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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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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他最思念最想亲近的人,如今却是光想一想去看去靠近,就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畏惧来。
  乐昌轻叹一声:“罢了,皇上这几天也累了,还是好好歇着吧。我就厚颜再去劝劝她吧,我好歹也是皇后,青姑娘总要给几分面子的。”
  她慢慢起身告退,也不等燕凛点头,便转了身徐步离去,只悄悄专心倾听后面的动静,果然才行出殿门,就听得身后脚步声响,燕凛大步走出来:“我去!”
  燕凛只涩然交待两个字,就越过她,一路向前。
  乐昌释然一叹,方才跟了过去。
  二人一路向清华宫去,自有服侍的宫女太监跟随在旁。谁也没有注意后方有两个人在静静凝望着燕凛的背影。
  “清华宫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寝宫的人我都已经派人叮咛退走了,青姑娘也是直接用安息香催睡了才扶出来回避,应该是没问题了。”
  “对青姑娘也用了药?”
  “不用药不行,青姑娘守在容相身旁,说什么都不肯走开。而且这几天她也太累太急,虽然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她也曾经强迫自己小睡过半个时辰,好能继续照顾容相,可那点时间里,她也根本睡不宁。这样再来几天,她也真的会倒下了。所以用安息香让她好好休息,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王总管是大内太监总管,耳目最灵,不管是哪座宫里的事,只要他想知道,一切细节。自然就能了如执掌。
  史靖园点了点头:“青姑娘不过是个乡下女子,大事临头,尚能明白轻重缓急。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关着门自责到死。于国于民,于容相,又有什么益处呢?”
  以他和燕凛的关系,在王总管面前,大大方方埋怨燕凛几句。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王总管也不以为无礼,叹息着点头:“陛下心中素来把容相看得极重,这一次容相又是为他重伤,陛下内疚难过,原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
  只是,这次的反应也太激烈,太怪异了吧。
  这个时候,整天守在病床前。不吃不喝,万事不理不问,倒是正常表现。可他这么多天,一次也不肯去看容谦……
  唉。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虽然不明白皇上的心结到底是什么,可既然他害怕得不敢接近容相。不管是骗是迫,逼他去面对了容相,总会好一些吧?
  史靖园看着清华宫的方向,长长叹息了一声。
  燕凛踏入清华宫的时候,一路尾随的太监宫女,自然在宫外止步。
  宫里的下人们见了皇帝皇后联袂而来,亦是纷纷行礼。虽说人人看到燕凛几天之内白了大半的头发,都面露惊色,到底谁也不敢做声。
  二人一路穿过重重殿宇,进了寝宫,只觉四周一寂,竟是一个人也看不见。
  皇帝的寝宫甚大,中间又有两三个间隔,燕凛只道宫人们都在容谦床前服侍,也未曾在意。等绕到里间时,却见龙床上只安静的躺着始终昏睡的容谦,旁边却是谁也不曾见着,脚下不觉一凝。
  然而,数日不见,心中却是百转千回的想过念过,此番远远看着那人的身影,一时竟是移不开目光。
  他就这样远隔着几步远,怔怔望着容谦,双拳紧握,努力和自己心中那疯狂的想要扑过去,想要贪婪的看清那个人,想要不顾一切大声呼唤那个人的欲望争斗,良久,方能脸色惨白的移开目光,涩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这里没有一个闲人,我也可以立刻回避。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对容相说。容相虽然听不见,但你守在他身旁说,在他耳边叫他,对他醒过来,一定有好处。便是有什么事,你心里念着,但又无论如何,不敢也不能说,现在正好容相听不见,你在他身边说一说,心里也舒服一些。燕凛又惊又怒的瞪了乐昌一眼,回身大步向外行去。
  乐昌站在原处没有动:“外头的殿门已经锁起来了,皇上你出不去了。”
  燕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竟敢……”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乐昌勇敢的面对他,竟是比他还要大声:“难道要我看着你把自己一直关在书房里到死吗?”
  她伸手抚着已经有明显突起的肚子。“难道……你要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燕凛就似被当头打了一棍,什么火也不能发作,只得闷闷的忍了,信手抄起一把椅子向外走。
  “皇上真要把门撞开,外头自然也没什么人敢真拦。只是撞门的动静太大,太医却是说过的,就算是晕迷的病人,也不可以受太大惊扰。这些天,便是朝堂重臣,皇亲国戚来看望容相,都是在外头,放下礼物,问几句便走,决不许进来搅扰的,若是皇上在这里惊天动地的撞门,伤着了虚弱的容相……”
  燕凛脸色发青,一手重重把椅子往地上一顿,可又立时想到容谦受不得大声惊扰,忙用另一只手拼力一架,小心的将椅子轻轻放下来,脸色却终是极之愤怒的:“你太大胆了,真以为我不能把你如何?”
  “皇上又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的呢?”乐昌倏得落下泪来:“你连秦国都已经发兵攻打了,我一个区区秦国的公主,又还有什么敢倚仗。”
  虽说是事先背好的词,但真说起此事,乐昌到底伤心动情,悲楚难禁。
  这话本来就直接打在燕凛对乐昌最愧疚之事上,又见乐昌落泪。燕凛越发痛愧,便是再愤闷难当,终无法对一个如此关怀她的女人迁怒。只得黯然长叹一声,无力的坐了下来。
  乐昌松了口气。轻声劝道:“皇上既然来了,就过来看看容相吧?”
  燕凛神色惨然,摇了摇头,垂下眼,静静望着地面发呆。
  乐昌心中难过:“皇上明明那么想要看容相。为什么……”
  “我不能看他,我不能走近他……”燕凛的声音沙哑干涩。
  乐昌慢慢在容谦的床前俯身凝望他:“容相脸色不好,这几天象是瘦了很多。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照料的。不知道那位神医什么时候能赶到,听说,长久照一个姿式卧床,身上会生疮,可是,容相现在的身子,又不能翻动。容相……”
  “够了,我不会过去,我不会看他。我不会靠近他!”
  这隐带愤怒的声音,不知道是为了拒绝乐昌。还是为了提醒他自己。
  “不知道昏迷的人还有没有知觉。听说人就算昏迷了,有在意的人一直在身边陪他。在耳边唤他,就可以醒得快一些。容相若是知道皇上这样对他不理不睬,不肯走近一步,一定……”
  “别说了!”
  燕凛愤怒的站了起来。
  “你根本不明白,我才是他一切灾难的根源,我不近着他,对他只会有好处。远远的离开我,他就能过太平安乐的日子。我不会再靠近他,等神医治好他,我就送他去封地,本来……还是……此后……永不相见……”
  乐昌震惊的望着他,忽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他,就往容谦的身旁拉。
  燕凛想不到一个怀孕的女人,还会有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力气,一时又犹豫是否用力挣扎,一闪神间竟是身不由主,被她拉到了床前。
  乐昌伸手指着容谦道:“皇上,你在说什么话!这个人是你的师父,是你的长辈,是教你养你护你之人!他一生心血都放在你身上,你待他如父如母如师如兄,日日夜夜,放在心头,珍之重之,这些别人不知道,我难道会不明白?现在你到底是怎么了?他伤成这样,你明明痛心疾首,日夜折磨自己,却不肯看他一眼,还说什么等他好了就一生不见,皇上,你这样,是对得起你自己,还是对得起他?”
  燕凛咬着牙,别过眼,努力的不让自己去正视容谦,颤抖着身子,用最后一丝理智,压抑着想要疯狂甩开乐昌的冲动,低声惨笑:“如父如母如师如兄?放在心上,珍之重之?我待他的只有猜忌,隐瞒和试探。他一生心血,一生心血……就教出了我这么个东西。”
  “皇上……”
  “乐昌,放开我吧,不要再劝了。”
  燕凛的声音疲倦无力,心灰意懒。
  “没有用的。容相这一生,全是为我所害。他倾尽半生,教我养我,我却处他以极刑。当年他为救我,已是筋折骨断,今日,他却又为我生不如死。这么多的教训,还不够吗?我只是想要放过他,我只是想让他自由自在,再也不用受我连累。”
  乐昌怔怔望着他:“皇上,你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当年的事我虽不清楚,但这一次的刺杀,怎么能怪得了你……”
  燕凛的身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脸色在刹那之间,半点血色也无。
  乐昌看得心惊:“皇上,真的不关你的事,谁能料想得到,猎场竟会有刺客………”
  “刺客……”燕凛的声音都是破碎颤抖的,他的牙关咯咯打战,全身颤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那刺客……刺客……刺客……”
  乐昌又是怕又是惊:“皇上,你怎么了?”
  “那刺客……”燕凛看着她,眼中流露的是出奇的无助,出奇的悲苦,出奇的恐慌。
  乐昌都跟着惊慌起来了。“皇上,你想说什么?”
  燕凛闭上眼,终于无力的说出了一声。
  “我知道会有刺客。”
  “什么?”乐昌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相信,自己看到那年少的君主,悲痛得仿佛连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都没有,随时都会跪倒在床前痛哭失声,她更加不能理解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只是偶尔发作的幻觉,然而,下一刻,她听到那人,心痛成灰后苍凉的声音:“刺客是我安排的。”
  乐昌全身一震,猛然后退。她用力太猛,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就是床,重重撞在床档上,一时奇痛无比,可是,她居然不知道叫痛。
  而燕凛终于说出了这心上最大的隐密,说出了连最亲密的朋友最尊敬的长者最亲近的妻子都不知道的秘密,心中一松复一空,便如死刑犯般,意懒心灰,放弃一切,只准备面对最后的审判。
  这一刻,两个人都是心中震荡无比,谁也没有看见,床上一直晕迷不醒的容谦,右手五指,曾经微微一紧复一松。
  这么多天来,他无论如何努力,最多只是让眼皮略略挣动,手指微微抽动一两下,难得这一刻,巨大的震动,让他拥有了数倍的力量,竟是让右手五个指头,都略动了一动。
  这已是他能让身体做出的最大动作,然而,在他身旁仅有的两个人,却是谁也不曾看见。
  谁也不知道,他一直一直不曾真正晕迷。
  他一直清醒着,听着每一句话,听着燕凛的所有痛和伤,所有内疚和矛盾,听着,最后,那个他付出一切来保护的孩子,揭出最无情的真相。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情何以堪



  容谦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疲惫得再没有力气与这软弱的身体抗争,疲惫得甚至都感觉不出肉体是否仍在痛苦中煎熬。
  他的意识在一片黑暗里慢慢的下沉,下沉,身外的一切,渐渐由清晰而模糊。
  一直一直在盼望着,等待着,然而,等到的,却是那人沙哑着声音说出万万意想不到的话。
  “够了,我不会过去,我不会看他,我不会靠近他。”
  最初愕然,继而失笑,这个孩子,又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果然,之后燕凛说出来,就是让他想要狠揍这小子的脑袋,把他打醒的蠢话。
  “我不会再靠近他,等神医治好他,我就送他去封地。本来……此后……还是……永不相见……”
  他在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在琢磨着等劲节治好自己,有了力气之后,怎么好好用暴力让木头脑袋开开窍。
  然而,很快,他听到了那人牙齿咯咯作响,半晌才挤出的那一句话。
  “我知道会有刺客。”
  一怔之后……
  容谦终于忽然记起了很多事。
  记起了那个超级同人女张敏欣,对他的遭遇,居然不兴奋的大喊大叫,反而愤怒的叹息说,我们谁都不觉得燕凛值得你这般待他。记起了方轻尘那过于激烈的愤怒,也记起了……燕凛曾一直在他的身边,一遍遍说……
  “我本来想……”
  一串串不经意的线头,早就悄然的联系在一起,可是一向自诩聪明的容谦。却一直没有去推想,那些线头后牵引着的可怕真相。
  也许,只是不愿意去想吧。四个武功并不如何出色的刺客。就敢来行刺皇帝?这件事本身便是多么不合情理。
  然而,他可以不想。不问,不追究,却挡不住那个人,在他的身边,轻轻的说:“刺客是我安排的。”
  容谦的心神。慢慢的,慢慢的,沉下去。
  疲惫,苍凉。
  几世几劫,几番离合。每一世,他总笑着说,是我不好。然而,现在,他已经再没有力气微笑。再没有力气苦中作乐,再没有力气……继续给自己努力,坚持的理由。
  他是真的累了。
  这么多世轮转不休。这么多世呕心沥血,换来的。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不过就是一场模拟,一次游戏么。为什么一定要在乎?
  他有些迷茫的想着。
  他一直沉入了那黑暗的最深处去。隐隐约约,那人一直在说话,仿佛在说着许多的理由,许多的原因,可是,他发现,他却连倾听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然而,其实……
  其实,这一切的起源,竟然却是因为狄一。
  作为一个君主,燕凛以前就一直对于游离在朝廷管辖之外的,所谓的江湖势力,武林人物,深以为忌。而那一晚,狄一给他的刺激和羞辱,更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草莽人物,在察觉到他是皇帝之后,还是不管不顾的抡着他当刀当剑一般使,没有一丝敬畏,没有一点尊重。
  就算是普通人受此羞辱,也难免耿耿于怀,更何况,燕凛是皇帝?一个年轻气盛的皇帝。
  当他发现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被江湖人肆意夺取,连自己的尊严都可以被江湖人随意践踏,当他作为君主,亲眼看到这些江湖豪强,可以将帝王威严,将国家法度,漠视到何等地步,他还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他还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
  无论是出于身为君主的责任,还是出于一个少年的复仇心,他都迫不及待的要用雷霆手段,将他燕国境内的江湖势力,打压到从此再没有对抗国法律条的力量。
  只是,谈何容易?
  朝中百官,凡事自是求稳。若是没个因由,他就要为了清除他们眼中的癣疥之疾而大动干戈,百官定会激烈反对,认为是多此一举,劳民伤财。
  而百姓们,多多少少,总有个侠客梦,总向往着高来高去的英雄人物,替他们主持公道,成为他们梦中的英雄。如果没头没脑的,他就要扫荡群雄,民间的反对和对武林人物的同情支持,也会一浪高过一浪。
  燕凛到底年少,受了那样的奇耻大辱,不免有些激切,自是耐不下性子,再慢慢寻找机会。
  可是,狄一那件事,又是绝对不能公开!
  那最干脆,见效最快的法子,自然是嫁祸。
  让江湖人物,犯一个天大的罪过,然后,不管他如何打压武林人士,朝中民间都不好有什么非议了。而还有什么罪过,能比行刺皇上,更罪大恶极,更令人发指呢?
  他却不敢叫人假行刺。既然要嫁祸,刺客必是要死的,刺客的身份必是要查清的,而株连也是在所难免。就算有人肯做死士来布这个局,他也不忍让忠诚到愿意为他而死的人,连同他们的家人,都为自己忍不下一口气,不愿意耐心等待时机而无谓牺牲。
  更不要说,只有不知情,才会真打。就算是让死士行刺,对方知道他是皇帝,又哪里真能一往无前毫无顾忌的出手,这样难免会留下破绽。到时候彻查下来,万一瞒不过明眼人,岂不是弄巧成拙。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只有偷偷摸摸派了两个最可靠的人,悄悄和几个倒霉的江湖浪客接触,用重金收买对方行刺。这行刺,在宫中自然是不行的。正好他要和容谦出去打猎,所以地点就定在了猎场。
  这事本来就见不得光。更涉及他自己的安全问题,就算他自认安排得千妥当,万妥当。旁人也是绝不会赞同的。因此,整件事他一点风声都没敢漏。除了受了他的直令,经手此事的两个人,连对史靖园,他都半个字也不提。
  而这两个被他派去联络杀手的下属,只是知道自己需要去找几个武功其实并不怎么样的江湖人。在那一天,去皇家猎场,行刺一个穿着什么样式颜色衣服的一个年轻公子哥而已。至于为什么去找,还有,更重要的,被刺的将是什么人,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他们只是盲目的依了燕凛的指示,嘴巴死死闭住,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联系安排好了刺客,便立刻远离了京城去“办事”。
  本来呢。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木已成舟。就算不为了对燕凛的忠诚。就是为了自己和自己家人的脑袋,他们也不敢将办的事情说出去的。
  而那几个杀手。更是可怜。他们到死都不会有机会搞明白,自己刺杀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种事,对容谦,燕凛更是打死也不敢说的。这种拿自己来设陷阱的事,容谦怎么可能赞同。
  更何况,当夜与狄一冲突的时候,容谦是在的。若是知情了,免不了要觉得他太过小气,太过偏激吧?
  想想容相那种不赞同的,甚至略带责备的眼神,燕凛就心虚胆怯,自是要一瞒到底的。
  燕凛用略有混乱的语言,慢慢将整件事对乐昌讲了一遍。与其说是他信任乐昌,倒不如说是他自己这痛悔已久的内心,太需要一个人来审判他了。
  乐昌震惊愕然。
  作为一个皇族女子,她能理解燕凛迫切想要肃清一切民间武力的想法。只是……
  只是,堂堂君主,用出这种鬼域手段,实在太失身份,倒也怪不得他把口风守得那么紧,亲如史靖园,敬如容谦,全都不知道。
  可是……
  “陛下,你,你怎么能?不过是一些江湖草莽,哪里值得你用自己去做饵?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为君主,便是天大的事,也不该以身犯险啊!”
  “根本就没有什么险。”燕凛低声道:“我为了引刺客出来,的确是故意找理由把不知情的护卫们都赶散了。可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危险的。刺客是我特意挑过的,那不过是几个江湖浪人,武功并不特别出色。而且,当初买凶行刺时,我就附带了一个要求,不可伤到头脸,理由是雇主要清楚的看对头死后的表情。那天,我贴身穿了刀枪不入的金丝甲,袖子里还绑了能工司特制的袖箭连弩……我……他们不会攻击我的头部,只会打我身体的要害,可我身上有金丝甲,其实根本不必担心受伤。而在近身搏杀时,只要我找到机会发连弩,他们绝没有逃避躲闪的机会。再说……再说……”
  燕凛的语声终于微颤。
  再说,容谦应该一直会在他的身边。
  在他心目中,容谦从来是无所不能的,当年刑场身受凌迟之刑时,他一旦出手,尚且惊天动地,横扫三军,更何况如今,他只是身子有些病弱罢了,更何况如今,他最多不过要应付几个不入流的小毛贼。
  连狄一那样的高手,容谦都能轻易将之打败逼退,那几个人又能造成什么麻烦?他还有什么危险需要畏惧?
  他一直是那样理所当然的想着,直到血淋淋的事实,就此将他打入永远不得超脱的地狱。
  乐昌默然,最后,只有深深叹息一声。
  如此说来,虽说燕凛责任难逃,倒也不是……只是……她迟疑着问:“既然陛下什么都准备好了,为什么却没有发暗器袖箭,以至于累得容相……”
  燕凛默然无语。眉眼之间,只是一片疲惫。
  他本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此刻看来,却似是已经历了无尽世态的老人。
  乐昌犹疑着问道:“当时,没来得及?”
  燕凛不答。
  没来得及吗……
  本来,他没有想到。容谦竟然和他分离了。他没有想到,他真的需要孤身和刺客们缠斗。
  可就算是缠斗之时,他本来的打算也仍然是。要乘着刺客击中他的要害,自以为得逞。放松防懈之时,再忽然发出连弩袖箭,这样,断无不中的道理。
  然而,在刺客有可能击中他之前。容谦就已经出手了。
  也许,他可以对自己说,他是没有来得及。而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是啊,他不知道容谦真正的身体状况,容谦也不知道他本来的打算而已。多么简单,多么无辜的一个误会。
  可是,这样的理由,无法让他原谅他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设这么一个局?为什么。他要在当容谦陪着自己的时候,让刺客有机会动手?为什么,在那最后的关头。在那电掣星闪一瞬,他没有抢先发出连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几天,他将自己关在黑暗里。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多心机,为什么那么多的谋算,为什么那么多的隐瞒。
  容谦总是微笑的眼神,容谦永远平和的表情。即使是意外相逢,他也似没有更多的激动,没有更多的感怀。
  容谦总是冷静的心境,容谦总是从容的神态,即使是自己违背他的想法攻秦,他也不过淡淡一笑,即使自己被那个魔教的叛逆所制,他的眼神里,也不见一丝波动。
  容谦总是待他好的,容谦总是护着他的,只是,容谦有很多事,也总是不告诉他,容谦有很多决定,也总是直接自己决断,而并不真正去问他的意见,即使那是为他好。
  容相,我长大了,你可曾真的看见。
  容相,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你可曾真的明白。
  容相,我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呵护,是包容,可是,你是不懂,还是不在意?
  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这样的保护,究竟是为什么,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
  想要你不要永远温和的微笑……你对我笑,对别人也同样是那样微笑。我记得多年前,刑场惊变之时,你震怒的表情,那样的你,令人畏惧,令人震怖,却令人觉得,你与平时,那么的不同。
  想你不要永远只是平静的接受,从容地面对,我情愿你象当年那样,若我做得不对,你就伸手痛打我。
  想要看得更多,想要得到更多,想要确定更多。
  对你所有的保留都耿耿于怀,对一切的不确定都心中忐忑,而且,总是莫名的牢牢记着,那个长街偶遇的青楼女子说的话。
  她们最懂得如何确定在别人心中,自己到底占着怎样的地位。
  她说……“说穿了,也不过是,营造各种局面,看一看,对方到底肯为你付出多大的代价,在你面临不幸时,他到底会有怎样的表现,并借此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以便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记得当时,对这样深擅心机的女子,他是不以为意的。
  可是,却原来,那些话,就如魔咒一般,牢牢刻在心间,一时一刻,也不曾忘记。
  燕凛,燕凛,你何曾清白,你哪里无辜。你自以为,并没有主动想要谋算他,可是,在你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你的心却已经悄悄在布置,在期待了吧?
  你不告诉他,真的只是怕他责备你吗?
  你与他同行共猎,真的只是为了给刺客更好的行刺机会吗?
  你没有及时出手放连弩,真的只是来不及吗?
  你当时没有想,没有计划,就真的只是巧合,只是误会,只是阴差阳错吗?
  一天又一天,每一时,每一刻,他一遍遍的问自己,不停息,不宽容,不原谅。他在黑暗里,剖开自己的心,狠心的寻找着,探看着。
  整件事,是否是他刻意谋算,故意安排,而当时迟疑着没有出手,是否只是因为……他故意要让自己更危险一些。
  于是,他也就终于确切的相信了,是的。
  是他无比思念着多年前,容谦为他失态的样子,是他希望看到容谦更多,更急切,更关心的表情。
  他记得,容谦纵马而来时,远远的呼唤他的名字。
  燕凛!
  不是陛下,不是皇上,是燕凛。
  多久,多久,不曾听他这样叫过他。
  当时,心中涌起的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然而,他是那么的不满足,他就象那个贪心的青楼女子一样,卑劣的借用了表面对自己不利的局面,想要偷偷窥看别人的
  然后,容谦为他张弓,然后,容谦用那样轻柔的声音招唤他,然后,容谦浑身是汗,满脸苍白,却用那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轻柔语调,小心的安抚着他。
  他得到了很多,他确认了很多。然而,他所失去的,却已是不可承受之重。
  所有的温情,所有的爱护,所有的包容,都经不起,那样贪得无厌的索取。他看不到他的伤痛,他看不到他的疲惫,他看不到,他为了重新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付出了多少,他看不到,他为了不让他为他伤痛,忍耐了多少。
  他看到的,只是自己得到的不够,只是那人对他依旧有所保留。他贪心的不允许旁人对他的爱护,对他的真心,有一丝一毫的不彻底。
  这样自私,残忍,卑鄙,可耻之人,为什么上天惩罚伤害的,竟然不是他?
  不亲手毁灭美好,不会知道,自己曾拥用过怎样的幸福。不亲手撕裂真相,不会知道,自己曾是多么可笑,多么伪善的家伙。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资格接近他,他再也没有资格向他伸出手,乞求一丝一毫的温情,如今的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让如此可怕的自己,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只是如此复杂的心思,却又叫他如何分说得明白,更何况,他也不愿对任何人去解释他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一直沉默不语。
  乐昌一直在等着,明眸深深凝望着他,渐渐有了些许了然。
  似乎可以理解了吧,听说民间有许多顽劣的孩子,为了得到父母长辈的关心注意,常常会去故意闯祸。
  只是,谁也没有想过,这种其实并无恶意的小小手段,如若一旦酿成大祸,却叫人情何以堪。



第二百一十六章 风露中宵



  乐昌轻轻叹息一声,正想着该如何措词安抚燕凛,却听得外间殿门砰的大开,一人旋风也似冲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来的人,自然是青姑。
  王总管不知道青姑身具天下少有的内力,那药量下得却是太轻了。所以她醒得远比王总管预料得要早。
  她一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带离了容谦身旁,立刻想要去看容谦。旁边的太监宫女自是一力阻拦,可他们越拦,青姑越担心,最后竟是发狠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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