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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4 西风碧树 by 碧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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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连蕴成都可以为了无辜的人受廷杖之刑,我又怕什么人言非议?但求,心中无愧。
压抑下胸中翻腾的血气,我终于下笔。然而写着写着,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喉咙里的甜腥之气也越来越重。终于,我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在写了一半的信上,眼前一黑便倒在桌上。
〃公子!〃小元子才一惊呼,我便立时醒过来,伸手揉去雪白血红的信纸,换了一张纸继续写下去。
一月后,南胤主帅高风犹豫多日,自杀身死,光南三郡降。
北离统一中原。

蕴成的伤已经慢慢见愈了,然而仍然无法下地行走。在我的坚决要求下,我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可以偷逃出凌阳宫去见他。
这天一早,蕴明照例上朝去后,我在小元子等蕴成心腹的安排下,换上太监的服色,来到了陌生的定王府。
蕴成早就知道我要来,躺在床上笑着看我走进他的房间,打趣道:“不敢劳公公大驾。”
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的打扮很好笑,然而我却笑不出来。借转身关门的时机平静了一下心神,忍下眼中的泪,回头看他的时候我已露出了笑容。这些天度日如年的无尽煎熬,能换来他此刻的平安,我还有什么能够埋怨上苍?
“嘉木,坐到我身边来……”蕴成笑着道。
我无声地坐在他床边,鼻中是浓烈苦涩的药味,眼中是他苍白憔悴的面容,不由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我盘桓了许久,始终无法明白。蕴成既然已下了决心要推翻蕴明,为何还要冒死劝诫蕴明的暴行?如果不是掌刑的太监以前得过他的好处,实实在在的四十廷杖也有可能要了人的命啊!
“我也不知道……”蕴成看着我,眼光温柔,竟让我一时难以相信他也曾在万马军中带兵驰骋,“只是,光南三郡包括了鄢陵,那里是你以前的封地……我,我就忍不住了……我想如果能让皇上收回成命的话,你一定会高兴的……”
“傻瓜!”我的声音哽咽了,只说出这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你也是傻瓜。”他深深地看着我,“你写了那封劝降的信,不就是为了救我,怕我倒在雨中死掉么?其实你不值得的呀,你现在面临的苦处,比以前又多了十倍百倍。不过……”他苦涩的语音中露出了笑意,“幸好还有我陪着你……”
握着他的手,我无言以对。甘冒身败名裂的风险去写信劝降,到底是为了无辜的百姓多,还是为了当时重伤垂死的他多?这我已无力分辨,然而听到高风元帅接到我信后自杀身亡的消息,深重的负罪感就萦绕了我,让我再不敢面对所有南胤的旧人。
我蓦地俯下身吻住了蕴成的唇,只有在口齿的缠绵中,在被理解和包容的爱意中,才能把一切苦痛都暂时忘却。
良久,我才从他热烈的回应中脱身坐好,看着他满头的汗,忍不住问:“我压到你的伤处了?”
“不是——”他轻笑起来,“看到一向冷若冰霜的嘉木主动来挑逗我,我若不是站不起来,你今天一定逃不掉……”
我蓦地红了脸,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你的手这么冷,想是身子还没痊愈吧?”蕴成忽然关心地说,倒像是他在探望我一般,“耐心一点,我们的事发展得很顺利,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成功了……”
我点头,看着他乐观的笑,心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记得我过去的请求么?把那曲《逍遥游》谱完吧。等我们成功的那天,我一定要听到你这首完整的曲子。”
“我回去就开始写。”我含笑看他,但愿等《逍遥游》完成之日,就是我得到自由和幸福的时候。
“嘉木……”蕴成眼里的表情开始变得暧昧起来,虽然躺着不能动,手却不老实地伸进了我的衣襟。
“不知死活!”我知道他现在的伤势根本无法抱我,却气他根本不控制自己的欲望。在他的挑逗之下,我浑身渐渐发热,目光也渐渐迷离,却强忍着不敢叫出声来。这副半推半就的样子,在蕴成看来更加魅惑。
“嘉木,我好爱你……”他在我耳边轻轻吹着气说,“为了你,我甚至愿意去死。”
“胡说。”我心头涌过一阵不祥,却很快被他的笑容和温存掩埋了。
赶在蕴明回宫之前,我迅速地回到了凌阳宫。心头的喜悦丝丝蔓延,我终于坐在窗前,开始调弦弹奏。只望这琴声能够飘出这四角的藩篱,代我陪伴在蕴成身旁。
“你倒是逍遥快活得很嘛。”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蓦地在我身后响起,如同严冬的北风,顷刻间吹走了我所有的热量。蓦地转过身,我看见了嘉宜。
“你怎么进来的?”我脱口问道。凌阳宫守备森严,若非蕴成,其余人根本无法偷进宫来。那么,嘉宜究竟冒了多少风险进来找我,已不问可知。
“我只来问你一句话。”嘉宜忽然痛苦地说,“别人怎么诋毁你辱骂你我都可以不听;我一定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你问吧。”我退后了一步靠住桌子,其实心里已经猜得出他要问的是什么。
“那封劝降高元帅的信,究竟是不是你写的?”
我看着嘉宜,知道他宁可听到的是我的否认,却终于不得不说:“是我写的。”
“那是不是他们威逼你写的?”嘉宜不肯放弃,继续追问。
我苦笑着摇头,蕴明确实没有威逼我。“是我自愿的。”
“你……”嘉宜的手蓦地按住了身边的剑柄,“今后我不会再认你这个哥哥!”
“你杀了我吧。”我无力地闭上眼,感觉得到喉咙里一阵阵翻涌的血气,却拼命地压制着。我抛开了一切尊严也要保全的弟弟呀,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可以向他解释?
嘉宜定定地看着我,却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我从小一直崇拜你,五哥。即使你沦落为敌国皇帝的男宠,我也坚持认为你有自己的苦衷和理想,对那些嘲讽漫骂你的人我从来都是还以颜色。我这样苦苦地维护你,没想到你却自甘下贱……”
下贱。这个字眼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听说了,我还以为早就习惯。然而今天从嘉宜口中说出来,仍然比任何一次都在我的心上戳得更深。我急促地喘息着,却无话可说。
“我今天不杀你,但迟早会有人来杀你!胤国灭亡的仇恨,足以把你烧成灰烬!”嘉宜说着,转身就走。
我悲哀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支撑着拉住了他的手臂:“蕴明回来了,你从前面出不去!”
嘉宜厌恶地甩开了我,赌气道:“我若杀不了他,就让他杀了我!”
我苦笑。在嘉宜心目中,恐怕没有比死更严重的惩罚了吧。他不会知道,在我的处境,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
“你从后花园走,让蕴灵公主带你出宫。”我匆忙地把他向后窗推去,“就说是我让她帮你。”
嘉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然说:“以后还会有刺客,你……保重。”然后飞奔而去。
我琢磨着他这句矛盾重重的话,只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眩晕之际,连蕴明进房都没有觉察。
“刚才谁在这里?”蕴明奇怪地打量着我,见我一副虚弱不胜的样子,立时有了怀疑,“你刚才在干什么?”
“没什么。”我不理他,坐回桌子前,抚上琴弦。
“敢骗我?”蕴明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冷冷地望进了我的眼睛。
我对视着他,并不闪避。良久,他终于放弃地松开了手。
“你是朕一个人的,嘉木。”蕴明发誓一般地说,“如果我真的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仍旧没有理会他,因为我那时没有料到,后来竟会发生那样惨烈的变故。
十一
嘉宜的提醒没有错,很快我就遇上了两起刺杀。不过由于蕴明早有防备,加强了凌阳宫的守卫,刺客都在没有得手的时候被击毙。唯一的一次凶险,是我静坐在屋中时听见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一个黑衣人手持沾血的利刃朝我冲来,然而却在离我数步的地方倒地死去。
蕴明似乎与我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到刺杀的事情,我的日子还是照常。每天在看不见的严密保护下去往后花园,与蕴灵一起谈天,或者教她弹琴。从蕴灵的谈话中,我了解到她与嘉宜的往来似乎渐渐增多,她脸上若有所思的笑容也时时显露。
我没有言明,只是欣慰地看着两个少年男女之间清纯的爱情。我想即使为了他们的幸福,我也得支持蕴成推翻蕴明的行为。因为照目前的情形,堂堂离国的公主绝不会嫁给亡国的皇子。
这天我如常来到了后花园的桂树下,因为听说了蕴成康复如初的消息,心中竟难得地愉悦。记得蕴灵说今天要和我一起喝她去年埋藏在这里的酒,可是等了很久,一贯早到的蕴灵才姗姗来迟。
我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异样,见了我也不说话,低了头拿了一把小锄头就开始挖地。
“灵儿,我来。”我接过她手上的锄头,她也没有拒绝,就在一旁看着我挖出地下的酒坛,倒在早已准备好的杯子里。
“嘉木哥哥,今天是我第一次和你喝酒。”蕴灵举起杯子,看着我的眼睛,“也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我隐隐有些不安。
蕴灵一仰头就喝干了杯中的酒,淡淡道:“以后我不会来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我忽然想起蕴灵也不小了,是不是蕴明已经安排她出嫁?
“我能去哪里?”蕴灵苦笑了一声,“我又不能跟着他们去北荒。”
“谁要去北荒?”我追问着,杯中的酒开始晃动起来。
“还装不知道吗?”蕴灵猛地站了起来,“嘉宜要去北荒,所有你们胤朝的皇族都要流放到北荒,除了你,嘉木哥哥!”
我明白了。是蕴明,只有他,能够下达这样的命令。他已经猜出刺杀我的人正是心怀不满的胤朝皇族,干脆把他们统统赶到辽远的边疆去。蕴明没有杀他们,或许是为了安定胤朝旧臣的人心,或许,是为了我。
“嘉木哥哥,你为什么要把他们赶走?”蕴灵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嘉宜那么爱你,你竟然忍心把他流放到那蛮荒之地去!”
“他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声音干涩地问,或许,还来得及找到蕴明求情,哪怕我最终会死在他们的暗杀之下。
“昨天就走了,我今早才知道。”蕴灵转过身去,哭着跑开,“我再也不要来见你了,今天就算我和你喝绝交酒吧……”
我呆呆地看着蕴灵哭泣着消失在围墙的那一边,慢慢地把手中的酒全数喝下。是什么酒我已经无法分辨,灼热的酒意流遍全身,却如同冰水一般让我全身发冷。
我已经失去了尊严,失去了名誉,失去了亲人,连蕴灵这样清纯无邪的女孩也不愿意再见我。难道不光我的身体,就连我的灵魂也已经污秽不堪了吗?嘉木啊,看看你以前那副清高矜持的样子,如今你的姿态是不是只如一条烂泥里的狗?
我举起了酒坛,将那熏人的液体灌入口中,然而绝望的笑声却仍然无法抑制。我不记得自己喝了多久,笑了多久,直到一个温暖的熟悉的身体抱住了我,在我耳边重复着唯一能把我救活的话语:“嘉木,别难过,你还有我。”
是的,我还有你。当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离我远去,我庆幸我还有你作为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
“两天之后,我们就行动。”蕴成安慰地抱住我,在我耳边低声说着,“到时候,我就把嘉宜他们接回来,亲口把一切都向他们解释清楚。”
只有两天,便是自由和幸福来临的时刻。我猛地抱住了蕴成的脖子,在他怀中索取着让人心安的热度,酒意让我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一层红晕。
蕴成痴痴地看着我,忽然抱起我向前方的卧室走去。好在凌阳宫的一切人等都已被他收买,我们已经无须避讳太多。
关紧了房门,蕴成将我放在床上,动手解开了我的衣服。
我紧紧地抱住了他赤裸的身体,此刻只有他健康强健的身体,能够让我在无尽的寒冷中得到光亮和温暖。
秋阳透过窗纸照在我们身上,见证着凌乱的发丝、低沉的呻吟和温热的汗水。我们都在这久别的缠绵中忘却了自我,直到小元子故意高亢的通报钻进了屋子:“皇上驾到——”
我和蕴成都是一惊,蕴明今天明明去西郊狩猎,怎么会突然回了凌阳宫?然而根本不及细想,我一把把蕴成推开,慌乱地取了他的衣服披在他身上,看着他从后窗安全地逃开。只有两天了,我们不能功亏一篑。
“嘉木,你闩着门干什么?”蕴明的声音,恼怒地响起。随着震天价的拍门声,门闩竟被生生地拍断了。
我已来不及穿衣,干脆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假装睡熟。
“你刚才在做什么?”蕴明一把掀开了我的被子,待见到我赤裸的身体,神情更是恼怒。
“睡觉。”我不理他,欲拉过被子重新盖上。
然而我脸上醉人的酡红和眼中的水气已经无法掩盖,蕴明细细地打量着我,忽然冷笑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你说出来,朕不怪你。”
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一切真相,索性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蕴明一把将我拉下地来,随手扔了一件外衣盖住我的身体,然而语气中的杀意却越来越浓,“你还想替他隐瞒么?”
我一丝不苟地穿上了那件外衣,站了起来,重复了一句,“我不知道。〃
啪啪!两个耳光落在我脸上,把我打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勉强站稳了身子,我用一贯冷冰冰的语气说:“皇上不信就算了。”
“算了?”蕴明的笑容越发狰狞起来,“你说得倒容易!朕今天半途退出狩猎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惦记着该如何对你解释流放你那群不成材的亲戚的事?可是,朕的一番心意,你却从来视而不见,如今倒背叛了朕!朕说过,如果你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听凭皇上处置。”我面无表情地说。
“好!朕今天一定要让你亲口说出,是为了谁背叛朕!”蕴明气得浑身发抖,叫进两个侍卫,“把他给我吊到院子里去!”
十二
天井中,我扭头看了看将我双臂张开吊在两棵树之间的铁链。其实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只要用平时蕴明放在枕头下的绳子,我就根本不可能挣脱。
“最后问你一遍,那个人是谁?否则我就要用刑了!”蕴明凑到我面前,危言恫吓。
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蕴明正要发作,一个他随身的侍卫献计道:“皇上只要拷问一个凌阳宫的下人,不就知道刚才是谁了吗?”
“你懂什么?”蕴明恼羞成怒地叫道,“我就是要他自己亲口说出来!”
我冷笑了,如果我亲口出卖了蕴成,今后就断不能再与他修好了。蕴明的想法没有错,可惜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居然还笑得出来?!”听蕴明咆哮的声音,真是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给我打!”
啪!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背上已被狠狠地抽了一鞭。我痛得身子一挺,咬紧下唇,硬生生地压住了呻吟,却还是不断地吸着气。此刻真有点后悔从小不肯好好学点武功,否则若能运起神功护体,现在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
“很痛吧,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肯定经不起这种折磨的。”蕴明笑着说,“嘉木,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什么可后悔的。”我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随着蕴明越来越盛的怒意,鞭子也像雨点一般落在了我的背上。他似乎一直在呼喝着什么,但我根本听不清了,我全付的精力,都已用来克制自己的惨呼。背上火烧一般的疼痛先前还是清晰地分成一条条线路,后来就完全交错重叠在一起,模糊了我所有的思维,也模糊了眼前蕴明的脸。
见我马上就要晕过去,蕴明一把捏住了我的下颏,把我立刻就要无力垂下的头抬了起来。“嘉木,不用死撑了。我把能够进入凌阳宫的王公大臣都叫了来,那个人也一定在其中。他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刑都不敢出来承认,他的心里怎么会有你?”
我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果然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人,蕴成也应该在其中吧。离他们精心筹划的大事只有两天,他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站出来。想到这里,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冷笑着说:“皇上不用白费功夫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谁都知道……反正……反正皇上也不会……真的杀了我……”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才是我要说给蕴成的话。以前受的那么多苦,只要我再捱过两天,就可以彻底摆脱。蕴成啊,这个时候,求你千万不能冲动!
“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么?”显然我这句话又触犯了他的自尊,蕴明冷笑着转身对着那群王公大臣道,“如果还没有人出来承认私通了嘉木,朕就在你们面前活活打死他!取我的火龙鞭来!”
人群霎时有些震惊。传说蕴明曾经手持火龙鞭,三鞭就将一头金钱豹生生打死,如果用来打人……不少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不敢看蕴成,生怕自己的目光出卖了他,只能定定地看着眼前蕴明的脸。他的眼睛已经被怒火和妒火烧成了赤红,让我的心里都缩紧起来。这就是所谓的王者之怒么?
“嘉木,那个人究竟是谁?”蕴明终于还是又问了一遍。
然而我已经铁定了心,死咬着重复了那句话:“我、不、知、道……”
“道”字还未说完,我就听见了人群的惊呼,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我手腕上铁链的撞击声清脆地传开……不,还有一声凄楚的惨叫,余音回荡在我的耳际——这完全不似人类发出的惨叫,居然是我发出来的么?
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蕴明在我胸前斜抽下的一鞭,如同利刃一般把我切割成了两半,然后我的灵魂就可以从这裂缝中飞离出身体,飞向——无边的黑暗。
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为什么还会下雨?
我睁开了眼睛,才发现是一桶冰冷的井水把昏死过去的我叫了回来。身体上难以忍受的痛苦让我说不出话,头无力地低垂着,冷水就顺着我的头发滴落,汇进我脚下的血泊中。
“嘉木,告诉我他是谁!”蕴明用鞭柄抬起我的头,逼问却变成了恳求,“难道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你的那个‘他’宁可你死也不敢出面?实际上,只有朕才是真正地对你好,才可以为了你抛弃一切!你不要再逼朕了,朕对你的心意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
我动了动咬破出血的嘴唇,却猛地咳嗽起来,只能微微地摇了摇头,定是方才那一鞭已伤了内腑。
“你!”蕴明见我如此固执,怒火蔓延,再也顾不得许多,举起火龙鞭又向我抽了下来。
我看着那鞭子落下,轻轻闭上眼,心头忽然一片轻松。就这样死了也好吧,虽然再不能和蕴成在一起,但想到他能够平安无事,我也就满足了。
然而过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动静。我睁眼一看,竟然发现蕴成不知何时冲了出来,伸手抓住蕴明的鞭子,跪在他的脚下。
“是你,居然是你……”愣了一会,蕴明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皇上,真的是我!”蕴成磕着头,却仍然死拽着火龙鞭不放,“一切都是罪臣的错,求皇上放过嘉木吧。”
蕴成,他竟然真的承认了?那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后果?
“你好得很!”蕴明一脚踹了过去,“你居然能让嘉木对你那样死心塌地,你能耐不小!”
蕴成不敢闪避,被蕴明踹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跪好:“皇上,都是罪臣一个人的错,不关嘉木的事!我偷偷给他下了媚药,他神智恍惚中根本不知道是谁!”
“真的吗?”蕴明哼了一声。
“是,是真的。”蕴成接着为我开脱一切罪责,“臣……早就垂涎嘉木的身子,调戏了几次,他都不肯顺从。臣今天迷了心窍,就偷偷地给他下了媚药……”
“住口!”蕴明不想再听下去了,声色俱厉地吩咐道;“将定王蕴成押进天牢,凌阳宫的一切人等全都就地斩首!〃
〃那嘉木公子呢?〃侍卫问道。
“他?”蕴明看了一眼气息奄奄、遍体鳞伤的我,余怒未消,“将他就地关在这里,除非他亲口向朕认错,朕才会饶了他!”
侍卫把我放下来时我根本无力站起,他们便把我架到一间空屋子里,锁上了门。
我独自伏在冰冷的地板上,神智昏沉,不断咳嗽。我似乎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震天的哭声,应该是凌阳宫所有的下人正被捆绑在一起等候处决。可怜为了我与蕴成的不慎,竟要连累这么多人白白送命!
拼尽所有力气,我爬到了房门口,向外面守卫的士兵叫道:“告诉皇上……”
因为一直在留心着我的反应,尽管我的声音微弱,士兵还是听见了。他们蹲下身,仔细地听我说完。
“告诉皇上,咳咳……如果他保证……保证不为这件事杀人……咳咳,我就向他认错……”
“公子放心,我们一定转达皇上。”一个士兵说完,急匆匆地跑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刚才爬动时所有的伤口都裂了开来,鲜血把单薄的衣衫完全湿透,剧痛让我再也无法支撑,我晕了过去。
十三
接下来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分明,似乎有人把我移到了床上,给我的伤口上药包扎,又似乎有人在我耳边不断低语,我却根本无法听清。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蕴明,他直挺挺地坐在我的床边,眼中满是血丝,胡子拉查似乎憔悴了不少。见我醒来,他的眼中晃过一丝狂喜,却又有意地压制了下去。
我很想脱口问他蕴成怎么样了,却终于强忍着内心的焦虑,没有开口。
“照你的请求,我饶了那些下人的死罪,我也不会杀蕴成。可是,你答应我什么的?”蕴明支撑起他的威严问我。
我的心头略略一宽,微微一笑:“那嘉木就向皇上……认错了……”
蕴明细细地打量着我,似乎看出来我为蕴成的担忧,面上的怒色渐渐明显:“这样就算认错了么?你告诉朕,你和蕴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那样不要命地维护你,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吗?”
“定王爷不是说了吗,他只是看上我的身子罢了。”我淡淡地道,心中却明白蕴明或许能够原谅蕴成肉体的欲望,却不能容忍我们情感的背叛。只要我现在露出一点端倪,蕴成的处境就可能更加危险。
“你们俩骨头倒挺硬!不过朕自会把这件事查清楚。”蕴明的手抚过我的脸,蓦地使劲捏住了我的下巴,“如果发现你们在骗朕……”他忽然顿住,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他转身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他眼角有一滴水珠闪烁,然而我此刻精神尚未恢复,也许是看花了眼。
那个动则杀戮上百人的暴君,怎么会哭?
蕴明走后就一直没有来过,只有太医每天数次来为我疗伤换药。此时服侍我的人全都换了一批,每当我随口想打听蕴成的情况,他们就战战兢兢地退了开去。
在难以释怀的焦虑中,我度过了漫长的一天一天。有时候在半夜里咳嗽着醒来,就会想起蕴成或许还在天牢中,也不知是否遭了折磨,一旦这个念头兴起,我顿时便心痛如绞——本来这个时候,他策划的行动早已结束,无论成功失败,是死是活,都胜过此刻绝望的思念。
这种隔绝的状态不久就被打破。一天下午,几个宫中侍卫冲进了我的房间,不由分说把我架到了外面的院子中。我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背着手站在我面前,他的脸上写着对我的蔑视和仇恨。
“大胆,见到国舅爷,居然不下跪?”他身边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狐假虎威地道。
我挣脱了两边的侍卫,踉跄着站好,微微冷笑。跪?连蕴明我都从未跪过,何况什么国舅?
那个男子直直地盯着我,似乎想用眼光压我屈服,半晌方道:“太监小元子招供你与定王蕴成时常秘密相处,皇上命我来审你。我一奉皇命,二是当朝二品将军,你不过一个庶人,难道我还受不得你一跪?”
他话音一落,已有人在我膝弯踹了两脚,我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然而不待那师爷笑着说出什么讥刺的话来,我已经拼尽全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既然连蕴明都把我丢给了他人审问,看来我与蕴成已是凶多吉少,此刻,我只能尽量多挽留一分失去的尊严。
“好啊,待会儿用夹棍夹断了你的腿,看你还跪不跪?”那师爷竭力想恐吓我。
“我向皇上保证不用刑,皇上才答应由我来审的。”那个国舅冷笑着摆手止住了师爷,“他爱站着,就让他站着好了。”
“是。”师爷谄媚地道,“国舅爷智勇双全,怪不得众口称赞林大将军呢。”
原来他姓林。我忽然明白了这个与我素不相识的国舅爷为什么会憎恶我了。他的妹妹林贵妃原先宠冠后宫,可自从我来到离都后蕴明就几乎从她那里绝迹了。外戚的权势几乎全都牵连于宫内争斗的胜败,林国舅要恨我,也是该的。想到这里,我微微苦笑,没想到我居然沦落到与后宫妇人争宠的地步。
“嘉木,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以前数次与蕴成密谈?你们谈的是什么事情?”林国舅只问了两句,可这两句话却让我平白有些吃惊。难道他看出了蕴成谋反的端倪?
“没有。”我断然答道。我知道蕴成也决然不会招认。毕竟这已不是调戏后宫的过错,而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了,一旦认了,就是凌迟碎剐,抄家灭门。
“这可是你们的心腹奴婢小元子亲口招认的。”林国舅冷冷地看着我,“你若老实交待,说不定皇上会饶你一命。”
我淡淡一笑:“一个奴婢屈打成招的供词,恐怕不够扳倒权重一时的定王吧。”
“算你聪明。”林国舅冷笑了一下,“那么你就会明白,此刻我是多么迫切地想从你嘴中掏出真话来。”
“无可奉告。”我说完这四个字,就闭上了眼睛。也并不全是因为不屑看他,而是站得久了,竟有些晕眩起来。
“好,看我们谁能耗得久。”林国舅笑着转身离去。
天已经黑了,我却依然站在院子里。旁边几个侍卫牢牢地看着我,既不让我走动,也不让我回房。原来,林国舅用的这一招,就是“画地为牢”,想让我熬审不过,他就能够一石二鸟除去我和蕴成——他们林家在宫中和朝中的宿敌。
我猜得不错。夜越来越深,连看守我的侍卫都换了一班,他们却依然没有让我休息的意思。疼痛和寒冷,饥饿和干渴连番向我侵袭而来,然而这却不是最致命的。随着我的意志慢慢涣散,困倦如同渔网一样将我牢牢地裹住。勉强站立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眼睛也无法睁开,就算我死命地掐着自己的手指,也无法抵御睡眠的侵袭。终于,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哗——一桶冰冷的井水泼在我身上,我被寒气一逼,立时醒了过来。
“木头公子,你不是喜欢站着吗?站起来啊……”旁边的侍卫们哈哈笑着道。
我没有动。方才那一桶井水浸进了未愈的伤口,痛得钻心,也让我无法立时站起。
“不站着,就只能跪着了。这可是你自己乐意的……”侍卫们说着,上来两个人,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摁跪在石子地上。
我紧紧地咬着嘴唇,压制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呻吟,然而冷水的刺激却让我不住咳嗽起来。
黎明时分,石子硌着膝盖的刺痛渐渐变成了麻木,困倦再次席卷而来,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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