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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染--人体素描-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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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哥们,那什么……”

“50!”

“啊?”蒋雷皱起了眉头,指路要收费的?什么时候中山路上出了这规矩啦?!他抬头四处望望,可惜,现在是深夜两点半,四周除了这男孩还真没别人。“靠,你小子穷疯啦?”虽然说这么个大冷天,找不到老忠租那破民房够他妈倒霉的,但蒋雷也不打算闲着没事充冤大头玩儿。

刚拔脚走出一步去,就听身后冷冷地传来一句,“操你妈,没钱还来玩儿?!”

蒋雷猛地转过身去,“招欠啊?”(欠扁的意思)

没想到男孩竟然抬起头,又吐出一句:“100!”

“什么?”蒋雷倒笑了,“靠,行!”他从裤子后袋里掏了掏,拿出张一百一晃,“XX胡同131号!”这小子有意思。

那男孩一言不发接过钱,转身就走,蒋雷提起画筒跟上了他。“我这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涨到100倒给钱了,操,总比他妈在外面晃一夜强!”

那男孩熟门熟路,几步就拐进了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走了没几步,便又顺道拐弯,就这么七弯八绕地晃得蒋雷晕菜,这才见他停住。蒋雷抬头看了看,这胡同高高一面墙,墙上黑洞洞凹进去三个门洞,自己正站在当中的一扇铁门前。伸手拉了拉门,从里面反锁住了,“我靠,这怎么进去?”蒋雷怪叫一声,深更半夜的,总不能伸手砸门吧!

那男孩不声不响走了过来,掳起衣袖,把门往里推了推,那门“吱呀”响了一声,便从中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来,男孩细瘦的手臂从缝中伸了进去,也没见他怎么动作,门已经开了。

“哦,谢了!”蒋雷迈步进去回头看,原来那铁门后面铸着一把极大的铁质插销,轻轻一拨即开的,“这有什么用?”蒋雷嘟囔了一声,还是把铁插销又插上了。

“哪间?”

“嗯?”蒋雷一回头,那男孩就站在前面,双手插着口袋,回头看他。

他也住这儿?还真巧!蒋雷寻思着,嘴里已经说出来:“8号!”好在院子小,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靠院角一间小屋的墙上,用白漆涂着一个大大的“8”,占了满满一墙,以至于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妨碍瞧见它。

蒋雷摸出钥匙,取下了那把小铁锁,门刚打开,那男孩已经旋风一般地走了进去,并伸手拽开了屋中央的灯绳。

“?”蒋雷呆了一呆。这么会儿功夫,那男孩已经把棉服扔在了床上,上身只剩了薄薄一件线衫,挂在肩膀上,显得他越发瘦小。

“……”蒋雷拎着画筒几步走出屋去,没错,墙上的就是“8”,他保证自己不是眼花。

“进来,关门!”那男孩坐在床上抬起眼望着蒋雷,蒋雷心里纳闷,但还是依他的话进了屋,放下画板关上了门。

这时男孩的线衫也已经被扔到了地上。“磨蹭什么,快点好不好,我赶时间!”

蒋雷这会终于反应过来,“我靠,你他妈卖的?!”

那男孩听了这话,把脱到一半的线衫又从头顶拽了下来,“怎么?你才知道么?”他薄唇上扬,微笑的弧度倒是有了,但蒋雷怎么看那笑里多含了些鄙夷的味道。

蒋雷懒得再搭理这号人,瞥他一眼,说:“趁早该哪儿哪去啊,少叫我再废话!”

男孩朝地上啐了一口,拎起棉服套上。蒋雷站在床边抱臂盯着他,男孩走到门边,却不忙着开门,忽然回过头一笑,白皙的脖子扬着,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真不是同的?”这句虽然是个问句,但话里话外透出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蒋雷咧嘴阴阴一笑,靠近男孩的身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一把拉开门把男孩推了出去,临了,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嘿嘿”笑着,“告你,小子,我是耍单儿的!”说完,便干脆利落地关门上锁。

一夜好睡,蒋雷直睡到转天下午两点才爬起来。收拾好东西锁了屋门,出院门走了没几步就上了大路,蒋雷这才发现原来这鬼地儿离学校才两条马路,真他妈的。

宿舍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的,蒋雷把画筒往床柱上一挂,这才发现自己的床上居然撂着帐子,“靠,两天没回来,谁他妈弄了这么个破玩意儿!”他顺手一扯,老忠正搂着他老婆睡得美着呢。

“操……”蒋雷朝天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在床沿上,“差不多了哎!”

“靠,谁呀……”老忠两口子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见着蒋雷,那女的叫了一声,立刻拉起被子缩了进去,蒋雷心道:“这会装屁啊!”但也知道这话总不能说出来,就冲着老忠撒邪火,“你他妈的够美的啊,你们宿舍不回,上我们这混屁啊你?”

“这不是你们宿舍这两天没人吗,再说我房子钥匙又给你了……”老忠谄着脸,从被窝里摸索半天抽了他那件黄棉袄出来,光着大腿就把蒋雷捩到门外去了。

“得,算我欠你,那什么,你说地儿!”老忠从口袋里摸只烟点上了,他知道蒋雷不好这个,也就没让。

“回见吧你,等你请?……这两天也没空!”蒋雷冲老忠光溜溜的小腿踢了一脚,以示“藐视”。

“弄得怎么样了?跑火车站一蹲蹲两天,速写还不够?”

“差不多了吧,昨儿老帽告我,他们系大三的后天写生找了个不错的模特。”

“他?听他扯,怎么不错?他能见着?”

“说是他们系主任说的,叫了个年轻男孩吧。”

“年轻男孩?你信?有这好素材能让他们壁画系挑了?油画的还不跳脚?别又是咱门口要饭大爷吧,嘿,你别说,其实大爷那胡子还是挺有感觉的!”

“后儿看看去得了,火车站找裸奔的毕竟不易啊……”蒋雷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忠回手给了他一肘子,大骂:“你这禽兽!”

蒋雷正要再踹过去,一回头见老忠老婆穿戴整齐地出了门,红着脸看了蒋雷一眼,转身急匆匆下楼去了,老忠兀自在后面喊着:“晚上找你去啊!”

“你个禽兽!”

老忠笑眯眯地拍了拍蒋雷的肩:“这才叫功夫,小弟弟,学着点!”

“去你妈的!”蒋雷笑骂,转身踢开了宿舍门。

2。

蒋雷是A美院环艺系大四学生,现正为他的毕业设计伤脑筋,他想通过把废弃钢架焊铸,做成一种扭曲而略带僵硬的人体的感觉。想法倒是还成,但实施起来太费劲,铁条钢条的问题跑了N+1趟建筑工地,好不容易算是能花钱解决,但这个人体素材还真是有点为难。以前的稿子能用上的都挑完了,那就蹲火车站找素材吧。但第一来说找不着裸体的,第二,白天画,常被拒绝,更甚还有上来就撕的;晚上呢,又都是横七竖八睡觉的。这会,十个造型,他才设计出六个,真他妈烦心。

素来都说文人相轻,其实不只文人,学什么的都一样。在这学校里,是油画系的最傲气,其次是壁画、国画、雕塑等其他绘画类;再往下排则是设计系,最后就是师范系,等级森严,上下有别。当然这个上下往往不宣之于口,各人心知肚明而已。至于师范、设计类的总是作出一副不鸟他们绘画系的模样来,那当然又是另一种心理了。

但蒋雷是个异类,入学时,据说他的速写及人像卷子让阅卷老师惊叹,色彩当然也不错,以他的成绩报考油画系进小圈头几名都没问题,更何况他爸爸正是时任油画系系主任的蒋教授,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无一或缺,但他偏报考了环艺系(隶属设计系)。

入学后,第一堂专业课,就有大二,大三的师哥师姐们慕名而来,专为看看他的水平,那天是简单的静物色彩,粉色衬布前面摆个绿色啤酒瓶,那颜色真是要多俗有多俗,可蒋雷的画上,啤酒瓶后隐隐透出的粉衬布,受环境色的影响带着点冷调,他的冷调并不突兀,不是一般考学学生那样,大喇喇地直接来笔绿就上去了,而是柔和地融入了环境色之中,以一个大一学生该有的水准来看,那张画真是漂亮的没话说。有能力,加上1米81的个头,阳光的笑脸,没什么太明显的怪癖(也不是说没有,而是周围怪人太多显不出他来。),蒋雷顺利地成为人见人爱,车见车载地受欢迎人物。这么个人,当然极受欢迎,院里院外的想拴他的着实不少,可惜真没长久的。这么四年来,女生他交往过两个,也拉过男生的手出了院大门,但他同一时期只和一人交往,脚踏两船倒没发生过。因此,大学四年和他分手的一男二女如今见了面也都还点头说话的。

今儿是壁画系人体开课的日子。蒋雷从老爸办公室里出来,看看点已经1点多了,老帽短信上告他,他们系大三的人体写生下午开课,蒋雷寻思着,那就是两点了,自己这会还没吃饭呢,门口摊套大饼鸡蛋画室前挨个去得了,老帽虽保证说给他占地儿,但还是早去看看好,万一给他个后脑壳外加大屁股,就比较郁闷了。

蒋雷刚递出张10元的票子,冷不防两张纸币正扔在他手上,“老板,一套,少放点辣子。”

“哎,我说,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的吧!”蒋雷不满地回过头去。那扔钱的是个男孩子,长刘海遮着眼睛,大冬天的只穿件反绒的外套,缩着肩膀,两只插到裤口袋里。

蒋雷认识他,就是昨晚那个半夜出来卖的男孩……

3。

蒋雷瞥了那男孩一眼,便转过头来,径自把那10元塞进了盛钱的筒子里。男孩看看蒋雷,没说什么,也伸手把自己的两张票子拿了回来,安安静静等在一旁。

“得,得,别抢,我这儿两个锅呢,都有,都有!”老板笑眯眯地道,手一翻,两个摊得极圆的蛋饼便翻了个儿。

把找的钱往口袋里一塞,蒋雷已经把那个男妓忘到脑后去了。他爱卖不卖,上哪卖,都不关自己的事,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抢座!

叼着蛋饼,抱着速写本进了大三的教室,就见老帽站在台子右边冲他招手。

“还挺早!”蒋雷忙走了过去,问他:“吃了没?”

“这都几点了没吃?”老帽拎过胶桶,给蒋雷让了个位子出来。“你不绷画布?”

“我就画点速写!”

“我靠,你画速写占个屁座啊你?我还以为你整个巨幅呢?!”老帽一拳凿了上去,蒋雷忙着闪开,笑道:“那也没准!”

两人打闹的功夫,画室里已经挤满了人,台子周围居然足足围了两层,连大吊脚(指房间的两个对角)都有人占上了。墙上的天窗已经被人站在凳子上扒拉开了,一股冬日特有的寒气沁了进来。蒋雷忍不住把两只手搓了搓,旁边的老帽已经骂上了:“MD,打灯不就完了么,非弄什么自然光,也不看看天气。”

蒋雷正要回话,就看壁画系那个姓尚的系主任走了进来,随他一起跟进来的,正是那个穿着反绒外套,长刘海的男妓。

“我靠!”这一声出来,蒋雷才意识到不好,屋里一片寂静,就剩了他的声音隐隐荡在空气中,吸引了前前后后无数眼光。尚教授本来略有不满,但瞧见是蒋雷,倒觉得不方便说他什么。而那男孩,只在蒋雷出音的时候,瞄了他一眼,随即就将眼光转了开来。

“这屋怎么这么冷?没暖气啊?”尚教授四处看了看,便沉下脸来,“胡闹,这是人体写生,谁叫你们开窗的?!关上!立刻给我关上!”

学生中间立时“嗡嗡”地响起一片不满地抱怨声,但还是有几个乖巧的爬上去,干净利落地扣上了天窗。

尚教授这才矜持地甩甩头,男孩便走上台子,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动作极其熟练。见着“素材”,老帽不由得“啧啧”感叹起来,还不忘捅捅蒋雷,“这个不错哎,少见的啊!”

蒋雷点点头,这男孩确实漂亮。他个子不高,也不过就1米75的样子,但身材颀长,肌理丰满,腰部曲线平滑,更可贵的是双腿笔直。“越周正的越难抓(型),就你那技术……”

“我靠!你等着!咱也整个‘吹笛少年’出来给你看看!”老帽愤愤地抓起笔,开始定位。

4。

尚教授在画室里溜了两圈,便开门出去了。做学生的谁不知道,他这一出去多半就不再回来了。画室里顿时如开了锅一般,热闹起来。

但凡画室里呆过的,谁不被这种嘈杂的环境练出来了,要是求安静,干脆自个儿家里摆组静物窝着去算了。蒋雷心无旁骛,这会已经把大致形体顺下来了,正细细地抠男孩的侧面曲线。这男孩的背部十分耐看,肩胛骨略略隆起,至腰部却又微微下陷,在腰臀连接处凹出一个小窝来,蒋雷笔下的线条加重,勾勒出一道弧线,弧线向下弹去,滑出紧扣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

说实在的,蒋雷这美院四年,人体课也上了不少,类似这男孩似的好素材,真没几个。这番画的得意,那种心里溢出的酣畅之感,无法形容。

“哎!别动!”

画室里乱了一阵,这会已经安静下来,所以这声音越发显得刺耳。蒋雷正自个儿美的不行,忽然到这么一嗓子,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天窗虽然关上了,但画室内温度仍然不高,学生们毛衣保暖裤的穿着,当然不觉得什么,那男孩可是光着。蒋雷坐得离男孩较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白皙的皮肤上隐隐透出细长的青色痕迹来,蒋雷猜那多半是血管,看来他冻得够呛。站了这半天,男孩的身子早就僵住了,怕是第一次做模特,教授不在,居然不知道自己叫停,这都有40多分钟了,按说早可以休息了。

又撑了5,6分钟,那男孩估计受不住了,动了动僵硬的指头,蒋雷留意到他的指尖已经是通红的了。

“我操!你别动行不行啊!”

“我操!”蒋雷把速写本一摔,猛地站了起来,“石膏像不动!MD不会画少来这儿混!”

那事多的主儿立刻瘪了,嘟囔了几句就把头缩回画板后面去了。

蒋雷还不罢休,几步上了台子,把那男孩拽了下来,“MD几点了,休息,休息!”

众学生目瞪口呆地瞪着蒋雷,蒋雷却扯过椅子上的毛毯扔到男孩身上。老帽憋了半天,好不容易冒出一句:“蒋雷,你牛!”众人见立刻画不成了,只好各自扎堆歇着去了。

那男孩紧裹着毯子坐在蒋雷的椅子上。蒋雷则和老帽蹲在一旁,各拿支铅笔在地上画画写写,商量毕业设计的造型问题。冷不防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蒋雷被唬了一跳,几乎直蹦起来,忙回过头去,却发现自己和那男孩脸对脸僵着,彼此距离不过两尺。

“怎么了?”蒋雷直起身来,问他。

“没什么,说句多谢而已。”男孩长得很清秀,笑起来也不坏。

“客气了。”

身后老帽插嘴道:“哎,我说,你以后想休息自己说声就行了,用不着死挨着!”

“行,谢谢!”男孩又冲老帽点头微笑。

“你叫什么啊?跟老尚认识?这么冷的天还来做模特?”老帽是真好奇,这几天都是零下的温度,各个系都不好找模特,就算是门口常驻的要饭大军,最近也没怎么来了。

“我?我叫吴桐,你好!”吴桐拉了拉毯子,老帽的话他只回了一半就错开了眼光,倒在蒋雷脸上溜溜打了个转儿,便转身坐了回去。

5。

休息了十五分钟后,吴桐上了台子,而蒋雷则出了画室。

“哎!哪去?”

“找个人,你们班院儿在不?”蒋雷搭上那人的肩膀,问道。

“怎么不在,就上面呢!哥们先走了啊!”

蒋雷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顺楼梯上去。

院儿,大名沈东苑,在雕塑系也算有名有号。据说她当年考学本是牟起来打算奔染织去的,谁知道某天下午帮个朋友摔泥居然摔出感觉来了,放话说打算以后摔出个国际水平,转脸就报了雕塑系。大二时和蒋雷交往了一年,两方越处越觉得投机。某个天黑风疾夜,两人躺在院儿单租的小破房里,严肃地合计了他们的将来,两人都认为与其这么混着不如干脆做哥们,关系更铁。于是,大三开学不多久,蒋雷就恢复了单身,而院儿也不再摔泥巴,反而炼上了钢。系里女生都调侃院儿,说她这是“情伤”未愈,院儿撇撇嘴,“屁!情伤?我情钢!”

“院儿——”蒋雷扬脖才叫了一声,就见走廊尽头的教室门被打了开来,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张口骂道:“嚎个屁啊!”

蒋雷笑起来,倚在墙上,看院儿款款轻轻地走过来。

“干吗?”

“没,毕业设计有点事,问问你!”

院儿一把扒拉下蒋雷糊在她头发上的爪子,冷冷一笑,“我说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你个环艺的,交份室内设计图不完了?就算你心气儿高,大不了弄个3D的,展览的时候大屏幕一打,多有面子。”说着,皱起眉头看他,“你非多弄个环雕干什么?”

蒋雷笑笑,没说什么,他真没什么出风头的意思,设计图之外多加个环雕确实没必要,但他灵感来了,就是没理由的想做。

院儿又瞪他一眼,“吃饱了撑的,时间多!给!”说着,从包里拿出个文件袋来,递给了蒋雷。“操作步骤都写上了,不明白的你再手机问我。听说你钢材都预备好了?里面有钥匙,房子先借你用几天,焊把、焊条我那儿都齐的。”

“你上哪去?”

“我爸妈给我在老家找了个地方儿,总得意思意思去看看!”

“院儿,大恩不言谢啦,回来请你吃饭!”蒋雷一躬到地。院儿绕到他身后,一脚虚踢上他的屁股,笑骂:“少来吧你!”

尽管手里有了院儿的资料,但蒋雷虽然总算弄清了大概的操作方法,但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则是另一回事了!手工焊接工位之复杂,完全超出蒋雷的想象,费了两天的功夫,他倒是焊上了两钢条,但问题是那焊接效果相比他原本的预想,差的不只千万里。

郁闷之下,蒋雷又溜达回了学校,偏巧宿舍居然门锁高挂,愤恨地在宿舍门上留下自己27码的鞋印后,蒋雷转回壁画系找老帽去了。

画到第四天,再好的素材也拴不住学生了,画室里人寥寥,蒋雷举手和站在台上的吴桐打个招呼,便逛到老帽身边去了。

“我看你干脆也别弄了,你那个什么展览两星期后不就开始了?你根本来不及!”老帽身上一股松节油夹杂着菜油的怪味,呛得蒋雷忙往旁边迈了一步。

“只要找准了窍门,肯定赶得及,靠,那个破焊把,真TM难弄!”

“焊把?”一个声音问:“你说焊把?你要焊接吗?”

蒋雷没反应过来,习惯性地回答:“对!我要焊钢条。”

“我会焊!”

“??什么?”蒋雷和老帽一齐张大了嘴,望着不知什么站到身边的吴桐。

“我说我会焊接,我以前干过这个!”吴桐笃定的微笑。

“你会?早说啊,多少……”蒋雷话才出口,又再咽了一半回肚子里去。

吴桐看了看蒋雷,“不急,回头再说,我得上去了。”说罢一笑,径自又站上台子去了。

“这人挺邪门啊!”老帽鬼鬼祟祟地把头凑到蒋雷耳边,低声说道。

揪了揪发痒的耳朵,蒋雷一脚踹了过去,“MD,看你最邪门!”

一眼瞥见那位尚教授又走了进来,蒋雷寻思着自己在画室里白占地儿不合适,便几步走到台子前,拍拍吴桐光滑的肩膀,低声道:“我外面等你!”

吴桐微微点头,蒋雷便走了出去,毫不理会尚教授那估量的目光。

在门口的小超市混了一个多小时,估摸着差不多点了,探头一看,吴桐果然已经出了画室,正站在主楼门外,四处张望。

“哎!这儿来!”

一进门正见蒋雷拎着个塑料兜走了出来,“给!”顺手往吴桐怀里扔了罐东西,“走着聊?”

握住那罐热乎乎的牛奶,吴桐一笑,“行。”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我是要把钢条就这么着焊一块……”蒋雷比划着,“就是这样每个都错开一点,可能和一般工地的要求不一样。”

“是,工地的要求更高些。”把牛奶塞进外套口袋,吴桐也伸出手比划起来,“我们一般都是用焊条直接焊钢条两端,然后掌握好工位对上。可听你的那意思,钢条两头不用全部焊紧,只需接上一半就可以了?”

“没错,就是那个意思!”蒋雷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多少钱?”

吴桐不语,转过脸去,好半晌才问:“大概要几天?”

“不到两个星期吧。”

“300!”吴桐站定了脚,又把那罐牛奶掏出来拿在手上捂着。

蒋雷寻思这个价钱着实不低,但要说找别人帮忙:第一,离那个环艺设计展开幕只有半个月,时间上来不及;更何况这年刚过完,一般的农民工还都没回来,自己根本没地儿找去。想到这儿,便痛快地应道:“行,你什么时候方便?”

吴桐淡淡地道:“除了晚上不方便什么时候都行。”

蒋雷便不再多说什么,利落地和吴桐定好了时间:每天早上10点到下午4点,时间为两个星期,如提前做完,工钱照付。

“不用签个合同?”接下蒋雷预付的100元,吴桐眉毛一扬,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又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合同?找乐啊!”蒋雷把食品兜往背上一背,掏出手机挥挥手,自忙着去给院儿打电话。

吴桐望着蒋雷的背影呆了片刻,便转身走回美院大门里去。

“我说院儿,行么这事?……嗯,嗯,就是那人不太地道,我跟你说声儿……你回来就退房?那行,那就齐了……我?切,我个大男的,我有什么事儿?”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蒋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事儿,齐了!(能办成的意思。)

夹了两块蜂窝煤进去,蒋雷搓了搓手,院儿这间小破房子连个暖气也没有,真TM不是一般的冷。“估计不能塞得太满了吧,没氧气烧不起来……”边自语边掏出门口买的火柴,划了一根直接扔进炉子里。

火星闪了一闪,随即熄灭,只散出一缕青烟,直冒上来晃了晃,连个味儿还没闻着,便散在空气中了。

“……怎么点不着?”一根根划着的火柴接二连三被扔了进去,到最后,索性连烟也不冒了。“我靠……”跺了跺发僵的脚,彻底没了辙的蒋雷只得锁上房门家去了。

蒋雷的家离美院不算近,开车要40多分钟才到,若赶上个交通高峰期,在路上晃悠个把钟头也是常有的事。在出租车里活活熬到了7点,蒋雷才算看到自家小区的大门。

“妈——我饿死了!”甫进门,把脚上的鞋一甩,蒋雷便直奔饭厅。

“不是打电话说不回来么?”蒋妈妈忙从厨房出来,一脸爱怜地伸手抚上儿子的脸,“也不提前说声,看冻的这个样子!喝点热水去,我给你把饭热了端过去。”

蒋雷的妈妈姓谢,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她本来在一间经贸公司当会计,但丈夫升了系主任后,蒋妈妈便也退了下来,当了专门的家庭主妇。对她来说,丈夫儿子都是她的骄傲,摊上这么两个人,她觉得自己这一生也不枉了。

把热好的紫菜汤端到饭桌上,隐隐能听到那爷儿两正聊着什么,蒋妈妈脸上不由露出笑来,小心翼翼地把饭菜盛到托盘里,直端到儿子面前。

“那个设计部办的环艺年展意义不大,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实习上面,我和你们张教授打过招呼了,下个月你直接去就行了。”

“嗯,”扒拉了一口饭,蒋雷笑道:“行啦,老爸,我你还不放心?展览月底开幕,完了事我直接过去找老张。”

“什么老张?!那是你们系主任!”蒋教授斥道,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小雷啊,到人家张教授那里别任性,有点眼力,主动点啊!”蒋妈妈语重心长。

“我想差不多,咱这孩子还成!”蒋教授接道。蒋妈妈听了这话,一笑不答,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小雷这孩子打小没让她操过心,“我的孩子那还有不成的?”蒋妈妈看着儿子端了托盘走出去,心中无限自豪。

一夜好眠,等蒋雷一睁眼,已经是早上9点半了。

“啊——”惨叫一声,蒋雷慌里慌张地套上衣服,匆匆洗漱一番便冲出门去。好在这个点儿路上没多少车,但等他下了出租时,也已经10点20了。

“对不起,等很久了?”

吴桐轻轻直起身子,“嗯,够久的,”他缓缓溜了蒋雷一眼,问道:“几点了?”

“10点半了……”

“明天早点。”

“啊,对了,我带你去个地儿,你明天就直接到那儿去找我。”蒋雷挠挠头,让人等这么久,确实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明天我还这儿找你?”

“不用了,去一次我就认识了,明天你等我吧。走吧……”走了几步,吴桐便又转过身来,略歪着头望向蒋雷,长刘海滑过额角,露出光滑的额头来,“哪儿走?”

蒋雷一眼瞧见他冻的发红的脸颊,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你等我会儿啊!”

见他转身进了旁边的小超市,倚在院门口,吴桐撇撇嘴角,心道:“几点也忘不了吃,这群人……”

“接着——”吴桐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只觉得手心一暖,低头看去,又是一罐加了热的牛奶。把牛奶压在手心里,吴桐冲蒋雷微微一笑。

“对了,昨天忘了问你,咱们定的点儿是10点到4点,你模特的活儿怎么办?”院儿的小屋就在美院东面的那一片家属楼里,两人走了5,6分钟,便已到了。“就这儿,你记记门!”掏出钥匙开了门,蒋雷当先进了屋。

吴桐站在门口四下望了望,便道:“行,我明天直接过来。”进屋扔下外套,又续道:“模特就做到昨天,这几天没事。”

“那就好,这屋没暖气,这个炉子也不行,冷点……你还是把外套穿上得了。”

吴桐闻言便弯下腰去看了看炉子,又把炉盖掀开往里瞧瞧,“你不会生炉子?”

蒋雷正抱了一怀的钢条过来,忙道:“昨天生了,点不着。”

吴桐冷笑一声,“你不放劈柴怎么点的着,把那儿的木头拿几根小的过来。”

蒋雷心中纳闷,但还是依言拣了几块碎木头递给了吴桐。这时吴桐已把炉子里的煤夹了出来,接过木头就塞进了炉子底部的炉膛,随后找了张纸点起来权作火媒一并扔了进去。待炉膛里火势渐旺,这才揭开炉盖,倒了些碎煤进去。

蒋雷见他轻手轻脚,有条不紊地生起炉子来,忍不住问他:“这就行了?”

“还不行,让碎煤烧一烧,再放整块的。”

“你以前常生炉子?”

“嗯,”吴桐短促地应了一声,便低着头径自扒拉着炉子,不再言语。

蒋雷见他不吱声,也不再问他,只是把钢条搬到屋子中央,又把各种工具一一捡了过来。

这时,屋内的温度已经渐渐缓过劲儿来,一室的温暖。

环雕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有吴桐的帮忙,确是省了蒋雷好大力气。才不过四天功夫,两人已经焊上大半钢条。只是到了这个地步,蒋雷才发现自己设计上的一个大漏洞——无法做出扭曲的效果来。

“你要让它弯的自然,只有高温加热再倒到事先做好的模具里冷却,不然凭人工,再怎么样也达不到你要的效果。”吴桐的脸被焊条的高温熏得绯红。

“看来理想永远比不上实践,”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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