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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花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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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一半是拜你所赐。”语声带笑,所含怨毒却是化也化不了的。
秦夕照不再言语,凝视着莲池内的千盏河灯。那河灯都打造成莲花之状,白纱笼成,莲瓣半展,含苞欲放。灯还未点上,在暗夜之中,星光之下,那白纱莲灯犹如白玉雕成,清丽绝俗,真有欲与星光争辉的感觉。一眼望去,真如千朵白莲,绽放湖中,映着枯枝败叶,却是清者自清,纤尘不染。
秦夕照面无表情地道:“皇上,您今天给我又出了什么难题?”
赵构笑道:“你看这满池莲灯,还算精致吧?”一伸手,一灯便飞到他手中。他手上似有吸力般,隔了数丈竟能将莲灯吸入手中,秦夕照暗暗心惊。
赵构托起那莲灯,笑道:“看里面。”
秦夕照接过一看,那灯心里有一枝小小白烛,白烛上有一朵纸制的兰花,手工极精,兰花栩栩如生,竟似感到空气中有暗香浮动。笑道:“皇上好兴致,这千盏河灯,每一朵内都有一朵兰花?”
赵构微笑道:“不错。我要你在蜡烛烧毁兰花之前,将这一千朵兰花全部送到我面前。”
秦夕照早习惯了赵构的鬼主意,当下也不答话,凝视那池子。莲花已谢,但仍有朵朵莲叶,浮于水面。莲叶甚是宽大,以己轻功,要摘下千朵兰花,不是易事,但也不是办不到。赵构这个题目,未免出得太轻松了。
赵构笑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秦夕照连生气都懒得生了,道:“我知道皇上还有要求,就请一口气说完吧。”
赵构道:“我知当年以舞艺妙绝天下的蝶舞,便是授你舞艺之人……”
秦夕照倒吸了一口冷气:“皇上!你要我跳舞?我已经十年八年没跳过了,你当我还记得?”
赵构凑近他的脸,低声道:“你会记得。否则,你就拿不到今天的解药。”又以玉箫击着面前案几道,“昔有曹植笔下洛神,翩如惊鸿,婉如游龙,休迅飞凫,飘忽若神。今日,我拾前人牙慧,吟一曲洛神赋,吟完之前,我要我面前案上摆满千朵兰花。”
秦夕照不怒反笑:“皇上实是雅人,为了要炮制我,连洛神赋都搬出来了。”
赵构望望天色:“离子时只有一个时辰了。哦,对了,我劝你换件衣服,衣服穿太多,莲叶会被你踩进水里的。”又嘿嘿笑道,“不拔荷叶的另一个原因,现在你懂了罢?你的轻功还不到凌虚空渡的地步,我还没有难为你吧?”
秦夕照恨得牙痒痒的,又无法表示,一转身向殿内走去,喝道:“来人!替我更衣!”豁出去了,赵构,现在我由你肆意凌辱,每夜子时前,你要我做什么,我也只有做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十倍、百倍、千倍还给你。
赵构手腕一转,将那莲灯抛回原来的位置,命:“点灯!”
转身回到案前坐下,斟了一杯酒,品了一口。
赵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看到秦夕照飘然而出时,一口酒直喷了出来。
秦夕照一身蓝色的衣衫,那蓝,蓝如最没有云时最明亮的天空,那种宝石般亮丽的湛蓝。赵构从来不知道,蓝色居然是如此明亮耀眼的颜色,看惯了他一身如烟如雾般的青衣,却是头一次看到穿如此夺目的颜色,真有惊艳之感。这也罢了,他竟在衣衫外披了一层薄纱,那纱的颜色,仿佛是天空的第一抹微蓝,蓝得清澈,蓝得纯净,蓝得浅浅淡淡,飘渺不可捉摸。最让赵构险些喷血的是,他居然没穿鞋子,就赤着脚走了出来。艳丽的湛蓝衣摆下,白皙双足若隐若现,生生地吸住了自己的视线。
他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块宝石,在月华下,星光下,满池莲灯映衬下,发着光。如果说可以把他身上散发的诱惑以香为喻的话,那已不是平日似有似无的暗香,而是惊慑众生的天香。
如兰。
“我以为你会穿白衣,因为莲灯与兰花都是纯白。”
秦夕照淡然一笑:“白色乃无垢之色,纤尘不染。我一向认为,自己不配此高雅之色。不过今天,不同。授我此技的蝶舞教我,如果要舞,就忘记自己是谁。她说她要一刹那的灿烂与辉煌,她说那是人世间的至真、至纯、至美。皇上,你是三生有幸,你也知蝶舞之舞冠绝天下,我,不会比她差。我从未想过,离开那个地狱之后,我还会为人舞蹈。”
赵构盯着他,目光无法移开。半日,叹道:“是,看来,我不仅今生要纠缠你,来生也必要定你了。”
秦夕照一笑,笑得飘渺恍惚:“今生未定,何谈来生?皇上,没想到你也有此情怀。”
秦夕照足尖点地,身子凌空翻上,右手玉簪轻轻一挑,一朵兰花已在手。河灯制成半开莲花之状,那兰花却隐在花苞之中,与白烛相隔极近,下手稍重,便会烛倾花毁。不过对于习武之人,并非难题。秦夕照玉簪在空中划个半圈,兰花已飞向赵构,稳稳落在他面前。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赵构想,自己一生之中,从不曾见过这种美。这是极致的美,是男子的刚健与力度,女子的妩媚和柔韧结合在一起的美。朵朵兰花在他身旁飘舞,由他内力带动在空中旋转,当真如回风舞雪,轻云蔽月!
冰轮悬挂于他身后,蓝色的影子,在翻腾、跃动、舒展。他夺了月的光华,他令满池白莲失色。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
这是怎样极致的美?他脸上的表情,不,似有表情,又似无表情,连容颜在月光下都似已模糊。唇角微弯,似笑,又非笑。眼神迷离如梦,似醉,又非醉。赵构想,他没有喝酒,怎么会醉?他也醉于自己的舞?就像自己,或是不管任何人看到都会为之心折一般?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风清月明,星光却似都到了他眼中。如雁过回翔,如蝶般翩跹,似要远去而留,似欲飞去还佪,让赵构陡然惊觉,面前肆意舞蹈的人,本该是九天的鹰,如今却是自己,折了他的翼,让他化为尘世舞蝶,滞留于自己身边,为己而笑,为己而舞!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秦夕照听到已吟到此处,池中千朵兰花却还采了不到一半,心念一动,玉簪连点数十莲灯,已不再去挑,而是以内力将兰花从灯心中逼出。这使的劲力极巧,兰花自莲心中激出,稳稳落在左手。一连接了百朵,左袖一挥,百朵兰花皆飞至赵构案前,当真如白雪飘飘,柳絮漫天。
赵构拍拍掌,笑道:“果然心思机敏,不过,你虽使的是股巧劲,也很耗费内力,你撑得到最后吗?”
眼见案上兰花已如堆雪一般,河灯也只剩下两百余,赵构暗想我可不能让你如此轻易得手,便加快速度继续吟咏道:“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
秦夕照一听,赵构又来为难自己了。这还叫吟吗?分明是只求念完。心念再转,一声清啸,身形拔起,长袖一拂,那一片河灯尽数飞起,相互碰撞,兰花便如飞絮般向赵构飞去。
赵构手中酒杯已飞出,分打两盏莲灯。秦夕照一惊,左右两手中指轻叩莲灯,兰花飞出,落在他两手掌心。眼前第三盏莲灯又飞至面前,右足飞出,轻轻踢中莲灯,兰花已落在足尖之上。
赵构微微一笑,刚才击出之酒杯连击三盏莲灯,此时竟又自行回到他手中,又再行飞出,又是一盏莲灯向秦夕照飞去。秦夕照本靠左足足尖之力立于莲叶之上,再挪动必将落入水中,实在避无可避。见莲灯飞到面前,一口气吐出,紧接着头一偏,莲灯飞过,兰花已下落,当即张口,将兰花噙在口中。
秦夕照单足立于一片莲叶之上,神清骨秀,衣裾飞舞,飘然似欲乘风而去。赵构忽然想到,当年赵飞燕作掌上之舞,恐怕也不过如此吧。摇摇头,这个比喻怕是不伦不类。他像鹤,高洁而孤傲,他的眼神,飘渺而遥远。不在自己身上,也已不在这个尘世间。你是谪仙,但你早已染了尘埃,我只是最后一个把你拉下来的人。仙人入了凡尘,本就已不再是仙人。洛神,本来不过是个被情爱迷了眼的凡间女子,只是被爱人旷世的才情所粉饰美化了,如此而已。
“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秦夕照左手、右足、右足同时使力,将三朵兰花送往赵构面前。赵构伸手接住,也刚好吟完,不禁喝了一声彩。他如风吹柳絮般,飘至赵构面前,一瞬间,刚才的恍惚迷离、如在梦中的表情已消失不见,仙人已随风逝去,面前的那是那个心思深沉、眼神锐利的他。赵构不知怎的却觉得失望,真想一直看他刚才的模样。他的舞,并非刻意的诱惑,既是高雅圣洁,也是妖娆醉人。他偏偏只是单纯的舞,只是单纯的迷醉,然而,这才是极致的舞,才摄人魂魄,连他本人,也被自身所惑。
赵构定睛看他,刚才耗费真力,两腮一片酡红,唇中还噙着那朵洁白如玉的兰花。伸手将那朵花拈了下来,笑道:“让这花碰到你嘴唇,朕可不依。”将他拉至怀中,就吻了下去。
秦夕照不提防他当着太监宫女之面便有这般举动,面红过耳,手上已使了五成真力,想格开他,突然发现赵构唇中竟有自己熟悉那股妖异香味,心中一动,任由他吻住自己,没有动弹。
赵构用舌头把他颗药丸送至他口中,睨着他笑了一笑,道:“你若挣扎,这颗药怕就得来不是如此容易了。”
伸手一把将他抱起,便往殿内走。秦夕照药方入喉,头脑还是清醒的,见赵构众目睽睽之下竟有如此放肆举动,窘得无地自容,低声道:“皇上,你先放下我。不然我不客气了。”
赵构看他一眼,笑道:“如果有人看了你刚才的舞还不动心,那他一定是个太监。我是不是你最清楚。”
秦夕照彻底无语,这时药力发作,人已恍在云里雾里,也懒得跟他辨驳了。
29
赵构轻抚他的腰肢,心想秦夕照的腰是不是跟常人不一样,竟然能转折如意到这地步,锦缎不如其柔,柳条不如其韧,手指慢慢在他腰上抚过,那里的肌肉坚实光滑,赵构吸了一口气,用力掐了他一把,只觉触手细致,弹性极佳,仿佛有股吸力似地能把他的手指吸住。摇了摇头,这样的腰肢,不知道是用了何等惨酷的方法才能训练到这般地步。
秦夕照的药力正发作到极致,他的眼睛似睁非睁,嘴唇微启,轻轻翕动。赵构咽了一口唾沫,伸指在他唇上碾过。他的嘴唇很丰润,颜色也是极诱人的红,让人有想亲吻的冲动。如今他明明看着赵构,却是视而不见,不知究竟有什么样的幻觉?
赵构跟他初次销魂后,也并非夜夜与他共渡,这还是初次在他药力发作时跟他在一起,因为,他不愿意再看一次。既然得到了,也不必再肆意折磨,若想要一个人的心,光用强是不行的。用药来折磨他,赵构自己都已后悔,长期用此药,会把他的健康都毁了的。
只是,这般心思,万不可让秦夕照有丝毫察觉,否则他会不遗余力加以利用的。秦夕照是典型的难缠人物,眼明心快,赵构就连跟他在床上时都得防着他耍心眼。
除了要药的时候,自己确是无时无刻不在防着他。
思及此处,把头埋在他腰间,赵构有点恶作剧地咬了他腰一口。他也不知道痛似的,还是那副迷迷茫茫的模样,像醉了酒。
“陆……商阳……是……你吗?你……来了?……”
自他唇中断断续续吐出的破碎的话语,很轻,轻得有如蚊鸣,听到赵构耳中却宛如雷击。他没有动,良久良久,方才慢慢抬起头来。右手一动,凤血凝已握在手中,三个指头已按住箫孔。他这个动作又凝在那里,过了很久,又缓缓将玉箫收入袖中,起身披了长衣,走了出去。
过了不时多少时候,秦夕照才睁开眼睛。觉得口渴,挣扎起身,倒了一杯茶,却又忘了喝。他觉得很奇怪,先前明明是赵构当着众人把自己抱进来,但醒来却觉得身上没什么不对劲,难道赵构没有碰过自己?怪了,看了自己跳舞还不动心,要不是他知道赵构是怎么样的人,怕当真要以为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据经验,发生跟情理不符的事时,一般就会发生更糟糕的事。他叹了口气,什么都好,只要赵构肯把每天的解药给他,就谢天谢地了。不过好在赵构对他还不是苛求无度,大半时间还是在他嫔妃那里度过,让他大大松了口气,不过……也有点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不足?
自嘲一笑,宁愿魅力不足的好。换了衣服,带了一柄寻常长剑,从窗户跃了出去。
淡淡青影,隐没在夜色中。
宫女来回,赵构宣他过去。秦夕照无奈地叹了口气,不会是好事的。
赵构啊赵构,你究竟在药里加了什么?我费尽心思,竟然还是试不出来?药性相生相克,不可能随便加一种药物进去,可是,我为什么还找不出来?能配合罂粟使用的药物并不多,我究竟算漏了什么?
秦夕照掀开帷幕走了过来,却见赵构盘膝坐在那里,面前竟然放着……三副棋局?一转念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差不多已经想到了赵构要他做什么,忍不住冷笑道:“皇上,你每天不忙国事,都把心思花到折腾我上面了!”
赵构慢慢把面前棋子归入棋盒中,淡淡道:“国已破,我还有什么国事可忙?”这一次,他没有掩饰语气中的怨毒。
秦夕照心中一凉,正待说话,赵构闪电般出手,剑气一闪即收,已划开他背上衣衫。赵构使力恰到好处,并没伤到他皮肉分毫。他倒宁愿赵构在他身上狠狠划几剑,也强过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秦夕照转过身坐下,背对棋局。“不劳皇上动手,请皇上赐教。”
赵构微笑地看着他:“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不过,你有本事同时跟我下三局盲棋?你我棋艺本只在伯仲之间。”
秦夕照好胜心起,笑道:“反正躲也躲不过,不如一试。”
赵构笑道:“好,我就欣赏你这一点。我们也公平一点,三局中只要你剩了一局,你就拿得到今天的解药。不过如你输了呢?”
秦夕照吃地一声笑道:“皇上,你要怎么样,便怎么样。你不过是从折磨我中找你的乐子罢了,我奉陪。你做了多少,我都一点一滴记住的。你最清楚,我也决非心手慈手软之人。”
“既然你如此说,我也不客气了。我要在你身上,刺一朵花。”
秦夕照猛地打了个寒颤。
“罂粟花。如你妖艳的毒花。我知道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不曾对你用刑?就因为我不想把你弄得伤痕累累。你恐怕也未见过盛放的罂粟花吧?今日我就让你看看,这奇毒的花是如何在你身上绽放的。这位刺青的匠人可是我从民间请来的高手,包管是栩栩如生。”
“你说错一步,便刺一针。看今日,是否能刺完所有花瓣。”
秦夕照脸色煞白,一字字道:“赵构,今日你在我身上刺多少针,他日我必在你身上割多少块肉。”
一旁走上三个宫女,开始摆棋子。
赵构跟秦夕照棋艺本不相上下,下棋本是最耗费脑力的,下了半个时辰,秦夕照脑中已有些发昏,宫女按他说法落子时,发现已有子在其中。
赵构笑道:“好,第一针。”
秦夕照只觉得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真恨不能能生啖赵构之肉。努力振作心神,继续落子。刺青的匠人是高手,并未见多少血,只是,痛在心上,一针针,直刺到的是心底。
赵构走到他身后,手指慢慢抚上刚才那个针口。轻笑道:“记住,这一针针,是我留在你身上的。”
秦夕照恨恨地闭上眼睛。赵构,你既已得到了你想要的,又何必要做到如此绝的地步。你不当我是人,还想要我的心?!
究竟,这局棋,赢的是谁,输的又是谁。赵构之心,怕是大半都在那下落的针上吧。
一错,便会再错。不时间,那局已错了的棋便连连出错。秦夕照见此,便对左首宫女道:“不必再问我,随意落子。”又对身后刺青之人道:“这一局棋,落一子,你便刺一针罢。”
他集中精力,对付所余两盘棋局。背上疼痛,便当是让自己神志清明的法门罢。
赵构落下一子,大笑道:“妙!当弃子时,决不手软。夕照,你是作大事的料,不仅够狠,对自己也够忍心。”
秦夕照冷笑道:“只可惜皇上如今是把我摆错了位置。”
赵构唇角一掀,道:“是,我确实把你摆错了位置。你现在早该在黄泉路上了。如何还能在此与我对弈?”
一柱香已燃尽,又换了一柱。淡淡檀香味传来,本该是清幽之香,闻着秦夕照鼻中却只觉得发闷。他背上针刺疼痛,已懒得去计算已刺了多少针,自嘲一笑,一个花瓣总该是有了的。
赵构也不好过,额上已见汗。他再不看秦夕照,全力弈棋。秦夕照的记忆力和棋艺都超过他的想象,反应之灵敏也超过他的想象。他根本不求要赢这第二局棋,只求落子不错。赵构心中暗悔,自己怎么就掉以轻心,没有全心弈棋,现在局势难解难分,怕输的还是自己。
心下暗暗发狠,我们就把这局棋纠缠下去。
秦夕照放弃的那一局棋,早已输掉。既已输,便谈不上再刺多少针。他要的,只是赢最后一局。
见此,秦夕照在第二局棋上,又是胡乱落子,不时也把第二局输掉。只剩得一局,当然便自如得多。
第三柱香,业已燃尽。
棋盘上已布满棋子。赵构挥挥手,命宫女数棋子。
秦夕照冷笑道:“皇上,这最后半局才算是真正的弈棋。”
宫女数完棋子,回道:“皇上,白子多了三枚。”
秦夕照吁了一口气,回转身笑道:“皇上,是我技高一筹,你输了。”一皱眉,觉得背上还在刺痛,很想看看变成了什么样子。
赵构点头。“是,这次算你赢了。”
秦夕照笑道:“不是算我赢,是本来就是我赢。你原本是想把这朵罂粟刺完,如今我看也不过一个花瓣罢。”
赵构笑道:“一个花瓣又如何?我也要看它染上血色。”对刺青之人挥了挥手,命他在所刺花瓣上着色。
第四柱香,袅袅燃起。
赵构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不着急,我有的是耐心,今天一片花瓣,明日再一片,我们就慢慢耗着罢。
最终,我要你亲眼看到这朵如血妖丽的毒花。
我要你永不忘今日之事。
秦夕照挪了挪已麻木的腿,艰难地想站起来。还没站稳,又被赵构拉了过去。
赵构扳过他身子,白皙背上还布有淡淡血痕,即使这段时间尽力诊治,用尽良药,那场杖刑所留的的痕迹也不可能立即消除。一片如血般红的花瓣,妖红欲滴,无比凄艳。
“我真想看到这朵花的全貌。”
秦夕照淡淡一笑道:“你刺上去又如何?用烙铁一烧,不就没了。”
赵构冷冷道:“我在你身上刺满呢?”
秦夕照道:“那我就跳进火中,等烧掉了一层皮再出来。”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会等的,你放心。”怨毒之意,溢于言表。
何苦再掩饰,反正恨是恨透了,掩饰也掩饰不了的。自己不懂,为何赵构得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有的点点温情,又成了貌似温雅实则疯狂的折磨。赵构温文如玉的微笑下,隐藏的是比冰还冷的残酷,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一曲广陵散,那触目惊心的血。
猛然惊觉,如果发生了什么改变了赵构的态度,那一定是昨晚,他听到了自己说了什么。
虽然迷离恍惚,总还是知道,自己总是幻觉陆商阳在面前。
真糟糕,为何不是惜晴。
赵构注视着他,看到他逐渐变得温柔的容颜,眼神渐渐变得明朗。我知道了,秦夕照,我知道你的死|穴在哪里了。
30
秦夕照手指轻触背上那血红的花朵。一片花瓣,两片花瓣,三片花瓣,四片花瓣……已经半开了。他眉尖微蹙,眼中骤然闪现的阴狠让一边的宫女打了个颤。
“告诉他,要做什么直截了当做就罢,何苦天天磨着我下棋,一点一滴地折磨我!”
宫女吓得跪了下来,秦夕照一向脾气不肯外露,从未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也难怪,赵构偏不一次刺完,天天跟他下棋,有时输赢甚小,只是几十针便罢,这漫漫无期的折磨,让他终于失了耐性。
手一挥,黑白棋子漫天飞起,人生亦如棋,你为何要一子一子、一针一针来逼我崩溃?
赵构,你好毒。是的,不痛,比起你那些刑罚而言,这可能是最轻的,但也是最大的屈辱。你偏用游戏的态度来非难我,你是存心要一寸寸把我推向疯狂的深渊。
你等着,我不会那么轻易被你逼疯。等到毒性解开那一天,便是你毕命之日。我也顾不得心中那许多疑惑了,不管怎么样,我要你付代价。
我恨不能生啖你肉,生喝你血。
一瞬间,面上的阴冷已尽数隐起,秦夕照伸手拉起宫女,笑道:“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找错对象了。”
掩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肌肤一寸寸变成血般的红色,是何等感受?看着那朵毒花在身上渐渐成形,日复一日,又是何种痛楚?
像溪流,轻柔而潺缓,柔软如少女的手心,却能一点点,磨平顽石的棱角。把尖棱的石头,磨得浑圆光滑。
遗憾的是,心不能被磨去棱角,只会给它包上一层厚厚的茧。那个茧,严严地包裹住本来柔软的心,最后,连最后一丝缝都会合上。
那就真的只是一个厚壳了,不再是人的心了。
赵构站在那里,注意地看着秦夕照的表情。
秦夕照先是发愣,继而,眼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那是仿佛要吞噬人的眼神。
“赵构,我知道,你不把这朵花刺完,决不会罢休。我今天让你一次刺完便罢,我决不再为你跳舞!”
赵构淡淡一笑:“可以,你随便怎样都可以。不过,你休想我给你今天的解药。”
秦夕照气得胸口一起一伏,脸色发青。
赵构悠然道:“你可以选择。”
秦夕照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道:“我没有选择。”
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没有选择。
赵构,你够毒。
面前是梅花桩般排列的木柱,下面是火,木柱之间,是倒插的尖刀。这不是刀山火海,又是什么?
“如果我摔下去呢?”
赵构笑道:“刺穿你哪儿,便是哪儿。”
“如果贯穿的,是我的心呢?”
赵构转头去望天边的浮云,悠悠道:“那你就死吧。”
秦夕照定定地望着他,唇角浮起一丝笑容。这个笑容竟不带丝毫杀气。不像他平时看赵构,眼底深藏的戾气。“我不会死的。我要活着,看你怎么死。”
赵构悠然道:“好,我等着。”
秦夕照淡然道:“请皇上出题限韵。”
赵构在琴前坐下,笑道:“题,便是一曲阳春白雪,韵嘛……我就限你不用轻功,只用舞。”
秦夕照冷笑道:“皇上,你这韵,可出得险哪。”
赵构手指在琴上一拂,一串清音如水泄出。笑道:“韵不险,怎显得出你技压群芳。”
你见过把生命悬于足上的舞吗?是,就是如此。
雁过时的惊鸿照影,人欲化蝶的仙姿灵秀。
可是,在冷冽刀光,耀目火光掩映下,为何竟美到绝望的境地。
刀丛中的凄艳,火光中的绝丽。
秦夕照偶然对上赵构的视线,发觉他眼中的冰冷,心中一寒。一阵麻木感自脚底升起,骤然明白,怒道:“赵构,你狠!”
他已经想到,赵构事先命人在落足的木桩顶部都涂了毒药。那毒也并不是什么剧毒,只是可以让人身体逐渐麻痹。本来这刀上火中之舞便是险到极点,秦夕照自己都是汗透重衣,内力被阻不能用轻功,光凭舞是千难万难,一个失误便是尖刀穿身,身遭火焚之祸。
如今,双脚已逐渐发麻,那还怎么跳?
赵构琴声连绵不绝,微笑道:“不要停啊,这曲子就快完了。”
麻痹感已逐渐蔓延到腰部,秦夕照再站立不稳,身子一歪,便向下摔去。
随侍的太监宫女都已回过头去,不忍再看。
李忠却盯着赵构,他不相信赵构会不救。
若论出手之快,又有谁比得过皇上自己。
赵构脸上仍挂着那个止水不波的淡淡笑容,手指在琴上轻拢慢捻,仿佛全心只在那琴上,秦夕照摔落,他竟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李忠心中的寒意,越来越扩大。赵构之狠他不是不知,却不知他竟能狠心到如此地步。他对秦夕照喜欢是有目共睹,却能眼见他落入刀山火海而面不改色。
鲜血激射而出,艳丽一如秦夕照背上那朵半开的罂粟。
刀尖已穿过他左腿。
琴音袅袅,绕梁不绝。
赵构温雅微笑一如往昔,道:“不错,确实值得夸奖。没有穿透骨头,你反应很快。夕照,你很厉害。”弹出一粒石子,解了封住他内力的|穴道。
秦夕照眼见伤处血如泉涌,纵然未穿透骨头,伤得也绝不轻。一咬牙,一挺腰,人已借力跃起,落在赵构面前。再也支撑不住,左腿一软,已跪倒。
只见鲜血满天洒落,艳丽如火蝶。
赵构一笑,停了弹琴,走到秦夕照身前,弯腰对他道:“你可没跳完哦,我得罚你。”
秦夕照失血过多,眼中看他已是发花。
赵构,你究竟还是不是人。
太医替秦夕照包扎好腿上伤口,诚惶诚恐地道:“皇上,这宁王失血不少,这时如果再……”咽了一口唾沫,“在他身上刺青的话,可能会感染,让他高烧不退……他现在已经有点发热了……”
赵构笑笑,挥手命匠人只管动手。转头问李忠道:“你也是练家子,我留他在身边等于是养了一只老虎,我最安全的办法无外乎废了他的武功,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这样做?”
李忠吓了一跳,这问题,他能回答吗?
赵构却不要他回答,笑道:“只要他功力尚在,有真气护住心脉,不管怎么折腾他都没那么容易死掉的。否则,我这么折腾他,他恐怕大半日子都是在病中了,我的乐趣岂不是少了许多?”
此话听得太医跟李忠都是冷汗直冒,赵构却不再说话,倚在窗边,只管吹箫。
箫声幽幽,如怨如慕。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刺青的匠人回禀已完工。
赵构放下玉箫,对李忠道:“今天我就睡这儿,你们退下吧。”
李忠跟太医面面相觑,太医壮着胆子道:“皇上,宁王……他现在,高烧不退……”
赵构嘿了一声道:“我就是要他高烧不退。不懂?不懂就别多嘴。”
李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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