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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世界里的道士-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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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范老陡然抬头,垂垂的长眉之下,双目电光闪闪,极是慑人,似是若有所觉。

叶青蝶极为机敏,一见到范老此态,顿知身边有危险,缓缓移步,靠近了身着鹤氅的范老。

“谁,出来!”范老目光顿然聚于左侧的某处,沉声低喝道,他双目精芒闪烁,如同剑光,鹤氅无风自动,似在不停的充气,长长的白须似被风吹拂,两只粗大的手掌渐渐变得纤细。

“小女子有礼了!”如黄莺般的清音乍然响起,随之一身貂裘的萧传香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仿佛漆黑的房屋中,她静静站立,一直无人发觉,陡然间屋内大亮,将她呈现在了灯光之下。

范老双目一凝,眼中寒芒更盛,对她雍容华贵的气质并未理会,反而对其形如鬼魅的身法大为忌惮。

他身为宫廷影卫,最忌惮的,便是身法卓绝之辈,仿佛那便是他的天敌,是对他的使命威胁最大之人。

“这位娘子,不知子虚先生可在?!下官叶青蝶求见!”叶青蝶一向从容淡然的神情变得热切,急忙问道,全没有了防备之心。

萧传香皎洁如雪的面庞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雍容华贵之气质不减反啬,缓缓说道:“我家庄主不想见客,两位还是请回吧!”

“这位娘子!”叶青蝶急忙打断她的话,轻拍了下胸品,沉声说道:“烦请这位娘子通禀,在下身负圣上诏书求见!”

萧传香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摇了摇食指,淡淡笑道:“庄主有令,要将两位扔出去,小女子要得罪了!”

说罢,白影一闪,她刹那出现于叶青蝶的身后,出手如电,微一探臂。

叶青蝶只觉眼前一花,尚未反应过来,身体一轻,已然腾空而起,鼻间的清香缭绕不散,令他不由的沉醉,甚至未有动手的心思,任由自己的身体在空中滑行。

范老在萧传香身影乍动时,暗叫一声不好,亦是身快如电,凭感觉冲向叶青蝶身后,却已迟了一步,探手相挡时,叶青蝶已经身子腾空,飘然飞走。

“放肆!”范老心中大怒,脸沉如铁,怒喝一声,如同天雷炸响,两道长长的白眉顿然一飘。

身为内宫的影卫,竟眼睁睁看着身侧之人被人扔了出去,却无力阻挡,若是自己护卫的是官家,岂不是百死莫赎?!

“老人家,轮到你了,……得罪了!”萧传香对他的怒目而视与狮子吼一般的怒喝视若未见,充耳未闻,仍旧是淡淡的微笑,说不出的雍容华贵,语气温柔得很。

她的语气柔和,不带一丝火气,动作却毫不留情,白影一闪,扑向范老的身前。

“你家庄主竟敢……”范老惊怒异常,他虽然武功奇绝,却是见识甚少,一直生活在宫中,性子单纯,实在没见过这般大胆之人,毕竟自己与叶青蝶可是宣诏的钦差啊!

出手对付钦差,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个王子虚也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只是他的喝斥声无法说完,萧传香如电光火石般的身法逼得他倏然疾退,全力躲闪。

身为影卫,他习有一种特殊的秘传轻功,专求由静转动之快,可瞬间达至极速,用以应付突然事变。

萧传香对于这位长长的白眉老者远比叶青蝶要和善许多,也温和许多,并未闪至他的身后,去抓他的衣领扔出去。

她雪白的玉手探出,却只抓了范老鹤氅的一片羽毛,他的身法极快,虽未完全避过,却也算躲过了要害。

萧传香毕竟是观澜山庄出来之人,训练有素,经验极丰,对于意外毫未迟疑,轻叱一声,身形陡然加快,如一抹流光一闪,炫目之极。

随着她清叱声响起,范老的身体腾到空中,鹤氅飘动,似是运轻功而离开,丝毫不似被人扔出去一般的狼狈。

萧传香雪白的玉手拍了拍,黛眉微蹙了蹙,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颇不满意,自己一直呆在临湖居,顺风顺水惯了,竟也有了轻敌的疏忽,这若是在山庄里,可是了不得的错误。

她貂袖一挥,将地下被划得一道一道的雪地抹平,身形一闪,已然消失无踪。

……

当萧传香跨入后花园时,远远的,便听到杨若男娇俏的求救声:“芙妈妈,晓兰妈妈,救命啊,干爹要杀人了!”

萧传香大是好奇,丝履加快,踏着厚厚的积雪,绕过一小片竹林夹着的小径,进入后花园,便见到了花丛间的小练武场上,厚厚的白雪之上,庄主与几位庄主夫人俱着罗衫,将貂裘脱在秋千架上,一边娇笑不停,一边不停的弯腰起身,雪团漫天,像下了冰雹一般,将对面的庄主笼罩其中。

杨若男一身杏花罗衫,正娇声叫嚷着东躲西藏,忙着闪避干爹射出的雪团。

萧月生身形潇洒,一边躲闪着对面谢晓兰、郭芙与临安四花她们射来的雪团,一边还击,从容不迫,而且,他射出的雪团能够拐弯,变化方向,令人防不胜防。

第209章 赠丹

后花园中,被大雪覆盖的花朵仍旧送出幽幽香气。

花丛中的小练武场上,娇笑声尖叫声不停响起,在雪团纷飞中,众女与萧月生闹成一团,厚厚的积雪上脚印纷乱,一个个雪洞宛然,却是众人打雪仗时,探身顺手飞快的捞一把,捏成雪团,变成武器,投抛出去。

杨若男被萧月生重点关照,虽不用功力,仅凭手法,雪团飞出他的手中,仍旧变得时快时慢,往往看似飞向别人,结果临身之际,蓦然一转,击中了杨若男。

开始时,临安四花尚有些顾忌,毕竟萧月生的身份是未来的姐夫,男女有别,不能太过放肆。

但在杨若男的带动下,谢晓兰与郭芙亦趁此机会报复花心的丈夫,她们四人亦渐渐放开了手脚,性子上来,开始了疯闹。

打了两回合,便感娇躯发热,将身上的雪裘皆脱下,放到场边的紫藤秋千上,继续战斗!打得不亦乐乎,玩得痛快淋漓。

他们打雪仗前,已经定下了规矩,谁都不许使用轻功,也不许运功,暗器手法倒是可以一用。

当谢晓兰提出这个游戏规则时,杨若男拍掌欢叫,大是拥护,她对干爹可是戒意重重,有了这个规则,那便不怕干爹了!

她得意之下,却没注意到自己干爹的表情,嘴角微翘,笑意似露非露,郭芙能够察觉,丈夫心中一定蕴含着不怀好意。

萧月生的身体已非凡胎,各种能力远逾常人,感官、力量、速度,即使不运神通,仅是第六感便可预测到受到的攻击,而身体发乎自然的躲避,不必他费神。

杨若男的攻击只是枉然,即使是她以绝妙的手法抛出,小手勉强拿起四只雪团呈四象阵般射出,仍旧被自己的干爹轻松避开。

面对众女的齐射,正躲得不亦乐乎时,见到了萧传香袅袅而来,萧月生倏然一跳,自小练武场中跳出,落至花枝匝绕的小径上,对面前的萧传香笑道:“传香,处理完了?”

“是,庄主,弟子已经将他们扔了出去,两人当中,一个名叫叶青蝶,好像跟庄主认识……。”萧传香身形微动,貂裘的衣裾轻拂,从容的将杨若男扔过来的雪团闪开。

“呵呵……,是认识。”萧月生点头笑了笑,他拍了拍身上的青衫,将无意中沾上的雪屑拍落,想着刚才看到的情景,叶青蝶与另一位白眉老者相对无颜,面红耳赤的模样实在有趣。

“并且,好像……,好像他身上还带着圣旨……”萧传香一边吞吞吐吐的说着,一边乖巧的上前帮他掸去雪屑,乌溜溜的大眼触到庄主深邃的目光时虽忙转开,却偷偷暗瞥,紧紧注视着他。

“管他呢,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听到!”萧月生闻着淡淡的幽香,脸上并无异样,对萧传香的伺候也未拒绝,似是理所当然,对萧传香只是摆摆手,一脸的满不在乎,似是早就知晓了圣旨的存在。

萧传香暗中吐了吐舌头,暗叹庄主果然胆大包天,连来传圣旨的钦差也敢这么对待!

“干爹——,传香姐姐——,快点儿过来啊——!”杨若男在那边俏生生的娇嚷,酥红的小手各握着两个雪团,雪团捏得很结实,快成冰块儿了,玉颜上满是跃跃欲试。

“传香,若外面的两人赖着不走,你便出去对他们说,我已经喝醉了酒,今天醒不过来了,……让他们明日再来!”萧月生眉头动了动,脑海中已经呈现出了外面的情景,颇有些头疼的对玉脸近在咫尺萧传香嘱咐道,淡淡的幽香直入鼻端,煞是好闻。

萧传香掸着萧月生身上雪屑的玉手顿了顿,澄澈的明眸转了转,抿嘴一笑,点点头。

“干爹……”杨若男绝美的玉脸此时娇艳如花,挺直的琼鼻微带香汗,她已有些迫不及待的报仇雪恨了,对稳稳站着不动的萧月生娇声嗔着催促。

“那你先去吧,……唉,这个叶青蝶,还真是够难缠的!”萧月生对萧传香笑了笑,摇头感叹。

萧传香雪白的玉手离开庄主身上,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也远离萧月生的鼻端,她对不远处的谢晓兰与郭芙诸女微微点头一笑,又向萧月生敛衽一礼,道声:“弟子告退。”

萧传香袅袅而去,似慢实快,眨眼间便已转过小径,绕入了寒竹夹着的小径去。

萧月生转过身来,手上的一只雪团顺着转身之势飞出,直奔玉手举起,欲要偷袭的杨若男,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杨若男恼怒娇嗔的声音顿时响起,声音清脆如玉珠滚盘,郭芙谢晓兰诸女打着为杨若男报仇的口号,随即又是一场多人群欧一个的场面,雪团纷飞,娇声笑语翻天。

……

叶青蝶如今的模样更见狼狈,一身紫袍再也无法做到一尘不染,在雪地里打完滚,纵使武功高明,也救不回紫袍的整齐洁净。

他身体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时,一身武功尽无法运用,浑身僵直如木,落到地上,在雪中滚了几滚,方才恢复功力与行动之力,飞快的爬起,生怕别人看到。

随后即到的范老,其待遇则与他有天地之别,在空中虽也是无法运功与动弹,却稳稳的站住,仿佛自己施展轻功自阵中脱离一般。

“呼……呼……,气煞老夫也!”范老范成德双掌用力交击,两道长长的白眉动了动,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脸上红光更盛,气愤填膺,凝望着白雪覆盖的树林,双目似熊熊的火烛,颇是慑人,像是恨不得将整片树林吞下去。

他实在没想到,世上真有人敢这么胆大妄为,真敢这么对付身负圣旨的钦差,这不是找死吗?自己身为宫廷影卫,若不出手,皇家的威仪何在?自己有又何颜面去见官家?!

叶青蝶一拉身形欲动的范老,温声劝道:“范老且息怒,……此临湖居的主人与寻常人不同,即使是陛下降尊亲来,他也敢拒之门外的!……咱们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这……,这成何体统!”范成德止住了身形,回头望了一眼叶青蝶,见他紫袍几处被雪弄湿,又有几处的雪弄不掉,沾在上面,令他看得有些不忍目睹。

叶青蝶苦笑着摇了摇头,望向不远处的树林,站在此处,周围林间的鸟雀清鸣声阵阵入耳,与阵中的寂静迥然有异,令他有些不解,难道自己所入之阵,并不是树林构成?

“唉,无论如何,还是得见到子虚先生,……范老,您先在此处等我,这次我自己进去。”叶青蝶怔怔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对蹲在地下,拿着干枯树枝写写划划的范成德说道。

遇到一个难破的阵法,犹如后世的数学家们遇到一个数学上的难题,不把它解开,总是心中发痒,范成德便是如此,这个变化莫测的阵法总在他脑海中徘徊,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要破解。

叶青蝶知道范老在做什么,站在一旁等了等,虽不抱什么希望,但想到那阵中的死寂与无法逾越,便心中悚然,说不定……,真能被范老破开阵法呢。

若是自己直接找上门去,那样,即使子虚先生万般的不怀愿,也得见见自己了。

范成德默默的皱眉沉思,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念经,叶青蝶则有些无聊的低头踏踩周围的积雪,已经踏出了方圆十几米,令积雪变薄变硬,光滑异常,足可为鉴,亦可以在上面打着滑。

叶青蝶看了看天色,太阳已是升到正中,估计垂拱殿中的官家此时正急得直跳脚,咬牙切齿的痛骂自己的无能吧……,唉,这个差使,真不是人做得了啊!

时间不等人,他不由长叹了一声,对凝神思索,面色苍白如纸的范成德说道:“唉——,算了,范老,我还是再进去看看吧,……这位子虚先生与我有旧,不会拿我怎样,范老先在这里慢慢破解,若真能破去这里的阵法,最好不过!……定要当面羞羞他,出口恶气!”

范成德面色苍白,却目光熠熠,精芒四射,极是慑人,显出一身高深之极的内功,他正一手捻着左侧的长眉,眉头紧蹙如攒,听到叶青蝶的话,捻着眉毛的左手摆了摆,不想分神。

叶青蝶吸了口气,振奋精神,如乳燕投林,身形如电,投入了临湖居之前的林间小径。

俄尔,一道紫影飞过天空,在林间一闪而过,飘飘落到了范成德身旁,砰然落地之声颇响,令心神皆浸入阵法之中的范成德乍然醒过神来。

他抬头一看,却见叶青蝶面带苦笑,正缓缓自坚硬的雪上爬起,刚才被他踩得光亮可鉴的雪地,摔起来可不比刚才,好在如今功力已复,缓缓消减着屁股的疼痛。

“唉,惭愧!……那女子年纪甚轻!”叶青蝶见范成德正盯着自己,只能面带苦笑的回答。

“是刚才出手的女子?……年纪甚轻?”范成德灼灼的目光一凝,尖如锐芒,寒意陡盛。

他对于自己的武功一向自负,大内禁宫之中,除了陈老比他高出一线,其余诸人,皆在他之下,今日却惨折于人手,一个照面不到,便被人如小鸡般丢了出来,这对他的刺激极大极重。

叶青蝶俊雅的脸庞满是苦笑,起身有些不雅的抚了抚自己的臀部,长叹了一声:“唉——!估计那女子仅是双十年华吧,姿色绝俗,……据她说,她的庄主现在已经醉了,沉睡不醒,要让我们明天再来看看!”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范成德双目怒瞪,沉喝一声,右掌重重一拍,脚下雪地上顿然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掌印。

叶青蝶苦笑了笑,并未接话,只是躬身将袍上的雪屑刮掉,他心中倒未太过气愤,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由头,所来非时,子虚先生的怨气不敢朝官家发,便发作到了自己的身上。

“范老可曾破解了此阵?”叶青蝶见范成德怒气越来越盛,再不遏制,怕是会发作起来,与子虚先生作对,绝非幸事,怕叉开话题。

范成德气势顿时一窒,无复增长之势,盛怒的面色渐渐沉静下来,缓缓摇头:“不行,此阵法太过艰奥,一时半会儿难以破解!”

范成德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所受的挫折,数这半天的功夫最大,引以为傲的武功,竟在一个小女子手上走不了一合,而毕生深研的奇门遁甲,却不能解开这么一座小小的阵法,实在憋气!

“唉,我还得进去!”听到范成德的话,叶青蝶心中难免失望,抬头望着鸟雀清鸣的松树林,无奈的说道。

但因当初便没抱什么希望,故失望不大,若是临湖居前的阵法是那般容易破,早就被人破得干干净净了。

“小叶,我陪你一块儿进去!”范成德哼了一声,自是不会袖手,况且心中还有一丝不服气,倒想一会那年轻的女子,看看她到底是何等模样,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卓绝的武功。

叶青蝶急忙摆手,他可不敢再让范成德进去,自己与子虚先生毕竟是熟人,他即使心中不忿,也只是耍耍自己出手,但若让范老跟着,万一他真的奉行官家的旨意,要强请子虚先生,无所顾忌的出手,那可就闹大了!

当萧传香找到已经坐在花丛中的萧月生时,他们已经停止了雪仗,换好了衣衫,几人团坐于一座小八角亭中烹茶赏雪,琴声琮琮,清幽泌人,场面与刚才疯闹的情形截然不同,一动一静,别有意境。

这一次,身上挂着杨若男、身着雪白貂裘、气度潇洒中透着雍容的萧月生倒未再吩咐萧传香扔人,反而自怀中掏出一只碧玉瓶,顺手扔向萧传香,摆了摆手,漫声道:“传话给叶青蝶,让他告诉官家,别再扰我清静了!”

第210章 慈福

慈福宫位于临安行在内宫之东,与东御花园相临。

太后病重,即使惠风和畅,天气晴朗,那明媚的阳光也驱不散笼罩于整个慈福宫的阴郁。

宫前的积雪业已扫除,唯有殿顶仍覆白雪,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显得几分刺眼,殿外皆静寂无声,没有多少生气。

宫女与内宦们个个低眉敛目,表情庄肃,不敢稍露笑意,走起路来,更是小心再小心,轻提步缓放脚,唯恐发出一点儿声音,惹人注意,招来祸患。

理宗一身明黄简服,坐于慈福宫偏殿中,抚着颌下清须,虽是龙颜不展,顾盼之间,仍旧不损其飞扬的神采。

他修长入鬓的眉毛紧蹙,目光明亮如烈日下的剑光,不时扫过身前恭身垂手侍立着的六名御医,心中怒火如潮,一波一波的涌上。

贾贵妃坐于理宗之侧,娇躯笔直,一身曳地的月白丝质长裙,素妆淡抹,雍容淡雅中带着楚楚动人之姿。

“陛下,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陛下不要太忧心了,伤着自己。”贾贵妃目光柔和、深情脉脉的望向理宗,檀口微张,柔声劝慰。

她仿佛散发着淡淡莹光的面庞露出担心之色,柔和的声音有一股让人心静的魅力。

恭身而立的六位御医们心中大为感激,他们的心此时颇为惴惴,如坐火山之口,即使他们医术精湛,举世罕有,在理宗的龙威之下,亦大受影响,心头的压抑感越来越重。

“哼!”理宗重重一哼,面色不善的望向身前的御医们。

六位或年长或年轻的御医们将头又低了几低,不敢去接触理宗那寒光四射的目光。

他们虽然戒惧,但更多的是惭愧,身为国手,平日里受皇家俸养,却对皇太后的病束手无策,这种无力回天的滋味,对于心高气傲的他们来说,比狠狠抽他们的耳光更为难受。

对于理宗之怒,他们并未憟憟生惧,毕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或左迁或右迁,或罚些俸禄,宋代尚没有后世明清那般不将大臣的性命当一回事,说杀便杀,多是黜迁。

况且,宋代的御医们,其地位是历朝历代中最好,自太祖起,便极重医学,后人仿效,对医学都是颇通一二,对御医们也是重视有加,待遇极为优渥。

“你们说说,就再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吗?”理宗阴沉着脸,逼视着他们,抚须缓缓问道,凝重的气息令他们感觉压抑。

“陛下,老臣惭愧!”站于最前头,须眉皆白,却满面红光,皱纹甚少的老者俯身而道,语气沧桑,声音迟涩。

他身为御药五供奉之首,医术之精自不待严,而他又精于练气养生之术,看似满脸红光,其实已届八十岁高龄,在人生五十古来稀的时代,已是了不得的事情。

对于这位老人,理宗亦颇多尊敬,此时心中虽火气翻涌,亦未喝叱于他,只是点点头,冷冷的目光飞快掠过,当做没看到他,而盯着其余的五人。

“陛下,娘娘年岁已高,若是娘娘再年轻几岁,臣等或可一试,但如今……,实在不敢用药!”

站在最末的一位中年男子拱手说道,他见同僚前辈们默立如朝马,只能由自己这个资历最浅者迎难而上。

理宗抚须的手一顿,吸了口气,努力将口中的骂人之话忍了下来,目光锐利如剑,已在出声之人的身上刺了几剑。

此人并非御药五供俸中人,是尚药房之人。他姓苏名幕席,字观止,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名士。

苏幕席聪慧天生,惊才绝艳,几有过目不忘之能,年纪轻轻,即成为天下间第一用药高手,足可传为一代佳话,平日里是极受理宗喜爱的。

理宗摇头叹气,唉,这些人,个个都是了不得的杏林绝顶高手,天下间难出其右者,是打不得骂不得,他们没有办法,皇太后的病,怕真的无力回天了。

而近些年来,在民间有一位声望日隆的素心仙子,据传医术通神,从未有一症难得倒她,本想请她来,但她却是子虚先生的夫人,与其求她,不如去求近在临安的子虚先生呢!……看来,此事真的只能只能去求子虚先生了!

他是天子,更有自尊,让他去求子虚先生,实在心中有惭,拉不下颜面,但太后的身体重于自己的颜面,他硬着头皮写了诏书,让叶青蝶前去宣诏,至于能不能请得到子虚先生,理宗心中也虚得很。

“这个叶青蝶,没有一次能顺顺利利的办差!”理宗骂不得几位自己优渥有加的御医,自是拿叶青蝶出气。

贾贵妃对官家的心思极为了解,心中暗笑,玉容不动声色,此时此景,实不容有丝毫的失态。

“陛下,看来叶大人是找到子虚先生了,不然,早就回来了!”贾贵妃柔声说道。

理宗点点头,叹了口气,面色丝毫未来缓和。

六位御医微微一愣,心中凛然。

对于子虚先生这几个字,如今朝堂中人无一不知,前一阵子的驱除子虚妖道风潮刮得极烈。

先是御史台的谏官们蜂涌上书,请驱妖道子虚,以阻止其妖言惑乱,随即诸位大臣们亦纷纷上书附和,将王子虚贬成妖魔鬼怪,不杀之不足以平众怒。

但此次的众弹事件,最后不了了之,随着王子虚的离开大内,众大臣们也见机的不再纠缠,没想到,在此时,竟又听到了这个敏感的名字!

“陛下,不知这个子虚先生是何人?”苏幕席虽是天资横逸,给人的感觉却是个直性子之人,心中有所疑,便直接问了出来,毫不掩饰。

“唔,他啊,是朕结识的一位世外奇人,既然诸爱卿无力回天,只能求他看看了。”理宗轻描淡写的回答,端起黑瓷茶盏,微啜香茗,压下自己的燥意。

“是那位王子虚道长吧?”苏幕席抬起了头,望向理宗,呈现出一张平平常常的面孔,走在人群之中,丝毫不会惹人注目。

理宗点点头,将黑瓷茶盏放回身侧的檀木桌上,四方桌的桌沿雕着凤纹与云纹,彰显华贵。

“臣无能,臣惭愧!”苏幕席忽然两膝跪地,俯身以头磕地,砰然出声,口中大声说道,语音悲怆。

“这是做甚?!观止快些起来!”理宗微愣,忙摆手让他起来。

苏幕席又重重磕了一下头,两手一撑,缓缓起身,饱满的额头已是微微发红,显然磕头用的是实力气,丝毫未有取巧。

他身前的御药院五供奉与贾贵妃的目光皆望向他,目光中透着不解与疑惑。

“陛下为了太后的病,竟要求助于被众大臣们深恶痛绝的妖人王子虚,实在是臣无能!……臣惭愧!”苏幕席带着沉痛的语气,满面羞惭,缓缓说道。

理宗听到“妖人”这两个字,感觉刺耳,对于苏幕席的一席话,与五位供奉一样,都是咧了一下嘴角。

对于理宗去求王子虚,御药五供奉却并不感意外,上次在丞相府,他们见识到了王子虚起死回生的手段,对于妖人之说,也是嗤之以鼻的,对于苏幕席的话,同样如此,这个小家伙果然会说话!

“陛下,叶大人求见!”一位气质俊雅的少年内宦自殿外掀帘而入,躬身恭敬的禀道,声音悠悠如钟磬,极为平和。

“快让他进来!”理宗忽的起身,大声喝道,随即省起,难道只是叶青蝶自己回来的?

当叶青蝶与范成德迈入偏殿时,虽然两人已尽量将身上弄得整洁,却无法完全抹去狼狈之态,尤其是理宗,对叶青蝶熟悉之极,他素来见不得脏乱,这般模样,着实难得一见。

“子虚先生来没来?!”理宗不等拜倒的两人开口,便急忙问道。

他见到叶青蝶如此狼狈模样,便心生不祥之感,怕是自己的诏书又被封回了!

“禀陛下,子虚先生酒醉未醒,只是送给臣一只玉瓶,用以救治太后娘娘。”叶青蝶低头恭身回答,面容沉静从容,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只碧绿莹莹的玉瓶,双手小心的举到头顶。

贴身内宦业已被他支开,站在殿外等候,贾贵妃盈盈起身,袅袅来至跪着的叶青蝶身前,素手探出,将碧绿玉瓶拿起,月白长裙曳地,轻轻一甩间,转身回到了理宗身前。

“陛下,看来真是子虚先生之物。”贾贵妃看了一下,将玉瓶递给理宗,柔声说道。

她对于萧月生的玉瓶印象极深,一眼便能认出,而且萧月生的雕刻风格奇异,令人过目难忘,其中飘逸出尘之神极难仿制,她曾以笔临摹瓶上的图案,却只得其形,难得其神。

理宗也识得玉瓶,点点头,将瓶口的封腊剥开,拔开瓶塞,一阵淡淡的清香顿时袅袅而出,像一缕缕檀香般在周围散开,凝而不散,香气丝毫不变淡。

殿内的诸人一闻到这股清香,顿觉精神一振,浑身渐渐生出了一股力气,仿佛自己一跳能跳到殿梁上,一拳能够轰塌龙柱一般。

苏幕席是专门用药之人,对药性极为熟稔,一闻此香,感受着身体传来的感觉,顿时心中陡然兴奋起来,如此奇药,实是平生未见!

仔细着感受着,好像其中有老参,亦有雪莲,其余之药,便再难辨别出来了,仿佛有几种自己未曾见过的异药。

“青蝶,起来吧,……你是亲自见着子虚先生了?”理宗将瓶塞重新堵上,小心的放到身侧檀木桌上,转头问跪在殿下的叶青蝶。

叶青蝶甩袍起身,理宗的问话令他面色一窒,冠玉般的脸上微泛红意,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微臣前去临湖居拜见时,子虚先生已酒醉酣梦,只是让他的侍女递给微臣这瓶丹药,并且……”

“并且什么?”理宗皱眉问道,他头脑日渐锐利,一听便已发觉其中必有蹊跷。

“……并且子虚先生有话传给陛下,说……他想清静清静!”叶青蝶硬着头皮,一气呵成,将话全部倒出,来个痛快。

“咯咯……,陛下,看来子虚先生果然醉得不轻哟!”

正当众人被这胆大之言弄得发愣之际,贾贵妃忽然娇笑了一声,寂静的大殿内,笑声虽是突兀,却如玉盘滚珠般清脆悦耳,贾贵妃笑着对理宗说话之际,飞快的瞥了一眼叶青蝶。

“呵呵……,朕还以为他是不想见朕而故意装醉,如今看来,他确实是真的醉了,……这醉话大胆得很呐!”理宗本是怒火上冲,听到贾贵妃之言,忽然有些释怀,不由笑道。

被贾贵妃这般一说,理宗也弄不清这个子虚先生是真醉还是假醉,说的话,究竟是醉话还是清醒之言?

“陛下,这丹药真的要给太后娘娘服下吗?”御药五供奉之首的老者缓缓问道,满脸的红光之余,亦露着疑虑。

“当然,不然如何?”理宗抛开心绪,决定暂不去想王子虚如何,先救太后要紧。

“请陛下慎之慎之!”此老说话速度越发缓慢,语气却越发凝重。

理宗本是心中急切,见此老这般神态凝重,不知不觉间心绪缓和,见到首供奉眼中的复杂神色,微微一怔,面色随之一变。

这位御药五供奉之首,近八十高龄,已历三朝,许多皇家秘辛,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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