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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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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随意地用左手握住右手,自肘部一扭,把自肘以下只剩骨架和残余些微血肉的半条胳膊给摘了下来。

  耳边听到一声如同垂死者绝望惨呼的惊叫。容谦抬眸望去,燕凛定定地望着他,眼睛瞪得极大,却全无半点神采,那种震怖惊痛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呢。

  容谦不以为意地道:“反正也没用了,留着碍手碍脚多难看,免得一不小心又把你象刚才一样吓个半死,你不要用那副要死不断气的表情望着我行不行?”

  燕凛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怔怔地落下泪来。他的眼神依旧绝望而无生气,似个木偶胜于一个活人,就这样看着容谦,喃喃地说:“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你自己,不要这样对我。”

  那样悲痛而祈怜的声音,仿若即将坠落下地狱十八层的亡魂,苦苦抓住一丝人间的光明,不肯放弃。

  容谦看着他,忽得一叹,然后走上前,用仅有的独臂,抱住了他。

  在下一刻,燕凛手脚并用,紧紧地攀在了容谦身上,如一个无助的孩子依附这世间最大的保护神,再也不肯松开。

  容谦轻轻拍着燕凛的肩和背,用无声的动作,安抚这个迷茫而惊恐的孩子。直到那小小的身躯不再无由地颤抖。他耐心地等待着,直至那紧紧抓住他衣襟的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

  燕凛仿佛刚刚找回他因为惊恐而丢失的神智,渐渐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有些不自在地松开手,脸上带着莫名涌起来的晕热,摇摇晃晃地退开两步,勉勉强强地保持着身体平衡,嘴唇动了好几次,终究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话可以说。

  容谦微笑着凝视他,轻轻地说:“不用不自在,也不必难堪尴尬,你只是皇帝,你不是神,你也会做错事,也会需要帮助,渴望支持,害怕孤独。”

  燕凛一阵迷茫,不明白这没头没脑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容谦依然只是凝视他,淡淡笑着说:“凡事不必太过求全,只要尽力便好。皇帝也是人,没有人能要求皇帝一定要是完美的。尽力做个好皇帝之余也一定要记得,善待自己。”

  燕凛茫茫然问:“什么?”

  容谦依旧只是微笑:“你身边已经有了良臣贤将的铺佐,伴你艰危共渡,祸福同享,但你也当有更远大的目光,看到更多的人,你应该明白,每一个燕国百姓都是你的子民,每一个将领臣子,若使用得当,也都是可用之才。”

  他是那样温和地淳淳嘱咐,可是燕凛却莫名地全身发寒,仿佛有一种至大的不幸,已逼至眼前。

  “为君应刚强决断,这一点你不下于人,却要小心不要刚愎自用。为君者不能避免权谋运用,但我希望,将来我们的后人翻看史书,看到你平生做为,不要只见权谋二字。为君者有时需要杀伐决断。但真正的强大,不是因为可以任意而为,而在于,当你可以任意而为时,却不去那样做?想一想,这次你为什么几乎遭难,想一想,你在对我的处置上,究竟都做错了什么?君主的胸怀应该可以容讷天下,以国家百姓为注的赌局中,不宜过份意气用事。为君者应当……”

  容谦的语气如此温和,神态如此温柔。燕凛却再也克制不住心头一阵阵涌起的恐惧,他猛得扑过去,再一次失态地抓住容谦:“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答应了我,你答应了,你绝不走,是不是?”

  容谦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燕凛的头发,很坏心眼地把皇帝梳理平整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并为那光滑的触感而觉得非常舒服。

  他有点小小的满足,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把这个帅帅的,又有点酷酷的小孩子抓到怀里,狠狠地揉他的头发,看他傻呆呆的表情了。可惜,对皇帝来说,这样宠溺的动作是绝不允许的大不敬,而到如今……

  他微微一笑,最后一次拥抱了燕凛,然后微笑着对他说:“答应我,做个好皇帝,做个快乐的人。”

  燕凛咬着牙,死死抓着他的披风,暗自对自己发誓绝不再松开手。

  然而,在容谦一个温和的微笑之后,他只觉得那紧紧拥抱着他的手臂离开,接着头上一痛,眼前一黑,在知觉消失的那一瞬,他下意识地用最后一丝力量抓紧,张开口,却再也来不及把那最后一句挽留说出来。

  看着怀中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倒下,本来紧紧抓着披风的手指,无力地松开。

  容谦苦涩地笑笑,人类的力量何其微薄,即使是帝王,在命运面前,一个愿望,亦是无比卑微而可笑的。

  轻轻理好这孩子散开的头发,静静凝视那最后一刻因为了悟而苍白的容颜,容谦的脸色一点点惨淡青白,渐至绝无人色。

  他慢慢站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整个身体都在无助地颤抖。

  低下头,最后看了这个他一手教导长大的孩子一眼。那孩子的声声哀求仿佛响在耳边,如果可以,他绝不愿拒绝,只可惜……

  他苦笑起来,这个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了。

  过于强大的精神力,绝不是这个时代的平凡躯体可以承载得了的。他在情急之间,让这个肉体凡躯爆发出不应该拥有,也承担不起的强大力量。带来的后果就是,在这惊世之力的冲击下,这身体会完全毁坏。

  在刑场之时,他停止力量之后,身体已经开始疼痛,只是强大精神力的余波还在,暂时压抑了大部份痛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的毁坏状况开始一点点呈现,每一分钟,痛楚都在以倍数增加。

  过份强大的精神力不能在他体内久驻,一直都在徐徐退去,使他不得不以凡人的感觉神经去加倍地感受这痛苦。

  随着时间过去,这可怕的痛楚越来越不可对抗。直到现在,最后一波精神力已经消退得一干二净,痛苦如潮水般无穷无尽地袭来。

  相比之下,凌迟算得了什么,此时此刻,他每一寸骨胳都在颤抖呻吟,痛楚的感觉一直深入到骨髓中。

  以凡人之躯行使了神人之力的下场,从来都是天谴吧。

  容谦无奈地叹息。他的下场是粉身碎骨,还是灰飞烟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让这个孩子亲眼看到他的毁灭,这也是他刚才报过小仇,就要绝情而去的原因,只可惜,心还是不够硬啊。


第二部 且容天下 第十二章 意外处罚

  容谦终于相信,他看的立体电影通通是真的,原来人倒霉的时候,真的会喝口凉水都塞牙,原来主角快死的时候,真的会天昏地暗,狂风暴雨,天地同哭啊。

  凭他对皇宫的了解,通过密道,直接离开防守森严的皇宫和四门禁闭的皇城,偷了一匹马,快马加鞭,急驱百里,把身体里最后一点潜力用尽,直到这个身体完全失去控制,从马背上滑落下来。然后原本晴空高照的浩浩苍宇,忽然间风雨交加,电闪电鸣,漫天的大雨打在他毫无遮拦的身体上。

  容谦很是郁闷得勉强往四周看看,还算好,这是一片荒野,看不到一个行人。无声无息死在这里,倒也不致惊动谁。他的尸体应该会被强大的力量完全催毁,不留一点痕迹,这样的话,那个笨小孩,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如火焚油煎,每一寸骨络,每一根肌肉,都似在断裂撕扯。他几乎以为自己可以听到所有骨头爆裂的声音,骨髓和鲜血沸腾激荡的声音。以他远比普通人强悍坚韧无数倍的精神,也痛苦得恨不得满地打滚,放声嘶叫。

  可是,他却连滚动的能力都没有,连嘶叫的力气都找不出分毫。豆大的雨点打得人身上生疼,四周早就聚满了雨水,把他身上仅有的热量带走。入骨入髓的寒冷,阴湿,全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不断被雨水击打,体内如如抽如绞如沸如焚的痛苦。种种内外交困,让他恍惚中相信,传说中的地狱真正存在,而自己,正在承受着世间最诡异恐怖的地狱酷刑。

  就连他强大的精神都渐渐涣散,他痛得恨不得自己完全晕倒,或干脆疯狂,偏偏神智又无比清醒,直到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知道痛了,当时为什么又那样胡闹。”

  容谦如溺水者得到最后一根浮木一般,长出一口气,借着这一次的精神联接,短暂地切断了神经对痛苦的感受。

  “跟我说话,千万不要停,直到我死掉为止。”

  张敏欣在那一头叫了起来:“你以为我是机器人,可以一直说个不停?”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精神联系只能单方面发起,我何苦求你。你也不希望,我因为受伤太重,造成阴影,回去之后还要看心理医生,顺便再向身心健康保护委员会起诉学校虐待学生吧。”

  “那是学校要考虑的问题,我只不过是一个学生,而且是一个没有爱校如家精神的学生。”张敏欣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同情,反倒充满着兴灾乐祸的味道“再说,我们的通话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每个月通话最长不可以超过五小时,去掉前几天的通话时间,现在能和你通话的时间只有三小时。”

  “三小时还不够吗?这个身体不到三小时就会被完全崩毁了吧?”容谦努力压抑心头隐隐的不详感觉。

  张敏欣大笑起来:“我们都知道普通的身体无法支撑强大的精神力而会崩毁,也许灰飞烟灭,也许粉身碎骨,但是,你的身体到现在还是完整的,你就一点都不奇怪吗?“

  容谦心口一紧:“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体并不是普通的身体,你的这个身体,从小就修练上乘武功,不但外功硬功过人,可以在万马军中纵横驰骋,而且内力精深,就是粗大的锁链也可以轻易崩断,这样的身体,远比普通人强悍,承受力更大。也正是因为这种远超常人的承受力,使你的这个身体在受到如此巨大的精神冲击之后,不会完全崩毁,而会继续苟延残喘。”

  容谦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情况就如同古武侠小说中的经脉尽断,走火入魔,却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一样。”

  容谦叹息一声:“那也无所谓,就算我不因伤痛而死,人在这样的大雨里,又不吃不喝不能动,就算是个健壮的人,也撑不了一个晚上,很快就会死的。”

  “如果是个正常人很快就能死了,但你不是正常人,就算是死了也得不到安息。”张敏欣的声音满是嘲弄。

  “什么意思?”

  “你知道使用超常力量会受重罚,但你一定没有仔细看过处罚条例吧。”

  容谦吹牙切齿:“别兴灾乐祸了,给我说清楚,处罚内容是什么?”

  “违反条例者,不可借助肉体的毁灭,回归现世,必须在肉体被催毁后,仍然驻留在当时的时代中。也就是说,在你让精神力爆发的那一瞬,你的脑波就已经被牢牢缚在了你的肉身上。如果你的肉身化为飞灰,你倒可以借机逃离困境,就算成为孤魂野鬼,至少还是自由的。可是,因为你的肉身过于强悍而不会粉碎,所以你的脑电波将无法脱离。你活着还好,一旦身体死去,脑电波却还留在这个身体里,就太可怕了,你会清楚得感觉到这个尸体如何慢慢腐烂发臭,如何长满蛆虫,如何……”

  “够了。”容谦断喝一声,阻止住张敏欣会声会色的描述,他自己的脸上,也惨无人色“处罚期是多长?”

  “不长,五十年而已。”

  “五十年!”容谦直欲吐血撞墙,真是悔不当初啊。

  “五十年弹指一挥间,安啦,安啦。你如果死掉了,就会在死尸的体内,感受五十年的死亡滋味,让蚂蚁蛆虫在你身上慢慢爬,从你嘴里进进出出,对了,据说,你的脑电波可以感觉到他们在体内每一下的蠕动呢。如果你没死呢,就要忍五十年的痛,用武侠小说的话,是真气倒流,万蚁噬心,做五十年不能动弹的植物人,前题是你比植物人有知觉。”

  容谦满眼热泪,恨不得放声嚎哭,苍天不公啊。早知道会是这般下场,那小屁孩就算被人千刀万剐,他也绝不出手。

  张敏欣犹自笑悠悠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容谦恨恨道:“等我回去,一定会控告校方虐身虐心,对我的精神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

  “这是时空管理局的规定,不是校方的,所以不关校方的事,何况,在事发后,校方还第一时间,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采取了补救措施,要打官司你输定了。”

  “校方采取了什么措施?”容谦带着绝望后的希望小心地问。

  “教授在你违规的第一时间,就派出轻尘,让他在不违反时空规则的前题下,尽量帮助你和阿汉。后来看你的情况紧急,轻尘又要顾着阿汉,未必能很快赶到,正好劲节前不久已重返人间,而且也在燕国境内,教授就叫他日夜兼程赶来帮你,让你能顺利活到轻尘赶到的时候。”

  “劲节?”容谦愣了一愣“他不是已经完成模拟就等着拿毕业证吗?”

  “是啊,大好人生等着他,可这小子居然比你还想不开。”

  “不会吧?还有人能比我还想不开?”容谦现在为自己救燕凛的事,悔得肠子都断了,实在不敢相信,还能有比他还蠢的人。

  “他的事,其实非常简单,一点也不复杂,偏偏……”张敏欣笑嘻嘻开始说书。

  而容谦反正还有近三个小时的通话时间,可以让他暂时远离痛苦,所以倒也安下心来倾听。

  因为四周无人,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在这一片狂风暴雨之中,有一个人躺在满是雨水的泥泞中,被大雨无情地击打,却似毫无所觉,脸上表情,时尔惊奇,时尔讶异,时尔竟微笑起来。

  容谦感到很难过,天底下最痛苦最倒霉的一个人,无疑就是他了。

  和张敏欣聊了足足三个小时,直到把本月的联系时间全部用完。在精神联接被切断之后,他不得不再次面对肉身的痛苦。

  在这三个小时之中,天居然放晴了。不过,这对容谦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的确不必再被豆大的雨点,狠狠地打个不停了。可是,大雨之后,居然艳阳高照,热量四射,这也太过份了吧。

  现在正好是夏天,虽说天气时晴时雨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容谦就觉得,根本连老天爷都在捉弄他呢。

  下面是沉积下来的雨水,淹掉他半个身子,上面是炽热的太阳,无情地把毒辣的光照射过来。

  下面阴湿入骨,冰寒彻骨,上面炽热如焚,皮肤干燥欲裂。整个一冰火两重天。再加上他体内,注定在五十年内,永远不会停止的至大痛楚,更加让人痛不欲生。偏偏想到死后的可怕,容谦不得不提起精神,勉力对抗身体的虚弱,不肯让自己因为极度的虚脱和痛苦晕过去。

  他不敢想象,这一晕之后能否醒来,能否活过来。而死去的之后五十年被束缚在尸体之中,这简直比死还可怕啊。

  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人的身体是经不起这样的折磨的,就算是健康人若不能获救,也是死路一条,何况他如今,确实只是一个废人。

  容谦连苦笑都笑不出来,死亡已是必然的,他五十年暗无天日,无可比喻的恐怖地狱生活,也是不可逃避的,而那个罪魁祸首燕小屁孩应该也很快会知道他的死讯吧……

  莫名得,心头有些怅然起来。本来以为这个身体会灰飞烟灭,燕凛派出的搜寻队最多只能找到他的衣服,事后得出的推论,可能是他改换衣装,乔装逃走,但如今死亡已定,离京不过百里的地方,怎么逃得过燕凛的搜索呢,也不知他看到我的尸体……会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

  不知是因为莫名其妙更加糟糕的心境,让容谦没有再想下去,还是因为过于痛苦的感受,让容谦无力再想下去。

  只是,容谦发现,老天对他的玩弄还没有到头,还有更惨的一切等着他。

  雨水在泥泞中,又脏又臭,浸着他的身体,天上的太阳又似把他身上的每一点水份都晒干了。雨水里开始有小虫往他身上爬,蚊子苍蝇在雨停之后,也倾巢而出,开始在四周飞舞。停在他的身上,脸上,鼻子上,嘴唇上,甚至眼皮上。在发现这个大血库毫无动作,决不反抗之后,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开始了大餐。

  极度得麻痒,恶心,痛苦夹杂着身上的痛楚一起袭来,现在容谦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盼望死了算了。

  容谦难过得开始流眼泪,可就算是眼泪,也只一流出来,也立刻被晒干了。

  如果是别人,处此境地,肯定要大喊,老天你行行好,让我死了算了。可是容谦,却连这一点也不可以做。生固悲惨死更凄凉。他死之后,灵魂依然缚在身体上,依然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外加更深刻得感受到身体腐烂生蛆的感觉。

  他只能干脆闭上眼,用自己知道的所有粗话,大声痛骂。时尔咒骂时空管理局,时尔怨恨,学校的冷酷无情,到最后,所有的愤怒,仇恨,悲愤,不甘,全部集中在一个不知好歹,害他沦落至此的坏小孩子身上。

  燕凛,我绝不原谅你

  然后,他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动静,难道有人来了。强烈的希望让他立刻睁开眼,然后吓得尖叫一声,如果不是动弹不得,他一定从地上弹跳起来。

  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狗,一只黑乎乎,毛皮脏臭的野狗。容谦睁开眼时,那只狗的头正好离他的鼻尖不过三公分。

  狗头上还带着几处溃烂流疮的伤口,令人只觉无比恶心。

  容谦面青唇白,颤声驱赶:“走开。“

  不过,野狗完全不听他的话,若无其事的他身上嗅来嗅去,容谦战战兢兢望着野狗,唯恐野狗一时热情,伸出更加恶心的舌头和他做亲密接触,又担心野狗饿得极了,张开嘴享受人肉美餐。

  他的担心都没有变成现实,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脏肮的雨水泥泞中待得太久,野狗也讨厌他身上的腐臭之气,嗅了几下,就转过身体,用屁股对着他脸,然后,慢慢抬起了一条后腿。

  容谦才刚刚放了心,却又猛然一凛,野狗的这个动作,怎么这么诡异,印象中,狗抬起一条腿,通常都是为了……为了……撒尿!?

  天啊,不要啊!!!!!!!


第二部 且容天下 第十三章 如斯真相

  法场惊变后,燕凛迅速控制京城局势,以保护为名的,把所有皇族,以及大臣完全置于掌握之中。与此番大变有关,甚至有嫌疑的人,无不被以铁血手段肃清,其他的大臣们在确定了忠诚之后,一一解除软禁,而对于血统足够高贵,对皇位有威胁的皇族,这样的保护,将会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

  借助兵力,燕凛把朝中大局牢牢把持,而各地的诸候,手握重兵的将领们,也纷纷上表以示忠诚。燕国大局,至此方定。

  关于容谦,燕凛对外只宣布容相伤重,在宫中休养。也曾有人请求看望,被答以容相伤重,不可惊扰,只遥遥在病房门外,看过几眼便算。

  从此之后,聪明人就不再提起容谦了。

  燕凛通过史靖园派出亲信,四处寻访容谦,却一无所获,燕凛心中暗自焦燥,只是当前之势,必不能光明正大通令全国找人,他也只得暗自按捺罢了。

  一个月后,各地诸候,重臣,奉召入京晋见。就算是有人没有亲自来,也无不派出身边最重要的心腹,或是弟弟儿子这样的继承者前来,这样的行动,一来是贺君王亲政,二来,也是表明赤胆忠心,绝无二意。随同而来的,还有在政变之前,就被燕凛派往各地的几位心腹重臣,太傅皇师。

  在政变之后,能说动各方势力不加妄动,又能在大局定后,让各地掌权者亲自或由至亲代替入京,这几个人的劝说功劳不小。

  燕凛自是召开盛宴款待众人,没有如很多人担心的那样,有什么摔杯为号,武士一拥而入之事发生,更没有以留京为伴的理由,扣住诸候。甚至没有立刻提拔一堆亲信来排挤旧人。反而谈笑风生,厚加赏赐。大大小小的臣子们的心都安定下来,管他最上面坐的是谁呢,只要大家的荣华富贵依旧,把忠心给他又何妨。

  在众人渐渐舒缓从容的笑容中,燕凛知道现在整个燕国的局势已被完全控制住了,只是想要这样的安定继续下去,想要燕国更加富有强大,就要靠他以后的表现了。

  大宴过后,他秘召了御前侍卫总统领封长清入宫相见。

  封长清是宫中第一高手,也曾在军中做战多年,是军中虎将,亦和各地军队将领关系良好,这一次各处手握重兵的将领们能够按兵不动,有很大原因,是看封长清的面子。

  御书房中,别无一个闲人,只有君臣二人,一坐一立。

  燕凛淡淡道:“京城的变故,所有详情,靖园已同你讲过了吧。”

  高大冷悍的大内第一高手,躬了躬身:“是。”

  燕凛望着他:“封将军,这么多年来,多亏你,保护朕,支持朕,帮助朕和容谦对抗,帮助我访求名士,帮助我,秘结心腹,若没有你,朕不会有今日。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努力对抗容谦,可是每一谈到将来如何处置容谦之时,你也好,几位太傅也好,王将军也罢,全都反对将他处死,也正是因为你们过于强烈的反对,在动手之前,我故意把你们调离京城,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妨碍我。现在,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一心和容谦做对,却绝不愿让朕杀了容谦。”

  封长清道:“皇上,臣是念及先皇脸面……”

  燕凛脸色一沉:“封将军,你若真把朕当做主君,就不要试图戏弄朕。”

  封长清一怔,抬眸看燕凛冷然眉眼,心头砰然。他知道这位主君是个极精明聪慧之人,以前没有怀疑及此倒罢了,如今有了疑念,又岂是可以轻易欺骗得了的。

  他迟疑半晌,终于叹息:“皇上,臣是受容相之命,才来到皇上身边的。臣本是军中将领,若无容相安排,怎会成为宫中禁卫最高长官,臣为皇上寻找的几位太傅也都事先受到容相的重托,才会在暗中全力教导皇上治国之策,臣为皇上寻找的青年英才,也都是容相亲自挑选,认为可以帮助皇上的才俊。当然,皇上天人之姿,必有万方英才来投,后来皇上自己属意的一些人才,倒并非个个经容相安排,只是容相无不事后派人调查确认过,容相也深赞皇上识人之明。”

  虽然是已经猜到的事,但听封长清亲口说来,燕凛依然感到震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连问三声,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尖锐。

  封长清竟莫名地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才道:“当年,容相来找我,提起此事,臣也不明所以,只问容相只要好好教导皇上,提携英才便可,何必如此做为,只怕将来毁誉难明。容相说,纵观史书,无论开国之君何等英伟了得,数代之后,君主大多柔弱荒淫,耽于逸乐而不知国事。只因生于深宫之内,长与妇人之手,一言出而天下随,万事无不随心所欲。便也不知要求上进,只因从来享尽天下富贵荣华,便也不知百姓疾苦。皇上若不想学治国之道,若无心关切国事,有哪一个敢拿着鞭子来逼,又有哪一个能逼得了。自古以来,英才多生于忧患之间,宝剑必要磨砺,方有惊世之锋。于其不断求着皇上学习,,不如让皇上自己去寻求学习的机会,与其逼着皇上学会分辩人才,爱惜百姓,不如让皇上主动去求纳人才,了解民情。更何况历代以来,多有君主为小人所谗,为奸臣为误。不是君王不懂亲君子而远小人,实是忠奸混杂,难以分辩。经忧患,方识亲疏,历艰难,才辩忠奸。他要以权臣之身,威逼主上,才能看得出,哪些人弃主邀宠,哪些人生死不负,才能让皇上明白,将来,哪些人可托天下,哪些人不可轻信,才不至于犯上无数君王会犯的错误。”

  他朗朗言来,燕凛只沉默倾听,只是脸色越发地苍白起来。

  “臣被容相所感,方才来到陛下身边,看着容相屡屡对君不敬,看着朝中百官,渐渐轻慢陛下,可陛下却毫不放弃,以稚弱之身,力求上进,这番志量,令臣无限赞佩。所以臣向陛下推荐名儒能士,帮着陛下偷偷出宫寻访,看着陛下拜得明师,陛下访查民情,学习治国之术,理政之道,每每为百姓疾苦忧虑,这番胸襟,不止是微臣,就是几位太傅也无不欣慰。这些年来,容相表面上打压陛下,暗中却无时无刻不在帮助陛下,没有容相的暗中筹划,军中,朝中那些青年才俊,不会那样容易对陛下献上忠诚。陛下所有的窗课政论,都会经太傅的手,送给容相,容相每次看了总是赞不绝口,欣慰起来,比太傅还要高兴,仿佛陛下本来就是他的徒儿一般。他若有什么好的见解想法,也会经太傅之口,教导陛下。陛下可知,太傅对史实的解释,对政略的分析,好多次让陛下十分钦服的见解,其实都是出自容相。这些年来,陛下苦心求学,不爱淫乐,不喜奉承,崇尚俭仆,凡事先忧民力,后虑国情,分明是一代明君的气象。我等无不欣慰,也曾暗中劝说容相,对陛下说明真情。容相却一口拒绝,他说,陛下能得今日成就。固有他的安排,但更重要的还是陛下的努力和天份,此事一说明,只怕对陛下是莫大打击,他也不愿将来,世人以他的些微作为,而掩去了陛下的功绩,为了成就陛下,就算他得万世骂名又有何妨。”

  燕凛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仿佛连椅子都要坐不稳了。

  封长清忽然有些不忍看他的表情了,低下头继续道:“容相曾叮咛过我们,不管将来皇上决定如何处置他,我们都不必为他求情,求仁得仁,本无遗憾,只是我们心中不安,所以一心想阻止皇上杀容相,本来我们相约,政变之后,皇上若执意要杀容相,我们就和皇上说明真相,只是没想到皇上会把我们调出京城,然后提前行动。事实上,就连我们这一次出京往各地说服各方臣子,也并不全是我们的功劳,这几年,容相虽刻意淫乐胡为,不理朝政,冷淡旧臣,但当年他所提拔的英才,仍有许多对他耿耿忠心。象定州赵将军,威远方将军,都曾受容相大恩,特别是凌城的李将军,就曾公开宣称,他的性命是容相给的,容相随时可以收回去,不管容相做了什么,他都忠于容相,就连这样的人,我们都能劝得了他向皇上效忠,这分明是因为容相事先有过叮咛啊。”

  燕凛慢慢得握紧拳头,说不清心中是悲凉是痛悔是懊恼,他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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