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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远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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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游随行从噩梦中惊醒,这个梦太长,长到几乎让他窒息。而梦的最后,他看见了君远正虚弱地蜷缩在一个阴暗的树洞里,游随行动了动手脚,却发现全身困乏无力头也像是针扎一样刺痛,他努力撑起身体走下床,他要去找君远,梦里的君远看起来太虚弱,他怕……
刚站起身,游随行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耳边传来木头碰撞滚动的声音,他倒在灰尘里不停地咳嗽,他抬起眼,血红色的视界在扭曲旋转,他撑起身子努力向前爬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游随行恍惚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是薄安?
“薄、薄安,快扶我起来,我要去山上……咳咳。”游随行伸出手,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有些急躁,干脆自己使劲撑起身体。
“……你去山上做什么。”鼻音浓重的冷漠声音传入游随行的耳中,因为头脑发胀,他只是隐约觉得薄安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他现在一心想要上山去寻找清晰印在脑中的树,一棵树叶已经掉光,树干很粗很大的老树。
“我弟弟……咳咳。君远在一个树洞里……再不去他就会死,咳咳咳。”游随行垂下头激烈地咳着,嗓子干涩的发痛。他从没和薄安说过这些事,可是现在他需要帮忙,谁都可以,只要能帮他去到山上。
一时间房里只能听见游随行的咳嗽声和喘气声。没过多久,游随行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道拉起,然后被推到在了床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按住,胸口被狠狠压住,游随行有些喘不过气。
“你烧成这样了怎么去,先养好病再说。”
“咳……不行……”
“你要是死在半路,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游随行猛地摇头,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晃荡让他更加晕眩,全身像被火燎烧一样发烫,与屠杀后那夜相同的痛苦侵袭了他的全身。挣扎然后被压制,来来回回几次后游随行彻底瘫软在了床上,他感觉到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温度似乎让他有些熟悉,刚生出这念头的那瞬间,他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游君远坐在屋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盯视着躺在床上似乎很痛苦的男人。他很吃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早上看见薄安出了门后他便鬼使神差地进了老屋。他在院子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怀念似的去看了水井、堂屋,还去了自己曾住过的屋子。当他发现那屋已经被薄安占据时,心中涌起莫名的感觉,让他甚至想将沾满陌生气味的东西统统扔出去。
正准备实施时,他突然听见游随行屋子里传来响声,跑来一推门就看见狼狈趴在地上的男人以及听见他莫名的话语。
树洞……他隐约记得这事,只是不知道为何游随行这时提起。游君远看着口口声声要去找自己的男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如果真的想找他,为何三年前……不去找他呢?还是说这个男人只是烧糊涂了?
他已经不晓得对这个在睡梦中还在叫着他名的男人是什么感觉了。在他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只知道“哥哥”就是他的一切,而他遭到非人虐待甚至差点死掉时心中却是恨,满满的恨意。
现在呢?游君远皱眉,现在他什么都懂了,也不再是那时候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孩,他知道了世间的残酷,甚至为了活着双手还沾满了血。游君远更紧地环抱住了自己,回想起从黎阿荣嘴里听到的字字句句,心里一阵揪痛。
那时的自己说好听是天真,难听点是傻,他还依稀记得爹去世的那天,他被游随行护在身后,两人躲在柴房的柴火堆里,他抓着游随行的衣服,还奇怪他为什么会全身颤抖。游君远为自己的无知低笑了起来,他似乎还问过游随行,是不是他们在和娘躲猫猫,村里的人和娘一起在找他们。
而实际上呢?黎阿荣说那日村里人集结起来想要将他们兄弟两人斩草除根。村人怕半妖的他们有一天会发狂,变得和他娘一样到处杀人,要不是后来有那场人狐大战,他们兄弟两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吧。
听到是娘杀了爹和小妾时,现在的他很明白娘为什么下得了杀手,那狐说过妖和人交合后修为会全部消失,娘将全部托付给了爹,却遭到了背叛。他到此时一点都不觉得娘做错了什么,换做是他,他也一定……脑海中突然闪过白琅,游君远背脊传来一阵冷战,低低笑了出来,他的确是这么做的。
后来的那些日子,游君远一直以为是平静无事的,但……他没想到背后却是另一种情况,他真傻!真的很蠢。现在回想起来明明有很多事情摆在眼前,他却没有看清。
游随行渐渐没有表情的脸,总是全数背回的柴火,身上经常会出现的伤口或是沾满了烂蔬菜的衣服。为什么天真的他没有去深想?他只要再上心一点,就会发现游随行不让他出门的理由,他们兄弟被村里人排斥的事实。
游君远起身走上前,愣愣地看着因发烧而痛苦的游随行,他还是恨……游君远伸出双手卡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不说?就算会痛苦,会受打击,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就算受伤也要比最后一个知道事实好千百倍!要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他也不会如此痛不欲生!
胸前的玉佩又开始隐隐发热,游君远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逐渐加大手的力道,冷眼看着男人的脸变成紫红色。游随行干裂的嘴唇慢慢蠕动了一下。
“……君远……”
游君远瞬间回过神,他倏地松开手,惊诧地看着颤抖不已的双手和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的男人,他慌乱的掰开游随行的嘴,然后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将气吹入灼热的口时,唇上有些刺刺的灼热触感让他闪了神,心脏狂跳,血液瞬间冲向了头顶。
在感觉到游随行开始吸气后他慢慢抬离了身体,眼前开始扭曲,哽在喉头的苦涩让他不停地吞咽着。心如绞痛,回想起某人对这痛的解释,他忙抬起手紧揪住衣襟,是啊,他该清楚的,就算恨也全是因为……
第 22 章
“游兄,把这个喝了吧。”冰凉的湿滑的液体湿润了游随行的干涸的喉咙,口间传来一股与血腥截然不同的清香与甜味,随着这液体滑入肚腹,游随行惊讶地发现不久前还在折磨他的热焰似乎消褪了不少。
微睁开眼,模糊的轮廓动作着,游随行一口接一口地将喂入口中的汤汁饮下。每喝一口,他的头脑就清晰一点,全身的热度也像是从未有过一般消失不见。
“游兄,感觉好点了么?”
游随行点点头,虽然看不见薄安的样子,但从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相当疲惫。
“谢……谢谢你……”游随行撑起身体道谢。
“我看你烧的厉害,就上山采了些药草。你……感觉好点了吗?”
“嗯。”游随行点,虽然身体不烧了,但还是全身无力。“你……说的对,谢谢。”游随行再次道谢,要不是薄安阻止他恐怕真的会死在山上,游君远握了握右手,心想着没多久就会恢复力气,一回想起梦中虚弱不堪的君远,他就恨不得现在就恢复。再等等……一定要坚持住……游随行痛苦地闭上眼睛。
沉默了半晌,薄安出声。
“游兄,你一日没进食了,我给你准备了馒头。”
游随行被薄安扶起,手上被塞了一个馒头,他举起手咬了一口,原本弥漫着清香的口间立刻传来了一股血腥味,游随行胃里一阵翻腾,他努力压制住呕吐的感觉强迫自己咀嚼,他要吃,不吃就没有体力。
游随行木然地动着嘴巴,他看着眼前深红色的轮廓,脑中再次出现君远濒死的模样,一次比一次清晰。
“薄安,我做了个梦。”
“嗯?”
“我梦见弟弟……他在一棵老树的树洞里,非常虚弱,我想求你帮帮我带我上山。”游随行狠狠捏住手中的馒头垂下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求人,他现在眼睛相当是瞎了,能求助的人似乎只有这个一直照顾他的男人。
“……你弟弟不是三年前……”薄安说了一半便没了声音。
游随行明白薄安想要说什么,只是他不愿意放过一丝希望。
三年前的那些日子一直如梦魇般纠缠着他。他很恨自己的无能,为何在关键时刻出问题呢?如果他再忍耐一点,就再一点!也不会变成这样……
本以为入赘,他便有能力还给君远一个平静的生活,哪怕那生活中没有他。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把村西的那间废弃的屋子收拾出来让君远住,等到君远再大点,帮他说门亲事……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能以兄弟的身份度过余生。可是……是他想的太天真了。
新婚那夜,他杀死的并不是王家的闺女,而是他的丈母娘。要不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他也不会发狂!他只想当一个人,只想平平静静地,和心爱的人一起过完这一生,可是上天却连他这点请求都不答应,只是一步步地将他逼入绝路。
游随行捂住头,他可以把所有的错推给上天,推给狐妖,但只有一个错他无法推脱……。每每回想起最后在自己怀中如羽般的重量和凹陷的双颊,他便痛不欲生,本想保护君远不受伤害的,可是他却是给君远最多伤害的那个人。
游随行垂着头低笑了起来,他此时苟延残喘地活着,不为了别的,只为了守着这个家,等着还活在这世间某处的君远某一天漂泊累了、倦了的时候,能想起曾经有个地方能让他歇歇脚,而那个地方还在。
“……游兄?”薄安见游随行很久没有说话,有些不安的开口。
“我相信他还活着。”游随行的语气沉稳而坚定,对,君远一定还活着,一定是神佛听见了他的愿望,才给他托了这个梦。
“……”薄安发出细小的叹息声,然后回道:“我知道了,游兄你的眼睛不方便,就让愚弟代为寻找吧。”
“……大恩不言谢。我依稀记得那老树在往山东边去的路上,一切劳烦你了。”游随行深深地低下头,虽然他想去亲自找寻,可是他这样只会给薄安添乱吧。这个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伴在身边的男人让他相信这世间还有温暖,虽然他已是无用之身,但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报答他的恩情。
薄安并没有回应,没一会游随行便听见了关门的声响,他将手中捏碎的馒头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后走下床摸索出了雕刻一半的木像,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继续祈求佛祖,延续君远的生命。
被绿荫遮罩下,刚漆了新漆的庙宇前飘着阵阵香火,前来拜庙之人络绎不绝。庙后铺满白色小花的草地上两个小脑袋碰在一起在看着羽毛还没长好的麻雀。
“哥哥,这只小雀没娘吗?”
“可能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吧。”
“哥哥,我们把小雀带回去养好不?”
“好,回去让爹给做个笼子。”
“哦~!娘在叫了,哥哥我们走吧!”
“嗯。”
“哥哥,哥哥!”急促的声音传来,小手抓住正在干活的哥哥,把他拽到后院。
“君远咋了?”
“小雀精神不好,喂的食都不吃。”
他看着笼子里长出美丽羽毛的鸟儿,不知道为什么长的越大它的精神却越不好,早上放进去的小米原封不动,黑豆般的眼睛瞪着笼子外一动不动。
“也许是天凉了吧。”
“是不是小雀想出笼子?它总是在笼子里,一定很想飞吧。”
他伸手打开笼子的小门,小雀探出脑袋左右看了下便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哥哥你看你看!小雀会飞呢!它看起来很高兴呀!”
“……嗯。”
哥哥看着天空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伤感。
“哥哥,我们把笼子打开吧,等小雀回来休息。”
他拍着手叫着跳着,为鸟儿的快乐而快乐。
“收了吧,它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它累了总得有地方休息呀?”歪歪头,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可是从小把小雀养大的,他相信它一定会回来。可是哥哥不再出声,只是转身回了房。他蹲在笼子前将食盒里的小米和水装满,满心欢喜地等着鸟儿回来。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食盒里的水附上了一层灰,搁放很久的小米也不见减少。他有些伤心地坐在笼子旁看着蔚蓝色天空,心里不禁有些生气,觉得会飞后的小雀是那么的忘恩负义。
在渐渐忘记这件事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小雀,和记忆中不同,残缺的羽毛和瘦弱的身躯,只是从额头和胃尖的一抹白色看出这是他曾养过的鸟。
他兴奋极了,小雀最终还是回来了!他迫不及待地将小雀捧在手里,却赫然发现手掌上出现了深红色的液体,像是被那抹红色吸引一样,他缓缓地低头,直到哥哥的怒吼声让他回过神。
看着一脸盛怒的哥哥将鸟的尸体埋在树下,他抽着鼻子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那么生气。
游君远被刺眼的阳光晃醒,耳边传来鸟鸣声,他枝叶的缝隙中看出去,发白的天空让他愣了神,竟然梦到了过去,清晰的就像是昨日里才发生过的事情一样。现在想想,那只小雀是因他而死的吧?被人类饲养后它已经失去了独自生存的能力,他不确定到底是被饲养的小雀幸福,还是为自由死去的它幸福。游君远缩了缩身体,天气越来越冷,而身上单薄的衣衫也已抵挡不住早晨寒冷的空气。
第 23 章
每天除了在山崖上外看老屋外,他又多了一件事情做,就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去寻找那棵老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闲的无聊吧?自嘲了一番,他准备起身时,突然看见薄安拎着几只活鸡顺着山道朝狐庙走去。
又去喂狐了么?游君远跟在薄安身后上了山。和上次不同,那群小狐们这次离薄安很远,还一个个做出了防卫的姿势。
'我们再不要你的鸡了。娘说你已经不再是狐族的一员。'
'没错没错,俺以前很尊敬你唉,可是你竟然为了一个臭人类不要了修为。'
'俺娘说没了修为你比普通的狐还不如,俺们以后都是要成妖的,不能再和你一起了。'
'就是啊,沾满上人类的臭味后好几天都消不掉。'
小狐接连不断地说着,薄安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听,什么话都没有。等到小狐们的话说完,他俯下身子把活鸡放在地上后转身离开。等见不到薄安的身影,那些狐对视了下后不客气地上前把鸡叼走。
游君远在远处的树后面走出来,他看了看小狐们离去的方向自嘲地笑了出来。以前他是那么想当一只狐,可以活的自由自在,不会被束缚不会被鄙视,可是现在他需要好好考虑下,在他看来人和这野兽根本没有任何不同,一样虚伪、自私、忘恩负义。
回想起来,薄安这些日子已经取了四个人丹了吧?七七四十九朵花意味着四十九条人命,薄安对游随行的感情已绝不是报恩便能解释的。他望着老屋的方向揪住了胸口的衣襟,有这样一个为了游随行舍弃一切的人在,那个家似乎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吧?
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甩开,游君远怀中的硬冷馒头掏出来,坐在溪边一口口地吃着,吃到一半才突然回忆起这里是小时候经常来玩耍的地方,抓小鱼,游泳……对了,玩耍完后他们还会去村背后的玉米田拣苞米,然后生火烤着吃。没有苞米就去西山的柿子林摘熟透了的柿子,游君远笑了出来,但那笑容却立刻僵在了嘴角。
他感觉到嘴角有些微咸,垂下头径自看着水滴一滴滴打湿身下的枯草,之前焚烧着他全身的恨意和现在的孤独感比起来,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他不忍再看眼前萧条的景象,忍着喉间的酸涩闭上眼睛,他现在想要一个家,不需要太大,一个茅草屋也行,只要有温暖的被褥和可以做热食的铁锅……
游君远就着泪水咀嚼着硬冷的馒头……再等等,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不,等他看见游随行的眼睛治好,他便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都行。
日落西山之时,游君远找到了那棵老树,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过去那些痛苦的记忆藏在心底,然后钻进了树洞,一股夹杂着草叶发霉的潮气冲进鼻间,他蜷缩起身体一动不动看着地从树洞透进来的昏黄光线。
大雪纷飞,刺骨的寒风让游君远更紧地裹紧了单薄的衣服,脸上温热的血液在推门而出的瞬间结成了冰,刺痛着他的皮肤。他顶着风雪行走在房檐下的阴暗处,怀中揣着的银两如千斤坠一般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没想到冬天会这么快来临,没有钱购买冬衣的他,只有在“解渴”的同时掠夺别人的银两。
罪恶感渐渐风雪的吹打下麻木,快接近旧衣店时,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冻得僵硬的嘴,镇子里连续死人已经让那镇民起了警惕,像他这次“解渴”也是隔了十三天才找到的机会。
就在他准备推门进入旧衣店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喊叫声,游君远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正想是不是他杀人被发现时,却看见薄安苍白着脸从他身边跑过,还没回过神来,他便被随后跑来的镇民撞在了一边。
“就是他!我女人就是被他给杀了!”
“追!”
一群人跑远时,看热闹的人纷纷开了门探出头来,一时流言四起。
“看到那人的脸没?”
“看到了看到了,就是住在村西的老屋的书生啊。”
“啧,说起来我以前听人说村西的老屋以前的女主人是狐妖。”
“那这男人……”
“不好说不好说,你看过之前那些女人的死相了么?”
“没,你看过?”
“一个个都和干尸一样。”
“呕……”
……
游君远站起身,拍了拍黏在身上的雪,犹豫了一下后跟了上去,他有不好的预感。雪越下越大,飘落的雪花没一会便将路上的脚印掩盖,游君远拖着僵硬的腿边走边寻找。
途径老屋前,游君远惊诧地看见被推到的院墙,散落在一旁的砖瓦只落上了一层薄雪,难道?游君远的心脏吊到了嗓子眼处,他看了看上山的路,一咬牙转身走向了老屋。
步入狼藉的后院,卧房的房门洞开着,游君远有些焦躁地走了进去,屋里像是遭到了洗劫一般,桌子翻在一旁,看见倒在散乱的佛像中的男人后,他慌乱的上前将他扶起。没死,游君远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低头一看才发现鲜血不停地从游随行的头顶冒出。
游君远咬牙心想那些人下手竟然这么狠毒!正准备找东西把伤口捂上时,他的胳膊却被紧紧地抓住,过大的力道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为、什么……”沙哑的声音从游随行口中蹦出,他无法聚焦的眼直直地瞪视着前方,压抑的声音中全是愤怒。“……薄安……这些人为什么想将我逼入绝境?他们接受了我赎罪刻的佛像……那又算什么?”
游君远咬住嘴唇将痛呼声压抑住,他看着渐渐扭曲的充满愤怒的脸,他要怎么说?难道告诉他其实他所有的佛像此时都在一个阴暗的洞|穴里吗?没人知道他的赎罪,也没有人接受!
“呼……呼……”游随行的面色突然变得通红,额角的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他松开手捂住头,前仰的身体大幅度地抽搐着,游君远眼看着眼前男人青筋暴起的手上出现如野兽般的指甲。
“薄……安……走……快……”游随行的身体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伏在地上环抱住自己。游君远只是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他也曾发过狂,只是没想到亲眼见到时却如此让他震惊。下一刻,他扑上前抱住游随行,下定决心似的闭上眼睛。
“放开……薄……唔啊啊!”被抱住的男人猛地一挥手,游君远感觉脖颈处一阵刺痛,随后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他顾不得其它,只是更用力的收紧手臂。
完全失去意识的游随行猛地咬上了游君远的肩膀,锋利的尖牙刺入皮肉,剧痛让游君远拼命地咬紧牙根。忽略从肩膀传来的痛感,他将头埋在游随行的肩窝处,鼻间传入令人怀念的味道,他突然觉得就这么死掉也无所谓。
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从全身各处汇聚到左肩,然后快速流失,游君远闭着眼收紧胳膊等待精血尽失的那一刻,突然,火热感从肩膀处消失,随后传来布帛撕裂的声响。他吃惊地退开身体,却对上充满血丝却看不见光亮的双眼。
不可以!游君远扯住被撕开的衣裳转身想要逃,却被发了狂的男人从背后扑住,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衣裳,裸露的肌肤接触到冰冷的地面,耳边传来兽化的男人无意识叫出的,属于他的名字让游君远低笑了出来。
他放弃挣扎地趴伏在地上,温热的血渐渐在眼前形成一个湾暗红,隐秘处传来撕裂的痛感,布满青筋的手撑在了有些凝固的血泊里,他像是被那种妖异的情景吸引,颤巍巍地伸手抓住散发着异常热量的手腕。笑着闭上了眼睛。
“哥,我们一起……死吧。”
第 24 章
身体很沉重,但是还有心跳还有呼吸,也能感觉到左臂传来剧烈的疼痛,游君远睁开眼,他直视着暗色的屋顶不敢轻易地转动视线。他还活着那意味着游随行……脑中掠过那些皮包骨的可怖尸体,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身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动静,他猛地转过头,虽然有些苍白但平静的睡容让他不禁模糊了双眼,明明……明明之前已经决定就这样去死的,可是在发现自己和游随行都还活着的时候,他却万分庆幸,就算苟延残喘也还是活着好吗?
从他懂事起,君远像只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总是抓着他的衣角用稚嫩的声音叫他哥哥。别家的兄弟大了以后似乎都不会再这么叫,而他的小弟弟却一如既往地用清亮的嗓音叫他哥哥。
哥哥,我肚子疼。
哥哥,我想吃苞米。
哥哥,我怕打雷。
不管大事小事,君远第一个总是会去找他,爹娘甚至笑着说君远反倒像他的孩子。年幼的自己听见这话后突然有了责任感,他要保护这个一直粘在他身边的弟弟。有了好吃好玩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君远,出去玩的归途上他也总是宠溺地让君远在他的背上熟睡。
渐渐的对弟弟的宠溺间却多了一丝邪恶的念头,那段懵懂的夏天,他总是带君远去山上的小溪玩水,他喜欢看君远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模样,但这丝邪念却被他藏在心底的最深最暗的地方。
要是当兄弟的话,这关系一辈子都断不了,不知为什么他如此坚信着。他要以哥哥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宠溺君远,保护他,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大。
“君远……”
沙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游随行猛地坐起身,从头部传来的刺痛让他扭曲了嘴角,眼前血红的视线没有一丝改变,每次睁眼的时候他都会没由来的感到绝望。
昨日……脑子阵阵发痛,回想起来,他昨日正在雕刻佛像时却听见众多的脚步声和人声,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打晕,而晕倒之前他听到的是有人怒吼着要寻找杀了人的狐妖。
游随行低笑了起来,他以为那些事已经随着时间消声灭迹了,栖霞村早就不复存在,新的居民,新的镇子,唯一不变的只是这幢山边的老屋而已。看来是他想的太天真了,那些罪孽怎么会那么容易消失?
对了,游随行挺直身体,他昨晚似乎抓狂了,而且薄安当时在他身边?他仅靠着模糊的轮廓用手摸索着,地上除了凝固的血滩和散乱的木雕外并没有尸体。他松了一口气,但又立刻屏息,他隐约记得发狂的他似乎将眼前的人误认成君远……还做了那种事?
“我该死!我该死!薄安我对不住你!”游随行猛地抽打着自己的脸颊,他真是禽兽不如!竟然对救命恩人做了那样的事,而且……他也是在无形中再次对君远……他不停地扇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烧了水准备提进屋的游君远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门口,他扶着门框的手不停地颤抖,心中涌起无法说明的感觉,意料之中?失落?绝望?他将壶轻轻放在门口,拉了拉从游随行衣柜里翻找出来的冬衣。
游随行此时的痛苦和自虐是为了那个书生,也难怪,他早该知道的。有这样一个为了自己舍弃一切的人,有谁会不心动?现在想想游随行会叫出他的名字一定是因为对他这个弟弟的愧疚。游君远捂住胸口,刀绞似的痛苦哽在喉咙中让他无法呼吸,不论是这个家,还是游随行的身边,都不再有他的位置。
游君远转身顶着风雪走出老屋坍塌的院子,他要去找薄安。找到那个男人然后将他平安带回游随行的身边,这是最好的结果……吧。
游君远努力睁开被大雪迷住的眼睛四处找寻,虽然薄安已经没了修为,但他好歹是在山中长大的狐,这么大的风雪想必那些镇民也不敢贸然进山吧。虽然这么安慰自己,可他心中那丝不好的预感依旧挥之不去。
伫立在被大雪覆盖的狐庙前,游君远感觉自己的心也快被这风雪冻裂,他蹒跚着走到那已经被白雪淹没却依旧刺眼的红色前,木然地跪下,没过膝盖的冰冷迅速窜过他的全身,让他久久不能反应。
他颤抖着手抚摸已经僵硬冰冷的狐毛,不可能……也许是别的狐,不可能是薄安。游君远动着僵硬的唇喃喃自语,下一刻,他拼命地扒开雪堆,已经僵硬的狐全身上下满是伤痕,在它的身下压着的……分明是薄安的冬衣!
游君远将狐抱入怀中仰天吼叫了起来,但他的声音随后便被风雪声淹没,他抱着狐的尸体站起身,只是一步之遥却摔倒了许多次,他几乎是爬进了狐庙。大部分的风雪被遮挡住,游君远冻僵的身体稍稍缓过来后他走上前将半倾斜的狐像完全推倒,用脚践踏着,连自己的同族都保护不了!还要这庙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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