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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白玉楼-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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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白玉繁华十二楼,
清歌萧瑟三千愁。
楼高愁长思难断,
相见无由数更筹。
此情几时休?
醉杏楼,薰香阁,一灯如豆。
歌是好歌,人是美人。
美人是艳绝天下的白牡丹李师师。歌又是什么歌?
一曲唱毕,美人递出一杯酒,向她膝上的人嫣然一笑:“这就唱完了,戚楼主可还满意?”
醉卧美人膝,醒握生杀权。
若问有谁能独霸这绝艳的美人膝,醉卧笑谈,一夜无私?十个人有十个会告诉你:那自然唯有,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戚少商。
戚少商扬首干杯:“好听!”
李师师娇娇柔柔地一笑:“可惜这却是一首要命的歌。迄今为止,丧命在这首歌下的江湖人,共计一百三十七名,江湖中各门派全部都有受害者,其中包括少林的无嗔大师,武当的松鹿道长……”
戚少商叹了口气:“师师,这些数据,追命已在我耳边念叨过无数遍,你还怕我记不住么?”
李师师的目中露出担忧的神色:“你真的要和铁手一起去那个‘白玉楼’?这两年来,从来没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出来……虽然你是戚少商——什么人你都不怕;可是万一,和你斗的不是人,而是……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戚少商起身,望着她一笑:“师师,不说煞风景的话,再给我唱首曲儿吧。”
他的笑容很明亮,眼睛更明亮。
李师师瞅着他的眼睛直叹气:“为什么不论什么时候,你的眼睛都总是这么亮呢?”
戚少商瞪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我的眼睛很亮么?我认识一个人,他喝醉了的时候,眼睛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等戚少商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口了。李师师满面好奇地望着他:“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谁?
“对不起,师师。那个人的名字……我不想提。”
这天下有谁的名字能让戚少商戚楼主连提都不想提呢?李师师不明白。
戚少商好像很快没了兴致,他告别离去的时候,李师师突然发觉他的背影很孤寂,很萧索。他实在也已是将近三十之人,虽然江湖风霜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背影却泄露了秘密。
白玉楼。
自两年前江湖中不知从何传出谣言,说那晋中有一处楼宇中含有极大的宝藏,更有无数武功秘笈,便有数不清的江湖人士前往争夺。可是除去在路上就因争斗而死的,凡进了那“白玉楼”之人,无一生还。更有传说,那白玉楼中有鬼魂作祟,不然为何这许多武功高强的江湖人,竟此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楼宇之中?
各门派和官府都曾派人查探,有的不得其门而入,更有的前仆后继地做了楼中亡魂。此事终于惊动诸葛神侯,于是派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前往调查此案。
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戚少商为什么也会卷入此案呢?
铁手问起的时候,戚少商坦白告诉他说:“因为我寂寞。”
逆水寒一案已结五年有余,京城平静无波。戚少商初任金风细雨楼楼主时一概烦琐事务交接已定,这段时间着实没什么大事可做。
他一闲下来,寂寞就开始从每一个细小的角落丝丝密密地侵袭他的心。
息大娘已嫁做人妇。李师师不过是红颜之交。
——不是知音。
这首据说是白玉楼中鬼魂夺命前唱的歌谣,却正对了他的心境。
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京城里呼风唤雨的领袖人物。可纵然白玉繁华十二楼,他自有清歌萧瑟三千愁。
他甚至开始怕黑夜。
因为夜里就要看见月亮。
笑颜清清如月。
还有星星。
明眸璨璨如星。
甚至连饮酒、听琴、舞剑……都无一不在勾起他的回忆。
五年前那一场血腥的回忆。
像戚少商这样的英雄,居然会害怕黑夜,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所以他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晋中。
传说中白玉楼所在之处,方圆百里早已荒无人烟。离其最近的是新丰镇,镇小,客栈只有一间。却因此镇地处交通要道,又离那白玉楼不远,竟是日日爆满。
二人菜未吃两口,酒未饮两盅,铁手就开始叹气。
戚少商很好笑:“铁兄,往日里你嫌我叹气多,今日你又叹什么气?”
铁手道:“我叹你树大招风,这一路上不但女人看你,连男人也要看你,让我喝个酒都不自在。”
戚少商俊秀潇洒,白衣风流,所以女人看他。戚少商英华清朗,气宇不凡,所以男人也看他。
戚少商笑:“和我同路你便这多不自在,那你……”他突然住了嘴。
因为他本来想说的是,那你若和那人同路,不知要怎生坐立不安了。
但他实在不该提起那人的名字来破坏气氛的。
铁手没追问,因为此时果然已有人向他俩走来。
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青衣,腰佩长剑。戚少商已在暗地里皱眉头:年轻人,你实在不适合青衣的。
这个年轻人的模样,倒是生得唇红齿白,俊俏得很。抿嘴微笑时,竟还有几分妩媚之色。
他冲戚少商与铁手二人拱手道:“敢问二位可是名动天下、仁义磊落、四大名捕中的铁手铁二爷,与神龙九现、领袖群豪、金风细雨楼的戚楼主戚大侠?”
他这几顶高帽子带下来,声音又亮,整个酒楼都静了一静,往这边看过来。戚少商简直很想回答不是,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好与铁手站起来客套一番。
年轻人道:“在下浣花剑派,萧衡玉。今日能结识戚楼主与铁二爷,当真三生有幸。”
这年轻人竟是蜀中浣花剑派的子弟。难道连浣花萧家,也千里迢迢地来意图染指这白玉楼的宝藏了?
萧衡玉又唤与他同行的四名浣花萧家族人来相见,原来他竟是浣花剑派当今家主萧路狄之幼子。戚少商与铁手盛情难却,只好移座与他们同饮,期间免不了各方武林人士前来拜会敬酒不计其数。
酒至半酣,萧衡玉举杯劝酒,笑道:“戚楼主刚从京城来,恐怕还未听说一个好消息吧?单单为了这个消息,戚楼主也该要喝一杯的。”
戚少商配合地问道:“哦,什么消息?”
萧衡玉笑道:“这是前两天道上刚传来的消息:那个与戚楼主有血海深仇的顾惜朝,刚刚落入霹雳堂手中了。”
戚少商的笑僵住。铁手蓦地抬头。
戚少商变色。铁手变色。满席皆静。
铁手变色,因为他曾答应晚晴临终嘱托,放过顾惜朝。而顾惜朝当年杀得霹雳堂血流成河,如今落入霹雳堂手中,必要死无全尸。至于顾惜朝是否死无全尸与铁手是否放过顾惜朝有何必然联系,铁手倒也一时没想那么多。
戚少商变色,因为什么?反正铁手是不知道,别人自然更不会知道。
宴毕。戚少商要动身。
他要去霹雳堂。这白玉楼一案,本是六扇门之事,他不过凑个热闹。依他九现神龙爽快自在的性子,自然可以一走了之。
铁手问他:“你去霹雳堂做什么?去看顾惜朝怎么受折磨怎么死?”戚少商居然只“哦”了一声,什么也不解释。
——他不解释,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戚少商要走,谁也拦不住。戚少商一走,铁手只好也走。幸好去霹雳堂与去白玉楼还有一段同路,要到远郊的杏花村酒肆才分道扬镳。
萧衡玉居然也要跟着走。他初入江湖,对戚少商这样的英雄,自然是仰慕的紧。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恨不得日日跟着自己的心上人。
浣花剑派一走,自然又有许多其它门派闻风而动。
于是本来戚少商一个人的事,忽然就变成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出动了。
子夜,杏花村。
夜茫茫,遥遥只见一点灯火,让劳累的旅人心中顿生温暖。
说是酒肆,其实还是客栈。一问价,却让众人高叫了起来:“十两银子一人?老板你这是孙二娘的人肉包子店哪?没见过这么宰客的!”
店主笑眯眯:“不住小店客官您住哪?宰的就是您哪。再说了,住过小店的客官,基本上也就再没下一次了,这辈子小店也就只宰您一次。”
有人忍不住问:“‘再没下一次了’是什么意思?”
店主还是笑:“有的客官住了一夜,决定还是回头了,再也不会来。有的客官离开小店,走了一半路又回来了,也不住了,连夜赶回家。其余的客官,小老板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难道果真是,一入白玉楼,便再无人生还?铁手握紧了他的铁手,暗自道:此案不解,元凶不除,不还京城!
店虽小,店里的佛却不小。先到的,居然有武当派两位长老松鹤、松鹰,峨嵋掌门,崆峒,华山的重量级人物,江南第一庄北镜山庄的大弟子,雄霸岭南的太一门的首席护法,南方十三省第一大帮神枪会的副会主。后到的,又有蜀中第一世家浣花萧家,“满天星、照天南”的天星堂,“仁义得天下”的云霄阁,等等。不是名门,便是大派。
他们或说来查探,或说为已死在白玉楼中弟子报仇。虽然没有一个人提到白玉楼中的宝藏,但,大家心照不宣。
这许多名门高手,聚在一起能翻了半个江湖,区区一个白玉楼怕什么?
只可惜黑店果然是黑店,没有水,只有十两银子一坛的酒,还是最劣的——炮打灯。
于是戚少商忽然就决定先喝一场再走。
在座的都是有几分身份的江湖人,瞧不上这下等汉子们喝的便宜酒。于是都愣愣地看着戚少商一个人喝得很欢喜,好半天才有人想到一句:“戚大侠果然是英雄本色,与民同乐。”
戚少商笑呵呵地对着左右举碗大赞:“好酒!好酒!”
大家当然只能很配合地一起举碗干掉,都龇牙咧嘴地赞:“好酒!好酒!”
一片口不对心的“好酒”声中,却忽然有一个声音清清亮亮,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果然是好酒。”
戚少商半酣中,脱口笑道:“果然是知音!”
然后他就怔住。
这个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
与这个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阵阵呼喝:“顾惜朝,你还想作什么乱!”“顾惜朝,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铁手霍然起立:“顾惜朝!”
戚少商要是再不回头,就实在不合情理了。他只好慢慢回头。
顾惜朝脖子上架着雷震的剑,雷霆的钩。
没有人在脖子上被同时架着雷震的惊雷剑和雷霆的夺魂钩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
可顾惜朝偏偏就在笑。
笑颜清清如月。
明眸璨璨如星。
公子翩翩如玉。
子矜青青如昨。
整间屋子顿时亮了一亮。
满屋的人也顿时静了一静。
戚少商心想:这个人一定也喝了不少酒,不然他的眼睛怎么会这么亮?再不然,就是戚少商自己喝多了,误将星光看做他的眸光了。
戚少商又想:明明五年过去了,这里又不是旗亭酒肆,这个人为什么还和那一年把杜鹃醉鱼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一模一样?那么,中间那一段时光,都跑哪里去了呢?
顾惜朝却笑着说:“大当家的,你乱认知音的毛病可真是一点儿也没改。”
雷震的剑,雷霆的钩,他好像根本都当作不存在。
你说他笑便笑吧,偏要挑着眉,三分讥诮,三分嘲讽。
——这天下居然还有敢嘲笑金风细雨楼戚楼主的人?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逆水寒一案的。所有的人心里都在想同样的问题:
——这个人真的是传说中的大奸人顾惜朝?
甚至有位年轻女侠已经在想:要是坏人都生得顾惜朝这副模样,那我还是嫁个坏人好了。
而另一个问题是连铁手也很不解的:
——生死大仇的敌人见面,应该是这种情景吗?
戚少商好像已经端着个酒碗,怔了很久了。
而铁手自己想了半天,好像也没有想出来第一句话应该对顾惜朝说什么?所以他也着实不能怪戚少商反应迟缓。
戚少商怔了半天,却说了一句:
“我不是乱认知音。”
所有人都怔住。
戚少商如果是在对息大娘解释:“红泪,我不是乱认红颜知己。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才让人觉得比较合理些。
可他却是在对顾惜朝说话。
顾惜朝是什么人?千里追杀,害死戚少商多少兄弟朋友的死敌。
顾惜朝脖子上架着一剑一钩,手上却端着一碗酒。他微微侧着头,看着戚少商的眼睛,淡淡地说道:“大当家的,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跟我说什么好,我们还可以喝酒。”
有人心里嘀咕:这顾惜朝还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口口声声喊“大当家的”,岂不是明摆着激起戚少商的旧日仇恨吗?
所有人都以为戚少商应该立刻拔剑指着顾惜朝说:“你这个恶贯满盈的卑鄙小人,还有脸叫我大当家的?今日我就要杀你以祭死去的兄弟!”
可是戚少商居然笑了。
他笑得鼻子也皱了起来,脸上还露出两个很可爱的酒窝。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刚二十,初入江湖的少年人。
那位年轻女侠已经又在想:要是大侠都生得和戚少商一样,那我是嫁大侠还是嫁坏人呢?手心手背,好像都是肉啊。——看来这个问题注定要困扰这位女侠很久了。
戚少商居然说:“好。”
雷霆和雷震很愤怒地嚷起来:“戚楼主,他可是害死卷哥的凶手!”——你怎么能对他笑得这么真心?
戚少商的笑容僵住。他好像的确忘记了这回事。
刚才他乍一看见顾惜朝的青衣,看见顾惜朝的眉眼,看见顾惜朝的笑容,好像就忘记了很多事。
于是他只好收敛了笑容,叹了一口气,对雷霆和雷震说:“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杀他呢?”
这回轮到雷霆和雷震怔住。
顾惜朝却很善解人意地替涨红了脸的他俩解释:“因为杀了我,霹雳堂可就与白玉楼无缘了。”
白玉楼!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盯住顾惜朝,好像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宝藏。
雷霆雷震显然非常希望顾惜朝闭嘴,可惜更显然的是没有人会同意的。顾惜朝还在很“老实”地解释:“霹雳堂本来当然是要杀我的。可是我当然不肯自己送死。所以我只好告诉他们,我碰巧知道一点白玉楼的秘密。”
所有人都在问:“什么秘密?”
顾惜朝道:“白玉楼所处之地,原本是百余年前江湖第一世家谢氏的宅邸。后来谢家几代单传,人丁稀少,渐渐隐匿江湖。直到二十余年前,谢夫人被丈夫抛弃,一怒之下毒死了连自己在内的谢家主仆四十余口,谢家从此灭门。谁知道,去给谢家死者抬尸首的村民,回家后全都莫名其妙地暴毙。从此谢家便成了无人敢近的鬼蜮之地。传说每到夜晚,谢家便会传出女子的哭泣声和歌声,还有人曾见过一个白衣女子在夜里飘荡的身影,据说这女子美貌绝伦,就是当年因被弃而发狂的谢夫人的鬼魂。而这位谢夫人,却是从大理红瑶寨远嫁过来的,她正是典型的苗家女子,痴情又狠心,善毒蛊。”
这也不算是什么绝对的秘密,铁手和戚少商离京城之前,无情已经翻遍六扇门与晋中相关的卷宗,把这些背景全数调查了清楚。那些死去的村民,不过是因为沾染了尸体上的余毒。而鬼魂一说,恐是愚昧的村民受惊后的幻觉,以致三人成虎。
其余人倒多数是初次听闻,心中均想:就算没有其它宝藏,就凭谢家数百年来留下的财产与武功秘笈,也足以令人垂涎三尺了。
“这两年来,入白玉楼的高手,无一生还。若说楼中潜藏了能杀死这许多人的武林高手,却从不为外界所知,显然不太可能。若排除鬼魂一论,能令这许多高手丧生的,无非两样:毒与机关。碰巧,这大理红瑶寨的五毒秘笈,却在我的手上。而机关一学,我也颇有些研究。”
顾惜朝没有说下去,众人都已明白:带上他解毒破机关,霹雳堂夺宝生还的机会自然翻了几番。没有人问五毒秘笈是怎么落在顾惜朝手上的,要得到大理红瑶寨的秘笈,于别人或许是想也不敢想的死亡任务,于顾惜朝却可能不费吹灰之力。而以他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于奇门遁甲,消息机关,当然也不只是他说的“颇有些研究”这么简单。
顾惜朝解释完,雷震雷霆的剑和钩也只好放下。他们既然敢带顾惜朝出来,显然已点了他的|穴道。可若是他们连一个已被点了|穴道的顾惜朝都不敢放心,未免大堕霹雳堂的威风。
于是顾惜朝就很悠闲地坐下来,举着碗对戚少商说:“大当家的,来,喝酒。”
顾惜朝若是不喊这声“大当家的”,戚少商或许还会找出很多理由拒绝跟他喝酒。可他好像看准了戚少商的毛病,不但要喊,而且还一声喊得比一声动人心弦。戚少商就只好一碗接一碗地跟他干。
于是大家都看傻了。
铁手虽然见惯了追命无人能敌的酒量,可看到戚少商这一回和顾惜朝喝起酒来,豪气干云的模样,也不免暗地里惊叹一把。酒量且不说,就论这架势,果然不愧是一派英雄气概。
萧家的萧左萧右已经在窃窃私语:“这戚大侠莫不是想通过喝酒把顾惜朝给醉死?”“果然不愧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连杀人都杀得这么特别,有情调,有意境。”戚少商一口呛住。
顾惜朝的酒量,显然没有他的酒品那么好。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也越来越红。
这荒山野岭的破落客栈里,不知为何居然就有了几分绮丽的颜色,弄得人心也飘了起来。
这一屋的人,就都看着顾惜朝喝,而且很不怀好意地等待着他醉倒。并且在心里对自己解释:我们是在等顾惜朝醉倒了,戚大侠自然就可以一剑把他解决。
好像没有人想到,堂堂金风细雨楼楼主,要解决一个对手的时候还需要先把对方喝倒吗?
顾惜朝还没有倒。他正举着碗,瞅着戚少商笑:“大当家的,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派英雄气概。”
戚少商没有回答。他在发怔。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看见顾惜朝对他笑,居然有了一种“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感觉。可这又不是在偷情,怕什么?
……偷情!戚少商被自己呛住。
铁手看见戚少商接连呛住,很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没事吧。顾惜朝于是又举着碗向铁手笑道:“铁二爷也来喝一碗,咱们明儿还是同伴。说不准明儿这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黄泉路上也有故人做个伴。”
这月黑风高之夜,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可顾惜朝却说了:
黄泉路。
忽然就有一阵阴风吹来,人人都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酒肆里一点昏黄的灯光,也就被这阴风吹得忽明忽暗。
窗外寒风呼号,似乎有鬼影幢幢。
然后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歌声,钻入众人的耳朵:
“君不见白玉繁华十二楼,清歌萧瑟三千愁。楼高愁长思难断,相见无由数更筹。此情几时休?”
……歌声凄凄惨惨切切,似有若无,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传说中那白玉楼中的白衣女鬼,就是唱着这样的歌夺去活人的性命。
铁手拍案而起,喝道:“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当先冲出去。萧家以及各大门派众人紧随其后。雷霆吩咐了一句“你们守着”就和雷震以及另一名弟子雷敢冲了出去。
戚少商站起身,顾惜朝却仍然瞅着自己的酒碗。戚少商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去?”
顾惜朝淡淡一笑:“霹雳堂已废了我的武功,我去做什么?”
戚少商脸色变了,手一伸便已扣住顾惜朝的手腕:果然内力全无。他忍不住瞪向守在一边的雷门弟子。
那雷门弟子莫名其妙地回瞪戚少商,心想你不谢谢我们雷门你还瞪我?但他脸上也实在有点挂不住,便嘟哝道:“要不是来之前门主吩咐我俩看守顾惜朝,我俩岂会在这呆着?怎么也该是雷敢那小子……”
顾惜朝微微一笑,点头道:“大当家的,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定要亲自验证。你心里其实还一直在怀疑,我为什么会这么巧地和你在这杏花村酒肆相遇。”
戚少商的确在怀疑。但是被顾惜朝这么老实不客气地指出,还是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只好也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顾惜朝说:“老实告诉你,我和他们本来昨天就到了,今天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可是我听说你要来,所以我不走了,在这等着你来。不光是我,今天这些门派中,就有不少是得到铁二爷和戚楼主也要去白玉楼的消息,才敢跟风而上的。”
旁边的雷门弟子冷哼一声,好像怀着一肚子闷气又发作不得。
戚少商苦笑,这一路上他们只怕是吃了不少瘪。顾惜朝若是不肯走,他们一点办法没有。
戚少商还想问:你干嘛要等我?
顾惜朝却又笑了笑,说:“大当家的,我知道五年不见,今天故人重逢你很激动,但是你也不能这样一直拿着我的手不放啊。”
顾惜朝的表情很正经,语气很平静。戚少商却实在有点哭笑不得,连忙放开他的手,答非所问地说了声“我去外面看看”,就直奔门口。
还是跟铁手查案是正经。
酒肆外,星星点点的火光四下散落,显然是众人正在到处寻找。这里丘陵起伏,林木葱茏,藏匿些什么并非难事。
戚少商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手。
顾惜朝的手腕很瘦。很白。摸上去又有点温温的,软软的。
戚少商那圆圆的包子脸简直已经皱成一团。他想今天晚上大概实在喝得有点多。
夜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的惨叫。
那惨叫,正是萧衡玉的声音。
众人奔向惨叫传来的方向,那边是一片密密的树林,转进去用火把一照,都变了脸色。崆峒派的一人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面部扭曲,死不瞑目。另一人还有几分微弱气息,断断续续地道:“女……女鬼……”就断了气。
萧衡玉站在一旁,惨白了脸道:“我本来和萧左他们一道,不小心把火把熄了,就想跟最近的崆峒派借火。我记得他们俩去林子后面解手,谁知道转过来一看,就……”
铁手俯身仔细查看,然而这二人全身上下僵硬如铁,却竟然没有半分伤口。
突然有人颤抖着声音道:“女……女鬼……真的是女鬼……不然为什么什么伤口都没有,就这么死了?”
萧衡玉大声道:“不可能,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他虽然说得气派,可任谁都能听出那语气中的恐惧。他忽然又叫道:“脚印!看地上有没有脚印!”
白天刚下过一场雨,土地湿润。可是众人从各个方向奔来,早已把这里踩得一团糟,根本分辨不出。
众人正茫然时,戚少商忽道:“方才我在远处,看见一共有六路人,从六个方向奔来。现在大家只要分头认准自己与同伴从哪个方向过来的脚印,再除了这两人,多出来的便是凶手的脚印了。”那个时候,他本来还在发呆,却凑巧把远处的情景都看清了。其余人身处其中,反倒不如他看得清楚。
众人都觉有理。谁知一番查看下来,竟是再无其它印迹。
先前那害怕的人又颤声道:“没有脚印……那一定是女鬼了……女鬼一唱歌,就来索命……”
铁手忍不住冷冷瞪了他一眼,道:“请莫要搅乱大家心情,你若是害怕现在回去还来得及!”那人立即噤声。
铁手又道:“若是有人装神弄鬼,想必是先藏在这小树林后。”
萧左立刻道:“刚才我们和武当的朋友们已经查看过,树林后面什么人也没有。”
难道真的有鬼?
戚少商当然不相信有鬼。死得这么蹊跷,只能解释为中了某种神秘的毒。说到毒,自然要去请教那个人。
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突然很莫名其妙地觉得,由他口中提到那个人的名字,怎么地都透着那么点奇怪。再说反正,大家也要把尸体抬回去的。
推开酒肆的门,众人不由都脸色大变。
留在酒肆没有出去的只有店主,霹雳堂的两名弟子和他们看守的顾惜朝,以及那位来自江北第一庄北镜山庄的年轻女侠。现在除了店主之外,四个人都趴在桌上,不知是死是活。
顾惜朝身无武功,不管是人是鬼,要杀他都容易得很。
假如顾惜朝死了。
假如顾惜朝死了,不是正合戚少商的意?不但合他的意,还合了天意——他不是说过?“我要是不杀你,老天都不答应!”
看吧,这下老天开眼了吧?
霹雳堂和北镜山庄的众人早就焦急万分,奈何戚少商一个人堵在店门口发呆,只能在后面探头探脑。
铁手忍不住道:“戚兄?我们先进去好不好?”
众人心想:戚大侠第一个就扑上去看顾惜朝,看来他对顾惜朝的仇恨果然很深,一定是生怕顾惜朝还没死透。
戚少商扶起顾惜朝,顾惜朝就软软地靠在他手臂上。
顾惜朝的脸色苍白得好像天山顶上的雪。
戚少商伸手探上顾惜朝的胸口。
还有心跳。
戚少商居然长出了一口气。
能透过衣襟感觉到手掌下一起一伏的跳动,居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顾惜朝的双颊却很红。烟霞烈火。
铁手不解地看着戚少商,心想:探个心跳,怎么探这么久?莫非有什么异相?
戚少商抬头冲铁手一笑:“还没死。”
铁手黑着脸说:“他没死,店主和那位文姑娘也没死。可是霹雳堂的两名弟子已经没气了。”
雷震拔剑,雷霆拔钩:“一定是顾惜朝!顾惜朝趁我们都出去的时候下手杀了他们!再装中毒!”
铁手忙拦住道:“等顾惜朝醒了再问清楚!”
霹雳堂的两名弟子死得很平静,脸色苍白,没有伤痕。剩下三个人,虽然没死,却也离死不远了。顾惜朝和那个文姑娘的心跳速度正在迅速变慢,简直顷刻间就会停止。这显然不是装得出来的。店主是从厨房里找到的,他的心跳没有变化,却也没有醒过来。
应是中了毒。各派会解毒的出力,不会的出药,残酒、酒碗一一检查,可这么多高手,却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顾惜朝自己就是精通解毒的高手,如果连他自己都中了毒,别人还有什么办法?
那位北镜山庄的文姑娘很快停止了心跳。她的一个师弟居然扑在她身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师姐胆子大,好奇心重,听说这里有什么驻颜的神秘内功才跑来凑热闹,没想到影子还没见到就去了……”
顾惜朝虽然还没死,但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戚少商看着他的脸直发呆。
突然有一个声音叫道:“我会解毒,让我来!”
是萧衡玉。他红着脸道:“酒里的毒是唐门的‘消魂西风’,我有解药!”
服下解药,顾惜朝的心跳慢慢恢复。萧衡玉说过一会就会醒来。
戚少商忽然发觉背后衣襟竟然已经被冷汗浸透。
雷霆斜着眼问萧衡玉:“唐门的毒药,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怎么会有解药?为什么你刚才早不出来救人?”
萧家另一名子弟萧纵诚当即怒道:“好啊,萧衡玉,你果然和唐西西那个小妖女暗地里勾搭不清!你和萧家的对头有染,品行有亏,这萧家的继承人你是当不得了!”
萧衡玉白白的脸涨得通红,还不及说话,萧左已经叫了起来:“就算衡玉当不了继承人,也轮不到你!”
萧纵诚身旁的萧练冷冷地道:“就算嵩玉真的已经和夫人一起死在白玉楼中,排下来也该是二哥的长子纵诚。萧衡玉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做萧家的继承人?”这萧练却是几个年轻人的长辈。他一开口,萧衡玉也不敢反驳,萧左萧右都强忍着怒火不敢说话。
戚少商叹了口气,又是一笔大家族的糊涂账。看来这萧家家主萧路狄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萧嵩玉,却已经死在白玉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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