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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多情万缕相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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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朝伤势沉重,她为了减轻他的痛苦,特地下了麻沸散让他睡着,根本就毫无反抗能力。他们二人仇深似海,她若是晚来一步,是不是就见不到惜朝了?
皇甫落瑛心惊之余,更是狠狠地瞪着戚少商。
戚少商却不答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身后那个瘦弱却依然锐利的身影。
顾惜朝也在看他,深邃的眸子沉沉郁郁,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戚少商微微张口,未语意先抑。
顾惜朝抿着唇,看着他开口又闭口。
皇甫落瑛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光了,令她难受到窒息!
这二人该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仇人见面自然应该是分外眼红,分外眼红接下来就应是刀剑相向!而不是这种……这种纠结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太深重,太复杂,令人无从捉摸。
她忽起杀意,云罗水袖无风轻扬,双手暗扣一把金针便要洒出——
“戚少商。”顾惜朝却在此时开口了。“你半夜闯入私宅,神形鬼祟,有何所图?”
“戚某无所图,只求天下太平!”戚少商掩去目中忧色,应道。
“天下太平?”顾惜朝笑起来:“堂堂一个大侠竟来这烟花之地求天下太平?真是笑死人也!”
戚少商目光沉了沉,道:“你我皆是明白人,这种无聊的笑话还是少说的好。”
顾惜朝扬起眉,道:“你是不是又罗织了什么罪名在我身上?”
“不用我罗织,你的罪难道还少吗?”
“那你这次前来,是想要找我了结总帐?”
戚少商一怔,想到先前对昏睡不醒的他动了杀意,那种锥心刻骨的痛又席卷而来。
他恨!真的恨!他的生是用许多人的鲜血换来的,他若是不恨他,如何对那些为他而死的人交待?
可是,他杀不了他。旗亭那一夜他遇见的不只是一个知己,他已变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在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越扎越深,时时疼痛不已。
不待他回答,顾惜朝点头接着道:“你我之间纠葛太多,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你既找上门来,择日不如撞日,七日后辰时,城外断崖山忘乡亭不见不散!”
“等等!”一时恍惚,话题竟被带至决斗,戚少商连忙喊道。
“惜朝!”皇甫落瑛也叫道。“你的伤才刚好——”
“你说过我的伤已无大碍!”顾惜朝截断道:“三日之后功力可复,再加上四日调息,你可是认为我杀不了戚少商?”
“不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又被人打断。
“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决斗了?”戚少商急道。
“那你来做什么?难不成真是找快活来的不成?”顾惜朝一脸了解,然后一脸厌恶。“原来九现神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这样的!”戚少商气得脸也红了,这人总有办法让他七窍生烟。
“你既不找姑娘,也不找我报仇,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说得痛快点好不好!”顾惜朝一脸不耐烦。
戚少商努力控制自己想拔剑的欲望,告诉自己:目前尚无任何证据说顾惜朝与烟波浩淼阁一事有关,虽然他知道有九成九的可能与他脱不了干系!
考虑了半天,他最终还是道:“既然你认为该是时候做个了结,我也不恭敬不如从命!七日后,断崖山上忘乡亭中,不见不散!”
“这才痛快!”听他到答应,顾惜朝拂袖转身,不带半分留恋。“落瑛,撤了园中的阵势,送戚大侠出去!”
戚少商看着他绝决的背影,突然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顾惜朝冷冷的声音传出:“别再来了!不是所有的龙潭虎||||穴你都闯得的!”
“你说戚少商没杀顾惜朝?”聿晓意外道。
“是。”一名黑衣男子躬身回道。“但是他们定下七日之约,一决生死。”
聿晓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秋水般的眸子映着舫外沉静的西湖水,暗黑而深邃。
“戚少商,我真猜不透你。给了你那么好的机会,你竟然仍不杀他!”她轻笑起来,直如银铃,声声清脆,声声透着杀气。
“无妨,既然你舍不得杀他,那就由他来杀你吧!”她伸指拈起桌上的一张信纸,不一会儿那纸就像风化了许久,粉尘般散去。
信纸上只有五字:
必杀戚少商!
边关 涿州 烟波浩淼阁
紫烙一袭贴身短衣,亮紫色的布料包裹着她玲珑浮凸的娇躯,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
她在笑,用充满爱意的眼光看着她面前那个全身要||||穴被制,面容惨淡的男人。
铁手已经无力再问她究竟谁是幕后主使,他现在只是想不通他这阅人无数的捕头,竟也会看走眼!
眼前这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心思却与蛇蝎一样狠毒!
她爱折磨人,更爱鲜血,疯狂的爱!
当他被下了药,坐在客栈中时,简直不忍心去看那如人间地狱般的一幕!
除了他,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理智,眼神狂乱,形同疯虎,相互扭打,拼命啃咬,皮肉被生生挖出,细碎的血肉四散横飞!
那女人坐在帐台上,兴奋而陶醉地看着。
“想救他们吗?”她突然偏头问他。
“你肯救他们?”他不信,反问她一句。
“不是我,是你。”她一脸无辜,“我最爱看这样的景象了,自然是不想让他们停止。可是我瞧你快吐了,是不是想救他们?”
“你有什么条件!”耳边尽是凄厉惨绝的嚎叫声,他咬牙道。
她抚掌而笑:“和聪明人说话就简单。”
她跳下帐台,闪过一对向她倒来的人,几滴血飞出,溅到她的脸上,白的红的,鲜活无比,像那滴血白玉,极致而残酷的美!
她伸出手,手里有一颗药丸。“吃了它,它不会要你的命。可是以后你会只听我的话,你可考虑清楚哦,我这样的女人,会让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他狠命地咬牙,咬得牙龈都疼起来。“少假惺惺的!就算我现在不吃,以后你也一样会让我吃下不是吗?”
她笑起来,像清晨刚刚绽放的花朵,还沾着晶莹的露水。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于是,他吃了,她为他解去迷|药,他杀了整个客栈的人。
然后,是每天一半清醒,一半痛苦的活着!
“铁二爷,今晚我们要去杀谁,你知道吗?”紫烙蹲下身来,巧笑如花地看着铁手青白的脸,一条诱人的||||乳沟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铁手别开脸,怒骂道:“滚开!”
“哟哟,铁二爷好大的火气呀!”紫烙依旧笑意连连,丝毫不已为忤。“今天晚上,您铁二爷的手上可又要多一条冤魂了呢!”
她停了停,娇美的脸上像是在考虑,喃喃道:“既然都是杀,不如多杀几个,也好让那霍宗辉在黄泉路上不至孤独……”
“你!”铁手怒目而视,要不是全身要||||穴被制,他真想揪住她的脖子,拿刑部最残酷最恶毒的刑求来伺候这个女人!
“不要用这么热情的眼光看着我,我会更加兴奋哟……”紫烙愈笑愈甜,伸手拍拍铁手胡须满脸的面颊,惊讶道:“瞧我!这些时日光顾着玩,竟忘了为铁二爷修饰修饰,真是怠慢了。不过,铁二爷这样子,倒是更有男子气概了呢!”
铁手紧咬着唇,怕自己一松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紫烙站起来,抽出别在腰间的短笛,满意地看着刚才还怒火冲天的铁手瞬间变了脸色。
“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办事去了!”
顾惜朝正在下棋,气度闲适,举棋若定,进退有矩。
局中黑子占了四方棋盘上的三角,白子居于黑子包围中,乍看之下似乎居于弱势,再细细品味,黑子棋势虽厚,白子散于几处,但隐隐有呼应突围之意,竟是想将黑子一一区隔分解!
程不二拈着棋子,三绺美须都快被他扭成一撮了,依然是左思右想举棋不定。
他眉头越皱越紧,懊恼道:“你说要让我五子,我当你瞧不起我,没想到,是我托大了!”
自从被这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打败后,他无时无刻不想把自己师傅的面子给找回来。
可不知是自己越来越不长进还是这徒弟委实进步神速,初时二人下十局尚可输赢对半,后来是七三之数,再后来竟要顾惜朝让子,他才勉强可以蠃上一两局,叫他情何以堪!
顾惜朝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碗,用碗盖划开浮于碧绿水面上的茶叶,轻轻啜了一口,悠然道:“这一步你已想了一柱香,可是想好了?”
“再等等!再等等!”程不二心烦之下,一手轻轻拨弄起挂在他腰间的金算盘起来。声音叮叮咚咚的煞是好听,珠子晶莹透碧,竟是上等美玉所制。
程不二一身蓝色布衣,头带纶巾,偏偏腰间挂了这只夺目之极的金算盘,令他那派风雅打扮顿时显得不伦不类。
“我看不用等了,你还是认输吧!”顾惜朝放下茶杯,不客气地道。
“喂喂!你也太没耐心了吧!我就不信今天还蠃不了你!”他这几年潜心钻研,没道理就这么便宜地认输了!
“这棋越下越没意思!不想玩了!”
顾惜朝起身,走到窗前,眼前是一片碧波如镜的西湖。
湖边柳色青青,映着清澈见底的湖水,越见青翠葱郁。湖上白玉似的拱桥掩映其中,荷叶田田,莲花似云霞。轻风过处,荷叶翻卷如波浪,衬得莲花更显娇美。
如此景色,他却在这儿陪一个死不认输的老头子,真是浪费了大好时光!
“不行!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人,怎么能就这样让你回去!”程不二自然反对。
“那这样好了——”
顾惜朝笑着回过头,让程不二的头皮顿时有些发麻,这样的笑容……
“不如我们来赌一把?”
“赌……赌什么?”
顾惜朝灵动的眸子一转,道:“就赌你腰间的算盘,如何?”
程不二大惊失色,双手护住算盘,忙道:“不行不行!赌什么都行,就是这东西不行!”这可是他德诚宝号掌柜的象征,输了它不就等于输了他的全部家当!
“换一样行不行?你要什么宝贝,我都拿来给你!”
“既然你不肯,那我就告辞了!”顾惜朝神色一冷,转身就走。
他走得不快,明明只走了两步,身影却已到了门口。
程不二眼见留人不住,一晃身挡在门口,身法之快,蛟若游龙。
“你是想在这儿和我动手吗?”顾惜朝挑眉道。
“……”
程不二沉着一张脸。他发过誓,不可以在人前显露武功。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隔壁房间传出,门被打开,走出一位红衣姑娘。
远山眉,秋水眸,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
“老二,我早说你蠃不了他的。”她对着程不二说。
一个年纪最多不过二十的美丽姑娘,居然叫一个不惑之人老二?
正巧经过的茶博士一脸惊讶,更让他惊讶的是另两个人。
顾惜朝仍是一脸冷笑,程不二仍是一脸阴沉。
茶博士瞄到程不二腰间的金算盘,面色刹时一白,忙加快脚步低头走过。
德诚宝号在此间——应该说是整个大宋都非常有名望,他们的票号开遍大江南北,就连朝廷偶尔也会求助于他们,甚至听说他们近期在辽也设了分号。
程大老板的秘密,他这小小人物是听不得的,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顾惜朝低哼一声,道:“终于肯出来了吗?”
“老二爱棋,我自然是不想打扰他的兴致,只是我怕我再不出来,老二的家当就要被你抢了!”聿晓向他们走来,直直走来,险些撞上仍站在门口的二人。
门不宽,两人一站,已没有空处,顾惜朝和程不二只得后退让开。
不,是只有顾惜朝一人往房内退,程不二在间隙中一个旋身,站至房外,甚至还带上了门。
顾惜朝看着那扇门,笑起来:“程老二真是可爱,他该不是忘了我武功已复,以为这样一扇门就可以关得住我吧?”
“那你为何不出去?”聿晓问道。
“你费心把老二叫来,不就是想约我见一面吗?”程不二向居北方,这回居然为了和他下棋特地跑到江南来,他还没有痴棋到如此地步。
“我以为你不会见我。”聿晓坐到窗前,美丽的脸上似嗔似怨,身后的西湖瞬时像是失了颜色,所有的烟雨凄濛都聚集到了那双翦水明眸中,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怜惜她。
“上有令,惜朝岂敢不从?”顾惜朝却似没瞧见,迳自坐到桌前,端起那杯茶,慢慢喝起来。
“你还是不肯承认我吗?”聿晓幽幽道。
“我的想法你在意吗?”顾惜朝反问道。
聿晓侧了侧头,柔亮乌黑的发丝顺势滑落细窄的肩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顾惜朝可不吃她这一套,聿晓是个怎样的女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会不清楚吗?
聿晓笑了,她道:“自然是在意的,你的存在本就应该让人在意的。”
顾惜朝也笑:“其实在不在意无所谓,关键是‘他’的想法。”
聿晓还在笑的脸一僵,语气忽冷道:“你最好搞清楚一点!现在是我当家,而不是‘他’!”
顾惜朝笑得更开心,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我这次来,是有新的任务交给你去办。”提起任务,聿晓又恢复了她娇娇弱弱的样子。
“戚少商来江南了。”
“我知道。”
“王小石刺杀蔡相不成。”
“哦?真是可惜!”
“王小石已经逃离京城,朝廷下令全国通缉。”
顾惜朝放下杯子,看向那个笑容可掬的人,突然觉得有些冷。
“戚少商与王小石是好朋友。他交游广阔,又有过逃亡的经历,所以有人有些担心,想让我们为他解决他的担心。”聿晓话语温柔,却满满没有一丝好意。
顾惜朝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道:“你想让我杀了他。”
“你们本来就约好要决斗,趁此机会,将所有的事都一笔了清,岂不一举两得?”
完得成任务,戚少商死!
完不成任务,顾惜朝死!
于她,正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聿晓笑得越发开怀了,好像忘了刚才顾惜朝才激怒过她。
“我知道了!”顾惜朝也笑了起来,“这场决斗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七月十五,是顾惜朝与戚少商相约一战的日子。
这几天戚少商总是休息得不太好,王小石刺蔡不成的事传遍江湖,他想不通小石头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做这件事情?
诸葛先生是小石头的师叔,他此时去杀蔡京,正是给了蔡京大好机会陷诸葛于不义!
更让他想不通是顾惜朝约他决斗的事情。
他好像又掉进了一个阴谋里。
可现在最让他看不透的,却是眼前的女子,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子。
她自称知道烟波浩淼阁的秘密,但作为代价,他要拿顾惜朝的人头来换。
“你这样做,难道不怕烟波浩淼阁的报复?”戚少商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子。
“烟波浩淼阁害了小女子的姐姐,我忍辱负重藏身于这污秽之地,为的便是报仇,我为何要怕?”女子坚决道。
“这么重大的事,你就相信我一定能够办成吗?”
“戚大侠侠名满江湖,又曾是抗辽的大英雄、除恶的名捕头,将此事托负于你,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
“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江湖人,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戚大侠可是不相信小女子?”女子隐隐有了怒意,道:“戚大侠可还记得七日前那个夜晚?”
“那夜出手相助之人是你?”戚少商不禁动容。
“正是小女子!”她愤然道:“戚大侠敢只身潜入烟波浩淼阁,小女子相当钦佩。原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为小女子申冤之人,没想到竟也是个缩头缩脑怕事的假君子!”
戚少商并不是一个经不得激的人,早先逆水寒一案已让他有了前车之鉴,太过轻信他人的苦果他不想再尝一次。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道:“要杀顾惜朝不容易,我没把握。”
“我知道,这阁里又有几个人是容易相与的。”女子叹了口气,“顾惜朝是他们的主子,自然是更不好对付了。”
戚少商心头一紧,刚舒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我知道戚大侠与顾惜朝有过一段渊源,你当日不杀顾惜朝,想必是出于一时恻隐,可在小女子看来却未免有些妇人之仁。顾惜朝造孽无数,这种人留在世上,只会再起腥风血雨!”她顿了顿,一字一字道:“戚大侠,除——恶——务——尽!”
戚少商闭上眼睛。
顾惜朝若是恶,那几番放走他的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还望戚大侠能够放下小我,为了边关百姓不再受战火之苦,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定太平,杀了顾惜朝!”女子站起身,福了福,“小女子言尽于此,就此别过。”
“若我……杀了顾惜朝,如何找你?”戚少商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却仿佛是从天边飘来的,空洞、缥缈。
女子已经转身要走,闻言停步道:“到时候,小女子自会来找戚大侠!”
已过正午时分,顾惜朝站在忘乡亭中,左手拿剑,小斧放在腰间囊中。
断崖山不高,也就二十余丈,山间景色清幽,粉蓝浅紫,如霞似锦,开得漫山遍野。
山顶的忘乡亭更是观西湖最好的点之一。
中午前下了一场小雨,顾惜朝站在亭中,眺望远处,只见一层薄雾轻轻笼在西湖之上,多情而妖娆。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说的岂非就是这眼前的景色?
可惜他并非来郊游,否则何妨带上美酒,携几好友在此海阔天空随意闲谈。
不过亭间石桌上倒真放了一壶酒,还焚上了一炉香。
顾惜朝的朋友很少,非常少,而他现在在等的,是他的知己。
戚少商已经来了,他刚走上山,就看见一位着青袍的书生正站在那里,背对着他。
他们是来定生死的,他却这样安安心心将自己的背门卖给他。
他真是吃定他了!
戚少商握紧手中的剑,走上前去。
顾惜朝转过身,脸上居然带着亲切的笑容。
“你来了。”他将手中的剑放在石桌上,为他倒了一杯酒。
戚少商看着碧绿的酒液慢慢注满杯子,道:“我们是来决斗的。”
“我知道,只是想在决斗之前再与大当家喝一杯!”顾惜朝举起杯子,“这里虽然没有那满头烟霞烈火的炮打灯,却有绵长温润的竹叶青。”
他将杯子递过去,戚少商却并不接过。
“大当家可是怀疑惜朝在酒里下毒?”顾惜朝笑道:“同样的招数惜朝不会再用第二次,何况连天下至毒的箱子燕都奈何不了大当家,大当家还怕什么?”
戚少商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想看出他这么做的用意。
顾惜朝见状,仰头喝下自己的那杯,再将另一杯也喝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会下毒的。”戚少商忽然道:“我只是在想你约我来的目的。”
顾惜朝放下酒杯,往香炉中又添了一块香料,本来若有似无的香气顿时浓郁起来,顿时在亭中弥漫开来,随着轻风地吹拂,往山下扩散出去。
戚少商突然觉得有些头晕,腿也有些软。
他猛地抬头,瞪着眼前依然笑得动人的人。
“你——”
“惜朝不会下毒,但是会下迷|药。”顾惜朝笑咪咪地说道:“此药名为‘觉晓’,是苗疆的一种树木经七七四十九道工序提炼而成。十棵二十年以上的树方可提炼出一钱,极为珍贵。燃烧后会有奇异香气,历来是大理皇室的贡品,少量可以安神,若是放多了,就会出现大当家现在的症状。我这炉所放的份量,只怕这山上活着的动物暂时都醒不过来了。”
“我准备了解药,可惜大当家好像总是不相信我。”顾惜朝看着空空的酒杯,有些无奈。
他再倒了一杯酒,递到戚少商面前,道:“要喝吗?”
戚少商瞪着他,劈手夺过,仰头喝下。只觉一股清凉自喉间滑下,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好酒!”他赞道。“入口淳厚,清香留齿,应是五十年陈的好酒!”
“若非好酒,惜朝又怎敢请大当家喝?”
戚少商又喝了一杯,将杯子一甩,笑意已从脸上消失,道:“今天有人告诉我一个秘密。”
顾惜朝扬起眉,等着他说下去。
“她说你是烟波浩淼阁的主子,如果我把你的人头带去,她就告诉我阁里的秘密。”
“你信吗?”
“不信!”
“为何?”顾惜朝立刻接道,清澈的眸子璀然发亮。
“她虽然看上去楚楚可怜,可是她说话的方式和语气都表明她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戚少商缓缓说道,向来耿直亲切的脸上透出一丝狡黠。
顾惜朝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移目看向远方,道:“她的确没有骗你。”
“你是烟波浩淼阁的主子。”戚少商肯定道。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顾惜朝愕然。
“我信她的话,但我不信我拿着你的人头,她会告诉我其他的事!”
顾惜朝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道:“你变了!”
戚少商摇摇头,苦笑道:“我没变,只是教训受多了,总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他叫九现神龙,不是九命怪猫。
顾惜朝笑起来,笑得畅怀,畅怀中掩着一点失落,道:“说得好!”
他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只杯子,倒上酒,慷慨道:“我们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说过话,痛快地喝过酒了!来!干杯!”
戚少商接过杯子,朗声道:“干!”
二人坐下,顾惜朝又道:“其实我今天是有事找你——”
“等等!”戚少商突然道:“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问。”
戚少商看着桌上的香炉,道:“那晚在客栈,是不是你在我房里下了迷|药?”
那夜他只道自己是喝醉了,现在闻到这股香气,才觉得似曾相识。
顾惜朝也不隐瞒,坦白道:“我本不想与你见面,又知道以你的个性断不会放过那些小贼,干脆就在你房中放了觉晓,不料这两年你内力精进不少,药量不足,比我料想早了半个时辰醒来,我欲走又被那几个捕快缠上了。”
戚少商微微一笑,想起顾惜朝捉弄人的手段,简直令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能是你我太有缘份,想避都避不开。”
顾惜朝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孽吧?”他想做什么事,他都会掺和进来。
香快燃尽了,顾惜朝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戚少商阻止道:“别浪费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刚才下的量连我都倒了,其他人怕是早就晕了。”
这次既然不是用来迷他的,自然是针对其他不怀好意的人。
断崖山山顶空阔,只在亭边长了一棵红松,亭下为绝壁,鸟猿难栖。
今天风向正好,徐徐清风自山顶处往下吹拂。
世间之人不仅长了一双耳朵,人人都还有一双眼睛。江湖中奇人异士多得是,一个人能以腹语惟妙惟肖地模仿出嘈杂的街市,自然也有人能只凭口形便知道别人在说些什么。
这山上的暗流汹涌,在他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原以为是顾惜朝的手下,现在看来有人似乎对他与顾惜朝之间的决斗非常感兴趣。
是谁?会是那个姑娘吗?
戚少商无暇去想,因为此刻顾惜朝将要说的话比什么都更为重要。
顾惜朝又看了他一眼:“知道我与铁手失踪有关,你还这么平静?”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应该是暴跳如雷,举着剑要砍要杀才对。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不是早就认定是你了吗?”
见戚少商说得理所当然,顾惜朝一时无语,呆了会儿才道:“你可曾听说过卧云楼?”
戚少商沉吟,道:“没听说过。”
顾惜朝苦笑了一下,道:“是我多问了,卧云楼之名虽从未现身于江湖之上,但其触角却早已深入武林之中,烟波浩淼阁只是其中的暗杀组织。我接到命令,要在铁手回汴京之前抓住他。事情重大,我决定亲自出马,谁知……”
见顾惜朝停了下来,隐带愠怒,戚少商问:“谁知半路被人抢了先?”
顾惜朝冷笑:“若按照我的计划,怎会有你介入的可能?这卧云楼中的是是非非,远非你所能想像。”
见他还想申辩,顾惜朝一摆手,继续道:“我与卧云楼纠葛甚深,七岁那年机缘巧合,遇见了卧云楼楼主,并带我进了卧云楼。本以为脱离苦海,未曾想又进火坑!卧云楼管辖门人的方法极端严苛,我更是被关在楼中不得出入。我不甘于一辈子只在黑暗中生活,写成七略后,自觉时机已到,便叛出卧云楼。谁知世态炎凉,你若是无人举荐,不会阿谀奉承,纵有鸿鹄之志,惊世之才,也没人肯多看你一眼!七略更是被人看成笑话!”
陷入回忆中,他越说越激动,话锋变得又狠又厉:“戚少商!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有了冲天的机会,你却像张网,挡在我的面前,任我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是你生生将我从天上扯落到地下!我恨你,恨得想杀了你!但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总也下不去手杀你!最后白白害了晚晴的性命!”
戚少商突然明白这么多日子以来,不是只有自己在痛苦、在纠结,眼前这个快哭出来的人也和他一样,彷徨困惑不知所措。
他握住那人冰冷颤抖的手,顾惜朝却像被电击似的抽回手,扭头道:“抱歉!我失态了。”
戚少商看着空空的手掌,心里也像空了一块似的隐隐作痛。
顾惜朝却已经极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晚晴死后,我本来心灰意冷,我知道皇城一战后,顾惜朝这名字必定轰动江湖,卧云楼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与其等着他们来折磨我,不如陪晚晴去了。生前不能和她隐居,在黄泉之下我定要做个好丈夫。谁知,依然逃不过。”
“那这两年你……”戚少商突然想起他那双白净修长的手,这具瘦弱的身体在两年里究竟经受了怎样的苦?
“我受了无数折磨,忍辱偷生,苟延残喘,才终于换回我的武功!他们明着要我戴罪立功,暗里却将晚晴的骨灰夺去以此相胁!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会让他们好过,我要让他们知道惹恼我的后果!”他像头复仇的狼,字字句句都是从他紧咬的牙关里蹦出来的!
“戚少商,我本来发誓再也不和你有任何关联,看来是要食言了。你,是我最好的帮手!你帮我夺回晚晴的骨灰,作为回报,我助你救回铁手,如何?”
他热切地看着戚少商,戚少商却沉默了,好久没有回答。
顾惜朝热切的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寒,凛冽道:“你不是自诩侠义吗?如今我求你帮忙,做的既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违你的大侠道义,你却推三阻四!哪还有什么英雄气概!简直就是狗熊!”
“你……还有蓝烟与那位姑娘,我想他们会更适合为你做这件事。”
戚少商吐出一句话,却差点气得顾惜朝背过气去。他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以前那个直率粗神经的戚少商躲到哪里去了!
他冷笑道:“事不与外人道的道理你不懂吗?在卧云楼中,就算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些事也是不能说与第二个人知道的!”
戚少商突然觉得有些苦涩,“你……在卧云楼中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吗?”
他犹豫的是助他夺回晚晴后,他又不知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没想到却逼出了他也许没和任何人说过的心里话。
像是被困在一片无边苍茫中,没有方向,没有尽头,任你如何奔跑都逃不脱走不出。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会一脚踏空跌个粉身碎骨!也不知道何时会有什么人在自己背后捅上一刀!
所以他才会有这种阴狠诡谲,反复无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个性,否则如何在那种环境中生存下去?
顾惜朝怒火暗生:“戚少商!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不是要你来可怜我的!”
戚少商深吸一口气,道:“我答应你!”
回应他的是一道剑光,映着午后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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