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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花颜:风华医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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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道:“三殿下金尊玉贵,奴婢不敢领三殿下这份情!”

鲜红的八角绫纱宫灯投在她的眼底,亮汪汪的,浅浅的红,像那日她被打得满身是血,然后被一盆冷水倾下,——那忽然在眼前放大的浅红血水。

那一刻,他觉得他一颗心脏都已经被拍打得稀烂,忽然之间便盼着她再也不要睁开那双让他心旌神荡的剪水双瞳。

不要再醒来,不要再活着承受她根本承受不住的疼痛和屈辱。

他早已知晓,她逃不了。

连自己的长子都能痛下杀手,何况她一个小小婢女。

他没接她摔过来的斗篷,却在她迈步又要离去的一霎,再次执住她的手臂。

他仓促地解释道:“我知道想杀你的是谁。当初出首你,只是不想让你再受更多苦楚。我还暗中通知了二哥和五弟。你知道的,有些事,我……有心无力!”

她是懂他的。他不像许知言有父亲怜惜,也不像许知捷有母亲宠溺。他提到他卑贱早逝的母亲时,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了然和痛惜。

可此刻,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咬着牙慢慢道:“三殿下,请放手!”

许知澜不放,反而将她用力一拉,让她几乎跌在他的怀里。他将她的手拖向他的心口,哑声道:“欢颜,我……一直没变过。”

欢颜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以往让她紧张而愉悦的暖暖气息,此刻意外地要逼出她的泪来。

她点头道:“是,你没变,是我变了!行了吧?”

许知澜猛地将她拥紧,喉间有压抑的哽咽:“我知道你也不会变。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怎么会说变就变?你须得明白,若我有二哥或五弟那样的地位,我……我便是死了,也舍不得你受那样的苦楚!”

欢颜狠狠地推拒着他结实的胸膛,忍不住迸着泪叫道:“你是该死!二殿下五殿下可以看着我死,甚至亲手送我死,唯独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许知澜拢紧她,由她用力捶打着,再不肯放手,隐忍地说道:“我并不是亲手送你死……我只是不得不筹谋好我们的退路!任何你或我可能走下去的退路!”

“我不要退路!”

欢颜抓挠他的手臂,却绝望地发现她的动作只是徒劳。

他的衣袍厚实,他的肌肉坚实,他以往让她骄傲的一切如今让她如此痛恨。

她努力尖着嗓子但终究只是嘶哑地叫出声来:“既然你立誓和我厮守终身,理当生同生,死同死,何必要什么退路!海枯石烂的山盟海誓,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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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枯石烂的山盟海誓,没有退路。我喜欢这句话,你们呢?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三)

许知澜红着眼圈,终于低吼出声:“若不留退路,如今我还能这样抱着你,做着一世相守的梦吗?”

他一俯首,将她亲住。

欢颜挣扎,双唇却已给堵得结结实实,愤怒的控诉被人狠狠地吮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陌生,陌生得让她绝望。

殿中的笑语喧哗淹没了她的呜咽和挣扎,连殿门口的守卫也只将注意力放在殿中的传唤上,再无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轻微动静。

——便是注意到了,谁又来敢管三皇子的闲事?

她只是小小的侍婢而已,甚至连宫女都不如。

不知是绝望还是伤心时,身后忽有人漫不经心般笑道:“楚相,你瞧在是在唱哪出呢?牛郎织女除夕相会,抱头痛哭成这副模样!”

许知澜一惊,手臂略松,欢颜已挣脱开来,抽泣着转头看时,却是萧寻、楚瑜缓缓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萧寻见欢颜满脸是泪,眸光已是冷凝,眉梢眼角却依然是散淡笑意,“呀,这不是二殿下的侍儿吗?刚刚二殿下还在问你去哪里了呢,原来却和三殿下在此……”

他笑了笑,随手递过一块丝帕,说道:“眼泪擦干净再进去吧!二殿下看不见,可旁人都是明眼人。”

欢颜正是狼狈时候,只想快快逃离此处,眼见萧寻伸来的手腕挡住去路,“啪”地狠狠将他的手连同丝帕甩开,吸着鼻子冲了开去。

丝帕落地,手背给她拍打的地方麻麻的疼。

打他的力气不小,想来心中的怒气更大。

萧寻尴尬一笑,弯腰将丝帕拣起,说道:“真没想到,太子府出来的丫头,脾气也能这样坏!”

两人相处多时,他哪会真的不知欢颜脾性?只是一时想不出,她在他跟前胆大妄为,无所顾忌,难道在诸位皇子跟前也敢这样放肆?

或者,是和所谓的天朝贵胄相处惯了,她才没把他这个属国皇子放在眼里?

他该生气的,可攥回丝帕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楚瑜时,却见他正对着欢颜离去的方向出神,一双黑眸极其幽深,再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知澜神色已复,拾起地上的斗篷,向二人说道:“知澜一时失仪,让萧公子和楚相见笑了!”

楚瑜回过神来,向许知澜轻笑道:“三殿下失仪的时候并不多。”

许知澜静默片刻,缓缓道:“她虽是侍儿,却与我们几兄弟一起长大,情谊不比他人……前儿出了些事,她对我有点误会,我希望能解释清楚。”

楚瑜拍拍他的肩,叹道:“看来这误会不浅,三殿下还得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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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四)

萧寻却笑道:“楚相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若我朋友把哪个女孩逼成这样的泪人儿,我一定劝他,兄弟,还是节哀顺变吧!”

他也拍拍许知澜的肩,笑道:“三殿下,从来美人如花,折了一朵,还有无数朵,还怕无处寻芳?三殿下若不是擅此道,改日萧寻送上一打蜀国美人给三殿下换换口味如何?”

楚瑜大笑,问道:“你既要送一打给我,又要送一打给三殿下,看来真的是嫌府上美人太多了!”

萧寻望天长叹,“楚相你懂的,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大殿走。经过偏殿时,却见欢颜端着盏茶自茶房奔出,却已拭尽泪痕,容颜冷凝,只看向许知澜。

三人不觉都顿了足。

许知澜眸光闪了闪,举步便走过去。

欢颜挺直脊梁立于阶上,看他走到跟前,忽扬手,将杯中茶水泼在他的脚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回茶房。

三人都怔住。

楚瑜愠怒道:“这丫头怎敢如此无理?便是有二殿下撑腰,也不该这等猖狂!三殿下,要不要叫人捆了,好好教训教训?”

许知澜看着犹在地上冒着热气的水渍,缓缓地摇了摇头,退开几步,慢慢走回大殿。

还是一惯的稳健,并看不出有多少的凄伤或不安,只是一双曜亮如星的眼眸明显黯淡许多。

楚瑜摇头叹道:“真想不到,三殿下也有这样痴情伤心的时候……这丫头也忒有个性了!”

萧寻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泼在地上的水渍。

热气已无,水渍渐冷。

无言地诉说一场覆水难收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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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端了醒酒汤送进去时,聆花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许知言身侧,正轻言巧语地说着什么。

许知言侧了头问:“怎么去了这许久?”

欢颜道:“我自己开的方子,现煮的,可以益肝明目。”

许知言轻抚双眼,低叹道:“欢颜,一切不过是命而已,也不用太费心。”

欢颜静默片刻,答道:“有时候,怎样的命,也是靠自己争取的。小姐,你觉得呢?”

她目注聆花,眼眸亮得奇异。

聆花坦然看向她,抿唇而笑,“不错。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若是呆坐屋中,不谋不动,天下也掉不下成事的机会。”

欢颜笑道:“那么我是不是该恭喜小姐?人谋之后,还有天意相助,方才会有这段锦上添花的好姻缘。”

聆花微微蹙眉,眸中氤氲出一丝愁绪,低低叹道:“我便晓得你已记恨上我。”

欢颜冷淡地转过头去,说道:“奴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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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五)

她口中说着不敢,神情间殊无惧意,连许知言都皱了眉,劝道:“欢颜,聆花刚已经和我解释过,你房中发现的毒药,并不是她存心陷害。只怕……她也是给有心人利用了!”

聆花低垂臻首,婉然叹道:“欢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甘共同,情如姐妹,你看我几时伤过你害过你?便是你的吃穿用度,又有哪样不如我的?只是那件事实在牵涉太大,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不知会连累多少人,我又怎敢隐瞒?你可知……自你出事,我不知哭了多少眼泪,哪一夜睡得安稳?”

欢颜淡淡笑道:“我以为我出事了,小姐会睡得更安稳。”

聆花愕然,眼眸便蒙上雾气,渐渐聚于睫间,堪堪欲落。

许知言低斥道:“欢颜,住口!”

此时,楚瑜、萧寻在外散心片刻,刚刚走回席前。

萧寻一眼瞥到两人模样,不由地走上前,笑道:“你这丫头可真了不得,我以为只敢对我凶呢,原来对公主也是这般!我这心头可舒服多了!”

聆花忙收了泪,微笑道:“萧公子误会了,欢颜一向有礼有节,何尝对我凶了?我只是和欢颜叙些往事,偶尔有些伤感而已。”

她拍拍欢颜的手,柔声道:“这里人多,我们回府后再细聊罢!”

她站起身,向萧寻裣衽一礼,才扶了侍女的手款款走回自己座位。

却是姿形袅娜,清雅娇柔,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萧寻看着她身影,却向欢颜凑过去,低低笑道:“小白狐,你不会在外受了气,回来把气撒在她身上了吧?”

欢颜又羞又气,向他怒目而视。

萧寻见她眼圈微红,又后悔不该拿她的伤心事取笑,忙道:“好吧好吧,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三杯如何?”

言毕,他果然令宫女倒了酒来,满饮三杯,才和许知言打了招呼,退回自己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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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言见他走了,才问道:“刚谁给你气受了?”

欢颜瞪了萧寻半晌,答道:“也没什么。刚等醒酒汤时遇到这个浪荡子,拌了几句嘴。”

“萧寻?他不敢吧?你给他气受差不多。”许知言啜着醒酒汤,慢慢道,“你便欺我看不见,信口胡扯吧!”

欢颜嘀咕道:“我哪有?你不信便算了……”

她这样说着,声音却低了下去。

许知言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只沉吟着说道:“聆花既然亲自过来解释,毒药之事,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怀。”

欢颜冷笑道:“二殿下,你信她的话吗?”

许知言不答。

欢颜便有些灰心,黯然道:“我便知……若是她开了口,旁人便只会听她,只会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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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六)

聆花虽是深得宠爱的太子义女,如今更是钦封的公主和未来的蜀国国母,却一向温和谦顺,连对府中婢仆都是和颜悦色,素有贤德之名;而欢颜身为一介侍婢却得众公子另眼看待,受她帮忙接济的人虽多,但心怀妒嫉不平背后嚼舌根的却也不少。

萧寻、聆花虽已定亲,但算来两人应该没见过几次,如今见两人争执,萧寻竟也一眼便认定是她无礼取闹,更让她心绪低落。

许知言沉默片刻,慢慢将喝了一半的醒酒汤放下,缓缓道:“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未必是输。”

欢颜眼眸中有什么闪了一闪。

许知言继续道:“言轻莫劝人,力微休重负。欢颜,我只信你。但这世上聪明人太多时,便只有糊涂人能活得更久些。”

他向她举起了酒杯,轻笑道:“我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便能长长久久地伴着我,然后……找到一个可以和你长长久久快快乐乐携手一生的人。”

欢颜心头渐渐漾过暖意,伸手接过他掌中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新纳的几名宠妃正在轮流给景和帝敬酒。

章皇后心不在焉地坐着,留心到这边动静,附耳向景和帝说道:“皇上,知言似乎很喜欢那个丫头。”

景和帝醉眼惺忪,含糊道:“那便随他喜欢吧!古古怪怪的性子,至今不肯娶亲……先纳几个姬妾在屋里也好。”

章皇后笑道:“既然皇上也有此意,何不趁着今天高兴,把她许给知言?”

景和帝哂笑:“皇后,这些许小事,你拿主意便成,何必问朕?”

章皇后连声应了,目光投向席上已喝得醉意醺醺的许知捷。

这几个月许知捷常鬼鬼祟祟地跑慈恩寺去,到底是求的什么佛,听的什么经,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会不知道?

若是她出面,他这犟脾气发作起来,只怕又惹是非。

可若是不理,他满心只想着这丫头,指不定会坏了大事。

偏生许知言虽百般维护这丫头,却毫无将她收房的意思,否则他早就该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怎么会轮得着许知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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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锦王府后,欢颜便将自己原来在聆花院中的箱笼卧具搬入万卷楼,住入楼上辟出的暖阁中。

此时诸皇子均已搬出,年幼的随母入宫,年长的分府另住,原来的太子府完全变成了锦王许知言的地方。

他并无妻室,欢颜和他朝夕相处,极得宠爱,虽是侍女,地位却是超然,比原来更加自在。她听了许知言的劝,再不去查探当日她房中致马癫狂的毒药是谁嫁祸,但她心生芥蒂,也再不可能与聆花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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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七)

好在她只在医理上用心,除了给人治病,寻常时候都只在万卷楼中研习医书,连原来养的小白猿都带到了楼中豢养着,再不会和聆花有太多交集。

许知言性情孤僻,行止不便,年后只往宫中和外祖家道了贺,便继续过他深居简出的生活。朝臣知他性情,也不敢过来打扰;兄弟中只有许知捷常来看他,——却是呆在欢颜身边的时候多。

这日已是正月十四,欢颜正在窗边用她的红泥小茶炉泡着茶,忽听得楼下有人喧闹说笑,院里养的猎狗阿黄上跳下窜汪汪不绝。小白猿听到动静,丢开爪上的果子,攀到窗棂上往下观望。

这来的便不会是熟人了。

欢颜正猜疑时,知言的贴身侍女宝珠已走上来禀道:“殿下,萧寻萧公子来了!”

许知言正在案边理着琴弦,闻声道:“也不是外人,快请上来!”

宝珠应声下楼,不一会儿便听得笑声朗朗,却是宝珠引了萧寻踏上楼来,一路笑道:“一盏茶,万卷书,加上红袖添香,仙猿相伴,二哥这日子,真可比神仙了!”

欢颜不觉翻了记白眼。

他倒不认生,和许知言才见了几面,便自顾哥哥弟弟唤得亲切了。

许知言浅浅而笑,说道:“萧兄快请坐。宝珠,看茶!”

萧寻一眼看到欢颜爱理不理的模样,却似给阳光直照到心底般通透爽亮,笑道:“原来我的救命恩人也在。欢颜姑娘,这些日子潜心医书,医术必定更上层楼了吧?”

欢颜自顾泡着茶,也不理他。

小白猿难得见到生人,好奇地绕着他走了两圈,像在品度眼前男子的来历。

萧寻谄媚地冲它笑笑,说道:“你是小白吧?听欢颜说你很听话,关键是试药试针时很配合……”

想到小白的命运,同病相怜感油然而生。

他示好地伸出手,打算摸摸它的头。可惜小白猿毫不领情,警惕地看着他的笑容。忽见他的手伸来,立刻跳跃着闪过,爪子已迅捷如电抓向他那张自负英俊无比潇洒无双的白皙面庞。

他身手高明,自是不会让白猿抓着,但疾身避开时还是吃了一惊。

更可恶的是,这白猿虽未继续攻击,兀自弓着身子向他龇牙咧嘴,横眉冷对,一脸的敌意。

萧寻苦笑道:“小家伙,就和我养过的那只小白狐一样,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这下便换成欢颜对他横眉冷对了。

若不是许知言在场,说不准又会从袖子里掏出蜈蚣蜘蛛之类的向他展示一番。

萧寻冲她一笑,退开两步,白猿也才慢慢踱回到窗边,依在欢颜裙裾旁,立时换了副俯首贴耳的乖巧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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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八)

萧寻便觉得这白猿真的和他太像了,——给欢颜拿来当试验品,还能这么欢天喜地,他和它是不是一样的……贱?

许知言侧耳听着动静,摇头叹道:“萧兄莫怪,这丫头和这畜生都被我们兄弟宠坏了,没规没矩的。——可曾去见聆花?”

萧寻听得他把欢颜和白猿并举,得意地向欢颜扬了扬眉,才笑道:“刚已遣人进去问候。母后听说亲事议定,遣人送来一批上等蜀锦给公主做衣裳。萧寻不敢怠慢,因此一收到立刻送了过来。”

欢颜抿紧唇盯着他,正用乌漆描金茶托端了两盏茶走过来,先奉了一盏给许知言,又去取另一盏。

萧寻一边道谢一边伸手去接另一盏时,手指明明已碰着瓷盏,欢颜却轻巧地端了那盏茶从他掌边滑过,径自走了开去,很是惬意地自行饮了一口。

萧寻伸在半空的手顿住,已是傻了眼,叫道:“喂,你……”

许知言目不能视,也猜到必有蹊跷,皱眉道:“怎么了?”

萧寻恨得牙痒,却只得咳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只觉过了一个新年,欢颜姑娘出落得更漂亮了!”

许知言不置可否,低头啜了两口茶,猛地悟过来,抬头问道:“欢颜,萧公子的茶呢?”

他听力灵敏,心细如发,听不到萧寻喝茶声,再忆及方才情形,倒也推测得十分准确。

欢颜瞪了萧寻一眼,答道:“殿下,宝珠已令人备茶去了。我不知道他来,刚只为殿下泡了一盏茶。”

许知言淡淡道:“那你现在喝的,又是什么?”

欢颜一呆,再不晓得他是听到了自己的喝茶声还是信口逛她,端着茶盏一时没能答话。

许知言愈发肯定,脸色微微一沉,将手中茶盏磕在案上,说道:“自己去管事那里,领上二十鞭子!”

萧寻一惊,忙笑道:“二哥别误会,欢颜只是开玩笑。”

窗边恼怒瞪他的,除了小白猿,还有他的小白狐……

同时招惹了这两只好像不怎么好玩……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欢颜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茶盏,说道:“她的确只泡了一盏,刚见我过来,已经赶着又泡了一盏。这不是么?”

他走回案边,低头细细一品,便赞道:“好茶!是最上品的明前碧螺春吧?泡茶的水也轻,是东城的惠泉水吗?听说宫中所饮茶水都是那边汲来的。”

这茶却是欢颜喝过两口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嗅着茶水,却是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再不知是回味茶香,还是感觉她唇舌间留下的气息。

欢颜涨红了脸,更是恼他轻浮,但眼见得许知言已经动气,也便敢怒不敢言,只将一双明珠般莹亮的杏眼狠狠地剜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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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九)

许知言神情稍霁,这才微笑道:“不是惠泉水。这丫头也爱品茶,闲来没事最喜欢弄些新奇玩意儿泡茶。——这是隔年的雪水吧?”

欢颜瞪着萧寻,好一会儿才答道:“并不是一般的雪水。前儿在东山住时,禅房前有株绿萼刚开花时遇到雪天,我取的那花蕊上的雪,好容易才收了一小瓮……”

她盯着萧寻手中茶盏,神情间颇见惋惜和痛心之色,分明是认为这好好的茶给萧寻喝了去,简直是糟蹋了她的心血……

再好的茶水,萧寻也开始食不知味。

当初似真似假的表白,还真让他顶了个轻浮浪荡子的帽子无法翻身了?

如今便是想辩解也无从辩解。那晚许知澜的模样固然不像放弃,便是许知捷、许知言只怕也各有想法,便是欢颜终身未定,也绝对不会容忍他来染指。何况他即将迎娶聆花,和她误会重重心结难解的宁远公主聆花……

他叹道:“原来是梅花上的雪所泡,怪不得入口虽香,喝了后却一股子的凉意直往上冒,让人沉不下心来。”

欢颜盯他一眼,说道:“公子错了!梅实味酸平,可除热解烦,静心解毒;梅花则可开胃散郁,生津活血。梅花上的雪所泡之茶,只会让人愈发地沉心静气……只是若有人天生的心浮气躁,便是喝再好的茶也是无用。”

许知言皱眉。

萧寻忙笑道:“姑娘不愧是当世女华佗,居然连我心浮气躁也看得出!上回我受人暗算中毒极深,亏得欢颜姑娘救治才捡回一命。但也不知是不是余毒未清,的确时常不适。今日过来原就想请欢颜姑娘再帮我把把脉,瞧瞧有没有方子可以调理。”

许知言便轻笑道:“既是如此,欢颜,快去为萧兄诊诊脉。”

欢颜只得应了,坐到跟前听脉片刻,很不给面子地径直说道:“萧公子脉相平稳,心跳有力,身体应该十分健康才对。”

萧寻只觉她的手指滑腻如脂,所触之处莫名地微微酥麻,连心跳都不由跟着剧烈,想心跳无力还真不容易。他暗自诅咒一声,说道:“并非每日都不舒服,只是偶尔会气促心悸,四肢绵软。”

“偶尔?”

“嗯。”萧寻含糊道,“这一两个月间,总有那么几天觉得不适吧……或许还有余毒未清?”

欢颜凝望着他那张秀逸不俗的面庞,忽粲然一笑,“我明白了!我这便去开张方子,公子回去每日煎上一剂服了,调理两个月应该便不妨事了!”

她的面庞与萧寻近在咫尺,此刻笑容璀璨,绚烂之极,竟让萧寻目眩神驰,却油然生出种危险感,忙敛了心神,口中道着谢,心里却暗自盘算着,无论她开什么药,他绝对不会沾上一滴。

他活得好好的,犯不着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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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书名,我当然知道是原来的好。其实我也很头疼耶,想书名真是件很痛苦的事有木有!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十)

欢颜遂到一边开药,萧寻却品着茶与许知言闲聊。

欢颜从小与许知言、许知澜等温文沉稳的男子相处,很是厌恶萧寻那副轻薄浮滑的模样,何况这一生最困窘无助最伤心难堪的时候都给萧寻看了去,虽然有过一段交往,却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文·冇·人·冇·书·冇·屋←,省得常因他想起那些伤心事。但她也知道萧寻文才武略俱是不凡,绝非寻常那些不学无术的贵家公子可比。此刻见他与许知言提起琴棋书画,居然也能侃侃而谈,风雅不输名士,倒让她刮目相看。

一时方子写好,欢颜送到萧寻跟前,眼见得许知言杯中茶水喝去大半,犹豫了片刻,到底重新烹了茶,为二人添满。

萧寻接过茶盏,黑亮的眼眸弯了弯,神色间的意味不知是得意还是感慨。

但他依旧如常向许知言说道:“久闻吴都元霄节闹花灯最是热闹,小弟正预备前去游赏一番。”

许知言微笑道:“聆花从小进府,很少有机会出门。如今眼看着就要远嫁蜀国,萧兄不妨带她同去赏灯,彼此也可多多亲近。”

“这……”萧寻犹疑道,“宁远公主并非寻常人家小姐,何况男女内外有别,恐怕多有不便之处……”

“哦,是我孟浪了!”许知言也不在意,温和笑道,“听欢颜提过萧兄一些事,原以为萧兄是个不为俗礼所拘的风流名士,原来却是位因循守礼的端方君子。”

萧寻一呆,再不晓得这是在损他还是赞他。转头去看欢颜时,她却已走回窗边喝茶看书,连瞧也不瞧他一眼。

这小狐狸到底在许知言跟前说他什么了?

许知言看着温和,可话语间不冷不淡的嘲讽意味和欢颜简直如出一辙……

他终究干笑着说道:“宁远公主高贵娴淑,天下知名,萧寻怎敢等闲视之?”

许知言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修长的手指缓缓在琴弦拨过,几个音调缓缓流出。

仿若不经意,却如一道剔透清泉,潺湲自心田滑过。

萧寻已是眼睛一亮,“《平沙》?”

“萧兄好耳力!”

许知言微讶。

他正在理弦,心有所思之际,指间不自觉地划了几下,连他都不曾留意自己弹的是哪支曲子,却让萧寻一语道破。

“这琴也非寻常,应该大历皇帝时,卫道士所斫的古琴琼响吧?”萧寻微笑,不觉摸向腰间玉笛,“闲来我也爱玩这些。不过我更喜吹笛子。”

他的笛和剑也不是凡物,和部属会合后,自然早早遣人赎了回来。

许知言笑意漾开,素袖忽动,十指拂弦,便有琴声宛转,悠扬荡开,却是声清韵雅,令人闻之心舒神畅,正是一支《平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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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十一)

萧寻听得出神,不由地取了玉笛放到唇边,顺着曲调而和,果然相依相辅,如见风静沙平,云程万里,长袖临风之际,宛然觉鸿鹄之远志,舒逸士之心胸。

欢颜开始还埋头看书品茶,懒得再瞧萧寻一眼;待琴笛相和,却觉心胸涤荡,神魂俱杳,如秋日临荷,惊鸿照影,飘然有凌云之气。

白猿也不再瞪萧寻,聚精会神地听着音乐,好像也能听懂一般。

一曲将了,萧寻眸光转到欢颜身上,见她正出神地往这边凝视,不觉心中得意,笛声中便多了几分欢悦之意。

这时琴声忽然拔高,如一节钢丝蓦地抛到了半空,却迟迟不曾落下,萧寻心中剧震,忙要敛回心神时,笛音已随之大变,犹未寻出琴音乍变的缘由,只闻刺耳的“铮”的一声,竟是琴弦断了。

欢颜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急奔到许知言跟前,叫道:“二殿下!”

许知言抚于断弦,有鲜血自指间溢下,一滴滴落于琴身,缓缓渗入桐木坚实的质理。他怔忡般默然端坐,如玉石琢就的面庞上眉目深邃,无声地卷出一抹苍凉。

欢颜急忙拿丝帕掩住他伤处,便要去寻药。

知言手腕一抬,已拉住她轻笑道:“没事,蹭破了点皮,不用上药。”

欢颜将那伤处再一打量,点头道:“的确不妨事。可这琴弦怎么好好的就断了?”

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去检查琴弦,只是惊疑不定地看向许知言。

她通晓音律,也知乐由心生,突然拔高的音调必定和他的心绪息息相关。

但许知言只微笑道:“没什么,方才只是走了神。——忽然便觉得,萧兄吹奏的,不是《平沙》,而是一支《凤求凰》。”

欢颜便瞪向萧寻。

萧寻摆弄他的玉笛,叹道:“不错,的确是我分神在先。”

他这样说着,神情却是无辜,分明在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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