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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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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十几步,苏婉贞,已看到了那骄阳下的一抹灿然银白。这一刻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可以把白色,穿得这么洒脱,这么亮眼,这么从容淡定。
隔着十几步,风劲节见到那女子疾步而行,明明急切,却不见慌乱,衣裳发式都不见华贵显眼,却让人看得异常舒服。
苏婉贞行到门前,与风劲节隔门相望。
靠得这么近了,才看轻那人容颜,夫君曾说过他无数次,信中曾见他无数回,山长水远,送来的种种礼物背后都有他无数的笑语和身影。
至今日,灿然阳光下,见他眉眼风华,忽然间,知道了诗文中所谓剑眉星目,传说里,所谓玉树临风,原来,竟是真有其人。如此英华,如斯风姿,当真叫人自惭形愧。
风劲节微笑着平视苏婉贞,毫无顾忌男女大防,眼观鼻,鼻观口的君子打算。他知道这女子从来不是绝色,然而,这却是他第一次认真地近距离打量这至友的妻子。
不算特别美丽的容颜,不算特别出色的五官,可是,眉眼间的神情,如春天的湖水,温柔得叫人有些依恋,整个人,只随意站在门内,微笑望来,便如清晨温柔的风,拂在身上,也是暖洋洋,叫人出奇舒适地。
他微微一笑,当先施了一礼:“这位想必是嫂夫人。”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六十章良医
“嫂夫人,对战场的事也有如此兴趣?”风劲节有些惊异地望着苏婉贞。
他原以为卢东篱不在家,苏婉贞身为女子,就算出面接待,想来也不过说些淡淡的场面话,或是谈些过往书信来往,礼貌相送的旧事,说几句感谢的话来打发时间罢了。
想不到苏婉贞与他只略略交谈几句,就直接询问起定远关的攻防战事去了。在这个时代,一个深闺女子,面对一个从未相见的男人,少有这样提问的。
此刻,面对风劲节的不解,苏婉贞只轻轻应道:“我问东篱边关诸事,他总是淡淡应答几句,什么天大的战事,说来也是轻若无事一般。我虽是没有见识的女流,也知道沙场争战,必是极之凶险的,我要能知道多一些,心里倒还安一些,正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只要一听人说边关有战事,便胆战心惊,日夕不宁。因此只得向风公子请教了。”
风劲节淡淡一笑:“嫂夫人实在多虑了,那陈国军队虽凶悍,但我们定远关上下一心,又有坚城可依,只要不贪功冒进,要击退他们并不是太难。卢兄不肯多说,也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惊险之事。”
真是如此吗?
苏婉贞沉默不语,两年不见,她的夫君清瘦了许多,细心为他缝制的衣裳,披在身上,已显得宽大了。两年不见,风刀霜剑,在他的身上,刻下多少痕迹。远比当年要黑上许多的皮肤,双手指掌间,厚厚的茧子,发丝间比旧日尚多出许多的银白,眉宇上,很淡,却始终掩不去的倦意和疲惫。还有那夫君有心掩饰,却到底还是让她看见的道道伤痕。
那一点点的触目惊心,那一点点的心痛不舍。
只是,这两年的艰难,他不多说,她便也不忍多问。
他总笑着说,边关既不寒冷,也不寂寞,将士们热闹快意,所有人肝胆相照。就算是与敌人交战,也只是轻描淡写,好似只随便派手下打两下,战功和胜利就己握在掌中。
他不肯叫她担心,他不愿让她难过,于是,她便只好装做信以为真,毫未察觉的样子,也好叫他放心安心。
只是她自己的心,却是怎么也放不下,安不得。心中百转千回,多少疑虑,多少悲怀,只想知道,在那分别的日子,他到底是怎么过的,有过多少寂寞,多少凄清,多少无助,多少苦痛。
她想要知道。即使不能帮他,即使无力助他,但至少,当他痛的时候,她也在痛。
风劲节静静看着无言沉默的苏婉贞,忽道:“嫂夫人,这两年,你一个女子,孤处京师,生儿育子,想来也颇艰难。对东篱,你可曾怨过,恨过?”
苏婉贞微微一惊,抬眼望他,第一次见面,竟问这样私隐之事,实在太过无理无状了。然而,那双眼晴,那样安静而明澈地望过来,叫她心头也不由一定,既不忍避而不答,也无法用最简单的官话套话来应对。
她迟疑一下,才轻轻道:“其实,有的时候,也怨过,恨过……”
那样漫长的岁月,一个人苦苦地熬过白天和黑衣,不是不怨的。
因为腹中的孩子,头晕,恶心,呕吐,身边没有丈夫的肩膀可以倚靠,没有丈夫的双手可以扶持,不是不怨的。
生子时苦苦挣扎的那一天一夜,无数次幻想着丈夫忽然出现在身边,然后无数次失望,眼睁睁看着死亡就在前方,痛楚将身体和心灵撕做碎片,不是不怨的……
然而……
“夫妻分离,骨肉分散,怎能不怨。只是,这天下,还有那么多将士,在守国卫土,保卫百姓,谁家无父母,何人无妻儿,又有哪一个,不是抛父母,别妻儿,在遥远的边境,一守就是数年呢。难道每一个人的妻子,都要痛哭流涕,苦苦阻拦吗,难道每一个人的亲人,都要横加指责,不肯谅解吗?”苏婉贞淡淡地笑。
不是不想抱着卢东篱痛哭失声,不是不想抓住丈夫的手,阻止他远行的脚步。可是,既然该做的事,一定要做,既然该走的路,已经决定,徒劳的痛哭,无益的埋怨,除了让远行的夫君更增烦恼,更添牵挂之外,还有什么用呢?
给他支持,笑着送他上路,让他安心,书信中,只有关切,而不诉伤怀,让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面对敌人,让他可以全心全意地守家卫土,这是她身为妻子,唯一可以做的事。
“但是东篱其实完全不必离开你,他本来可以在朝廷为官,步步高升,却偏偏自讨苦吃,抛开你,远行边关……”
苏婉贞一笑摇头,正色道:“东篱没有抛开我,而是要保护我。先有国,而后有家,国若不存,何以言家。天下人都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这匹夫二字,实在太大太远,把所有人都包括在内,便也就离得自己远了。然而,东篱却是那种可以在任何时候挺身而出,坦然说,国家兴亡,吾之责任的人……”
说起丈夫的时候,她眼中全是灿然生辉的光芒,那样美丽,那样明亮,竟让风劲节也在一瞬间生起不能正视的感觉。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是需要有人去做的,你不做,我不做,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赵国会变成什么样。总要有人去忍受那亲人分离的苦难,为的,是让更多的人,不用骨肉分离。”苏婉贞那并非绝美的脸上,渐渐生起夺目神彩。自入卢门以来,随夫辗转各处任上,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为此,她忍过苦楚,受过清贫,挨过寂寥,撑过孤独,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变她的丈夫,她一直一直为她的夫君而骄傲着,因为有一个这样的丈夫,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面对任何人,她也可以有足够的坚强,挺直腰,昂起头,不肯屈服,不愿折腰。
很多话,她没有说出来。然而,那样在一瞬间光彩夺目的眉眼已经述尽了一切。
风劲节在心中轻轻一叹,忽得起身,对苏婉贞深深施了一礼。一瞬间,竟连他也不知道怎样对这个女子,表达那心中的尊敬。
苏婉贞惊得急忙起身闪让:“风公子……”
风劲节一笑道:“嫂夫人如此剖心相诉,劲节岂敢再有隐瞒。边城之事,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劲节也请嫂夫人能多答我几个问题,以解我心中疑问。”
苏婉贞忙笑道:“公子尽管问就是,我必不虚言相应。”
风劲节一笑复座:“我想问嫂夫人,你的病根是从何而来,至今已有多久,病势发作时到底如何?曾请过多少大夫看过,服过什么药,大夫们以前开的药方可还有留下的……”
苏婉贞被他问得心头大惊,愕然道:“风公子,你……”
风劲节淡淡微笑:“嫂夫人也许还不知道,我不只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能干的将军,还是个很不错的大夫呢……”
卢东篱这一天连着跑了七八个地方。立大功,当红人,有的时候真是一种至大的痛苦。就算你自己想着清净的生活,可就是有无数的人,非要挤进你的世界里。
明明相聚的时间,短的稍纵即逝,可是官场上自有绝对不可以撼动的种种规则。人家来拜见了你,你就一定要回拜,人家给了你的面子,你就不能让人家没面子。
一家家回拜,一家家辞行,说一些完全没有意义的礼貌话,谈几句今天天气实在好的无聊话,让那宝贵的时间,渐渐消逝,等他回到家时,已是暮色渐深。
将落未落的夕阳,给整个院子里,都镀上了一层融融的暖意,前方正厅里,相坐相语的人,是他这一生一世,至亲至近的妻子和朋友。
他微笑着迎向他们,抖落一身的尘埃,散尽满心的疲惫,在这一刻,脚步轻快飞扬起来,淡淡的欢娱渐渐溢于眉眼。
依旧是温婉的笑容,依旧是轻柔的话语。
“回来了,饿了吗,正好风公子也在,我去为你们亲手做几个小菜,叫风公子也尝尝我的手艺。”
苏婉贞微笑着迎回自己的丈夫,微笑着让出自己的座位,微笑着招呼了坠儿帮手,一起往厨房去了。
夜已来临,这一夜,是她与丈夫最后的相处时光,到明天,她将不得不再送久别的夫君踏上远行的道路,然后再继续无止境的等待。
然而,她安然而无一丝怨意地把独处的时间,让给了丈夫和他的朋友。
他们是多少年的生死知己,他们是无数次并肩做战的肝胆战友。在这重新奔赴定远关的前一晚,他们也该会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很多很多的心事要诉吧。
而她,只想亲手,为他们做美味的菜肴,为他们准备香醇的美酒,给他们安静的世界,给他们纵兴的时光,能看到他们快活自在,她也便心头安然快乐。
卢东篱静静看着苏婉贞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那边的拐角处,耳旁听得风劲节轻轻的叹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是啊,卢东篱此生何幸,竟可得妻苏婉贞。
他转头,凝视风劲节,沉声问:“她的病,你可查看明白了?”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六十一章苦心
这天早上,风劲节恨得想要把卢东篱给宰了。
他刚刚喝了一通宵的酒,好不容易在两个娇滴滴的美丽姑娘照料下,舒舒服服地睡着,卢东篱居然能闯进来,直接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拎出来。
好吧,好吧,要找他本来就很容易,只要打听一下,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在哪里,最漂亮的姑娘在侍候谁,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行踪了。
他又曾叮咛过,如果卢东篱来寻他,就不用阻拦,也可以不用通报。
但是,就这么让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这也实在是太难堪了一点。
可惜,卢东篱一点也不介意他是不是在别人面前丢了脸,更不理会他抱着宿醉的脑袋哀哀惨叫,还像在定远关一样,直接就这么吩咐他:“你今天去看看婉贞。”
风劲节昏头昏脑地找外衣:“我又没说不去拜见嫂夫人,你用不着使用暴力吧。”
“谁让你这么去的,你这样醉醺醺的样子,岂不是要吓着她。”卢东篱当机立断,摆出大元帅的威风,硬逼着他连洗了五个热水澡,皮肤几乎给搓掉三层,外加灌了差不多一桶的解酒茶,再往衣服上挂上一堆香囊,总算是人恢复清醒了,酒气也给完全消散掩盖掉了,只是风劲节也被折腾的差不多只剩半条命了,有气无力地只会惨叫。
“你,你,你,我告诉你,仗着自己是元帅就无辜凌虐下属,这是会激起兵变的。”
卢东篱对他的不满完全视而不见:“我要你帮我看看婉贞,她生病了,我知道你的医术好,你替我去看看,她的病情到底如何。”
风劲节听这事情严重,倒是不再同他纠缠,疾道:“你早说啊。”拉了他就要走。
卢东篱反而站着不动:“我出门时说是去别家回拜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只当是找我没找到,无意中发现她身子不好……”
风劲节一愣,挑挑眉:“你们闹什么呢?”
卢东篱苦涩一笑:“她身子不好,可又不愿让我知道了难受,所以总是处处掩饰……”
风劲节轻轻道:“可是你看出来了……”
卢东篱沉默不语,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又不是那全无心肝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一个丈夫,除非对妻子没有足够的关心和爱护,否则绝对不会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婉贞并不是一个特别爱妆扮的女子,可是这几日与他相处,她一直都画着略为明艳的妆容。每天早晨,他还不曾起,她就已起身梳妆完毕。每个夜晚,必到将睡之时,她才会洗去脂粉,然后,在黯淡的烛光下,有意无意地,用长发把面容略略遮掩。
那些细小的,与旧时不同的动作与习惯,他初时不曾发觉,但连续多日,皆是如此,他岂能不惊疑。
他的妻子,是有病在身,面容苍白憔悴,才不得不借助比较明艳夺目的华妆,加以掩饰。
婉贞素来勤针织,善厨艺,多年夫妻,她为他,从不言劳。可如今相伴,倒少见她做针织女红,就连下厨,也时时要坠儿打杂帮忙,方得做完一顿菜肴。便是平日与他相伴,也不会长时间站立或行走,总会动则坐下,尽管她总尽力把一切掩饰得极自然,却又怎么瞒得过夫妻连心之人。
他的妻子,是否已经病弱到很多平常之事,都再不能坚持做完。
他们小小的宅院,永远窗明几净,清净舒适。皇家御赐的赏物虽多,却全用黄绸子覆了,单独锁在一个房间里。她自己,并不曾添一份钗环,一件珠宝。
衣裳倒是有几件新的,不过,全是最近的衣服式样,可见是在知道自己将要回京之后,才急忙添置的,除此之外,俱是当年旧服。两年时光,她曾为他寄来多少亲手缝制的衣衫,却不肯替自己加一件美丽的衣裳。
她总是微笑着面对他,从不曾诉过一句苦,说过一句悲。而他,却不曾忘记背着她时,悄悄向坠儿询问,这漫长两年中,曾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小小的丫环也曾受过叮咛,不得多嘴,却终是抵不过大老爷的追询。那怯生生的一句句讲述中,他知道,她的委屈,她的寂寞,她的孤苦,她的悲凉。他知道两年岁月里的凄清寒冷,他知道清贫自守的坚贞不屈,他知道至亲反目的苦痛悲凉,他知道,难产之际的生死磨难,他知道,她忍下了多少苦,却依然为了因为信任他,而不对至亲低头,为了不肯玷污卢家的门风,而不向权贵折腰。
他都知道,然而,他不能说。当她向他微笑时,他也便只得淡然报以安然而温暖的笑容。
他不能说。她费了如许心思来隐瞒他,只为了不让他为她而悲痛,他又岂忍加以揭穿,叫她为了他的悲痛而悲痛。
为了让苏婉贞可以安心,他愿意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却绝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在这个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风劲节。
因为大元帅体贴妻子,可怜的部将就成了倒霉蛋。被人从温柔乡中拉起来,临时去客串郎中,还要装出事先全不知情,还要负责绝对不能把元帅夫人给惊着了,吓着了,一定要想办法让夫人安心治病,绝不能有一丝多心,一点怀疑。
风劲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被硬逼着去完成任务的,卢东篱在外头各府转了一圈,一路回拜辞行,嘴里说着官样文章,心神早就飞回了家中。
此刻回到家里,见苏婉贞离开,自是第一时间对风劲节追问详情。
风劲节笑道:“我忽然间问起病情,她也吃了一惊,好在我说我是个大夫,望闻问切是最基本的功夫,站在面前的人有没有病,根本瞒不了我。她开始还想抵赖蒙混过去,被我说中她身子不适的许多状况,终究骗不下去,只得承认有病,让我给她把脉诊治。她的病,说重不重,说轻倒也不轻,长时间的心情抑郁,对身体本就有伤害,更何况生孩子的时候受了极大的折磨,伤了身体根本。这病要立刻治愈,自是不易,不过若能照我的方子好好调养,两三年内,还是可以复原的。药方子我开好了,日常调养要注意什么,我不但叮咛过嫂夫人,也写在纸上,嘱托给她的丫头了。另外,我也会叫人,每月定时送来最好的补身药物,只要照我安排的服用,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说得简单平淡,卢东篱却知道,那些补身的药物想来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若要坚持两三年如一日地送,肯定是一笔大花费,照他的官俸,怕是吃不起的:“婉贞的性情同我相似,如此之厚赐,她也肯受吗?”
风劲节白他一眼:“什么厚赐不厚赐的。京城最大的药材商,以前是我的跟班,我瞧他精灵能干,一步步把他提拔到京城独当一面,最后又直接把产业送给他了,这小子敢跟我算钱,我揪了他的脑袋……”
他气势汹汹地瞪着卢东篱,分明是在说,你敢同我算钱,试试看。
卢东篱苦笑一声,他虽从不轻易收人的礼物为己用,但很久以前,他与风劲节之间就已经很难再分彼此,更不会有什么欠你的情啊,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这一类的想法,甚至连谢谢,这样的词,在他们之间也早就不需要了。他反倒是担心妻子学了他的狷介,不肯接受这样的好意。
“你放心,嫂夫人和你一样有骨气,却不是矫枉过正的人。不肯随便受人恩惠,不代表会随意拒绝朋友的帮助。更何况我威胁她说,她不接受治疗,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她果然立时就妥协了。她一再地求我,不要把她生病的事告诉你,她一定配合调养身子,我故意勉为其难了好一阵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就答应她,除非你自己看穿了,否则我一个字也不提她的病情。”
卢东篱不悦地瞪他一眼。他知道为了在自己面前隐瞒病情,苏婉贞费了多少苦心,被风劲节这样一下子叫穿时,会是何等震惊和慌乱,偏还要强抑着惊慌苦苦地哀求对方不要说穿,这家伙没准是一边肚子里狂笑,一边装模作样,逼得婉贞求上半天,再做个勉勉强强答应的样子,实在是过分……
风劲节摸摸鼻子低头嘟哝,看吧看吧,什么叫忘恩负义,什么叫亲疏有别,什么叫重色轻友,什么叫不公平待遇,这都在眼前了。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差不多快瞪出火气来时,苏婉贞那温婉如水的声音传来:“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两人互望一眼,这个,我们说得很高兴吗?然后一起露出至少看起来很高兴的笑容,去面对那笑吟吟端了刚做好的小菜向他们走来的苏婉贞。
那一夜,几碟小菜一壶酒,他们且说且笑。
那一夜,晚风很轻,月光很柔,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笑语闲谈。
那是他们这一生一世,唯一的一次,三人相聚在一起。
那个夜晚,饮那醇美的酒,看那至今的人,卢东篱由衷地感到,自己是天地间,第一幸运之人。
东篱何幸,有妻苏婉贞,得友风劲节。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六十二章分别
卢东篱与风劲节极为亲近,便也不避嫌疑,同席之时,也让苏婉贞在一起相陪。
苏婉贞原本只打算随意吃一些,便已照料孩子为借口离开,男人们相聚在一起,若有个女人在旁边,总会不自在的吧。
没料到,风劲节兴致极高,酒到杯干,桌上的酒有一大半是他喝的,到后来喝得有些迷糊了,晕头晕脑得嚷着要睡觉。
卢东篱自然知道他的酒量不只如此,却也不点破。
他自回了家之后,便让婉贞在家中单独收拾出一间房来,做为风劲节的客房,虽然那个总是被人众星捧月,永远不愁没处去的家伙,也许一次也不会来,但他却想要确保,无论哪一天,只要风劲节敲开这个家门,就一定会有一间只属于他的房间,供他休息。
此时他便上前扯了风劲节起来,把他送去房间。
进了房间,风劲节也不宽衣,直接扑到床上,伸个懒腰,发自内心地叹息一声:“总算可以不受干扰地睡一觉了。”
卢东篱似笑非笑望他一眼,方才推门出去。
然则,风劲节想要好好睡一觉的美好期盼再次落空,耳畔传来的叫声,让他直欲吐血。
“劲节,劲节,情敌见面,你有何感想。”
风劲节为之气结:“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情况了,还死抓着你那无聊的幻想不放。”
他抬头,看看窗外寂寂夜色:“要什么样的福分,才能有如此贤妻。卢东篱若是亏负了苏婉贞,简直就天理不容了。”
“我们不讨论卢东篱,只说你,你自己呢,见了苏婉贞,你有什么想法,什么感慨没有?”那乐呵呵就差没把个扩音器塞到自己嘴边的语气,让风劲节恶狠狠磨了磨牙:“张敏欣,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去之后怎么向教授控诉你的恶意骚扰。”
苏婉贞带着淡淡的笑意,收拾碗筷。她虽是个身在深闺的女子,却不是看不穿风劲节的心意。这个夜晚,应该是属于她与卢东篱的。在这个即将分别的最后一个晚上,那个白衣俊朗的男子,想要帮助他们,守护与珍惜每一分时光。
“婉贞,这些事就不用自己做了,叫坠儿就是了。”卢东篱的声音轻轻传来。
她不由又是一笑。她的丈夫,其实有一些笨拙,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怎样去表达自己的怜惜和关怀。
“原是些家常的小事,以前也都是我自己随手做的,你要这也不叫我做,那也不叫我做的,也不怕把我养得娇贵了。”她一笑抬眼望向卢东篱,“风公子可安置好了?”
“他还能有什么不好。一沾床就只想着睡。”卢东篱笑道,“你以前总说想要见见他,今儿也算是见着了,也不过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苏婉贞淡淡一笑。对于身在深闺的她来说,那个人曾有过的财富、曾立过的战功、曾经过的传奇,于她,都遥远得全无意义。
她记得的,是那山长水远,从不断绝的书信,是那万里千里,总带着淡淡温情的小小礼物,是那个知府也好,元帅也罢,只识得一个朋友叫卢东篱的人。
那个她从未见过,却从那狂放的文字里,率性的诗文中,似随意又似细心的大小礼物里,渐渐熟悉的人。
那人有一双极明亮却极能叫人心头宁静的眼眸。
那人可以一眼看穿她的病情,却也能同样尊重她的选择,答应她的请求。
那人,可以坦然把军中的事全都告诉她,明澈的眼神,让她坚信,所有的一切,他未曾隐瞒。
那个和士兵一起吃萝卜干菜的元帅,那个在总督府里拼命的莽夫,那个用拿笔作诗的手去提刀射箭,每天与兵士一同操练,越来越像个粗蛮武夫的傻瓜,那个在敌军进袭时,永远挺胸站在最前方,而把后背留给士兵的主帅……
所有的困苦,所有的艰难,所有的危险,他点点滴滴,全都告诉了她。
他没有因为害怕惊吓了一个柔弱女子而隐瞒她,他没有打着为她好替她着想的旗号只对他说宽心的话。
他让她知道,她的丈夫,究竟为国家,为百姓,为了边城无数的士兵们,做过什么,担当过什么。他让她,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无愧于心,而骄傲地面对一切。他让她,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了,将来还会失去什么,都可以坦然地以身为卢东篱的妻子而感荣耀。
即使是在叙诉最危险的境况,最艰难的局面时,那人的眼神,依旧是明亮而安定的,在那样的目光下,倾听一切的她,竟也出奇地不感惊慌,不觉担忧。
只是觉得,此去边关,纵万里之遥,千万之险,但那个人,都一定会时时刻刻,守护在夫郎的身旁。
便是天塌地陷,也不离不弃,纵举世皆非,亦生死不负。
只要有风劲节,就一定有卢东篱,若要伤卢东篱,除非风劲节身死气绝,才有可能踏着他的尸体走过去。
那人没有说过一句豪言壮语的承诺,只是淡淡笑着,诉说那些与东篱一起走过的岁月,一起面对的战斗,只是,用那样漫不经心的神色去讲述过往,用那样平静宁和的眸光来凝望她,于是,她就明白了。
他告诉了她一切,让她不再去做各种可怕的设想,他承诺了她一切,让她可以安心地用笑容,送她的丈夫上路。
此时,听着卢东篱笑笑说来,她便也一笑,“我想,古人书中所说,可托三尺之孤,寄百里之命的,指的就是这样的朋友吧。”
她凝眸,定定地望着她的丈夫:“得友如此,复有何求。东篱,这样的朋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绝不可亏负。”
这个夜晚,风劲节被张敏欣烦得头疼脑晕,完全不知道,不远处的厅堂里,有个温婉的女子在为他而嘱咐丈夫的话。
这个夜晚,曾亲自见过风劲节,游说失败之后,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赵王第二子,当今的瑞王殿下,终于召来心腹属下,动用强大的密探组织,命令他们仔细探查有关风劲节的一切。
这个夜晚,卢东篱与苏婉贞一直相守至天明,谁也舍不得睡去,谁也舍不得闭眼,谁也舍不下,每一滴每一瞬的珍贵时光。
第二天,苏婉贞一直送卢东篱到了城外十里,二人夫妻携手,有多少话要诉,又有多少话欲说而不得,到最后,也只得相顾凝眸而久久无言。
风劲节懒得理会二人含情脉脉,相顾无言的温柔情怀,自顾自把他们那小手小脚,粉嫩香滑的孩子抢过来,在怀里一路逗弄着,漫不经心自腰间扯下块玉佩,随手系在孩子身上。
卢东篱查觉他的动作,一眼望过来。风劲节横眉立眼给他瞪回去:“看什么,我送给侄儿的见面礼,你有意见吗?”
虽说不知道这块玉佩能让大赵国各个行当最出色最富有的数十名富豪,见之则万事皆从,不过卢东篱也可以猜到,这家伙拿出手的东西,必然极之珍贵或有其他意义在。
只是,他知风劲节的性情,东西既送出手了,自然也没有收回的道理。何况很久以前,他就不再为任何事,去同风劲节客气了。
所以他只淡淡笑笑,低低叮咛苏婉贞收好那块玉佩,决不可丢失损伤,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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