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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之风by 蝙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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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水珠落在小草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无数滴。 
“终于下雨啦。”我说。 
路上的行人都跑了起来,草坪上玩的小孩子们也都在大人的呼唤声中回家去了。 
我们孤单地坐在草坪上,我看着天,他看着地。 
雨下得越来越大,黄豆大的雨点子砸到我的脑门儿上,生疼。湿透的衣服被随雨而来的风一 
吹,冷得直想打战。 
一直在等着我的大哥,被这样透心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你也一样冷吧? 
为什么还不放弃呢?我都受不了了。 
昨晚上老妈难得恩准了我跟她和银萧一起看电视,演的是一对怨偶,男的的父亲杀掉了女的 
的父亲,双方的母亲也都视对方为仇敌,死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最后,他们两人还是排除 
了万难走到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种肥皂剧我一向看得是兴趣缺缺,与其看它还不如去看课本,可老妈一定要我看,而看到 
最悲情,最高潮处,她居然——哈哈狂笑起来。 
我和银萧躲到角落里非常惊恐的看着她,她不屑地看我们一眼:”怎么?不可笑吗?” 
是很可笑,可是…… 
“他们的妈也真够笨的,他们如果真能在一起,她们能拦住?他们如果没法儿在一起,即便 
结婚了终究也是要分开的。至少也要给他们一个死心的机会吧!” 
我心中动了一下。 
是啊,没有一个死心的机会,那才是痛苦啊! 
我这才恍然,原来老妈一直都在给我们机会死心,而大哥现在则是等待老妈死心,我……我 
在等待大哥死心! 
秀美哥,你们是想让龙大死心?还是你们根本就无心? 
“这么大的雨……淹死算了……” 
“死掉,也算死得其所吧……” 



龙大那天就住在我家,老妈什么也没问,只是很体贴地帮忙敷他那张小青脸。 
第二天他与我一起翻墙上学,我们回来的时候老妈讲说龙叔叔来过电话了,问龙大在不在, 
老妈很不客气地答说不在就扣了电话。 
我问她为什么,她很大义凛然地回答她最看不上体罚小孩的家长。 
我狂倒! 
龙叔叔这一巴掌就是体罚,你用菜刀丢我算什么?……对了,那不是体罚,是谋杀。 
一天放学,龙大没有跟我一起,自己先走了。 
自从他住我家后我们就总是一起翻墙,今儿忽然只我一个,有点不太习惯。 
到了侧门墙边,那墙外头有人说话,我没在意,把书包带抡了抡,呼一声扔过去。 
只听外面”啊呀!”一声,有人倒地。 
是哪个倒霉鬼啊?不是砸死了吧! 
我慌忙攀着树爬上墙,一看:”哎?大姐大,龙大?” 
墙那边的小路上,龙大呈尸体状瘫在那里,大姐大文彩正在检视凶器,。 
“悠远?原来是你……” 
“我不是故意的……” 
你的运赶得上银萧那么背了,可怜的龙大。 
“算了,这样他也会比较乖,你愿不愿意帮我把他移到我车上去?” 
“非常乐意!”只要你别追究我的过错! 
我吭哧吭哧爬下来,和她一起吭哧吭哧搬着龙大丢上车。 
我平时翻这边的墙就是因为这儿人少,就算用尽各种姿势翻也不会有人侧目,也因此丢书包 
的时候就特别的大胆……恩……现在才发现,其实在这里杀人移尸也很完美! 
做完帮凶,我拍拍手捡起书包打算离去。 
“喂!别走!我还要你帮忙呢!” 
“啥?”我回头,”你不是还要把他分尸吧?” 
秀美哥和我的关系她应该还不知道,因此我说起话来也特别的放心。 
“不,我有话想和他说,得带他到另一个地方去,万一他醒不来你还要帮忙……” 
说实话我不想淌这趟浑水,她和龙大的问题应该他们自己去解决,不过……唉!还是心虚! 

龙大躺在后座上,我坐上副驾驶的位置,文彩开着车,我们三个人一起,驱车驶向不知名的 
地方。 

我看着文彩专注开车的侧脸,有些疑惑。她其实长得很普通,五官没有任何的特色,你即使 
打量她十分钟也找不出她哪点与众不同来。可龙大就是”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龙大说。 
这话没错,可问题是,他说的一直都是”喜欢”她。 
喜欢就是喜欢,在中国的语言中,它和爱是完全不一样的。 

龙大扶着被打的懵懵的脑袋从后座上垂死挣扎起来。 
我扭过身对他笑:”醒啦?” 
“这是要去哪里……?” 
“杳无人烟的地方。”我说。 
“然后把你分尸。”文彩说。 
龙大干笑,我却笑不出来。 
她是认真的。 
我知道。 

下午的街道,车水马龙,满耳只听到繁华的声音,满眼只看到城市的繁荣,在这样嘈杂的地 
方,每个人痛苦的摸样,每个人挣扎的声音,就被不动声色地掩埋了。 
我们不知道她想开着车跑去哪里,她一直在漫无目的地乱转,似乎是想找个什么地方把我们 
丢下去,然后像那些声音,那些景象一样,无声地掩埋掉。 
“大姐大……”我困难地开口,”龙大已经醒了……用不着我了吧?我可以回家了吗?” 
她冷冷道:”你想我丢你到哪里?禁止停车区?还是车最多最容易撞死人的地方?” 
“……那就算了……”也的确不好停车…… 
天渐黑下来,路灯一盏一盏亮了。大姐大好象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汽车驶入一个地下停车场 
,停了下来。 
她抽出钥匙,看着我们两个。 
“悠远可以回去了,龙晓清,你跟我来。” 
有点像警匪片分配任务……? 
他们两人很快下车,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走入电梯,我呆楞楞看了一会儿,等门关上才 
想起来,扑上去扯嗓子大吼:”喂!这里是哪里啊!你们可不能把我丢这里就跑了啊!” 
而他们给我的回应只有电梯门上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 
“真是一点义气也没有!”我怒而大吼。 
一低头,发现手上空空,书包呢? 
……忘在大姐大车里了…… 
气死! 
闪动的号码停在最高的24层位置,24……对了,大姐大曾说过她的公司就在某个24层的写字 
楼里的,就是这儿吗? 
我按下上升键,楼层号码又依次下移。 
不把书包要回来可不成,否则今晚回去…… 
想到老妈拧着我耳朵尖叫的摸样,我的头现在就痛起来了。 
电梯门滑开,我走进去,按下上升键。 
电梯即快且稳,指示灯不断变化着,很快就停在了24层的位置上。 

这一层没有人。 
我在黑洞洞的楼层里转了好大一圈后才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是下班时间,工作的地方当然没有人,不过奇怪的是,这里不仅没有人,连任何的办公 
用具也没有。 
这是空空的一层楼,除了好象被洗劫后剩下的垃圾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是搬家了吗? 
那龙大和大姐大在哪里? 
我又四下转了一圈,才好不容易在一个隐蔽的拐角处找到了一个通向楼顶的窄小楼梯。 
楼梯很陡,但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四脚……不,四肢并用就爬了上去。我边爬就边觉得身体 
的周边地带都是厚厚的尘土,等上去了借光一看自己,喝!真正就是灰头土脸啊! 
太阳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天上挂上了一牙弯弯的月亮,星星很少,只有特别明亮的几颗, 
今夜有薄云,天空也显得脏脏的。 
楼顶上是空旷的地带,风很大,我刚一冒头就被一阵大风吹得险些闭了呼吸。 
我没有看见他们,但是谈话声却顺着风声刮过了我的耳朵。我顺着声音的来处找去,发现他 
们是在楼顶边缘处的护栏旁边,龙大坐在护栏上,文彩扶着护栏站着,两个人用很大的声音说 
话。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忽然就不想叫他们了,便弓起身体,悄悄地溜到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护栏 
拐弯处藏起,偷听他们。 
“我破产了,你知道吗?”这是文彩的声音。 
“今天才第一次听说。” 
“我被人骗走款项的事不是已经登上了报纸头条?” 
静。 
“……对不起……” 
“你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对不对?破罐子破摔?” 
静。 
“我不要你同情我,晓清,你是我所爱过的唯一一个比我小的男人,可是我却把我全部的真 
心都给了你。为什么不爱我?” 
静。 
“那两个设计师确实很优秀,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爱上男人,而且还是两个,难道 
你就不觉得羞耻吗?即使我年纪比你大,甚至有时候朋友们都嘲笑我老牛吃嫩草,可我是个女 
人!只这一点,难道也比不上他们吗?” 
“不,你比他们优秀。”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混蛋,你满意了吗?” 
“晓清!” 
“你还想要我怎样?我告诉你我已经对那两个人死心了,分手了!我也被我家赶出来了!我 
也对你没有感觉了!我们分手吧!你听清楚了吗!女人!”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吗!” 
“那已经过期了啊!” 
我几乎笑出声来。 
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找出了一支昨天在老爹那里偷来的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着,深吸 
一口,让袅袅的青烟如丝般从口中抽出,风乱舞,烟雾的丝随风散去,一点痕迹也没剩下。 
男人永远都是实话分子,我们开口,就绝对没有假话存在,只是那样的”真实”没有一定的 
保质期,也许明年,也许明天,也许下一刻,诺言就会腐烂,臭气熏天。 
所以相信男人的宣誓的女人永远都是输家,再如何不甘、痛苦、挽回、撕扯、抢夺,即使成 
功了,得回的也不过是垃圾而已。 
文彩在低声哭泣,我可以想象她的样子,头发蓬乱,满脸泪痕。平时那么精明那么强干那么 
利落的你哪里去了?爱上一个人,连尊严都没有了吗?还是说一切都失去了,就想去抓那飘散 
在空气中,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到的虚幻呢? 
“你骗了我……你们都骗了我……” 
那是你太蠢了,不是吗?”笨女人”? 
“我也得到了我的报应呀……他们也抛弃了我呀……”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她哭,他就陪着她抱头痛哭。 
“爱上男人就不对吗?爱上他们,就罪大恶极到该去死的地步吗?” 
他们……你果然是爱上了他们两个。 
一样的外表,一样的心,一样的灵魂,一样的无情。他们的爱情也如同所有的男人一样,永 
远都是现在进行时而非过去现在将来时。 
你也输了,龙大。 
当一个赌徒将自己的裤子也押上桌面的时候,他必输无疑。 
我呢? 
我想大笑。 
筹码始终都在我手里,但我同样输了。 
丢出筹码,我”说不定会”输,守着筹码,我却“绝对不会”赢。 
我是输家,可筹码还是不能放进去。 
因为我不想让你输,大哥。 
肮脏的薄云飘过去,星星变得明亮起来,只有哭泣声的楼顶上,混杂着遥远地方的人们说笑 
的声音。 
你再怎么痛苦,别人也不知道,想让他人感同身受,希望更是渺茫。 
所以能听见内脏裂开的声音的人,心都曾经碎过。我听到了,他听到了,他们,却完全听不 
到。 
“如果命运可以选择,该有多好,”文彩悠悠地念,好象在唱歌,”可以的话,我不想再遇 
见你们,可以的话,我宁愿选择不要再去爱人,不要再去相信人……” 
“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幸福就没有悲伤。不爱,不痛苦,不悲伤,不难过,同时……” 
我摸摸自己的胸膛,那里面有个活着,会跳动,会尖叫,会受伤的生灵,如果它没有在那儿 
,该有多好。 
“同时,我也不快乐……” 

有衣抉飘过的声音,然后,是划破长空的一声尖利号叫。 
“文彩——————————————————…!!!!!!” 
我的烟掉落到地上,浑身冰冷难言。 
这就是你的选择?文彩? 
愚蠢的选择,文彩! 


……龙大……龙大呢!? 
我爬起来跑向仍坐在护栏边,似乎正在发愣的龙大身边,大声地叫他。 
“你别过来!” 
“龙大!” 
我站住。 
他颤巍巍地从狭窄的护栏上站了起来,高挑匀称的身体被强风吹得左摇右摆。 
“龙大!不要!你听我说!” 
“你都听见了,是吧?” 
“你听我说啊!” 
“我很蠢,对吧?” 
“龙大!” 
“你秀美哥说得对,我就是个蠢材哪。” 
“那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你吗?” 
“一切都是秀美哥……” 
杂乱的脚步声自楼梯处传来,我回头看时,正被一个熟悉的臂弯圈入怀中。 
“你没事吧?悠远!我们听到银萧说……龙晓清!?” 
“快下来!晓清!” 
我挣扎出大哥的怀抱,看见秀美哥一脸的惊惶失措从大哥身后冲出,想慢慢接近护栏上的龙 
大,想劝他下来。 
龙大笑笑的看着他们,在我这个方向看来,正像是一支映衬在黑夜暗幕上的风中残烛。 
“你们说得对,情人总是会换,家人却是不变的,只有我们这些把你们当成终点站的人才是 
傻瓜。” 
“晓清!你下来,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我们会向你解释清楚的!你听我们说啊!” 
“没有机会了,不是每样东西都能回头的。”龙大道,”我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 
“我们……” 
“晓清……” 
“龙大!” 
他好象只听见了我的声音,对我微微地笑一下,一阵更强烈的风吹来,他伸出一只手,似乎 
在企求什么,然后,像一只坏掉而被丢弃的玩具一样,从那里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不是我的声音,却是发自我心底深处的悲鸣。 
多少年了,没有为大哥之外的人落下一滴眼泪,你是第一个,龙大。 
为你的愚蠢,龙大。 
作为自由落体的人并没有像动画片里那样咻咻咻的声音,连尖叫也没有,很久以后,悠远的 
,悠远的地方静静地传来了什么东西爆裂的”砰”一声,粘稠的血液溅了我一身。然后,远远 
的地方,刹车声,惊叫声,混成一片。 
大姐大,这就是你要的吗? 
龙大,这就是你说的”死得其所”吧? 
大家都得偿所愿,就幸福了是吗? 
都幸福了吗? 
幸福吗? 
就这样吗? 
为什么没人答我呢! 


人活着就是这么无力,刚才他还会动、会说话,以后,却再也不会了。 
金子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稀少,生命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脆弱。 
那么为什么那么多人去发疯地追逐金子,却将生命弃如鄙履? 
思考扼住咽喉,封印豁然开启,星辰坠下,我无法呼吸。 




第九章 



10、9、8、7、…… 
谁?谁在数数? 
6、5、4、3、…… 
是谁? 
2、1、0!好了,睁开你的眼睛! 
谁————!! 

时间逆反,倒向流转,所有的一切迅速地从未来流向过去,过去的一切逆流回来。 
1、2、3、4、5…… 
时间停在八年前的某个时间,又开始正向流转。 


那是我家最为困难的一段时间。 
老爸所在的公司倒闭了,老妈当时也有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但因为是国企,工资虽然稳定 
,但实在不多,一直靠老爸做广告创意为生活来源的我家就忽然变得拮据起来。为了一家人的 
生活,老爸只能到别的公司去应聘,但在这日趋年轻化的人才市场里,43岁的老爸却一次又一 
次地,在只看履历不看人的考官面前,被拒绝,被奚落,不断碰壁。 
在无数次的失败之后,他想到了重操旧业——写小说。 
但是自从大哥在这个家诞生时起,他就一直在为了家庭事业打拼,小说什么的,早放弃很久 
了,他有些茫然,拿不定注意,而老妈知道他的想法之后不仅无条件支持他,而且愿意帮他眷 
抄手稿。 
可是这样的话,她同时要照顾我们父子四人——大哥正在外地上大学——还要帮老爸抄稿, 
还要上班,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便萌生了将我送去爷爷奶奶家的想法。 
我前面说过,我爸妈的婚姻遭到过爷爷奶奶那边的强烈反对,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只知道他 
们最后不欢而散,爸妈一结婚,他们之间更是断绝了往来。 
这时候突然送我回去,爷爷奶奶他们会愿意吗? 
奇怪的是,他们同意了。 
“你就是悠远吗?你好,我是你奶奶。” 
老妈说奶奶才六十多岁,我却以为她已经七八十了,温柔、和蔼而憔悴、苍老的面庞,就是 
我对奶奶唯一的印象。 
她带我走的时候是夏天,天气非常地热,走出屋外,热浪扑面而来。门口的槐树上附着着无 
数的蝉只,它们拼命鼓动发声器官弄出巨大的嘶嘶声,让夏天里的每一个人都心烦意乱。 
爷爷是个很温和的老人,比奶奶还要温和。 
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他就微笑着,微笑着打招呼,微笑着牵我的手,但那是没有传达到心里 
的一种表情符号,那不是笑。我讨厌他微笑。 
那时候我才知道,爸爸其实是长子,他还有一个弟弟,不过很早就去世了。他的妻子——也 
就是我的婶子——带着他们的儿子,十五岁的银萧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银萧……!我终于想起来了!银萧!没错!他是我的表哥,可……他不是现在我家的那个” 
银萧”!! 
银萧的性格很沉静,不爱说话,我很喜欢他,而婶子却很不喜欢我。 
“滚开!不要接近我儿子!”见到我与他一起,她就会冲过来一把将我挥开,呵斥我,”整 
天跟那三个阴阳怪气的老东西呆在一起我已经受够了!为什么还要多你一个!变态的小孩也是 
变态的!不要接近我们!别把肮脏的血也传染到我儿子身上去!” 
银萧阻止她,她反手就给他一巴掌:”你怎么这么愚蠢!你爸爸是怎么死的不记得了吗!不 
要接近这个小孩!说不定他也会杀人的!” 
她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后来我是听邻里间的谈话才揣摩出了大概。 
这里除了我、爷爷、奶奶、婶子、银萧之外,还有一个疯女人,听说,她是爷爷的妹妹,我 
的姑奶。她一直被关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子里,有一年叔叔带着家人回来过年,那疯女人不 
知怎的就跑了出来,大吵大闹,最后,提着一把生锈的斧头当众砍断了叔叔的脖子。 
那女人被判了无罪,关入精神病院,不久爷爷又将她接回来,又关在那个小院中。与失去了 
家庭支柱,无处可去的婶子和银萧以一墙为隔,住在一起。 
“那个院儿里的真的是我的姑奶吗?”我问爷爷。 
“对。”爷爷冷淡地微笑着说。 
在旁边缝补衣服的奶奶脸上没有表情,苍老的皱折在她的脸上一动也不动,但是她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空空的,空得让人几乎都有被它抓住而投入深深深井的恐怖感觉。 
“别接近那院子。”她说,然后就沉默了。 
爷爷奶奶家的院子很大,那个小院很明显就是从那个很大的院中砌起一道墙分隔出去的,墙 
上有一道门,用老式的粗链锁锁着,那个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的大锁已经变得非常光滑,上面 
没有锈迹,甚至纤尘不染。 
里面关着的会是怎样的疯人呢?像巫婆一样吗?有长长的、尖利的牙齿和指甲,还是有一双 
通红可怕的眼睛?好奇心永远都是杀人利器,尤其是对孩子而言。 
有一次,我偷看到爷爷用一串长钥匙打开那道锁给里面送饭,就记住了钥匙的藏匿地点,一 
天趁着爷爷奶奶睡午觉的时候我悄悄偷出那串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我以为门内很荒芜,说不定还有什么奇怪可怕的东西冲出来,但其实不是这样,小院里有一 
座简陋的小砖房,房外的空地上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在夏天暴烈的阳光下,悠闲地吐着花蕊。 

听到我的开门声,一个女人从房子里走出来,看见是我,愣了一下。 
女人大概5、60岁左右,虽已迟暮,可仍看得出年轻时候的她绝对是个美人。 
“你是谁呀?”她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柔声问我。 
“我叫银悠远。” 
她是真的很温柔,我最喜欢的那种温柔,因此我忘记了这里关的其实是个疯了的人,只想亲 
近这个温柔的女人。 
“原来你就是悠远……” 
她站起来,牵着我的手,带我到那个小房子里,请我吃好吃的点心。吃完点心,她就给我讲 
故事,女人很会讲故事,比大哥还会讲。天上的,地下的,中国的,外国的,好象她没有不知 
道的。 
从那之后,我常趁大人们不注意就往那里跑,吃她给我准备的点心,听她讲故事。 
“我对你好不好呢?”她问。 
“好~~~~”我答。 
“是不是最好?” 
“不是!我大哥才最好!” 
“你大哥?” 
她脸上的表情变了下。 
“我有三个哥哥啊,一个是大哥,一个是二哥,一个是三哥,二哥和三哥是双胞胎,他们感 
情好,大哥对他们不好,对我好……” 
“你喜欢你大哥吗?” 
“喜~~~~~欢~~~~~~!!我大哥还说过,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娶我哦!” 
其实我不明白”娶”是什么意思,在电视里人家说结婚很好,我就也要,大哥拉着我的手说 
,好,你要的话,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咱们就结婚! 
她的眼神瞬间明亮,随即又暗淡下来。 
女人发病通常是在晚上,时间不定,一旦开始发作她就会尖利地哭号,那声音会小刀子一样 
戳进所有听得见的人的心脏,很吓人。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要抛弃我啊!”她最常哭喊的就是这两句。 
她一哭,爷爷就拿出那串长长的钥匙打开锁进去,轻声劝慰,不久女人的哭号会慢慢弱下来 
,转化为低低的啜泣。 
奇怪的是,我依然不害怕她,还是常常往她那里跑,吃她的点心,听她讲故事。 
终于有一天,我到这里来的事被奶奶发现了。 
那天我又去了她那儿,吃饱玩够,蹦蹦跳跳地出来,锁上门,一回头,奶奶就站在我的身后 
。 
“奶……” 
“为什么要进去?”她的脸上好象燃烧出火焰,苍白的面颊泛出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为什 
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进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表情,想逃,却迈不开步伐。 
她猛力扯过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我的胳膊几乎都要断了,我号啕起来。 
门内的女人听见我的哭声,焦急地拍打那扇老旧的门。 
“许婉漪!你把那孩子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奶奶对着门用力地啐了一口:”他是我家的孩子!怎么着他也轮不到你开口!天杀的疯子! 
” 
“怎么轮不着我开口!他也是我的孙子!你放开他!” 
“呸!你还有脸说!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两个居然干得出那样的事!有了孽种也还……作孽啊 
!天打雷劈呀你!居然还有脸说呢!不要脸!” 
“许婉漪!!” 
奶奶不再理她,狠狠拽起我的胳膊将我拽入房中,拿起笤帚便是一顿没头没脸地乱打。 
“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还去!我让你再接近那贱女人!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好 
好的孩子都被那糟践血染脏了!我打死个小贱种呀!” 
她打累了,一把推开我,我边哭边跑出去,迎面碰到了闻声赶来的爷爷。 
我多委屈啊!真想对爷爷好好地哭诉一番,可爷爷只看我一眼,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就 
把我丢下,自己走到那个院落门前,轻声地安慰门那边还在哭泣的女人。 
奶奶听见爷爷安慰她,从房中拿出一条木棍又朝爷爷打去,我大声尖叫。 
爷爷闪过,夺下木棍怒斥她,奶奶也不甘示弱,用更难听的话反骂回去。 
“我已经忍了几十年了!你们自己干下的丢人事……” 
“我们有什么丢人的!如果不是你耍手段……” 
“我真是瞎了眼睛才会想跟着你这个变态的东西!” 
“你就很干净吗!……” 
他们的声音很大,我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银萧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沉默地拉起我的手,离开了喧嚣的战场。婶子斜靠在门边上看 
他们吵,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很古怪,面颊上也泛着和奶奶一样的 
,很不正常的红晕。 
那天晚上,女人的疯病又发作了,凄厉如鬼嚎的哭叫,像梦魇一样纠缠着家中的每一个人。 

爷爷想去那个院子安慰她,奶奶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两个人就又吵,吵着吵着再打。 
我实在受不了那可怕的声音,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悄悄趁爷爷奶奶不注意,又偷出钥匙,打 
开了那扇锁着女人的门。 
女人伏在院子里,就像受了伤的野兽般号叫,我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抚摩她似乎想要埋入 
土地中的蓬乱头发。 
女人突然止住哭声,抬起了头。 
“你是小强吗?”她的眼神很吓人,我却没有感觉到恐怖。 
“不是,我是悠远。” 
“那你认识他吗?他们把他抢走了,说我养不了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摇摇头。 
她把手伸向我,她的指甲尖尖的,里面有着泥土的污垢。 


“不丢人你就到处去说呀!你跟你妹妹做了什么!生下的孽种……” 
“你住口!” 
“吓!你们干了还不许别人说啊!连孽种的孽种都有了……” 
“你这不连你自己的女儿也骂进去了吗!神经病!” 
“我神经?看看到底是我神经还是她神经!也不知道你们那孽种有什么魅力,居然能让叶衣 
死心踏地地跟他……” 
“不许你再一口一个孽种地骂他!否则我……” 
“哎哟!我真是怕死了!我还傻到帮你们养儿子,养到后面,她把我的儿子杀了!你也把我 
一起打死算了!打呀!你打呀!打呀!打死我你们就能过好日子啦!” 

爷爷奶奶还在吵。 
银萧慌慌张张地大步跑进小院。 
“悠远!快!快带她走!快一点!”他喊。 
我不解地望着他。 
“我妈就要来了……” 
他话没说完,婶子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婶子……” 
她抬手,一把将银萧挥到一边去。 
“你少管闲事……”她说。 
我视线下移,落在她提着生锈斧头的手上。 
“变态的女人……”她念叨。 
她提着斧头走到我们跟前,我拖起仍伏在地上的女人的手,想拉她一起逃走。女人一动不动 
,空洞地看着正慢慢被举起的斧头。 
“你是谁?”女人问,”你认识小强吗?” 
婶子没有回答她,只举起了手中的斧,举得高高的。 
“我们根本就不在意你们的事的……”婶子说,”你们兄妹相恋,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们生下小孩,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的小孩丢了,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愿意 
怎么闹,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丈夫惹了你什么呢?他碍着你什么了?你为什么要杀了 
他?你为什么……” 
生锈的斧头在月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闷热的夏夜里,冰冷的色彩。 
“不去死呢——!!!!” 
斧头划出一道半圆的血红色光泽冲向女人,女人看着,不闪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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