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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蝉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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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铸雄躯一阵轻晃,劈头揪住郁谨的领口:“你胡说!”
被抓得透不过气的小人儿,眼里闪过泪光,一字一顿:“我的亲娘也是死在那里,你为何不救?”
抓住儿子衣襟的手无力松开……
郁谨大嚷:“十四嫂是好人,不然我才不管!都是你这个坏人害的……”
是么?是自己作孽报到她身上?
他还是跟着儿子往前走,父子俩心里都希冀着奇迹的发生!
阴森森的山洞,洞口掩蔽在丛草间,刚拨开草,一股腐臭扑鼻而来。
颜铸一个闪身急纵进去。
侍卫手中的火把将阴森恐怖的山洞照得如同白昼,看清楚洞里的情形,一众人等都欲狂呕。
长发的骷髅头滚了一地,怕有十几个之多,有些衣衫肌肉早都化去,是十多年前的老尸首;有些则是粘连着腐烂肉皮,是近些年的新尸首。
都是三老爷的女人吗?就是传闻中失踪不见的丫头仆妇?
这当中有很多人是侍卫们认识的娇俏女子,竟都落得抛尸荒洞的凄惨下场!想想都毛骨悚然。三老爷真真算是作孽作多了!
颜铸手发颤掀开一具新尸上的草席……
手轻轻抚上血肉模糊的裸身……
“啊──”一声狂嘶响起,震得洞中回声隆隆、侍卫们耳朵发疼。
不──难道真是报应?他一把抱起草席里不成|人形的女尸,头贴上满是血污的小脸,两眼发热,泪水狂涌而出:“宝贝,宝贝,我走的时候你还在门口挥手,你还怀着我们的宝宝……”
宝宝……
他突然醒神,怀中女体的肚子是瘪着的……目光四扫,草席边有团血糊糊具人形的……天哪,我的孩子──炸开般的狂怒四溢全身……
怀中的小东西好像动了一下,错觉?颜铸伸掌探向胸口,微乎其微的心跳……
活着!还活着!
狂悲狂怒狂喜,半会儿间迭番冲击着他,他大喊:“快叫大夫,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颜铸抱着他的至宝飞纵出山洞,是谁救了小蝉?把死胎取出?
盛德……
三哥对不住你……
颜铸凄厉的狂嘶传遍颜府,开鸾居里,李氏纵情狂笑。
“哈哈哈──小三儿,你这么伤心吗?啧啧……再见不到她了,死了、死了!哈哈哈──”
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被揪到颜铸面前。
“她情形怎么样?”
夫子攒着浓浓的白眉,充满疑惑:“夫人小产失血,又受酷刑,照理讲天气炎热,早该感染,本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可是这伤势却处理得如此高明,救治的人是谁哪……”
颜铸咆哮:“说重点!”
“是、是!”老夫子吓得胡子都飘起来。“夫人全身都是血痂,尤其脸上……日后即便脱落,恢复以往容颜怕也是不可能……”
“说重点!”
“啊?”老夫子愣眼,什么是重点?“夫、夫人日后很难受孕……”
颜铸差点杀人,咬牙道:“我是说,她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还会不会……”
“哦哦,这请三爷放心,夫人看着血肉模糊,都是治伤的人故意为之,其实内伤不重,已无性命之忧!”
无性命之忧!颜铸这才呼出口长气,只要活着,活着就好,小猫,活过来就好!
“那她怎么还是昏迷不醒?”
“夫人受了惊吓,山洞里尸气又重,发着低烧,过些日子就会醒转。”夫子咽咽口水,“外伤最重调养护理,伤者大多要缠绵病榻,少则三月多则一年。”
“嗯!”颜铸挥挥手让满头冷汗的大夫退下,又返转房内。
被包裹得像个白粽子的小蝉躺在榻上,那个贱人连脸都不放过,一道血痕从额角直扫到右嘴角。
“啊──”榻上的小白人痛苦地喘息呻吟,服侍的丫鬟拿湿巾替她拭唇,她还是左右翻滚。“痛──”
滔天的怒意泛上男人阴郁冷森的眸子,他风一般卷出去,大喝:“兰俊,召集所有近身护卫到轩内!”
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颜铸对着满院站着的数百护卫已有两个时辰,一言未发。
天之将亮,晨曦微露,几个受不住的已被人拖出去。
颜铸才慢慢说道:“你们中间有些是颜家的世仆,有些是这多年来投奔我颜铸的。我颜三对女人薄情寡义始乱终弃,对手下却向来言出必行,赏罚分明,从无半分亏待。”
他长长吸了口气:“你们中间或有像颜礼那样受了李玉珂的胁迫,做过叛主的事情,在这刻之前,颜某既往不咎。”
森森的眸子横扫众人:“你们记着!李玉珂能干出的狠事,我颜铸干得比她狠一百倍;李玉珂能许的好处,我颜铸许得比她多一千倍。我今日就要斩草除根,你们若还想跟着那个贱人,尽管去通风报信,可以赌赌看,是我赢还是她赢。”
侍卫中果有人神色不安,但一众人都晓得颜铸一贯的狠辣为人,况都深信只要他想对付谁,没人能逃脱,即算有过叛意,此刻也万万不敢去投李玉珂。
众人轰诺:“誓随主人剿灭贱妇李玉珂!”
八月初五千秋节,正午时分,颜铸命侍卫将颜府西南侧的开鸾居团团包围。
李氏李玉珂面含微笑,端坐正堂。
“小三儿,你来啦?”
颜铸深深注视眼前年过四旬的妇人,十多年前两人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
“你还带了那么多人,做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妇,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颜铸微眯眼,柔声说道:“玉珂,你是前唐留下不多的皇族血脉,只因我们颜氏一族世受皇恩,老爷子才冒天下大不韪将你娶回。为了安顿你,颜家举府南迁。你年轻时,就嫌二哥懦弱,将他毒得半死不活,还和徐温的义子徐知诰暗通款曲。这十年,你瞒着大嫂,做下重重杀孽,后山的山洞里冤鬼无数,我也睁眼闭眼。盛德还跟我说,郁森的病怕都和你脱不了关系。你在府里安插手下,培植势力,处处掣肘,动辄以十万唐军胁迫我,你为的是什么?真只是为了爱我颜铸颜季淩吗?”
李氏听着十年未闻的柔语轻声,两行泪悄然滑下。
“季淩,季淩,你不信玉珂是爱你的吗?当初与昇哥,是为了颜家的基业;如今与他,那是为了保命。没有命哪能看到你呢?”
“你与我欢好数月,便再不睬我,今日与郁谨的娘好,明日与郁环的娘好,我一个人躺在榻上,把牙齿都要咬断,你也不回个头,我恨,我好恨。我杀了她们,那是便宜她们!”
“季淩,我真的爱你!”
“好,那就好!”颜铸眼里精光闪过。“今日,我便成全你,让你爱我一辈子,我断断不会忘了你!”
话声刚落,他运气沉喝,开鸾居大门被猛地撞开,侍卫如狼似虎冲进来,其中两个一把将李氏从座上揪下按趴在地上。
李氏脸被踩在地板上,仍是咯咯尖笑:“季淩,你真要杀我吗?你别忘了,你在江宁没能把我昇哥杀掉。我死了,大军即刻压境,有你陪我我死都值了!咯咯咯──”
颜铸睨眼对着李氏:“哼,你将消息递给李昇,他的计策就是:连着你一起把颜府围个水泄不通,然后通通饿死,那样好东西谁也得不到!你死不死大军都要压境!”
“嘿嘿,我可没指望李昇留着我的命!不过,小三儿,我不死,你好歹能拖延三月五月,你真不要这里的大好基业了吗?”
“我最想做的事是让你死生两难!”
“咯咯咯──”李氏疯笑,“我晓得了,我杀了你的宝贝疙瘩,啊哈哈哈──你对那样子的臭东西动真心,季淩你──”
颜铸眼色一沉,侍卫一个巴掌朝李氏掴去。
“你想错了,她没死。”颜铸凑到她耳边,“你忘了,盛德还在大别山!”
李氏眼睛通红,在地上颠仆:“不,那个小贱货,我亲眼看到她只剩半口气──不──颜盛德,你又坏我大事……”
颜冷笑,吩咐手下:“鞭死她,别留一口气,割了她的头,扔到那个山洞里!”说完,转身就走。
李氏倒抽口气,在他背后狂笑高呼:“小三儿,你和我才是相同的人,你和那个丫头绝不会有好下场,没有好下场,啊哈哈哈──”
颜铸脸上肌肉抽搐,步出开鸾居。
一时间,侍卫尽皆出动剿杀李氏余党,李氏的人濒死挣扎,颜府上下一片杀声,情状恐怖。
到太阳落山,柳兰俊清点死尸,共有一百二十三具。
李氏一党自此尽灭。
第十章
小蝉满身的血痂在半个月后才开始脱落,露出嫩红的新肉,碰到布料又痒又痛,有时难受得在被褥间翻滚。
颜铸一直守着她,但她始终没有清醒过,嘴里呜呜咽咽,又不知说些什么。
看她难受,男人也只能轻轻在耳边哄慰。
大夫开出清淡的食谱,他每日嘴对嘴喂她吃些东西。
她就像个婴孩儿,饿了,便会叫嚷,等吃了点,又沉沉睡去;要排泄出恭,就哭,等服侍她方便完,她也安静睡去。
颜铸出奇地好耐心,兰俊和一众下人都惊奇,一个大男人这么地服侍女人吃饭睡觉喝水拉屎,简直听都没听说过,更何况是发生在三老爷身上?
颜铸自己做得很舒坦,有时都觉得幸福。
是很不可思议,当初强占她的时候也只是一时性起,后来顺口就让下人称她“三夫人”,难道当初就是一意地维护她么?
她说不生自己的孩子时,怒火冲天,这种心绪往昔又何尝有过。
他巴不得她只剩自己一个,好独独占有她的全部,身体和魂灵全都占有。
她要毒杀自己,竟跟她讲起从不轻吐的尘封往事,她撒下剑嚎啕大哭,他心里满是喜悦。
看她对着肚里的孩儿窃窃私语,他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小东西,占有了他几乎全部的生命。
他将容忍了十年的李氏鞭死,只为她竟敢伤他的她。
“小三儿,你和我才是相同的人,你和那个丫头绝不会有好下场!”
是吗?他心里也有不确定。
小猫若是一直不醒来,那就一直属于他。他总有害怕,怕她一日醒来,怪他责他恨他不要他。
他不悔当日所造的杀孽,但,他怕报应到她的身上。
“痛──”床上的小蝉喃喃低吟。
他轻轻替她抹去额上的冷汗,唉,知道喊痛了!
她蹙紧眉头,嘴张张合合,低嚷着:“宝宝、宝、宝……”还裹着白纱的小手探向腹部。腹部当然是平的,她喊得更厉害:“宝、宝、宝宝……”
男人再帮她搓掉眼角滑下的泪,将胳膊放到被里。
七个月大的成形的男婴,郁淩……埋在颜家祖坟。
她双手又伸出来,轻轻挥动:“我要回家……回家……放开我,放了我──”
男人心口一窒,这里还不是你的家……
“痛──”
“哥──嫂嫂──呜呜──”
“好痛──”
她小小的身躯瑟缩在一团被子里,额上密密的一层细汗擦掉又出,擦掉又出,反反覆覆地唤着兄嫂。
男人轻叹,忍不住伸出臂膀紧紧拥她入怀。
“啊,痛──不,不要──”
她挣扎,喊着:“不要,不要你。呜呜──不要你……”
不准!不准你不要我!
男人抱得更紧,用尽全力吻上她左脸的鞭痕。
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不──”
“鸣柳,带我走,柱子哥──”
幽光闪过男人的眼。
她快醒来了,醒来后会怎样?这时候,她喊的也不是自己……她不要他,她厌憎他……要不要放了她,免得跟了他受他该得的报应。
望着满是痛苦的小脸,他知道他再也承受不起像山洞里的那种死别,宁可自己放开她,也不要她毁灭,地狱就一个人下吧。
男人苦笑,咬牙,松开双臂。
顿失温暖的她哭喊着,昏迷中她什么也不晓得,只知道好痛要回家、要离开他、离开痛苦。
小蝉清醒是九月初,经过一个多月的昏迷,好像是再世为人。
身上血痂已经脱去,但是还是留下满身累累的红痕,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小蝉第一次看到这个丑陋的躯体,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身子。
女孩儿家,谁不爱惜自己的容貌身体,她的泪水珍珠般滴落到手心、被褥里。
下人们不敢让她照镜子,怕她看到镜子里被一鞭毁掉的样貌,她也不提,也搞不清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已被毁容。
她知道孩子没了,想往了半年,结果却是埋在墓里刚成形的肉团。她最终没能保住她的宝宝,在祖祠里自毁名节不就为了保住他吗?真是没用啊!
除了宝宝,她想得最多的竟是颜铸。
下人们说,他六天六夜没合眼赶回来救自己,说他衣不解带服侍自己吃喝拉撒,可是自从她清醒过来,他便再没有出现。
是不是仆人们安慰她?
昏迷中,总感觉有一双温暖的臂膊,无处不在呵护她,是他吗?
可他为什么不来见她?
看看身上自己都恶心的斑斑伤痕,他也嫌弃自己了吧!
脸上……她偷偷在水里瞧过,那是鬼一样的脸!
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更何况,女人对他本就是一时新鲜,那么贪恋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是他儿子的妻子,格外有份禁忌的感觉吧?!别人越讨厌、越排斥,他就越是要做,还做得越开心。
只是,他不要她了,心里竟是这样难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颜铸还是不露面,小蝉明显的憔悴,下人们也议论纷纷,三老爷毕竟是始乱终弃了!
小蝉只能期望,他不要她,能不能把她放走。
其实,又能去哪里?世上每一处地方对她来讲都是一样。曾经她还能有他,如今,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亲人、朋友、孩子、容貌、名节……什么都没有,她竟然还傻傻地以为她最终还能剩下他。
永远别想逃走,即使是死。
如今,你该放了我了吧。
这么反反覆覆地想,心神不宁,恢复了大半的小蝉竟又开始发高烧。
大夫说这很危险,鞭伤最忌反覆。
男人站在小蝉的塌前,手轻轻拂过她的脸……
我该把你怎么办呢?你让我把你怎么办呢?
他根本不敢来见她,怕见了她,便舍不得放了她。
但是,大军压境,危如覆卵,怎么能把她留下。
小蝉高烧退尽,醒来已不在大别山。
睁开双眼,那不是颜家方回轩的西厢房,不大不小的屋内光线充足,自家做的小几、小凳都有模有样,就好像是以前柱子哥给大毛做的那种。
那时候,她就老缠着柱子哥给她做鸟笼,做小椅子,做小碗,小锅……
突然,屋外响起人声。
“你干吗做那么多小椅子、小凳子、小鸟笼,你又不是小孩儿!”
就像是被闪电劈中,小蝉整个人都呆了,那、那是鸣柳的声音……
“管你什么事,你怎么那么罗嗦!”
天哪,那是柱子哥的声音……
小蝉捂住嘴:“我是不是到了天上?”
“刷”一声,屋里的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俏生生一个丫头,瞥了瞥床上的小蝉,冷冷说:“你做什么捂着嘴,以为碰到鬼啦?”
“鸣、柳──”真的是鸣柳,“鸣柳──”
“真是个孩子!叫什么,没叫过吗!”鸣柳眼里闪过水光,嘴里却仍是冷冷的。
“鸣柳,你、你没死吗?”小蝉要爬下床,要去摸一摸是不是真的,却全身瘫软用不得力。
“什么死啊死的,咒我呢?!”鸣柳凶巴巴过来一把将她拉起,两行清泪却已簌簌流下。“你看看你,本来就土不拉几,现在更像个丑八怪!”
“鸣柳──”小蝉紧紧抱住鸣柳温软的身体,像小孩一样哇哇大哭。“鸣柳,呜呜呜──我以为你、你……我、我……他也不要我了,我是丑八怪……呜呜呜……”
鸣柳不断替她顺着背,心里也难受得紧。
哭声渐小,泪水已将鸣柳的衣服浸湿,小蝉不好意思地脸红。刚抬眼,又看到马骁马柱子。
“柱、柱子哥也没死吗?”
威武刚强的柱子哥,举着手里的小鸟笼和小椅子,哈哈大笑:“我马柱子死翘翘,谁来替阿蝉妹子做这些好玩意儿?”
小蝉红通通的眼睛看看鸣柳,又看看柱子哥,这、这简直就是上演复活记!
鸣柳先说:“三老爷把我和陆大夫拖出去,侍卫们一刀把陆大夫给宰了,我就吓晕过去。醒过来已经离开颜家。三老爷给了我钱,说我以后就不再是颜家的奴才了,我就一直在这里,直到这个家伙来。”
“我听见两声惨叫就以为鸣柳你死了,我还骂他杀人魔王……他、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没杀掉你?”
鸣柳翻翻白眼:“他看我和你要好,就眼红呗!你越护着我他越是犯嫉妒,瞅见机会还把我赶出去啊!”
这是什么理由啊?
可是,他不就是那种奇怪的人吗?
然后就是马骁说:“我那天在马车后面追,追了半天都没追上,累得在路上直喘气。结果几十个山贼趁人之危,差点就把我杀了,还把我藏得好好的耳坠子给搜走了。再后来就是个叫颜礼的家伙救了我,把我送到这里,还警告我不准踏入大别山区一步!”
颜礼不就是那个把她押送给李玉珂的人吗?怪不得李玉珂会拿到那个耳坠子了。
可是他为什么说柱子哥死了,当时她气得都要毒死他!
“姓马的,你上回说是十几个山贼围攻你一个,上上回说几个山贼围攻你,这回又说几十个,到底多少人抢你的东西啊?”
“这个……我危乱之中哪能看得清楚,反正就是很多很多了……”
“喂,你这家伙很不老实耶!”
“什么,你到李家庄去问问,我马柱子顶天立地……”
他们怎么了?小蝉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吵开锅,鸣柳和柱子哥……好像很配哦……
知道鸣柳和柱子哥都还活着,小蝉又慢慢回复过往的无忧无虑和单纯快乐。有时候会有错觉,觉得以前一年半里的事好像都没发生过。
鸣柳给她敷好多各种各样的药,还带她去泡热热的泉水,身上的伤好得很快,红痕的颜色越来越淡。脸上丑丑的鞭痕虽然还是很吓人,渐渐也开始愈合。
鸣柳和柱子哥都绝口不提过往的事,小蝉问他们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药,他们都支支吾吾,胡说一通。
其实答案就在嘴边,只是小蝉不愿去想。
只当看到鸣柳和柱子哥天天拌嘴,还好得像蜜里调油,或是一个人钻到冷冷的被窝时,她才会有刹时的恍惚。
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再觅新欢。
转眼间,到了十月十六,小蝉想起是郁森的周年忌。她央柱子哥做了很多很多纸鹞子,烧给十五岁就过世的丈夫。
对着圆圆的月亮,小蝉问他:“你有没有找到娘亲呢,你娘亲很漂亮啊,他那么喜欢她……你放心投胎去吧,你爹爹不见得不疼你,只是……他很奇怪。”
晚上,小蝉怎么都睡不着,蒙着被子数羊,数到几千只也没睡着。
突然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个人走进来。
大手轻轻拂过她的头发,那个人的嘴里发出一声沉沉的呻吟。
男人的气味更靠近她,嘴里喷出的热气都能感觉到,然后就迟迟没有动静,很久很久,小蝉都要睡着了,那人才离开。
是他……
他为什么不……
小蝉嘟起嘴,他肯定是嫌我丑,坏蛋!
后来,小蝉每天晚上都很晚很晚才敢睡着,鸣柳奇怪地问她:“你怎么啦,每天都顶了个黑眼眶?睡不着,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睡?”
小蝉连连摇头:“没、没什么啦!”
鸣柳嗤道:“才好了点,又古里古怪!”
等到那个人第二次出现已经是十五天后。
这次,他留得更久,最后还忍不住用手摸她的脸。
小蝉都要装不下去,心想:“幸亏小的时候半夜起来抓萤火虫又要骗过爹爹,练得一手装睡的好本事,不然肯定要露馅!”
那个人走的时候竟然还和柱子哥说话。
他们就瞒着她一个儿!
第二天,小蝉问柱子:“你昨天有没有看到别的人来我们家?”
马骁诧异地看看她,不吭声,半晌,他把她带到附近的小溪边。
望着小蝉圆圆亮晶晶的眼睛,他说:“小蝉,那个人做事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好色荒淫,又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扳住她肩膀。“可是,他对你,倒不坏……瞅着,是动了真格儿!”
小蝉愣在那儿半天,久久不能动。
又过了一个月,小蝉算算日子,去年的今天是郁森的七七,就在那天,他强占了她。
小蝉觉得今天他会来。
夜晚,男人站在她塌前,只是看着。
小蝉再也耐不住,猛地掀开被子,睁开眼。
一袭黑衣的颜铸站在她的榻前。
他瘦了,刀削过的脸都快没肉了;他老了,发根竟有斑斑花白。
看着小蝉的眼睛,他竟有尴尬:“你醒着的吗?”
小蝉站起来,问他:“我那时醒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现在又为什么偷偷摸摸地来?”
男人喉结涌动,手轻轻抚上她的身体。
“你说,你是不是嫌我丑。”她伸手捂住脸上的鞭痕,挣开他的手。
男人无奈地皱眉,声音浊浊:“你原本也不漂亮。”
小蝉的嘴都快噘到天上。却不知这付小儿女模样是怎么吸引人。
“那你为什么也不碰我?!”
男人苦笑啊,辛苦地忍耐着,却还被怀疑,男人一把将她拥到怀里。
多久没抱过她了?满足的沉吟从他喉咙深处发出:“你这个磨人的小妖怪!”
小蝉,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他的腰,小手在他虎背上四处逡巡。
男人的眼眸变深,禁不住闷哼一声,潜沉已久的欲望陡然高涨,一掌猛按她的小翘臀,炙热的坚硬直抵柔软。
小蝉浑身抖颤,头深深埋到他胸前。
男人将她整个抱起,捞起两条大腿挂到自己腰上:“身体还吃得住吗?”
小蝉不回答,粉唇轻轻吻上他的大嘴,他整个人都似要炸开,大舌头猛地撬到她牙关里,到处翻搅……
男人的衣袍、衬褂,女人的衬袍、肚兜、亵裤一一抛落地上。
“不,别看,都是疤痕,好丑。”
他拿开她遮掩的小手,对着红痕一一吻舐……
“还疼吗?”
她摇头:“啊──别、别吻那里……好羞人的!”
男人沉沉地笑:“很甜……”
“啐──”
黑的他白的她合而为一,翻滚交缠……
“啊──季淩……”
小蝉趴在男人黝黑结实的胸膛,小手拨弄他的小红点。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还不够?”
小蝉细声细气:“季淩,你不要走,我只有你了。”泪一滴滴掉在男人的胸前。
大手轻轻抹去她的泪,声音微颤:“宝宝,小乖……马上,马上就在一起。”
“你说话要算数。”
暖暖的东西在颜铸胸内滑过。
圆满了吗?
第二天,颜铸还是离开。
不久传来唐军包围大别山颜府的消息,马骁不敢告诉小蝉。
小蝉每日都在等。
再后来又有消息说,一把大火把颜府烧得精光,颜家在大别山经营数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小蝉还是等,颜铸却迟迟没有出现。
到了来年二月,鸣柳和马骁都觉得颜铸不是死了就是不会再来,但他们不敢劝小蝉。
小蝉终于忍不住,求马骁:“柱子哥,带我去颜府!”
“可那儿已经是一片废墟!”
“求求你!”
“唉,随你罢!”
幸亏围山的大军已经撤退,马骁、鸣柳和小蝉顺利地到达颜府。
昔日雕梁画栋的恢宏巨宅,全成了一片黑木焦土,连祖坟都被掘开烧尽。
小蝉想:“郁淩也埋在这里的呢!”
季淩,你说过,马上就会在一起,你现在在哪里?好不好呢?
三个人又默默地赶回住地,不想已有人在那里静等他们归来。
小蝉从没见过像李昙那样俊朗的人,目不转睛盯着他。
同样,李昙也要仔细看看让颜铸动心的女人究竟什么模样,一看之下,难免失望。即算没有那道穿过整个左脸的疤痕,那也不能算作美女。真搞不懂颜老三怎会看上这么个小他十多岁的黄毛丫头!
小蝉和已经成亲的鸣柳、柱子辞别,随着李昙去见颜铸。
李昙总不告诉她颜铸的情况,害得小蝉睡不着吃不下。
三月初,终于到了江宁李府。
春花灿烂,春光明媚,十八岁的小蝉和三十三岁的颜铸重逢。
在与唐军最后的决战中,颜铸眇了一目,胸口中了一剑,缠绵病榻,才误了行程。
小蝉也不顾郁秀和李昙在场,飞一样扑过去:“季淩……”
也就是三月,南唐烈祖李昇旧伤引发背疽,不治身亡。其子李璟继位。
江宁城外,李昙夫妇送别铸、蝉。
眇了一目的颜铸似乎更得小蝉的怜惜,脾气也没有过去阴阳怪气。
李昙抱拳:“三兄,保重!三嫂,保重!”
郁秀却道:“三叔、阿蝉妹妹。保重!”
是年,颜氏全族移往蜀中,颜铸与李小蝉终生未得子息。
五年后,十五岁的颜郁谨执掌颜家大小事务,其父偕妻归隐大理。
──全书完──
后记
写后记的时候,离写这个故事已经八个月了。当时在做实验间歇的十天,每天爬起来就吃午饭,然后写几个小时,吃完晚饭看《刑事侦缉档案IV》(就是古仔演的那部),然后再写一会,完成一章就睡觉。写的时候一直在听王菲的最新专辑。
所以到现在,故事里有点什么反倒记不清楚,就只想到古古和阿菲。汗~
自从古仔演了《寻秦记》,我对他的喜爱就步步高升了;自从小谢和王菲谈了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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