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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by千觞[第一部 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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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瑶光有双跟婷相似的眼睛,雷海城绝对有把握让她血溅当场。不过……看到边上的御焰燎,他暂时还不想拖着背上的箭伤贸然出手。
“雷海城,你是执意要与我作对了?”御焰燎笑容隐隐笼上层寒气,轻旋匕首,在车厢里带起低啸风声。“不能为我所用的人,就等同无用。雷海城,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处置没用的东西?”
瑶光猛抬头,眼带惧色。g
匕首自御焰燎手上飞出,紧挨着雷海城颈中血管“笃”地钉进他背靠的车厢板壁。
雷海城文风不动,神色自若,连眼皮也没眨,似乎擦着他脖子飞过的只是片落叶飘花,而非致命利器。
御焰燎目光冷厉如电,不离雷海城淡定微笑,也不禁佩服这少年的胆气,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甩开车帘,竟飘然出了车厢。
瑶光表情复杂地对雷海城看了好一会,才跟着离开。
雷海城等车帘放落,终于长长吐气。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满是冷汗,背心衣裳也已微湿。
拔下匕首,他笑了——御焰燎会花心机来抓他,断不会轻易杀他。
这一把,赌赢了。雷海城希望自己的好运气可以延续到顺利逃脱的那天。
但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水和食物。
在车厢里翻找了一圈,搜罗到不少糕点干肉,雷海城也不客气,就着御焰燎喝过的那壶香茶饱餐一顿,倒头就睡。
车厢外有数万大军前呼后拥,箭伤痊愈之前,他脱围的机会微乎其微,与其铤而走险,不如先养足精神再做打算。
风陵大军行军的速度之快,雷海城在护送公子雪兄弟回洛水途中已有听闻,这回亲眼目睹大军撤退,果然神速。
一日之中,大军只休憩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全用来赶路。虽有数万人之众,但沿途秩序丝毫不乱,连私下多余的交谈都没听到一句,可见军纪严明。
几天后,大军距风陵都城临渊城仅剩三百里路。
雷海城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说是软禁,御焰燎并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大军停下休息进食时,御焰燎也任由雷海城离开驾辇散心。反正雷海城有伤在身,御焰燎料他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冒险逃跑,只是坚持要雷海城寝食同车。
跟个全身充满压迫感的皇帝同吃同睡,雷海城最初固然不太自在,但既然御焰燎都不介意,他也就不把皇帝当回事。每天吃香喝辣,洗脸换药都有瑶光伺候,倒着实过了一把帝王瘾。
御焰燎途中没有再提要雷海城投身风陵,却对雷海城自制的武器十分感兴趣,一件件向他细问制作方法。雷海城心想即便他不解释,以御焰燎的才智自行研究,迟早也能发现其中窍门,况且这些武器只适合暗杀防身之用,对大规模的行军打仗并无多大真正用处,他干脆大大方方地将东西都拆了开来,再边解说边拼装回去。御焰燎看得不住点头,偶尔还想到一两处改进的地方。
两人在车内埋头钻研武器,竟也有说有笑。
说实话,如果御焰燎没有利用他的念头,雷海城对御焰燎的印象还不错,至少御焰燎跟他交谈时不会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口一个本皇地惹他反感。
御焰燎惊异于雷海城对武器的造诣,深信雷海城必然还有许多巧妙玩意不曾透露,旁敲侧击问了数次,雷海城都装傻搪塞过去。
他不讨厌御焰燎,可是绝不会帮御焰燎去改良军队装备。
御焰燎这时倒显出了帝王气度,只意味深长地望了雷海城一眼,没有继续追问。
晌午,大军在山阴处歇脚造饭。日头当空,照着将士盔甲,折出刺目银光。
雷海城下了驾辇,找片有树阴遮挡的草地坐下,抱着双膝发起呆。
对面不远处,枝叶繁密如盖。瑶光独自倚树而坐,右手正拿梳子慢慢梳着头发,又取出片染了凤仙花汁的胭脂纸用嘴唇轻抿——
终究是女孩子,纵使行军途中,依然不改爱美天性……雷海城无声微笑。
似乎觉察到有人注视,瑶光抬头,与雷海城目光对上,一愣后飞快转过头,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草屑泥土,起身就走。
自从泼过雷海城一脸茶水后,她就变得异常沉默,不再对雷海城出言讥诮,服侍他起居时也中规中距。雷海城反而有点不舒坦,有次故意跟瑶光说话,瑶光却不作答,雷海城也只好作罢。
他知道瑶光跟婷根本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可潜意识里,多少对瑶光有种特殊的感觉,尤其是看到那双月牙般的弯弯眼眸……
倘若瑶光没有出现,他确实已经强迫自己将对婷的思念锁进记忆的箱底。但就当快成功遗忘时,偏让他见到了酷似婷的眉眼。往日的亲热旖旎便再也藏不住,几天功夫里,一幅幅陈旧染黄的画面从他眼前回放……
婷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新的男友?有没有再为他哭泣?……
“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男人狠毒地在他头顶警告,雷海城终于把目光从瑶光袅娜的背影上收回,抬头瞅着顾东神:“我看她,关你什么事!”
一路上,会用这种毫不客气的口气跟他说话的,只有顾东神。其他的风陵将士既敬畏雷海城那日独闯大军的气魄,又见风陵皇对雷海城青眼有加,都对雷海城敬而远之,唯有顾东神不时来找茬。
起初雷海城还以为顾东神是因为在他手里栽了几次跟斗心存愤恨,可一次无意中发现顾东神望向瑶光的眼神里满怀柔情,总算明白这没人性的混蛋居然是对瑶光动了心,所以但凡他多看两眼瑶光,顾东神立即会冒出来大呷干醋。
可惜,凭他几天的观察,瑶光根本就不知道顾东神在为她犯单相思。
有本事,就去追啊!对他发什么威风?雷海城只觉好笑,想不到这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东神箭竟然在感情上如此忸怩。
顾东神眼露凶光,一把扯起雷海城衣襟,压低了嗓子狠狠道:“姓雷的,你别以为我皇现在纵容你,你就得意忘形了。告诉你,我皇不过是还爱惜你的才华,才留你多活段时日而已。等他没了耐心,你等着被剥皮抽筋剁碎喂狗吧!”
雷海城笑容僵硬,亲眼见过风陵将士的残暴,他丝毫不怀疑顾东神所说的真实性。
中外历史上,将人犯剥皮处死的例子并不少见。
顾东神见雷海城发愣,以为少年被吓到了,他啐一口,放开雷海城衣襟走了。
掸着胸口衣服,雷海城另一只手伸到背后去抚箭伤。
当日顾东神那箭志在生擒,所以用的只是普通箭矢,射得也不深,经过几日休养伤口已经结起疤痕。可动作稍猛,还是牵扯得生疼,创口也火辣辣的,有再度绽裂的趋势。
现在,他还没有足够能力从御焰燎眼皮底下逃跑……而且周围除了光秃秃的一座山丘,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难以藏身。
雷海城拿着根树枝在泥地上比划着,不知过了多久,看到一个苗条的影子从背后投到身前地面,微怔停了手。
“你找我?”他问转到跟前的瑶光,对于瑶光鬼魅般的轻功身法已经见怪不怪。
瑶光一双妙目对雷海城画在地上的山势地形看了半晌,伸脚将地形擦去才低声道:“以后别再乱画,被人知道你想偷跑就完了。”
“你不去告密么?”雷海城丢掉了树枝,伸着懒腰站起身。
瑶光瞪着他,这少年既然知道她一直在监视他,为何还若无其事地朝她微笑,仿佛认定了她不会去向风陵皇禀告。
她咬着嘴唇,见雷海城已转身走向风陵皇的驾辇,忍不住叫住他。“雷海城……”
雷海城回过头,等着瑶光说话。
少年眉宇间大气悠远,似身后千里辽阔平原,融进了苍穹大地。乌黑的长发和月白的衣裳在春风中翩然飞舞,潇洒俊美如谪仙,令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少年眼眸里的温和,柔若春水,就那样静静地,微笑着,等待着……让她怎么也无法将之与那个用冰冷的匕首抵在她颈中的人联系起来。
“我……”她发现自己不知道想说什么,一颗心似乎已沉溺少年温柔宁静如大海的眼波里,沉浮回旋……
“你脸红了。”看着红晕染上瑶光双颊,雷海城终是被瑶光的小女儿态逗乐了。这才像个青春无忧的女孩子。
仇恨,只会让那双酷似婷的眼睛失去快乐。
他走回瑶光身边,看到瑶光几乎真假难辨的左手,忍不住好奇,伸手捏了捏那几根手指。
柔软,但没有温度,类似羊胰黏膜的材质里面灌注了一些填充物,再稍微用力,摸到手指中间有软骨般的硬物……
要不是亲眼所见,雷海城真的难以相信古人能做出如此精巧的义肢,不过心想御焰燎身为国君,倾全国之力替瑶光找个巧手工匠做假手也非难事。
“这里还痛不痛?”他放开了瑶光左手,用再自然也不过的动作轻轻试探着摸了一下她还包扎严实的手肘关节。
瑶光脸上突然腾起惊恐,连退两步,转身狂奔。
雷海城愕然,难得心里的温柔被唤醒,想关心下瑶光,权当寄托对婷的思念,不料瑶光居然像见了鬼似的落荒而逃。
他缓缓转过脖子,身后,御焰燎正踏立驾辇上,环抱双臂,似笑非笑望着他。
第 29 章
“雷海城,你竟然将我的手下勾得春心荡漾,你说,我该怎么处罚你?”大军启程不久,御焰燎跟雷海城在车厢里用膳,突然冒出一句,害雷海城一口银耳红枣羹险些呛进气管,连忙抓过水壶猛灌。
瑶光一直跪坐虎皮上,伺候两人进食,不由煞白了脸,垂首道:“陛下,瑶光绝无此心。”
“男欢女爱是人之天性,又何必掩饰?瑶光,你是我养大的,你心里想什么,我怎会不清楚?”御焰燎笑笑,瑶光不敢再出声,却连嘴唇都白了。
雷海城连喝几大口水,好不容易缓过气,“陛下说笑了,我对瑶光姑娘从无非分之想。”
他至今仍不知瑶光究竟是什么身份,途中但见众将士都对瑶光十分恭敬畏惧,无人敢近她身边。心想一个女子跟随大军出征,又伺候皇帝起居,十之八九是御焰燎的妃嫔。否则,顾东神也不至于独自一头热,不敢向瑶光表露心意。
他可不能让御焰燎误会,给瑶光带来杀身之祸。
“瑶光姑娘只是长得像我一个故人,我才会跟她多说几句话,陛下请别介意。”
瑶光遽然抬起头,望着雷海城,脸色红了红,又苍白一片。
御焰燎哦了声,喝完最后一口汤水,拿巾子抹着唇上油腻,不置评论。神色揶揄,摆明了不信。
雷海城微微苦笑,“我说的都是实话,瑶光姑娘的眉眼,确实跟我的未婚妻长得相似。我在云潼关前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因为她的容貌像我未婚妻,没及时杀她,才会着了她和顾东神的暗算。”
御焰燎抛下巾子,眉毛一扬:“那你未婚妻人呢?”
“她和我……已经阴阳两隔。”雷海城怅然。
这句话听在御焰燎和瑶光耳朵里,自然而然理解成雷海城的未婚妻已去世。御焰燎微颔首,不再说什么。
瑶光默默收拾起食盒器皿,只在出车厢前,眼光流转,似瞟了雷海城一眼,如怨如诉。
任谁都不喜欢被人当成替身看待吧……雷海城暗叹,却也庆幸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
余下的路途中,雷海城越发小心与御焰燎周旋,怕御焰燎再起疑心,他跟瑶光见面时索性一语不发。瑶光也恢复了之前的沉默寡言,只有御焰燎谈笑如常,眼神里时不时闪过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叫雷海城暗自心惊。
就在微妙压抑的气氛中,马车随着风陵大军抵达都城。
临渊城背靠群山,矗立在翠绿平野上。白色巨石砌就的护城墙蜿蜒百余里,老远望去,如条白色巨蟒横亘天地之间。
两丈高的城门大开,旌盖旗帐迎风飘飞。前来迎接的文武百官肃然跪伏满地。
为首的男子身着月白朝服,左胸和两边袖口都用亮银丝线绣有头神态威武的麒麟。面如冠玉,周身贵气浑成,越众来到御焰燎的驾辇前,单腿跪下,将手里一个锦缎轴卷高举过头。
“臣等恭迎陛下归来。符青凤幸不辱命,已平定属国凉尹叛乱,处决了凉尹王,另立新王。这是新王亲笔写下的丹书,愿世代臣服我风陵,永无贰心。”
每一字,都清朗地随风传遍平野。风陵大军均大声欢呼起来,声势惊人。
雷海城早跟着御焰燎下了驾辇,见状心头倒是一动。风陵大军如此日夜兼程地紧急撤回都城,固然为了避开天靖兵马的前后夹攻,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属国叛乱,后院起火,御焰燎才急着回来救火吧?……
“符丞相,你又为风陵立一大功。”御焰燎接过丹书,顺手扶起了符青凤,微笑道:“留你在都城替我摄政,果然没错。凉尹王以为我大军西征,就可以乘机作乱,太不自量力,敢小瞧我风陵。嘿,我朝一个符丞相,便叫他有来无回。”
“那全靠都城及附近城池的将士们奋勇杀敌,将敌军节节击退,兼之陛下又率大军回朝,凉尹叛军收到风声已吓破了胆,忙着投诚。青凤不敢居功。”符青凤对御焰燎的褒奖似乎司空见惯,轻描淡写地将功劳往将士们头上一送,满脸笑容地朝雷海城点了点头。
“雷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雷海城在天靖金殿上与符青凤交谈过,觉得此人机敏风趣,感觉不坏,笑了笑算回礼。
大军被令驻扎城外等候调遣。一行出征将领和留守都城的百官簇拥着御焰燎浩浩荡荡返宫。
瑶光默默无言走在雷海城身边。穿过宫门时,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只有雷海城勉强能听到。
“到了宫里,万事谨慎,千万别触怒陛下。”
其实不用她提醒,雷海城也知道前途吉凶未卜,步步凶险不容疏忽。但瑶光简短一句,还是让雷海城心底微微一暖,正待低声谢她,瑶光目不斜视已从他身边越过,紧跟上前面御焰燎颀长身影。
风陵国的贵族向来视白色为最高雅尊贵之色,整座皇宫也以白色为基调,处处都是洁白的玉石建筑,饰物均多月白色。跟天靖皇宫的金碧辉煌相比,色彩略显单调,却多了份不落俗套的贵气。
御焰燎议事的大殿,纵深开阔,一条绣着各种珍禽异兽图案的月白长毯从门口延伸至皇帝宝座之下。
此刻,御焰燎正坐在白玉雕就的巨大椅子里,大宴群臣,庆祝风陵平定凉尹叛乱,还攻破天靖边境五座城池,掠回无数财物。
凉尹王和数名叛军首领的头颅被剜空了脑髓,用药物浸泡后再晒干,制成盛酒的器皿,灌满了烈酒呈上大殿。御焰燎先饮一口,随即叫侍卫拿下去给群臣传酒共饮。
瞧众人谈笑风生,显然对拿敌人的首级当酒器习以为常。雷海城胆量再大,面对这种原始人般的野蛮做法,心头终究有点发毛。
然而让他震惊的远不至此。
风陵国的庙堂制度似乎并没有天靖那么等级森严,群臣大多无分尊卑,团团围坐在御焰燎皇座下。御焰燎和群臣之间,尚左右相对,放置着四张长桌。
那是专为风陵国皇帝以下地位最尊崇的四位丞相设置的座席。
符青凤贵为四相之首,自然高踞最靠近御焰燎的左手第一张桌后。他下首,坐着顾东神。
雷海城很尴尬地被御焰燎安排坐在符青凤旁边。他不时听到群臣中有人对自己的存在交头接耳,却无暇理会他们在议论什么。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对面——
跟符青凤遥对而坐的,赫然竟是瑶光。
她左臂绷带依旧,换上了与符青凤和顾东神两人相似款式的朝服,惟有衣服上刺绣的图案不同。青丝高挽,额戴菡萏花纹的玉璎珞,妩媚中带着落落英气。
符青凤注意到雷海城惊愕的模样,低笑道:“雷兄弟,瑶光没告诉你她的身份么?她是我风陵四相之一,掌管风陵境内所有的交易及货币。我们现在这场盛宴花费的银两,还得向她要呢,呵呵。”
那大致相当于现代的国家商务财政部长吧!一个女孩子能担负起这样的重任绝非易事,而敢重用一个女子来担当如此要职的人,更不简单。
他留了心,再细看群臣,发现果然还有不少女官夹杂其中。
雷海城终于忍不住露出钦佩之色。想在他前世的文明社会,照样有国度存在严重的性别歧视,对参政的女性肆意迫害。
他一直认为风陵国人不够开化,但就凭任用女官这一点,风陵国的官僚选拔机制可说相当开明。
只是,瑶光下首的位子还空着。
四丞相中,雷海城前后已见过三人。他跟符青凤相处时间虽然最短,不过符青凤既能率领使团出使天靖,与冷玄周旋朝堂之上,御焰燎亲征期间又留符青凤驻守都城摄政,其才能必然傲视同僚。瑶光的狡黠也早已领教。即便他眼里的侵华日军古代版顾东神,一手箭术出神入化,也令他憎恶之余不得不佩服。
不知道缺席的,又是如何一个人物?
他想得入神,也就没怎么留意周围动静,突然间听到御焰燎提起自己的名字,不由一凛,停止了胡思乱想。
御焰燎正向群臣介绍雷海城来历。其中不少人未随风陵皇出征,不识雷海城,本就对这坐在符青凤身边的陌生少年私下议论纷纷,听到竟是去年杀了风陵使节进献天靖白虎的雷海城,均悚然动容。
他们中有人曾随御焰燎一起出猎,对那头白虎兀自心有余悸,见雷海城年少俊美,惊讶中难免现出怀疑神气。坐在顾东神下首的一个中年武将对雷海城打量了半天,迈开大步走上前,朝御焰燎躬身行礼。
“陛下,乔行之想跟这位少年英雄比试一下,请陛下恩准。”
他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身材魁梧,肩宽背厚,说话声更嘹亮若洪钟,震得大厅里回音不绝。群臣一怔后,脸色都变得甚是奇特。
雷海城蹙眉,他不清楚符青凤等人出使天靖归国后,早将他杀虎的事迹绘声绘色传遍朝堂,但眼下身份微妙,跟风陵的臣子争斗起来没什么好处。
输了,固然令御焰燎颜面无光,御焰燎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立刻会取他性命。赢了,又无疑会得罪风陵重臣,惹来是非。
却听御焰燎竟一口应允:“乔将军,那你要小心为上,海城可不是好对付的。”一双细长的眼眸若有意又似无意朝雷海城瞟来,似笑非笑。
不要海城海城的乱叫好不好?说得他跟御焰燎有多熟似的!雷海城郁闷之极,知道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叹口气起身。
符青凤在一旁压低了声音:“雷兄弟,你不必有所顾虑,尽管放开手脚施展便是。”对面瑶光未出声,一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担忧却全然落入雷海城眼里。
这两人确实是在关心他的安危。
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他微笑着给了瑶光一个安慰眼神,朝那武将乔行之走去,离他尚有数步距离时,停下脚步。
背部的箭伤尚未痊愈,不宜缠斗。速战速决是最好的方法。
“乔将军,你我点到为止,如何?”他取出匕首。
“好——”
乔行之刚点了下头,手指搭上腰间佩剑,还没来得及拔剑,眼前白影倏忽晃过。
咽喉一凉,锋利的刀锋已贴住他脖子,令他浑身上下炸开了寒粒。
四周寂静无声,众人都被雷海城的速度震住,忘了惊呼。
雷海城轻笑:“你已经输了。”
乔行之这时才回过神,脸红脖子粗地大喝一声:“不算,你使诈。我还没准备好出手。”
“兵不厌诈,当然要趁对手不备及时出手,不然也没有偷袭的说法了。”雷海城好笑地缓缓撤回匕首。行军打仗,他或许不及这些常年浸淫沙场的武将,但若论单打独斗,伏击暗杀,像乔行之这样的人根本不堪一击。
乔行之面皮涨得通红,忽然猛声一吼,佩剑出鞘,他臂力惊人,竟将轻灵长剑当大刀来使,虎虎生风向雷海城当头直劈。
学得还挺快的!雷海城一矮身子,已从乔行之腋下钻过,脚下顺势一绊——
魁梧的身形一个趑趄向前跌倒,乔行之反应还算灵敏,长剑往地面一撑稳住身影,可左右膝盖内弯几乎同时挨了重重一踢,扑通跪倒。
冰冷的刀锋再次架上了脖子,这回,刀尖顶在脑后玉枕|穴。
“还要再比试吗?”雷海城依然挂着微笑,背上伤口却已开始隐隐作疼,他加重了一点力气,刀锋下的肌肤表皮顿时开裂。
“雷公子,我皇说得没错,你果然英雄了得,行之佩服。”乔行之心悦诚服地抛下长剑。
匕首也离开了他脖子。
乔行之起身,拾起剑举过头顶,就往雷海城脚边一跪,大声道:“雷公子,行之既然战败,从今往后就是公子的奴仆,全凭公子差遣。”
“啊?”形势突转急下,雷海城目瞪口呆。
皇座上,御焰燎一直好整以暇注视着一切,终于大笑。
他好象又被御焰燎算计了……这是雷海城瞪着御焰燎,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第 30 章
庭院里,流萤星星点点,似极夜空闪烁的星光。池塘边青竹搭建而成的亭子中,两条人影正围着石桌品茗。
“挑战失败,就得当赢者的奴隶,向来是我风陵国不成文的规矩。雷兄弟,恭喜你,刚来风陵,便收了我朝的威远将军为奴。”
符青凤褪下了朝服,一袭宽松柔软的便服更将他的贵公子气度烘托得十足十,扇着泥金扇,朝对面满脸乌云密布的雷海城笑道:“威远将军一向眼高过顶,除了我皇对谁都不服膺,没想到雷兄弟两下字就把他收得服服帖贴。”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种臭规矩?”雷海城磨着牙,开什么玩笑?他一个现代文明人,没兴趣做奴隶主。
回想到白天大殿上,他才回绝了一句不需要仆役,乔行之的面色立即难看到极点,仿佛被雷海城拒绝是比战败更大的耻辱,紧跟着举剑就要抹脖子,还好雷海城反应快拦住乔行之。
符青凤赶紧将他拉到一边解释,如果他不接收战败者为奴,也就意味着战败者毫无用处,那战败者将来无论走到哪里都将遭人嘲笑,难怪乔行之脸上表情,像受了天大侮辱。
看到当时在场不少官员都对他怒目而视,明显是在指责他藐视他们的威远大将军,雷海城只好硬着头皮笑纳了这个来得莫名其妙的奴仆。
他犯不着为了个乔行之犯众怒,给自己将来逃跑制造麻烦。
“我也不知道威远将军会突然向你挑战啊!再说,我皇既然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我说也没用,只能提醒你全力以赴,别把自己输给了威远将军。”符青凤举杯啜了口茶,随即收敛起嬉笑,正色道:“雷兄弟,我跟你也算旧识,你若信得过我,请听我一言。无论你愿不愿意为我皇效命,千万别再像来风陵路途上那样,在我皇面前直言顶撞。”
雷海城紧盯符青凤:“……你跟瑶光打听过?”
符青凤一晒,眉眼风流倜傥。“是我皇向我抱怨的。呵,雷兄弟,我知道以你的才华性情,必不肯为人所用。但切记凡事若无绝对把握,切勿轻举妄动。我皇,可没白虎好相处。”
雷海城反而笑了。盛宴散后,符青凤极力邀他到自己的丞相府叙旧,他本以为符青凤会替御焰燎做说客,劝他投效风陵,没想到居然猜错了。
这姓符的,倒是个妙人儿。
“你这么做,不怕御焰燎责怪你吗?”
“这个嘛,雷兄弟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符青凤打个哈哈,从小泥炉上拎起茶壶,替雷海城斟着茶水。
“来,试试我亲手烹的雪梅茶。这水是冬季时从雪后梅花花瓣上采集的积雪,封入坛子深埋地下,香味特别得很。要不是雷兄弟,我还舍不得挖出来献宝呢。”
“好!”雷海城含笑接过杯子。既是符青凤有心岔开了话题,他就不再多问。不管符青凤的动机是什么,至少他听得出那些劝告确实发自肺腑。
以雷海城的物理常识,雪花其实凝结着大量空气尘埃,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洁白无暇,不过符青凤一番盛情,他也不好意思去打击人家的兴致,浅饮一口,入喉茶气淡郁,又带点津甜,想必是异世没有工业污染,以致水质比他想象中洁净多了。
两人品着香茗,天南海北聊到月上中天,丞相府的下人终于来禀告说那威远大将军还在府里等候雷海城。
符青凤笑嘻嘻一敲扇子:“乔将军果然尽职,雷兄弟,我就不留你了,免得到时乔将军以为我对你别有用心,哈哈。”起身送雷海城出了相府。
乔行之早着人在府外备好了车马,等雷海城入了车厢,他亲自坐上驾座,载着雷海城回将军府。
雷海城已从符青凤处了解到乔行之官拜大将军,镇守风陵都城,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武将,心底对威远将军府的豪华气派已经有了准备,但当真下了马车,看到黑压压一片迎接的男女仆从,仍是吃了一惊。
仆役们似乎早收到训示,知道雷海城现在是这将军府真正的主人,纷纷对他公子长公子短叫得殷勤,雷海城好气又好笑。乔行之察言观色,将众人都轰回房去睡觉,才让雷海城耳根得以清净。
“乔将军,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去休息吧。”
雷海城踏进乔行之为他准备的上房后就下起逐客令。他不喜欢别人一脸奴才样地围着他转悠。况且,看之前大殿上御焰燎的算计神色,这一切多半都是御焰燎蓄意安排的,名正言顺地在他身边安插上一大堆耳目。
乔行之恭敬地告退。雷海城刚脱掉上衣,对着铜镜检查背部创口有无破裂,轻巧的脚步声来到房门外——
“谁?”他披上衣服。
“雷公子,奴婢奉命来伺候公子盥洗。”
两个跟声音一样甜美的女孩子吃力地抬着个热气腾腾的木盆进了房。身穿款式相同的藕荷色窄袖衣裙,面容身高也一般无二,竟是对孪生姐妹花。唯一可以区分的,是左边女孩嘴角有颗小巧黑痣。
“凝墨、含香见过公子。”女孩行礼的动作也整齐一致,四只手伸过来就要帮雷海城宽衣解带。
雷海城看到热水,也想起来途中日夜兼程,还没好好洗过澡,顿觉全身都痒了起来。
“我自己洗!”他拦下两个女孩子。有美人伺候入浴固然不错,但两个女孩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犹带稚气,这年纪放在他前世的时代,应该还在学校里啃书本。真让她们来服侍,雷海城会错觉自己成了夜总会里玩弄幼女的色痞。
凝墨跟含香对望一眼,都露出惶恐,恳求道:“公子,让奴婢来吧!不然奴婢一定会被主人责罚的。”
“我说不用就不用。”雷海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出去。凝墨、含香却仍犹豫着不肯走。
雷海城心中微动,“你们,不是乔将军派来的?”
两个女孩表情均为之一震,还是嘴角有颗黑痣的妹妹含香大方些,点了点头。“不瞒公子,我跟姐姐本在宫里做事,是皇上让我们来将军府伺候公子起居的,以后公子就是我姐妹俩的主人了。”
雷海城大皱眉头,却不便对两个女孩太严厉,不再多问。拗不过她们,他也就任两姐妹替他沐浴。
要是将这两个女孩子打了退票,没准两姐妹就会被御焰燎当成没用的东西处理掉。御焰燎用这招来对付他,大概是看他在云潼关前救明周,摸清了他会同情弱小。
看来,他有必要改掉自己这个弱点……雷海城坐在木盆里苦笑。
水不多,才浸过他腰间。凝墨和含香很乖巧地拿着搓澡的巾子,一前一后站在木盆边,替他擦身。两人的动作十分轻柔娴熟,对雷海城周身伤痕视若无睹,想必在宫中受过极严格的训练,绝不过问主人的隐私。面对男性的身体没露出少女该有的羞怯腼腆,显然做惯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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