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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别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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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仰玉幻想着他们在门房前各自掏出名帖要递的场面。
争先恐后一词也无法形容那可笑的心态与光景。
他微笑起身,深深一揖,“各位兄长,小弟另有要事,恕小弟无法同行。”
“仰玉,你怎么不去?”
友伴们看向韩仰玉的目光各有不同,有的庆幸韩仰玉不去,少了争辉的明月,他们这些星光终于可发出光芒;也有的人心生怀疑,认为他已经与主考官有共识,不需要再去巴结其余官员。
又妒又羡的眼光有点刺眼,韩仰玉微眯起眼睛,比两三年前更厌恶这一切。
“我答应婉英要抽出一些时间陪她。”让自己的笑容保持着温和谦逊,并带点对未婚妻的宠溺,有个未婚妻在这种时刻最好用,可以适时脱身。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方便拦阻韩兄了。”众人在酒楼前—一拱手作别。
终于独处,韩仰玉吁出一口气,擦擦汗,感觉从来没有如此疲惫过。
☆☆☆ ☆☆☆ ☆☆☆
“哼!又来一封?!宇写得这么丑,还写个没完!香儿,拿火盆来!”
“小姐,现在天气暖了,没有现成的火盆。”香儿怕小姐责骂,小小声的回答,腰弯到极限,不敢看李婉英的脸。
“笨蛋!没有现成的不会生一个火盆给我!?”用食指猛戳了婢女一下,李婉英怒骂。
“奴婢这就去搬。”
“算了算了!外头不是在烧水吗?”
“是,桂儿正在烧水。”
“桂儿!佳儿!快把烧水的火炉抬过来。”李婉英直起嗓子喊。
刚走进院子的韩仰玉,不禁苦笑了一会儿。
婉英又长了几岁,但任性的个性一点也没变,吆奴喝婢,脾气比幼时还要大上一倍,三不五时就有婢女被她骂哭。
这下,不知道又在发什么无名火了。
小时候撒泼任性,可以当她不懂事,现在的李婉英看在韩仰玉眼中,只能叹息她的幼稚。
“小姐,我马上抬进去。”一听小姐呼唤,本来蹲在廊下煮水的桂儿连忙站起,忙不送回答,挽起袖子,开始抬沉重的火炉。
韩仰玉连忙走过去,对着桂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帮你抬去。”韩仰玉小声的说。
炉内还燃着火,既辛苦又危险,这不该让个纤细的女孩做,他对着桂儿笑笑,要她让开。
缓步走近李婉英的房门,听到她依旧恨恨骂着:“这臭小子,居然还不死心!别以为写几封信仰玉就会心软叫他回来!”
韩仰玉停住了脚步。
事情不对!婉英到底在说什么?
“谁教他认字的?一个下人,也配认什么字!”
他忘了手中沉重的重量,站在门口,看着未婚妻手上的信,然后他将视线上移到她的脸,那张因愤恨而扭曲的脸让他感觉陌生。
“最好叫他死在那里,一辈子也别回来!”李婉英望着信上的字,不屑地啐道。
“小姐……”香儿发现韩仰玉的身影,拉拉李婉英。
“拉什么拉?笨手笨脚的,跟那个臭小子一样惹人讨厌!”
李婉英将香儿推开,将手上的纸撕成两半,还待要撕,手臂却被身旁一双手牢牢抓住。
“仰玉!”回头发觉是韩仰玉,李婉英吓得睁大双眼,心虚地挣扎出他的禁锢,将手上的纸团紧紧捏着。
“你不是出去了?”惨了!东窗事发。
“临时想到要回来看看你的病,所以先回来。”韩仰玉冷冷的说,脸上没有探病的关怀。
但李婉英无暇计较这些,一心只希望韩仰玉早点离开这里。
“我现在好多了,你回去找他们吧!我没关系的,你快去,多跟朋友聊聊。”她挤出懂事的笑容。
“朋友?”韩仰玉的笑容更冷了一些。表面上互相吹捧,暗地里各自较劲,这就是他们这些考生之间的友谊。
他的朋友只有一个,而那人远在天边。
“你手里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用着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韩仰玉盯着李婉英紧握不放的手。
“没什么,是我随便乱写的东西而已。”
“交、出、来。”
韩仰玉没有发怒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李婉英的眼,一字一字的说出。
“好嘛!”李婉英到底还是胆怯了,在心爱的人面前,她不敢担负惹他生气的后果,她上前一步,将几张纸交到他手中。
韩仰玉低头看了一眼,再抬起眼眸注视未婚妻。
“类似的信,你烧了多少?”
“五、五六封……”李婉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头回答。
一定不止这个数,韩仰玉叹息。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看李婉英好像吓着了,韩仰玉放轻了声音问。
其实他也不解她为什么会吓得簌簌发抖,她是家中的霸王,别说这种恶作剧,再坏的事情她也做过。
“仰玉,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
难道是无心的吗?韩仰玉对这些推托感到无力。
“烧这些信,很有趣吗?”
“我……我不喜欢他!那个姓骆的,他会抢走你。他写这些可怜兮兮的信,一定是为了要你去找他。”
“从信不会这样的。”
“你又帮他说话了!姓骆的在你心中什么都好,你说到他就满脸笑容,看到我就皱眉头,我算什么?”李婉英哭了出来,若不是两年前韩仰玉为了骆从信差点离开李家,她也不会忌惮骆从信到这种程度。
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种话真怕应验在自己身上。
她绝对不将韩仰玉让给任何人!
“你别哭了,我又没有骂你。”韩仰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
“仰玉,你不会生我的气,对不对?”
韩仰玉走到门边时,回过头来看着她。
想了想,他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婉英,我永远也不会对你生气。”
虽然有些恼怒,但她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疼了多年、宠了多年的未婚妻。
虽然那脾气实在是……
韩仰玉不敢告诉李婉英,他对她的情感正逐渐消退,渐渐的淡为一份责任,当年的柔情蜜意,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去不再了。
“真的!”李婉英大喜过望,扑上前来,搂住韩仰玉的腰,撒娇着。
“你不要管那个骆从信写什么好不好?反正不过就是一些不要紧的琐事。”
想到错过了许多骆从信想跟自己分享的琐事,韩仰玉皱起眉头,一股深深的遗憾涌起。
原来,从信不是无情的不跟自己联络,是有人从中阻挠。
韩仰玉又悲又喜,没听进李婉英其余的撒娇。
轻轻挣脱女孩的亲昵拥抱,韩仰玉柔声说道:“婉英,你也十八了,长大一点、懂事一点。”
“我够大了。”
“多体贴人一些,别让别人说李家没家教,教不出大家闺秀。”
“我又没做什么!”
看来,婉英根本不了解自己平日对下人有多恶劣,即使知道,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不对。
下人生来就是该受她这千金小姐脾气的,这是她一贯的认定。
“婉英,我对你很失望。”韩仰玉轻轻说出这句话,口气虽轻,但份量极重。
他摇摇头,快步离去,头也不回。
“他!他居然为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对我发脾气!”李婉英委屈地哭了出来,顺手抓起几个精致的小碗小碟往婢女身上丢,里面装的糕点、菜肴撒了一地。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仰玉进来了?!”
“对不起,小姐。”
“没用的东西!李家供你们吃穿,你们是拿这些来报答我的?”
香儿、桂儿蹲在地上收拾着,一边还得承受小姐的怒骂不休。
李家小姐大发雌威,绿纱苑内的凄风苦雨一直飘到入夜才休止。
☆☆☆ ☆☆☆ ☆☆☆
韩仰玉颤抖着双手,来不及回房子,就冲进竹林当中,坐在小池子旁,将骆从信的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内容并没有多少重要的事情,都是一些军队中的琐事。信中用悲伤而困惑的口气问他为何不回信,又体谅地帮他找借口,说洛阳的生活一定很忙碌,勤于念书的他一定很辛苦。
从信提到自己又长高了一些,因为份量吃重的军事训练与农耕生活,让他健壮了许多。
虽然没有直接诉说,但韩仰玉能感觉出来好友想表达的思念之情。
原来他从军去了!韩仰玉很欣慰地想着。
现在的从信,长高了、变壮了,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从信。
但你怎舍得下这多年的情谊呢?许多年了,竟是一次也没回来过。
韩仰玉看着其中一段。
少爷,这个月,我被派至北边戍守。坐在了望台上独自一人,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平原,我经常望着天与地交接处发呆,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敌人。
这样的工作比在城里囤田无聊多了,却也轻松多了。
夜里,还有无数的星星罩在头上,像一条长河。我希望有一天您能来这里,我们一起看这条河。
韩仰玉仰望天际,今日的洛阳布满乌云,狭小的都城当中,看不到天与地相接的地方,人与人相当拥挤,但距离如此遥远。
他呆望着天空,直到天色渐渐转暗,暮色笼罩,萤火从草丛当中飞出来,用温柔的光芒照着四周。
这是韩仰玉曾经与好友并肩而坐的地方。
他们曾并肩携手,秉烛谈心,以为两人可以永远在一起过着快乐的生活。
想起好友,他的心充满温柔,日间的焦燥一扫而空,现在他心中只有笔墨也无法形容的喜悦,似从世界最黑暗的角落重生。
他们的心一直在一起,但身体,却总是被隔离在很远很远的两端,挣扎着想要接近,但总会某些不能预料的外力推远。
这种情况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从信,我会去的。等着我。”
韩仰玉轻声说着承诺,希望在边疆的从信可以听到他衷心的回应。
☆☆☆ ☆☆☆ ☆☆☆
安禄山叛变的消息辗转传到了洛阳,延烧到长安,惊动了朝廷。
富豪人家乃至于平民百姓,纷纷收拾家当准备逃命。李家也不例外,众人聚集在大厅,议论纷纷,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老一辈们也不掩慌张与忧色。
“睢阳现在如何?”韩仰玉赶至大厅,劈头就问。
“谁知道!”李成书焦燥的说。“你们这些小辈,别尽管着问消息,快进房间去收东西!”
“仰玉,先管好自己再说,管他睢阳怎样,造反的人已经往这来了,洛阳比那儿危险。”李婉英不满地说。
李家忙乱着收东西,要举家迁往长沙李婉英外公家避难。
“不,我那几件百鸟裙一定得带,香儿,快去搬箱子来装!”
“我这些字画也得一起带走,不能便宜了那些反贼。”
这是逃难,又不是搬家,只见行李越堆越高,来了二十辆马车也装不下,又叫家丁赶紧去弄马车,大有不搬完不罢休的态势。
韩仰玉认为情况不允许再拖延,但劝了好几次,都被打了回去,还教长辈斥责了一顿不爱惜家产。
这儿不是他管得动的,事到如今,韩仰玉死了心,任他们去。
他从马厩私自牵了一匹骏马,带着简单的包裹就要上路。
“韩公子,您要上哪去?”马厩的小厮发觉了韩仰玉的行径,连忙拦下他。
“我去睢阳找一个朋友,代我跟你们老爷说一声,我找到朋友后,会去长沙跟你们会合。”韩仰玉微微一笑,答得理所当然。
“不行啊!小姐会生气的。”
“让她气吧,她哪天没生气?”
韩仰玉不在意的回答换来小厮的大惊失色!任谁都知道小姐脾气倔强,什么人的话都不听,偏偏只忌惮这个未婚夫婿。
小姐最重视的韩少爷走了,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快来人啊!韩少爷要走。快来人啊!”
被家丁紧紧抓着不放,韩仰玉无法挣脱。
“小姐,韩公子要走!”一个婢女撞见,也大嚷起来。
一个传一个,就像涟漪般迅速向外扩散,很快传到了李家小姐的卧房当中,引来一阵更可怕、响彻云霄的惊呼。
远远的听到那声尖叫,连韩仰玉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这气势着实吓人哪!
不多时,李婉英赶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叠手绢。
“这些是怎么回事?”韩仰玉骇笑,对着手绢努努嘴。
这些绢子,是来承载即将到来的离别吗?
好令人感动的盛情。
“我在挑手绢,你瞧,是这边月白色的好呢,还是这边绣花的好?还是这边绢布做的吸汗……”,李婉英很认真回答韩仰玉问的问题。
“婉英,现在是要去避难,你轻装上路吧!”还是忍不住劝了几句。
提起上路两字,李婉英才猛然想起正事。
“仰玉,你要走?上哪儿去?”她终于注意到他手上的小包袱,那里头只怕连两件衣服都没有,更别说有多少钱的家当了,这能上哪去?
“我要去睢阳找从信。”韩仰玉坚定地说。
又是骆从信!
李婉英很不文雅地尖叫出声,她受够了!每一次仰玉跟她起冲突的原因都是因为骆从信。
骆从信,他到底想破坏他们到什么时候?!
“他要打仗,去收拾那些反军的啊!你去做什么?”李婉笑怒喊,即使韩仰玉再重情义,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自行去送死。
她一行清泪落下,悲痛万分,“你又不会打仗,去了也没用,如果留在那儿,只是死路一条。”
“无所谓,这是我欠从信的。”
“你又欠他什么了?”
“如果三年前我有任何一丝勇气与判断力,我就会留他下来,而不是眼睁睁看他走。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即使放弃一切也该留下他。”
李婉英咬牙,这么说,仰玉是将她当衣服了?
“是他自己要走的,关你什么事?!”把我当衣服?李婉英气得跳脚。
“不、若不是我的优柔寡断,从信也不会走。”提起旧事,韩仰玉又是一阵心伤,也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好说歹说不听,李婉英动怒,赌气道:“你去了就别回来!”
她一扭头,捏紧手中的绢子,双肩气愤地不住抖动。
这简直欺人太甚!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会死吗?我想我是真的回不来了。说不定,我连睢阳也到不了。但……这总比什么也不做,苦苦等着从信的消息好。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婉英,你自个儿保重。”
在开口之前,连韩仰玉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如此轻松地与未婚妻告别,这种感觉真是轻松。他早该下这个决心的!
韩仰玉微笑着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从信,跟他同甘共苦。我错了第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敢走就别回头,我不会原谅你!”李婉英咬着牙,发出最后警告。
“是吗?那就这样吧。”韩仰玉不为所动,转身走向马匹,推开阻挡他的小厮,李婉英见状,心急地冲上来拉住韩仰玉的手。
为什么这一次韩仰玉再也不顺着她的气话哄她?
李婉英束手无策,只有换上百试百灵的撒娇与哀求:“仰玉,你别走!你别走……你不在乎留下我一个人吗?你不在乎我们的婚约?”她慌乱地喊。
告诉我,你是在乎我的,在乎我多过骆从信!李婉英用憔悴的眼神哀求着他。
韩仰玉瞧了她一会儿,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他还记得他初入李家时,与婉英的两小无猜、形影不离。然而最深的记忆,却是从信要离开洛阳时,痛楚而绝决的眼神!韩仰玉心中一拧,略有感慨地笑了,“我们的婚约吗?说实在的,我不在乎。”
“仰玉!”李婉英尖叫,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扯开李婉英握住的手,他跳上马背,策马离去,李婉英的哭喊被他遗弃在脑后。
这一刻,韩仰玉决定抛下所有,甚至不顾性命,只为寻找他最重视的人。
从信,你可千万别死。
☆☆☆ ☆☆☆ ☆☆☆
为了争取时间,韩仰玉策马狂奔,不到半天的时光,已经赶了三十里的路途,找了一个客店休息。听客栈小二说,反军正在不远处,正朝洛阳前进。
希望婉英他们已经朝南出发了,希望李家可以平安无事。
带着这样的心情,韩仰玉精力耗尽地倒卧在客房中,结结实实睡了一觉。
睡足了一整夜,起来时天已经大亮,有人用力拍打他的房门,将他吵了起来。
“谁?”韩仰玉惊讶地从床上跳起,开了门,竟是苏醒一身狼狈地扑进来。
“苏醒,怎么是你?”韩仰玉探探头,要追也该是李婉英追过来啊!
“韩公子,大事不好了!”苏醒喘着气,一件衣衫湿得像淋过雨。
“什么事,你快说!”
“有盗贼来打劫李家,你一走盗贼就闯入咱们李家,老爷、管家都死了,连小姐也……”
“婉英,她没事吧?”韩仰玉连忙问。
“我将她送出了洛阳城,在附近的农家休养,她受了重伤,口口声声要见您。”
婉英需要他,但……从信呢?韩仰玉千头万绪,只恨自己不能化作两个身躯,一东一西,去照管自己在乎的人。
“您考虑考虑吧!不论您怎么决定,我是不会回去受那个大小姐的气了。”等了半天,韩仰玉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苏醒抹了抹脸,决定先走一步。
“你上哪去?”
苏醒一笑,“天地之大,走到哪儿便是哪儿,总有法子活下去。”
他的口气没有丝毫犹豫,笑容狂放,无所惧怕,仿佛天地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难怪他与从信投缘,两人都有一股坚毅的气质。
韩仰玉伸出手与他交握,“谢谢你,祝你鹏程万里,一路保重。”
苏醒走后,韩仰玉牵着马匹站在蔓延至两端的长路上。
那方的从信漫天的战火包围,生死不明。
这方是婉英被杀成重伤,生死一线。
他该选择哪一方呢?
韩仰玉带着沉重的心情调转方向,朝洛阳的方向而去。
第六章
将绳索丢下城墙,骆从信尽量不发出声音。
动了墙里或墙外,不论哪一边都会让他惹来杀身之祸。
这阵子,周遭的军队是越来越多了,城里的忙着出去找救兵,城外的虎势眈眈想进来,一层层围住这座孤城。
造反的军队有部分直接绕过长安、洛阳等地,想要先拿下睢阳这个交通重镇。
将士们已有了跟随张巡大人死守城池的心里准备,一直到现在,骆从信才知道以前少爷念的史书中“枕戈待旦”是什么样的情况。
他每天抱着长刀睡在城墙上,望着越来越多的敌营烛火。他不怕死,只遗憾自己无法再见少爷一面。
他清晰地记得离去的那天,少爷惊慌哀伤的神情,压低了姿态求自己回去,然而他只是推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
他不怪少爷这些年来没半封回信,这些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忤逆少爷、不听少爷的命令。
所以,他没有丝毫埋怨,只是思念少爷的心一天比一天深了,也因为如此,他决定逃出这座城,去见少爷最后一面。
身体刚落地,砰的一声,一个纸包砸在自己脚边,捡起一看,竟是一些馒头大饼。
天上怎么会掉下食物来?骆从信狐疑地想着。
头上出现嘲笑声:“要走也不懂得带食物吗?”
骆从信抬头,看到十多张脸挤在墙头,都是自己两年来朝夕相处的军中兄弟。
“你们?”骆从信心虚地喊:“你们知道我要走?”
“你这三角猫功夫,哪能瞒得过我们?你是要去找你家少爷吧?”
“一定是!平日听他说他家少爷听到耳朵长茧,我们哪有他家少爷重要?”不带恶意的嘲笑,让骆从信脸红起来。
“我会回来的。你们守住城,我去去就回。”骆从信压低声音往上喊。
“少说废话了,我们不差你一个。”
“快去!快去!”黑暗中有无数挥动的手在向他告别,也有无数只对准敌人的箭弩在守护自己离开。
依稀看到几滴眼泪落下,每个人心里隐约猜着这说不定是最后一面。
既然已经出了城,就没有反悔的机会,前面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路。
爬上山丘时,四周寂静无声,万千的兵马在城里域外一层层坚守住最后一道墙。
骆从信纵使大胆,却不免有些畏惧地一步步缓缓地走,不敢发出声间。
如果惊动了敌人,马上就是死路一条。
翻过小山山头,突然一匹马从暗处跳出来,一个男人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巨大的阴影笼罩住骆从信,吓得他跌坐在地上。
“你是哪来的?”男人严肃地问,他让开身子,让月光照在骆从信脸上。
骆从信这时也看清楚了,大喊:“南将军!”
“哦?你认得我?”南将军瞧了瞧他。
“我是城南的小兵。”
“你要上哪去?”逃兵吗?南将军皱紧眉头,脸色越发严峻。
“我……我要去洛阳一趟。”担心南将军会阻止自己离开,骆从信急得想哭:“将军,我一定要回洛阳一趟,我家少爷在那儿。您让我回去,等护送他回南方后,我会立即回城,到时您要如何责罚我也毫无怨言。”
“你是怎么出来的?”
“这……”骆从信不肯供出几个情同兄弟的好友,迟疑地不肯作答。“我偷偷爬出来的。”
“若以你一人之力,就逃得出睢阳,那我们的士兵也太不济了。如此实力,怎与反贼对抗?睢阳的前途堪虑啊!”
“不是的,将军!”骆从信绝对不愿自己的弟兄被讥笑,他怒目抬头,却对上南将军看透一切的笑。
“你过来,孩子!”南将军向他招手,于是他跟着将军身后往山边走,俯视不远处的睢阳,内部灯火昏暗,气息肃穆。
“这里是南北来往的要道,敌军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这座小城。
千万百姓仰赖着我们,不择一切手段,我们也要反抗到底,保全我大唐的河山。”
南将军叹了一口气,连骆从信也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是一场又一场殊死战。
“孩子,你说后世将怎么看待我们这些死守的人?”黑暗中,南将军转过头来问骆从信。
“只要问心无愧,大丈夫何需计较后世评价?只要认为值得,生命又有什么好可惜的。”骆从信昂首道。
“说得好!但你却为了一个人而选择离开?不愿意留下来保卫我大唐千万子民?”即使在黑暗中,也看得到南将军犀利的眼神。
“大人,我这次离开,是要去保护一个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人。保卫千千万万的百姓是我的责任,但离开这里去保护我家少爷,为的是我的心!若没有确定我家少爷的生死,我没有心思打这场仗,与全城军民共生死!”骆从信说得激动,毅然跪下。
南将军没有沉默太久,他伸手将眼前的男孩扶起。
起身的同时,骆从信发觉一个冰冷的物体塞进自己手中。
“你拿着我的令牌走吧!有了这个令牌,你可以说是我要你走的。
等你回来,若我们已经不在了,你就去郭将军那儿,应该可以凭此找到一个容身之所。”
“大人,你们呢?睢阳会如何?”
昂首的角度不亚于从信,南将军坚定地说:“我们要守城,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为止,我们会牢牢保卫大唐江山。”
“大人,我会很快回来。”
“不用了,回去吧!去和你亲爱的人团聚,希望战火不会蔓延到你的故乡,剩下的,交给我们吧!知道后方有你这样的好孩子,我们守着的是千千万万的良善人民,这一仗就比我们微小的生命值得一百倍。”
听前方斥候来报,叛军数十万,他们拥有的却只有这万余人的小城。
这一仗,他们视死如归。
虽然很想跟着大伙生死与共,但……骆从信握住拳头,他现在不能死,在他确定少爷平安之前,他绝对不能死。
“大人,告辞!”他再度弯身行礼,准备离开。
“等等!你把我的马骑去。它跟着我征战多年,救过我无数次,现在是它安养天年的时刻了。”南将军疼爱地拍拍马背,将缰绳交与骆从信。
将军该不会知道此战无望,所以要保座骑一命?
骆从信不敢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只能恭恭敬敬地行个礼,转身就跑,跌跌撞撞的拉着马下山,往洛阳的方向而去。
“马要用骑的,不是跟在它身边跑。”身后的南将军笑了。
“是!”骆从信停步,回身行礼、应诺。
“对了,从信,它叫玄武,你可要好好照顾它,不要让它受伤了。”
将军喊他的名字?骆从信惊讶得说不出话,可见将军一开始就认得他。
自己只是一个小兵而已,怎能得将军如此眷顾。
“将军,你也要好好保重啊!”不知为何,骆从信湿了眼眶。
将军,您,还有城里的兄弟,千千万万要等我回来。
南将军没有回答,依然站在黑暗当中,威风凛凛地下望,用他坚强而宽厚的胸怀守护着这城里的人事物。
泪水模糊了视线,让骆从信看不清眼前的路,一迳驱赶马儿向前。
所幸马儿聪颖,三两下便找着了道路,快捷向西而去,拉开了与睢阳的距离。
他昼夜不分的赶了四、五天路,当他抵达洛阳时,刚好听到洛阳沦陷在反军手中的消息。
那年是天宝十五年。
☆☆☆ ☆☆☆ ☆☆☆
才进洛阳,骆从信就发现晚到一步,李家已经人去楼空,想来是逃命去了。
反军进入洛阳之后,洛阳内更加混乱,烧杀掳掠,有办法的人家一早雇了马车载着万贯家产南移,留下来的都是些贫无立锥之地的普通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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