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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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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用我来做目标,他们最后也一定会故意让宫女露出破绽,在我服药之前先把事情揭出来,依然不会真的伤害到我。”
  方轻尘冷哼了一声:“小容,你是太迟钝没有发觉,还是发觉了,却不愿意去面对。你天天都在皇宫,这么绝好方便的一个靶子,他们却一直不利用,一直隐忍着,不对你下手,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非要等我这个正好适逢其会的人路过,才赶紧抓住机会匆匆发动?小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下毒的人,真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件事情,又会是怎样一个收场。”



小楼传说——风云际会

作者:老庄墨韩(纳兰容若)


第三百零一章 龙之逆鳞



  方轻尘冷冷一笑:“其实,向你下药,岂不是比向我下药,效果更好。发现那药里可能有问题时,我就坐在旁边,看着燕凛身上好象每一根肌肉,都在瞬间绷直了。虽然他看起来还沉着气,镇定的讯问宫女,可是就算是傻瓜也看得出来,他胸口简直就是有座火山,马上就会爆发出来。”
  “对燕凛来说,不论你是否中毒,是否为人所害,只凭着有人想给你下毒,有人有害你的心思这个事实,就足以让他气到发疯。为什么乐昌误以为是你的药出了事,就怕成那样,无论燕凛怎么安慰都不能释怀,可是一听我说明只有我的药有毒,就即刻松了口气?因为就算她明知燕凛应该能看破这个陷阱,却还是不敢相信他在那个时候,还会有足够的理智信任她。”
  容谦神色一点点沉郁下去,良久方道:“如果是我的药出事,燕凛会很生气,很愤怒,但是,有我在,我总不会任由他掉进别人的陷阱里。而他是我教出来的,就算偶尔冲动失算,中人谋划,但只要有时间让他反思,他就能很快醒悟过来。”
  方轻尘低笑起来:“有你在?小容……这个计策,最初的设计,一定是希望能完美的达到目的的。如果他们能下了决心给你下药,你以为,他们还是会用一样的计划吗。他们还会是这样乖顺,只满足于纯粹拐弯抹角提醒一下皇帝。表明一下态度吗?他们知道,这计划,定然瞒不过你,那你以为,他们还会给你机会,让你能提醒燕凛吗?”
  容谦神色郑重:“我不信他们会想要谋害我。不值得为了乐昌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彼此都还是有情份在的。更何况,想药倒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方轻尘冷笑:“不容易?你每天吃的药都加了很重的黄莲。味道太苦,就是加了点什么药进去,也被掩去了味道。劲节说过,你常常嫌苦不肯吃,于是燕凛经常亲手拿了药劝你。我问你,如果是燕凛手里的药,被他们做了手脚,这个时候,你会有疑心吗?面对燕凛。你会分心,去查看你的药里有没有毒吗?他们的确不想谋害你,但他们也不需要谋害你。那药不必是杀人的毒药,你的身体如此虚弱。稍微用点毒,让你喝下去之后,人晕一会,痛一会,暂时让你失去知觉。生死难测。就够了。当你昏迷不醒。而所有的嫌疑又都指向乐昌的时候,你觉得,燕凛会做什么?”
  容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直冲上来。
  “等到一切结束时……你以为,那真相,又会象现在这么容易清查吗。我告诉你,所有的相关人员都会被杀人灭口,燕凛就是猜到了事实,也是死无对证。法不责众。等你清醒过来,为了国家的安定,你又能怎么办?你也只能劝解他,帮着那些人,将这真相继续掩盖下去,委屈乐昌当那地下的一缕冤魂。”
  容谦苦笑:“他们并没有选择这样做。”
  “是,他们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们不敢。那些人明知利用你最容易惹火燕凛,却还是不敢冒险。”
  方轻尘冷冰冰的望着容谦:“他们不敢设想,当你成为谋害对象时,燕凛的反应会不会过激。他们不敢冒险,当你受到伤害时,燕凛在疯狂报复的同时,会否大肆牵连无辜。他们对付乐昌,是为了让朝局稳定,解除隐患,而不是为了给国家带来更大的灾难。所以,计谋虽定,实施却难。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他们犹豫到最后,也只敢向你的药下毒,然后再自己揭穿,退而求其次的打击乐昌,而绝不会把事情做绝。有了我在,他们便宁可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出丑,也要用我来替下你。小容……”
  方轻尘语带叹息:“不管是那些老到成精的大臣们,还是后宫里那个单纯无辜的皇后,他们每个人都看得明白,只有你,还是糊里糊涂。小容,你一直都知道燕凛看你极重,待你极珍,但到底是哪一种重要,哪一种珍视,到底这种重要和珍视,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你究竟明白不明白……”
  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风劲节忽然深深叹息了一声。而容谦则慢慢的低下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指尖,过了许久,许久,他的声音才如同案上烛光一样飘摇的响起来:“轻尘,你告诉我,他待我,到底是……”他闭了闭眼,没再说下去。
  这一次,轮到方轻尘沉默了。
  许久,许久,他才轻轻道:“那些大臣们,放弃向你下手的时候,可能想起过一些他们害怕重演的故事。许多许多年前,在庆国,有一位女王。因为心爱的男人负屈而死,她杀尽了宫中男妃。那些男子也清秀漂亮,也聪明温柔,也曾与她恩爱缠绵,然而,当她疯狂的时候,她对谁也不曾留情。她逼反了各路诸侯,疯狂的毁灭了自己的国家,尽管,她也曾有雄心壮志,也曾立誓要做一代名君,要好好守护那片国土……”
  容谦轻轻颤了颤,断然喝道:“轻尘……”
  风劲节一语不发,只是伸手,轻轻按在方轻尘肩上,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
  那些陈年往事,方轻尘是从来不肯主动提起的,这番说出来点醒容谦,却不知自己心里又在受怎样的苦痛煎熬黯淡的烛光下,方轻尘的脸色略有些苍白。但他只是冲风劲节极轻极微的笑了笑,然后目光深深注视容谦:“小容,你教出来的孩子,也许更坚强,更勇敢,更能坚守誓言,更懂得什么是君主的责任。但是,任何人都有他承受的极限在,再宽容英明的君主,也有一处逆麟,绝不可以被碰触。小容,没有人敢于冒险,让燕凛看着你受伤害,没有人敢于设想,如果你受了伤害,燕凛会做什么事。因为……他爱你!”
  夜色深深。
  甘泉宫中,烛光灿烂而辉煌。
  乐昌服过了风劲节开给她的安心宁神之药,早就因为药力发作,沉沉睡去。宫中婢女虽多,却全都让燕凛挥退了,而那刚刚出生不久的皇子,也自有宫人小心的抱走照料,唯恐孩子的一声啼哭,惊扰了这神色沉郁的君主。
  燕凛静静坐在乐昌床边,有时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妻子那憔悴的面容,有时却又双眼茫然,直直的看着前方,但又什么也不曾入眼。
  时间似乎过得极慢,点点滴滴,细细数着念着,如有千年孤寂未度。时间又似过得极快,转眼光明就被黑暗驱尽,温暖也让寒冷替代。
  一点点烛光燃起,再多辉煌,也依旧是惨淡。
  他不言不动,静静坐在床边,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直到殿外传来宫女的传报:“陛下,史世子请见。”
  燕凛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响起:“进来。”
  史靖园听到旨意,在殿外迟疑了一下。他是外臣,就算平时也常常出入甘泉宫,但最里间的皇后寝殿,却实在是不方便进入的。本来应该燕凛出来,在外殿接见他,但现在皇帝自己都下了旨了,他再干站在外头也实在不合适。犹豫了一会儿,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好在燕凛这时也回过神来,想到了史靖园的为难之处,从乐昌床边站起来,连着拂开三四道珠帘,走了出来。



第三百零二章 幽幽我心



  史靖园见燕凛后头隔着好几道珠帘,别说乐昌,连床的影子都看不太清楚,才小心的松了口气,施下礼去:“陛下,刚刚容相召集了许多重臣谈话,微臣也在其中。如今事情已经办妥,容相怕陛下等久了,让微臣来转达一下整个过程。”
  燕凛在桌前坐下,伸手指指椅子,示意史靖园也坐,自己却摇了摇头:“用不着了。容相若是没有将事情解决,是不会让你来的。而事情的缘由,我现在多少也想明白了。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早就该想到打完胜仗之后,乐昌的地位会显得有些难堪尴尬,我却没有为她早一步化解危机。我整天只想着容相的身子,容相的病情,直到乐昌难产,我才在她身边守了几天而已,我什么也没有为她做,竟然就这样,任凭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史靖园没敢坐,轻声道:“这件事,臣也有罪。臣和封统领事先都听说过大臣们的疑虑,只是私底下劝说了他们,以为能打消他们的杂念,却没有将事情报给皇上知道。”
  燕凛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好心,所以两头瞒着。你们只是想着对那边一力劝着,将事情在不动声色中平息下来,别让我为这种事为难操心。”
  “事情已经平息下来了,陛下也不必再为此事烦燕凛静静坐了一会。极轻极淡的笑笑,轻轻道:“靖园,我不是在内疚这件事。我只是在想,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究竟可以残忍无情到什么程度。”
  史靖园一怔:“陛下……”
  “今天,我明知道乐昌是被人陷害的,我走过去安慰她,可是。她还是怕得全身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直到方轻尘轻飘飘一句话,说明不是容相的药有毒,乐昌才放了心。”
  燕凛徐徐抬眸,望着史靖园:“靖园,这是为什么?乐昌为什么不信我,却信他?”
  史靖园根本没有目睹当时的情况,一时间自是说不得什么话。而燕凛需要的,也并不是史靖园的回答。
  “乐昌不是相信方轻尘,而是太清楚,对我来说。容相的份量有多重了。我一直坐在这里,坐在这里想着,如果当时,不是方轻尘的药有毒,而是容相的药有毒。我是不是还能那么冷静的看破真情。我是不是还能立刻确认。乐昌是无辜的?”
  史靖园轻声安慰道:“陛下圣明天纵,不是可欺之主。便是偶有一时错漏,想来也能立时察觉。”
  燕凛微微一笑:“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即使是容相的药里有毒,我也还可以勉强保持镇定。那么,如果容相中毒了呢……”
  他定定的看着史靖园:“如果容相中了毒,而我发现乐昌身有嫌疑,我会怎么做?”
  史靖园沉默,一个字也不能答。
  燕凛苦涩的笑笑,慢慢抬起双手,放在桌上,看着自己的手,轻轻的道:“我一遍遍的问我自己,然后一遍遍的回答。靖园,如果容相中了毒,我会毫不留情的毁掉一切。我不会在乎谁可能是无辜的,我不会介意这其中是否有冤屈。我不会记得乐昌是我的妻子,是我曾发誓要守护的人,我也不会反思,乐昌的本性何等良善,我甚至不会顾念,我和她刚刚来到人世的孩子。”
  燕凛脸色苍白,点点烛光,在他漆黑的双眸之中摇曳折射,宛如鬼火:“只要她涉嫌其中,我就会毁了她,然后毁掉所有牵涉在此事之内的宫中之人,宁可杀错,绝不放过。而最初的狂怒过去之后,我总会慢慢醒悟,这其实是一场可怕的阴谋。然后,我就会用尽一切力量,去寻找阴谋幕后的黑手。我不会管什么法不责众,我不会在乎什么朝中精英为之一空,我不会考虑这样疯狂杀戮,肆意报复会给国家带来怎样的后果,一切一切,我都不会在意!靖园,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我不知道我会疯狂到什么地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亲手毁掉这个,我本来愿意付出一切来守护的国家。”
  史靖园低声安慰道:“皇上,你想得过多了。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这么多年的挫折磨难都过来了,纵是再失意,再苦痛,你也并不曾放下过身为君主的责任。以前如此,以后,也会是一样的。”
  燕凛极慢极慢的摇摇头:“以前,我能一直撑过来,是因为,我答应过容相,我要做一个好皇帝。是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让我更坚强的活着。可是,如果没有了容相……如果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在我和容相有过那么多错误那么多苦痛之后,再让我眼睁睁看他在我的皇宫里,被我的下属所毒害……靖园……你真的相信,我还能有多少理智,多少冷静?”
  史靖园黯然无语。
  燕凛轻轻道:“我一直知道容相对我很重要。我日夜的牵挂他,为了他伤,所以我痛,为了他开心,所以我快活,为了他,我知道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但是,靖园,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我可以为了他不顾妻儿,不理家国,不管大局,不问是非,我其实可以为了他,做出更多更疯狂的事……”
  他的神容,只是一片迷茫:“靖园,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是我的幸运。可是,我不能不自问,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对容相,我对容相……”他声音断续了几次,方能继续下去:“我对容相,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仅仅是孺慕,不仅仅是感激,不仅仅是师徒之亲,不仅仅是感念他养育教导之谊……如果只是那些,绝对不该是如此。”
  他神色渐渐凄凉迷乱。他一直知道自己对容谦有极深刻的感情,却一直没有真正细思过这感情是什么,如果不是今天乐昌那过份的惶恐,如果不是方轻尘那一句直指真如的解释,他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会去反思自己的真心。
  他现在仍然记得,当他觉察到送药的宫女有问题,想到容谦的药也许有不妥时,那种震怒和惊惧的感觉,直到现在,一想到容谦也许会在他的眼前被人毒害,他依然会抑制不住的想要发抖,只要想到,有人竟然打算拿容谦来设局,他就愤怒得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如果纯粹只是徒对师,子对父一般的感情,就算出了这种事,一样会着急,会愤怒,会忧伤,会痛心,但是……会如此激烈,如此失控吗?
  容相,容相,对他来说,容相到底是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史靖园,一字字道:“靖园,其实你们心里都有数是吗?乐昌因为知道,所以才万分惧怕,那些人因为知道,所以最后只敢对方轻尘的药动手脚,靖园,你一定也明白,是吗?”
  史靖园沉默不语。
  如何回答?如何能答?
  燕凛对容谦过于深刻的感情,过于强烈的依恋,他们这些亲近之人,全都看在眼里。燕凛是皇帝,从小又没有父母,他没有机会象普通人那样,正常的和别人发展亲情友情爱情。因为没有经验,身边也没有可以借鉴,可以观察的对象,所以,在感情的判断上,他也完全迟钝和笨拙。
  其他人固然心里多少有些数,只是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所有人都敬重的容相,自是谁也不愿往多心的角度想太多,而且,不管是为了国家好,还是为了燕凛和容谦好,谁也不会真的开口去提醒燕凛多想这些问题。
  就这样一直糊涂着,又有什么不好?
  就这样,一直让燕凛以为这是孺慕之情,留一段君臣亲如父子,彼此永不相负的美谈,有什么不好?
  只可惜,燕凛自己,终究还是勘破了这一层迷局。
  那个所有人看在眼里,却即不会说,也不会想,甚至内心也不愿承认的真相,燕凛终于自己伸出手,够到了。
  燕凛静静的等着,等着,等不到史靖园一个字的回答,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燕凛在心中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欢喜的呻吟了一声,容相,原来……原来……我一直……



第三百零三章 山木有枝



  当方轻尘斩钉截铁的说出“他爱你”三个字的时候,连风劲节都震了一震,几乎以为小容会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
  然而,容谦却连动也不曾动一下,没有反驳,没有惊呼,连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
  他只是静静的坐着,眼神沉静,容颜沉郁,手指尖也没有颤动一下。
  方轻尘定定的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轻轻一叹,随手拉张椅子,直接坐到容谦对面:“你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是这件事,你心里并不是没有感觉,所以你才不吃惊。”
  容谦语气出奇的低沉:“我是从来没有想过,但我又确实没有太强烈受惊震动的感觉。轻尘,你真的觉得……”他语声一顿,方道:“这些事,我不是太懂。你真的觉得,燕凛待我,如同那人当年待你一样?”
  “不一样。”方轻尘淡淡道:“我与她只有男女之情,最多比寻常人激烈疯狂一些,但终究也只是单纯的男女之情。燕凛对你的感情,却复杂得多,也深刻得多。你是他的师父,他的长辈,他最信任的人,但是对他来说,又绝不仅仅于此。他将人与人之间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无论是弟子对师长的尊敬,孩子对父亲的孺慕,弟弟对兄长的依赖,还是……我不能说他待你只是单纯的情爱,但他已经有这方面的心意。却是无可置疑的。”
  方轻尘忽然有些疲惫。几世历劫,多于情爱之间浮沉,他的所历所受,唯心方知。纵是几百年时光流逝,非要将当年之事拿出来,甚至与人细细做分析对比,心境上终难免有些沧凉。
  因为论题的原因,他见多帝王情思。自然比容谦和风劲节敏感许多。而且他一世二世,唯求情爱,从第三世开始,便不再将情爱论题放在心间,所求所觅,更多的是知心知己,不负不弃之人罢了。与燕离之间的感情,就已经不再单纯明白,虽是朋友相称。但是不知不觉之间,或许也悄然涉及了些许情爱。也因此,他对容谦和燕凛之间,这种极复杂。极深刻的关系,感受远比别人清晰明白。只是纵然清楚,这感情的事,又哪里能用言语解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不会是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
  “其实你只是天生情商太低了。一旦开了窍。自然也就明白了。”他勉强笑道:“他待你到底是哪一种情怀。又何必再要旁人,一点点分析。他对着你时,纵不至就格外的脸红心跳。但有没过心动时的种种迹象?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又真能算得出,几分是情,几分是恩,几分又是义呢?”
  容谦声音极低:“你说得对,其实他对我……我心里一直是有感觉的,只是不明白罢了。虽然张敏欣对我说过很多次,可是她那种同人女,看到两个雄性生物在一起,就能无限联想,谁也不会把她的话当真,其他人,却永远不会对我说这些事,我其实……”他摇摇头,轻轻道:“不知道燕凛明不明白,他若和我一样糊涂,也许反而能快乐一些,太清楚了,便不免有许多自伤自苦……”
  “燕凛的心境,根本不重要,也没有关系。”方轻尘望着容谦,唇边掠起一丝笑意:“现在重要的,是你的心境。”
  容谦微怔,凝眸看他。
  方轻尘朗朗一笑,伸手指指自己,再指指风劲节:“我和劲节,都是美男子,大英雄,不管哪一世,暗中倾慕喜欢我们的人,都是手指脚趾全加在一起也数不清……”
  风劲节白他一眼,重重哼一声。
  方轻尘挑挑眉,只当没听到:“不是说人家喜欢我们,我们就一定要如何如何。那么多喜欢我们的人,个个都要去回应的话,你就是会分身术,又能回应得过来吗?说到底,旁人爱不爱,恋不恋,情有多深,那都是旁人的事,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微微一笑:“最主要的,是我们自己心里想什么,对于这份情义,我们自己是不是有感受,是不是愿意回报,是不是能够回应……”
  方轻尘轻轻叹了口气:“小容,燕凛的心境不重要,而且,无论他是否明白,他都永远不会主动对你提起这些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选择永远装糊涂,永远做他敬重的容相,永远享受他的尊敬和爱护。所以,别去管他明不明白他自己的心,只问问你自己,这件事,你自己到底怎么想?”
  容谦怔怔呆住,一时竟说不得话,发不得声。从方轻尘把“他爱你”这个重磅炸弹扔下来,他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大的震动,内心里,却早就纷纷乱乱,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燕凛。
  燕凛知道吗,燕凛明白吗?燕凛可也私下烦恼莫名,燕凛可曾独自痛楚难言,面对他时,燕凛到底是怎样的心境……万思千虑,只剩下燕凛,燕凛,燕凛,独独忘了他自己。
  是啊,燕凛是否明白,这一刻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明白了,而明白过来的他,怎能不去反问自己的心。
  这些年来,他到底忽视了多少,错过了什么?
  他知道了燕凛心中如何待容谦,那么,容谦心中的燕凛呢?容谦心中的燕凛,究竟是什么?算什么?
  看着容谦呆呆坐着发愣,风劲节微微皱起眉头。小容天性就是个极认真极固执的家伙,既不似方轻尘,肆意挥洒,只为纵情,也不象自己,天性里就有一股洒脱不羁在。这种平时做梦都想不到的现实,被人一口揭破,连番的轰炸下来,换谁脑袋都得想打结了,真要钻了牛角尖就不好了。
  他轻轻一拍方轻尘,小声道:“你别逼得他太急了……”
  方轻尘不以为然:“谁逼他了。我只是看不过去,提醒一句罢了。愿意想明白,还是继续装糊涂,那是他自己的事,我才懒得多管。小容……”
  容谦忽然伸手用力在椅子上一支,站了起来,慢慢向外走去。
  方轻尘和风劲节两个直着眼看着容谦很慢但一直没有停顿的向前走,直到他走到门前,还一点交待一句的意思也没有,风劲节终于忍不住问:“小容,你去哪?”
  容谦没有回答,仍是呆呆的,径自开门出去了。
  方轻尘逗笑道:“还能去哪儿?他现在肯定还不知道怎么懵呢,你说他会去哪里。劲节,这一世你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风流浪子,早该见多识广了,不会连这都判断不出来吧?喂,你老实交待,你不会是白担了个万花丛中过的名,其实一回真正的恋爱也还没谈过吧?”
  风劲节狠狠拿眼睛瞪他,心里倒是很想讥刺几句,比不得你每一世都爱得惊天动地,毁天灭地这一类的话,到底是不忍心。虽说这方狐狸总是恶形恶象揭人短,但为了点醒小容,今天他已经在自己的旧伤上不知道戳了多少刀,自己要再跟着往下戳,实在有些过分。
  风劲节忍了又忍,终于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唉,人善被人欺啊,果然有必要学习一下这只狐狸的邪恶。



第三百零四章 冷暖自知



  容谦走出房间,便已经有些不支了。身体是疲惫而虚弱的,心中却被一种说不出的冲动驱使着,竟似是感觉不到这虚弱无力有多么严重一般。
  他伸手扶着墙,依然一步步向外走。
  宫人们过来扶他,被他挥手驱开,宫人小心的问他,可要把轮椅推过来,或是要将拐杖替他拿来,他也只淡淡摇摇头。
  他只得一只手,手上也没有多大力气,不管是用轮椅还是拐杖,靠一个人的力量,也难以走出太远,总是要有人扶,有人推才好。然而,这个时候,他却不想身边有任何闲杂旁人,他甚至连方轻尘和风劲节的陪伴都不需要。
  他只是想要,就这样一直走过去,穿过如许辉煌,如许黑暗,穿过这漫漫的宫禁,去看一看那个人。
  走过一重重的殿门,最终走出清华宫的殿阁,他终于支持不住,倚着栏杆,坐了下来。
  容谦挥挥手,让所有担着心,在不远不近处追随观望的宫人们远远退开:“我就是随便走走,不会有事,你们不用跟着我。宫中到处都有人,我若要有人帮忙时,自己会招呼的。”
  宫人们虽然不放心,却也不敢违逆他,只得应命退了开去。
  容谦坐在栏杆上,身子半靠着廊柱,慢慢的歇过一口气来,重又站起来向前走。
  他行走的速度极慢。然而,毕竟一直都是在前进。穿过花径,行过回廊,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时时扶着沿途的墙,树,栏,柱。任何可以帮助他借力稳住身体的东西。
  夜已深,星月正明。
  月下的花海,安静美丽。他徐徐穿过整个花园,想着自受伤以来,燕凛曾有多少回陪伴他,在阳光下推着他在花丛中徐行,在月色里,陪着他,赏花观月。低低笑语。
  多少回,多少次,多少日,多少夜。原来早已数不清楚,记不明白了。
  一路走出清华宫,他扶着宫门,大口的喘着气,抬头看看月亮。轻轻笑笑。
  真是越来越没有用了。他不过是想要见一见那个人。想要离那人近一些,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去走近,去伸手,去触及。仅此而已,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做来都已如此吃力了。
  他闭上眼,徐徐调匀呼吸,继续有些蹒跚的向前走。
  偌大皇宫,无数殿阁,皇帝所居的清华宫和皇后所住的甘泉宫,隔着极漫长,极漫长的道路。
  乐昌产后虚弱,要来甘泉宫都特意乘辇,容谦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应该招来宫中的下人,替自己备马备轿,推轮椅。这么美丽的夜晚,这么安静的世界,他只想要一个人走向他,他只想要,安安静静的看清很多很多,他以前完全不曾注意的真相。
  燕国的宫殿,他比很多人都熟悉,比这宫廷的女主人乐昌,更加熟悉。
  许多许多年前,他怀中抱着那襁褓中的孩子,不顾所有人的非议,住在了皇宫之内。一点点时光流逝,他看那婴儿,慢慢长大,会爬,会走,会说话……记得最早,听那孩子奶声奶气的叫“容相!”
  其实咬字并不准,他却已欢喜的把小小的孩儿在手里抛起老高再接住,抱在怀里,放声大笑。
  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不害怕,不哭泣,反而也在他怀中,咯咯的笑个不停。
  一点一点,看他长大啊,慢慢的走稳了路,慢慢的能跳能跑,慢慢的会摇摇摆摆,追在他身后,一声声喊:“容相,容相……”
  握着他小小的手,教他写下第一个字,扶着他细弱的胳膊,第一次,助他张开小弓。抱起那小小的身子,放在温顺的小马背上,轻声问他,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点点滴滴,如在昨日,每一幕过往,如今思来,都清晰如画。
  在这座宫廷里,在这深不见天日,应该永远阴冷黑暗的地方,他看着他长大,看着那阳光般的孩子,让整个世界都温暖如春。
  一路上,穿过许多关卡,遇上许多巡哨,容谦地位超然,没有人敢拦阻他,盘问他。太监宫女侍卫们,无不沿途施礼,很多人看他行走艰难,都试图过来帮助他,却又被他微笑着摇头驱开。
  他的心神,在许多许多遥远的过往岁月中,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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