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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葳之西琉皇朝iv-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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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飒亚断脚的司珐尔也好。
要求使司珐尔受尽皮肉痛苦,最好让他半死不活的飒亚出好。
这两人之间,到底是爱或是恨?
是什么让他们这样折腾彼此,却又……无比强烈的联系着彼此?连在睡梦中都会呼喊对方的名字。
这么爱他,那放他出来不就得了?换成露露,或许会在对方跟自己认错,发誓绝不背叛,跪在地上亲吻她的脚之后,她就会原谅他,被他出来了。
瞧,一听说他没事,马上就松口气,还想掩饰或欺骗自己吗?飒亚陛下,您也实在是……太逞强了。
〃谢谢你,南夷大人,你什么时候离开呢?〃
〃不要一副巴不得我快点走的样子,我知道我很碍眼,是,我会离开的。船己经停泊在港口了,等家当都装上船,还要个两、三天,正好赶上朔月启航。〃离开后,就不晓得西琉会再度陷入什么混乱的局面,现在露露解除了生命危机后,反倒很好奇司珐尔与飒亚陛下,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爱若是龙争虎斗,那只有两败俱伤的下场,而她很喜欢这两人,倘若可以的话,还真希望他们能……能什么呢?要男人与男人白头偕老,太荒唐!不可能的,天下如此之大,却没有能容纳这对悖德情人的地方。
自嘲的露露,恰巧听到飒亚说:〃我感谢你没有毁约,南夷大人,朕很清楚,秘道的约定没有强制力,你大可在与朕联手除去司珐尔后,再反过头来将你手上的兵器矛头指向朕。因为你没有那么做,今日西琉才得以有短暂喘息之机。〃
〃别说了,我干不来这种订了约又毁约的事。我虽是名女子,但却重视我说出口的承诺,一旦出口我绝不背弃,因为那等于是背弃了我的人性。〃
〃您未来如继承南夷王位,朕相信您会是称职的女带。〃
〃哈哈哈,那还用得着你说,我打算成为天下首位女帝,并且是比你们这些臭男人还要强、还要厉害的英明女帝。〃
飒亚点点头。〃朕会拭目以待的。〃
伸出手,南夷露露与飒亚握手说:〃陛下,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出希望您在未来的日子,未来的战争中能顺心如意。我捉摸不出您的心意,所以不知该祝您胜利或是祝您失败,干脆就祝您……幸福吧!〃
〃幸福?朕吗?〃
南夷露露爽朗一笑说:〃是人,都会想要幸福的,皇帝也是人,为何不能奢望幸福的来临?让我们下次见面时,面带微笑,好吗?〃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飒亚难得的笑了。
南夷露露的船离开港口的那一刻,飒亚秘密召见了一名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犯人,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飒亚、那人以及负责戒护的平满……
〃宓勒。〃
呼喊着那人的名字,飒亚坐在地道的密室内,打量着他。〃你看来还好,那些狱卒没有太为难你吧?〃
〃罪臣见过陛下。谢陛下关心,臣除了对差劲的牢饭感到反胃外,一切甚好。〃
左右张望了一下,宓勒不改其大胆的行径说:〃不过,罪臣得说,和食之无味的牢饭相比,起码那儿还有人影可以陪我说说话。您要把臣关到这儿,不出一日,我就会疯狂地咬下自己舌头,吞下去了。〃
飒亚一脸拿他没办法地说:〃你放心好了,朕不是打算把你关在这儿。〃
〃那臣斗胆请教陛下,您召我这图谋不轨的罪臣在这种地方见面,是为了什么呢?微臣真是想破脑袋也不懂啊!〃宓勒的装傻当中,有一丝的嘲讽,想当初还曾取笑司珐尔,不要忘记枕边人的危险,想不到自己的一张乌鸦嘴竟好死不死地说中了。
〃宓勒,你看到面前的两杯酒了吗?〃
〃有,怎么没看到,臣正觉口渴不己,谢陛下恩赐……〃马上手就伸了过去。
〃其中一杯,是会让人七孔流血而亡的毒酒。〃
宓勒的手停在半空中,脸皮抖动着,最后化为苦笑说:〃我猜,这不会是种赌注吧?我命好,就活下来,您不计较前嫌。我命不好,就一命呜呼去见祖先。〃
飒亚一整神色,激扬起一边眉毛说:〃两杯酒,两个选择。一杯红色的酒,是毒酒。一杯透明无色的酒,是普通的佳酿。你把司珐尔散布各处的党羽名单交出来,宣誓未来效忠于我,我就赐你这杯五色酒,以及朝廷的大臣官位。另一杯就是当你拒绝交出的时候,给你喝的。〃
〃哈,哈哈哈。〃晃晃脑袋,宓勒叹道:〃我可以知道是什么样的大臣,官位有多高吗?〃
点点头,飒亚扯唇淡淡说道:〃你说,你想要什么官位呢?〃
〃喔,我可以自己开口啊?陛下您真是仁慈慷慨,并且能这样对罪臣宽恕,这不是普通圣明的君主能做得到的。小臣太为西琉人民高兴,他们有了新明君了。〃
〃你是愿意交出来喽?〃
宓勒笑了笑,低下头,执起了两杯酒中的其中一杯。〃谢陛下的赏赐。〃
〃等等,你该不会是拿错了吧?那杯是……〃
〃暧,红色的毒酒,是吧?〃叹息着,宓勒说道。〃我这个人对什么事都不很执着,只要能达成目的便不计手段。不过我人生中唯一没做过的事就是诈赌。所谓「愿赔服输」,这我可是很自豪的。〃
凝视着手中红色的液体,磊落一笑,宓勒眨眨右眼。〃这次是我赔错了边,可惜起手无回大丈夫,十八年后有机会,请让臣重新下注吧!〃
说完,一口喝下。
想想此生,也了无遗憾了。宓勒闭着眼睛心想:看过了普通人无法见识到的大风大浪,也投效在自己最佩服的男人手底下,就算赌输了,大不了下次学聪明点,人生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
〃喀锵!〃有样东西丢到了他的脚边。宓勒张开一眼偷瞧着……钥匙?哪儿来的?他狐疑地拎起它,再看向飒亚。
〃还有这个。〃
哗啦啦数十张汇票掉落到他的脚边。宓勒拾起来一看,点一点,是笔拿去兑换的话,将可以使自己过着富可敌国日子的财富。
〃陛下,您这是……〃
飒亚摇着头,要他什么都别问地说:〃你可以和朕约束一件事吗?〃
〃敢问是……〃
〃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绝对不许把今日密室内发生的事向任何人透露。记住,朕所说的是任何人。将这件事当成从未发生过,朕从未见过你,你也不知道那把刑部大牢的钥匙是从哪儿来的。不,就说这钥匙是你偷来的,花钱买来的都行,但绝不是由我这儿来的。〃
〃陛下!〃这会儿,再笨如宓勒都懂了,他握着钥匙与汇票,供命地摇着头说:〃您……您是在自寻死路吗?〃
〃朕,要走了。〃
〃陛下〃
竟将这样的难题丢给了他,现在手上握着的,将是点燃一场战火的火引啊!早知道,他宁可喝下另一杯真正的毒酒!
司珐尔逃离刑部大牢的消息,像星星之火般燎烧过西琉,朝廷里外己掀起阵阵不安的浪涛。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那贼厮祸国之心己经败露,他逃亡出去,一定不会善罢干休,这次恐怕会真的揭竿起义,堂堂掀起推翻皇室的战役了。〃场上的群臣人心惶惶。
〃肃静!〃
飒亚一喝,立刻让臣子们噤声。
〃瞧你们这是什么样子。难道你们对皇室的忠诚,就这么多吗?敌人还没有攻打进来,你们就己经要预谋投降了吗?假使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就给我脱下官帽,主投靠你们想投靠的逆贼好了!〃
〃圣上请勿动怒,臣等对朝廷忠心不贰,绝无动摇。〃严厉的指责,果然使浮动的人心又再度安稳下来。
〃禀皇上,请派臣为先锋吧!臣愿为陛下率领精兵讨伐叛逆,擒得贼首回来献给圣土。〃
〃不,请让臣去!〃
〃臣等也要去!〃
〃好了。〃一拍案,飒亚缓缓地一笑说:〃众卿的心意,朕非常了解,也非常高兴,谢谢你们这些右将、准将们,朕相信,有你们在,那逆贼绝无机会可以取代我西琉皇朝,夺走朕的天下。〃
〃这是臣等应为的。〃
〃好,那么听令吧!朕封护皇军右将为……〃
滔滔不绝地说出人事安排,这是飒亚经过长期思考之后所排出的军容,也是以自己目前手边拥有的军力,所做的最大发挥,和宓勒所言不同,他无意自寻死路,背负着皇朝未来的他,怎么能有将皇朝「断送」在自己手上的一日呢?
为了你,我希望你赢得胜利,司珐尔。
可是为了西琉,为了列祖列宗的道统,我也会会战到底的,司珐尔。
你要来改变西琉的未来,就先得取下我的头颅。
我也一样,为了西琉姓氏能在这块土地上流传千秋,必须取走你的头颅。
这是场没有放水的战役。
你,就使出你的所有战术,和我一较高下吧!
〃最后朕要御驾亲征。〃
当飒亚此言一出,朝堂上所有官员无不反对。
〃万万不可!陛下,您这么做是表示不相信臣子们护卫您的决心吗?您这么做只会让士兵们惶恐害怕,请您留在宫廷中,让所有的子民们为了守护您而奋战吧!〃
飒亚的银瞳冒火的瞠大。〃住口!朕不当胆怯地躲在宫中,做个看别人替朕收拾敌人的无用皇帝。朕是这国家的君主,当国家有危难,朕不出面谁出面?还是说,朕到前城坐镇,你们便没有自信能保护朕呢?〃
〃不,臣无论在何处都会誓死保护陛下。只是,臣秦请陛下,请陛下明鉴臣等的心意,陛下是目前西琉唯一的君主,没有人能取代您啊!〃
飒亚这才展露微笑,俊逸的脸上散发威严的光芒。〃那么是朕错怪了诸位爱将的一片好心了,朕明白,也答应你们,不会做出令诸位臣子操心的举动,但朕决定站在最前线,是为了让天下万民明白朕的心意。〃
〃您的心意,陛下,您是指什么呢?〃
〃逆贼曾为朕的左右手,他必会以过去朕曾仰赖他的种种,做为他有资格篡谋天下的说词。朕如果不明白地表示讨伐他的意思,也许有些人会误以为,朕是惧怕逆贼的力量而躲起来了。〃
飒亚梭巡过在场每个人的脸,说道:〃你们想要让朕背负这样的污名吗?〃
〃……臣等太愚昧,请陛下见谅。〃
一个月后,当司珐尔在南方以「打倒复姓贵族高压统治」、「打倒腐败的西琉皇朝」、「建立新天地」的名义,浩浩荡荡的起义时,飒亚所派出的先遣部队,也开拔前往南方,在横跨西琉国境的长们羽花河,两军交战。
飒亚!飒亚!
多令人痛恨又心疼的一个名字。
看啊,飒亚,这就是你想要保有的天下,为了保有它,你不惜要杀了我。
在我眼中这块土地根本抵不上你万分之一的价值。
但既然你这么想要它,渴望到为它不惜杀了我……
那我就要从你的手中将它抢过来!
你后悔吧,哭泣吧!现在你的泪水己经对我毫无意义,我想要的只有你的鲜血,我要你的鲜血流满整座宫殿,直到你的双唇雪白,再出吐不出任何谎言。
什么永远在一起。
什么做我的台阶。
现在的你,连亲吻我走过的地面,都不可能让我原谅你了!
我的这双手,会亲手摘下你的皇冠,掷到火堆中,让西琉皇朝焚烧起来,在火光中灰飞烟灭!
〃报告,司统帅,敌人开始在羽花河上撒油,想要引火烧掉我军的粮船。〃一名小兵跑进军营中说道。
〃什么?〃营中其它将领听到这消息,大吃一惊。
〃请问该怎么办呢?〃
〃居然想到烧我们粮船的法子,呵呵,不知该如何夸赞他们呢!想不到皇宫派所剩不多的将领里,还有这样的人才。〃宓勒高兴地说着风凉话。
〃宓勒军师,您,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敌人都快把刀架到脖子上了,还有什么好替人喝采叫好的?〃
〃别激动,放轻松一点,被架住的是粮草,不是我们的脖子。等刀真正架到脖子上了,再大声嚷嚷也不迟啊。〃摇着扇子,宓勒并不气愤,只觉可笑地说。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除了吹胡子瞪眼,他也拿宓勒没办法,谁教宓勒是救出司珐尔大人的最大功臣呢!
当初司大人被关入刑部中,他们都以为自己的气数己尽,接下来就等着被没收家产,革职,接受审判的命运降临了。想不到,司大人能在十五天内就被救出,并且还握有一笔足以起义的资金。
此刻,凡是过去曾与司珐尔共谋的人,都坐上了与他共存亡的同一艘船了。要不就被朝廷视为他的党羽歼灭,要不就得和他共同起兵。反正,当前进后退都是死路一条的时候,人总是会把希望寄托在较有利益的一方。
况且以目前皇帝才刚重掌朝政,内外仍处于不安定的局势中,司大人的起义并非毫无胜算。
至于司大人何时与皇帝陛下闹翻,为何陛下会在一夕之间指摘过去是护皇最大功臣的司珐尔为逆贼,个中之谜,出唯有司大人与陛下才知道,他们这些无辜被牵连的人,是没胆子过问的。
总之,既然起义,皇帝就是他们的敌人,而胜利是他们的愿望。
〃统帅,粮草攸关本军的战力,士兵需要粮草补给才能作战,请尽快想个法子……〃
〃那么,你们又有什么好法子吗?〃司珐尔终于开口,冷眸往众人身上一扫。
大家都安静下来不说话了,你看我、我看你,能推给别人去想,就不必花自己的脑筋了,宓勒摇摇头说:〃还埋怨我替敌人鼓掌,结果原来是你们也觉得这是条绝妙好计,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对忖是不是?〃
〃宓勒,你这么多话,你说该怎么办?〃司珐尔见状,把调侃者揪出来问。
〃……是臣多嘴了。〃
〃报!〃小兵又跑进来,大喊着:〃司统帅,对岸敌营出现了……是皇不,是贼主子!他率领着将帅们,正亲自射出引火的箭到河面上,我们己有一艘粮船中箭了!〃
〃什么?皇帝……怎么可能亲自到战场上来?〃
其余的人还在纷纷称奇之际,司珐尔己经霍地起身,战袍披风于身后翻飞,脚步火速迈出军营之外。
宓勒也急忙跟了过去。
哎哟,这、这可不是敌人相见分外眼红嘛!尤其现在司珐尔心中对飒亚陛下的恨,那真是足以烧上千年都不会止息的。为什么皇帝不老实地待在宫中就好,跑到这前线来做什么!
等宓勒走到铁青着一张脸的司珐尔身旁,往前方望去,那儿的的确确就是……
和打着黑旗的司军不同,皇军一律是飘荡着象征曼陀罗花的桃红色旗帜,火艳艳的一片,簇拥、环绕着他们的君王。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万万岁!〃
震天动地的呼声,连对岸的他们都能听得见。
骑乘一匹高大骏马的英挺青年皇帝,接过了一把弓,拉开饱满的弓身,架在上面的那把燃火的箭,对准着他们的方向射来。
〃危险啊,统帅!〃
有人正想扑倒司珐尔,司珐尔却毫不被撼动的,就像是要以自己的双眼冻结那枝由皇帝亲手射出、正往他飞来的箭矢。
咻地,箭没有到达司珐尔这边便坠入了河里,点引河面的油轰声燃起。
宓勒吹了声口哨。〃人家射不到,你就想射看看吗?那我祈祷你能一箭射中目标,要不就中了敌人的挑衅,他的箭就算落了河也能振奋人心的点把火,你的万一落地却会让我们的士兵心都凉半截了。〃
绷着脸,司珐尔宓玻鹆搜劬Γ扌榉⒌拿牛刹皇前装椎美吹摹K芷鹆搜俺H烁疚薹ɡ墓瘛!
飒亚
你,就死吧!
我会让你知道,愚蠢地上这不该上的战场,会有何下场!
往那再明显不过的目标,司珐尔在弓身蓄满所有愤怒的力量后,一放
西琉的帝王,于羽花河畔中箭落马。
放箭者,为逆贼司珐尔。
第九章
夹着憎恨的箭矢,以它夺命的威力逼退沉重的空间,划破空气直袭而来,剎那间西琉飒亚动也不能动,仅仅望着对岸那个亲手放出这枝箭的男人,司珐尔。
口中干涩的咀嚼着这三个字,翻搅在胸口中的疼,伴着一股阻塞呼吸的痛,模糊了他的视线,一恍神他仿佛又回到了……
飒亚。
男人呢喃的耳语犹在听觉中作乱着。
你是我的。
男人狂乱爱抚的手犹在感官中驻留着。
我一个人的了。
男人灼热硬挺的欲望犹在体内深处撕裂着。
哈啊……原来……这两千五百多个日子里,男人已经深深地流入他的血液之中,是毒亦是药,治愈了他,也毒害了他。如今这毒与药都排不出身体之外,早已经与他合而为一了。
据说,人濒死之际,一生会有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烁而逝,那么此刻他想起与男人间的点点滴滴,初次相识、首次相拥、第一次逃亡到最后的背叛,也是因为他即将面对死亡了吗?
这一枝横越过河面的箭矢,意味着在男人的心中,真正要与他切断联系,再也不
(我有何好说的呢?司珐尔。)
(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而这也就是我要的结果。)
银瞳平静而泰然地迎接,那毫不留情使劲射向自己的箭矢。
「皇兄危险!」
有人将他往旁边一拉,但还是迟了半步。
似快似缓的,冰冷的箭矢轻易地穿透了坚硬的铁甲,深抵柔软的血肉,嵌入他的胸口,飒亚抬手握住那柄箭的同时,整个人也像是被无形的狂风推倒的细草般,往上飘,往下坠。
「皇兄!」
「陛下!」
时间停滞在漂浮的半空,飒亚缓缓地扬起唇,不可思议的,他竟然不感到半点疼痛,盈满于四肢的充实感早已取代一切。
这手中曾掌握的真实,这双腿曾完成的奇迹,这双唇曾千真万确亲吻过的恋人,这双眼瞳中所映照出的短暂幸福,都不是谎言,都是他真正拥有过的珍贵宝物。即使生命就这样消失,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其它人了。
「皇兄!」西琉禧沙跃下马,他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兄长,黑瞳恐惧的放大,手颤抖的抚摸过兄长苍白透明的脸庞,血色和生命正逐渐由那副身躯抽离。
「不!这不可以!皇兄,你醒醒!皇兄!」
是怎样的力道,竟能穿透胸前铠甲,这可恨的敌人存心要置皇兄于死地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来人!快点把皇兄扶到营帐内。其它人,继续放火烧船,我要你们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这是为我皇兄复仇!快动手!」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点燃起无数烽火,将一条翠绿的羽花河染为赭深的红,宛如泣血的天空,被朵朵乌云遮蔽。
「天啊!」
亲眼所见的情景,令人难以置信到发出叫声都不自知。相较于对岸陷入一片混乱,放箭的男人身后却是鸦雀无声的死寂,一双双愕然瞪大的眼中,既是敬畏也是震惊,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曾见识过司珐尔非人的力量,但直到这一刻之前,他们谁也不相信,世上真有「人」能隔着一江之水,准确无比的射中敌营主帅。
「皇帝……他死了吗?」
不知是谁,斗胆地说出了每个人脑海中浮现的头一问号。
撤回紧密盯守着对岸动静的视线,蓝眸迸射冰冷激光,将手中空荡的弓随便一拋,唤道:「宓勒!」
「是,属下在。」
「去确认他死了没。」
收到命令的男人,为难地眨眨眼。天知道……现在双方交战的情况下,要他如何能越过河岸而不被发现,接着还得靠得够近,才能确认飒亚陛下的死活咧!可是,瞧瞧统帅大人的脸色,要是自己敢说「办不到」这三个字,肯定会被硬生生扒下一层皮。
「属下遵命。」
宓勒想,姑且硬着头皮,接下这使命了。万一到最后飒亚陛下真的不幸……要如何禀报这消息给统帅大人,又是一门学问。只要稍有不慎,便会引爆……唉!现在才怨叹自己命运多舛,倒霉的事永远掉在自己头上,或许也无济于事吧?
「司珐尔统帅,您要去哪里呢?敌人现在正拚命放火在烧咱们的船啊!您说该怎么办?统帅大人!」
哎呀呀,竟有这么不要命的家伙,连别人的脸色都不会看一下吗?宓勒暗自在心中吐舌时,便听到
「让他们去烧。」
「可是」
「你若真想救那些着了火的粮船,就跳进河里去,不要再跟我啰唆。」强悍的截断语尾后,高大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主帅营帐内。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宓勒军师,你说,我有说错一个字吗?要是粮草全被烧光了,难道要我们的士兵喝西北风不成?我这也是担心咱们后继无援才会问的,为什么统帅他却对我发起脾气来了?」
「敏蓝老将军,您什么话都没有说错,唯独时机不对。」宓勒微笑地回道。
「时机?」
这样说还不懂啊?宓勒翻翻白眼。「总之,现在你们谁也别去自讨没趣,让统帅大人一个人静静独处会比较好。」
「要我们眼睁睁看着船被烧个精光吗?」
宓勒再耸耸肩道:「就我方折损几艘粮船,和对方主将陷于生死关头的情况比较之下,我说咱们还稍占上风呢。恕我没空陪各位闲扯了,要进入敌营去探查,不做点准备怎么行呢?先走一步。」
丢下面面相觑的众人,脑中已经盘算好一个潜入敌营妙计的宓勒,不敢多作耽搁的离去。
坦白说,他也很担心飒亚陛下,想早一刻得知陛下的状况。虽然此刻名义上飒亚已是敌方的主子,自己不该用「担心」二字,但不久前……真的是不久之前,他还是自己效忠并奉为主子的飒亚,要在一夜之间完全切断情义,只当飒亚是敌人,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怎么说,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宓勒一咬牙,平日嘻笑惯了的面容,变成阴郁的苦涩……
(全都是您一手造成的啊!飒亚陛下!我宓勒不知曾识破多少人的心机,也看破无数的诡计,却到现在还悟不透,您这么做的道理何在?要是您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那我宓勒可说是恨您的,并且得大骂您愚蠢,因为您这一手扭转乾坤,将会催生出历史上最冷酷无情的暴君。) 倘若飒亚陛下就这么死了
宓勒跨上马,扣住缰绳,喝叱一声,马儿应声举蹄飞奔。
这世上将再没有人能拦阻得了「那个人」!
好似一匹失去了缰绳的马儿漫无目标,没有了对人世的眷恋与羁绊之后,「那个人」绝对会引领天下朝毁灭的方向,飙驰。
无论如何,飒亚陛下是死不得的!
那双银瞳在他脑海挥之不去,可恶!
司珐尔回到帐内,气愤地一把挥开眼前所有的东西,将它们全扫到地上后,内心的风暴仍狂烈席卷着。为何?为什么!这不就是他要的吗?能够亲手杀了那个可恨的人,他的愿望就是想要他的鲜血,想要以这双手撕裂他,看他变成血肉模糊的……
对,一定是这样,他不许他这样轻易就死去,只不过是一箭,岂能报复得了那空前绝后的背叛所带来的仇恨。
(你不许死,飒亚!)
(我不允许你这样随便就死了!要是你敢在这小小的一箭之下,咽了这口气,那么我……我将会从黄土堆中挖出你的尸首,无所不用其极的凌辱,甚至当着天下百姓的面鞭打你!接着,还要将这个你一心守护的天下,染上我的色彩,贬抑「西琉」这姓氏,教你千千万万代的子孙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样子,你还敢死吗?飒亚!)
可恶!可恶!可恶!
连握着酒杯的手指也跟他作对,司珐尔索性拋开酒杯,直接抓起酒壶,猛灌入一口灼热的酒液,渴望能镇压住栖息于心头那匹茫然失所的魔兽。
这场在未来西琉历史中被记载为「司珐尔之乱」的战役,由于羽花河岸边所发生的事,使得战况有急转直下的发展。
在表面上,掀起叛乱的司珐尔那一方看似团结,实际上由于号召集结得仓促,军心根本来不及凝聚,以至于仿徨无依。
对于要去推翻长年统治这块土地,并且拥有神庙所赋予之权力,君临天下有如神之子般的皇帝,每个人心中都有着「逆天而行」的恐惧与不安。
要挑战皇权,几乎就像是凡人想要挑战天神般,是多么地不智且狂妄,这种根深柢固的信仰所造成的障碍,形成司珐尔阵营最大的隐忧。
然而,司珐尔以致命的一箭,扭转了这样的态势。
两边阵营的人,无论是拥护皇帝或是站在司珐尔这边的,都目睹司珐尔展现出的强大力量,那不仅能挑战,甚至成功击倒神之子皇帝的一箭,使得耳语在一夕之间传扬开来。
这厢是生死未卜的皇帝。
那头是无战不胜、无坚不摧的剽悍战将。
「莫非西琉皇朝的气数将尽?」人们怀疑着。
「万一叛军到最后获胜的话,天下将会有新主,天就要变了。」人们迷惘着。
「我们有司珐尔统帅在,一定能取得天下!」人们也做出了选择。
战争往往不局限在小小的战场上,而是在争夺广大空间中的民心。谁能乘胜而行,谁又能处于败势却力挽狂澜,都会在瞬息万变中被决定。
原本就聚集许多握有实际军权的将领,而且本身经历过无数战役的司珐尔,此刻再握有民心后,更如虎添翼般,具有足以和护皇军抗衡的气势了。
反观护皇军这一边……
被愁云惨雾所笼罩着的军心,无不充满着灰暗的想法。
最高统治者在自己的眼前坠落,这冲击就像天上的烈日被射下般震撼。
或有因此而更燃起高昂斗志者,也绝不能否认在更多人的心中所种下的「败战」因子。那是人们与生俱有的……求生本能。为了活下去,谁都会想挑选能够存活的一条路。为了不死,必须杀了敌人,为了赢得胜利,必须击败对方。而能供应他们源源不绝自信的统治者,却倒下了,信赖也跟着破碎了。
至此,不禁使人感慨万千。
皇帝与肱股爱将,主君与重臣,在西琉无人不知曾经是力挺现任皇帝登上帝位的最大功臣,竟会因为对权力的渴望而犯下软禁皇帝一年多,并图谋叛变的重罪,导致君臣决裂,踏上战争之路。
要是当初抓到司珐尔之后,立即处斩就好了。
护皇军们无不扼腕的叹息着,若非司珐尔在被关入天牢审讯的期间,竟得到同党贼人宓勒的暗助,使得他逃离生天,现在西琉皇朝也不会如此摇摇欲坠,而他们的皇帝陛下也无须承受那威胁性命的一箭。
如今,无法挽回的错误正导引着他们步上……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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