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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多情+番外 by 清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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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既这样说,姑且信你一次,接下来呢?」 
      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听到就是自己被卖掉的话,想铲方才的痛楚,析世子惨叫:「我不要行不行!?」 
      据店小二的回忆,那二仅连绵不断的惨叫声惊天地位鬼神,连投宿的江湖人都不敢一探究竟。而客栈被 
      挂上鬼屋的称号,直到三年後才慢慢被人遗忘,期间时不时有前来猎奇的人……当然,这是後话。 
      大梦谁先觉,浮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公子们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事,隔天就是论剑大会。 
      各门派的代表早巳被引到青城派为他们准备的山房去了,在山下的多是些独行侠又或够不上身份来看热 
      闹的。 
      正牌南安侯也被放了回来,据说是那日在都江堰边被掉了包。但他对这几天的遭遇,也是模糊不清。只 
      知道醒来时已被关在一个山洞,天天有人送饭,过了几餐後,又莫名其妙地被人送回来。祈世子知柳残 
      梦做事不可能会留下破绽,原也不指望能从南安侯这里探听出什么来,因此安慰了南安侯几句——虽然 
      由伊祁听来更像嘲讽——也就罢了。 
      南安侯从孙品书他们口中得知柳残梦易容成他的事,直呼好险,而凌虚子是骗子一事,也让他饱受打击 
      。经历了连串变故,公子们对柳依依决定相见不如怀念,还是早点离开青城为上。; 
      「明天就是论剑大会了。」祈世子看著暗流源源不绝送来的情报,一一作出处置後,提著笔发呆。 
      伊祁在旁努力偷学祈对情报的处理,发现里面绝大部分情报,都是集中在无名教与武圣庄身上。比例之 
      多,分明用上了暗流中等级极高的如影随形,仅次於当年伦王之乱时使用的随风附骨。他心下一动,问 
      道:「柳残梦回中原与无名教有关?」 
      「唔……一祈世子发呆告个段落,瞧了伊祁一眼,笑嘻嘻一片不怀好意:「你猜?」 
      「他难道还会再次跟无名教合作?」此语随意说出,伊祁终於恍然大悟,击掌道:「他得到庆国後,实 
      力便要向庆国转移,如此一来,中原势力便会失衡。若让轩辕乘机并吞了无名教,他在中原将再难有所 
      作为。况且轩辕一统江山,实力大增後,下个目标说不定就会是庆国。所以,无论从哪个理由说起,他 
      都得再次跟无名教合作,平衡中原的势力——而你此行的目的,就是破坏他们的合作!?」 
      「小伊祁,你越来越聪明了,区区身为教导者,与有荣焉,好不欣慰。」祈世子西子捧心,只换来伊祁 
      一个愤怒的白眼。 
      「你一路左右转移话题扔给我一堆莫名其妙的线索,根本是故意不让我知道的,你怕我与无名教……」 
      说到这,突然停住。 
      是啊!连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此事时,会不会记挂著师父而放过无名教,甚至通风报信… 
      …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如何有资格去指责别人!? 
      「如果真怕你知道,就不会让你看这些了。」祈世子没想到伊祁居然想到这些地方 
      去,有些伤脑筋地抓了抓头发。他一向只会花言巧语,要安慰敏感的少年,却是力有未逮。「我只是认 
      为……这些事情,由自己想通,比别人教导来得好……嗯,就是……我是想教你一些……」他再次抓了 
      抓头发,叫苦连天。伊祁再这样沉默下去,他都不知要说什么了。 
      伊祁抬头瞪了他一眼,突然有点明白,祈世子确实没有恶意。这家伙看起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意外 
      是个不擅长表白真正心意的人。瞧他此时伤脑筋结结巴巴的神情,虽然还是一脸风流貌,却是风吹雨打 
      后的风流。是好笑又是无奈,脸色微红地嗤了声,他到底好胜,不肯承认是自己敏感。低头将资料翻得 
      刷刷响,耳边听祈世子东叹口气西唉口气,一路上被调戏捉弄的恶气尽出,得意偷笑。 
      祈世子说了半天,见伊祁只是低头翻纸不说话,不由为自己这半天的白费口舌而哀哉。但再细看伊祁低 
      着的头,唇畔可不是正噙着一抹笑,当下脸色便扭曲起来。 
      什么叫终朝打雁,却教雁儿啄瞎眼--这个就是了! 
      哼哼几声,闭嘴坐下,见伊祁双肩不断颤抖,最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祈世子原还是不高兴的,过了会儿,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哎呀呀,是自己做人太失败了吗?看到自己被 
      涮,连小伊祁这好孩子都会笑成这样…… 
      一笑泯恩仇后,伊祁终于再次开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祈世子刚才纯是在自言自语:「那你要怎 
      么破坏武圣庄与无名教的合作?」 
      「分两边下手。无名教那边自有人顾着,我只负责青城这边。」祈世子没说无名教那边谁负责,伊祁也 
      没追问,只道:「真想见见师父以前的下属与兄弟啊……」 
      过了会儿,突然想起:「柳残梦与无名教以前也合作过吧?」 
      「嗯,是四年前的事。」祈世子自然不会忘了那段险些燃起内战的往事。幸好当年柳残梦尚未得到庆国 
      ,不然内忧外患,还真不容易解决--而对柳残梦来说,这也是天命吧!如今他得到了庆国,但天下也 
      不再是四年前的天下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简单的八个字,背后是无数的扼腕。 
      「被无名教倒打一耙损失惨重后,还能尽快做出跟无名教再次合作的决定,柳残梦果然是可怕的人物。 
      他将野心放在一切之前,完全没有常人应有的情绪反应,屈辱和失败都不会影响他的判断,马上便撤出 
      中原转向塞外发展,并得到庆国……」伊祁越说越觉此人不简单。 
      「错了,小伊祁,他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就会有情绪。只不过他隐藏得比别人深,又比别人会装腔 
      作势!」祈世子冷冷地想起在塞外发生的一切,「从现在来看,他的目标一开始便不在中原。他早已算 
      计好,四年前那战,如果能顺利谋朝,自然是好;若不成,他已将局势搅混,趁三败俱伤,大家都需要 
      休养生息之际,独自一人离开中原往庆国发展。这叫混水摸鱼一石二鸟,无论是胜是败,都将有所收获 
      。」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伊祁道:「明日他一定会出现在论剑大会的,到时要怎么办?」 
      「见机行事吧!他不可能在中原留太久,皇上已下令小文在边关列阵逼压。庆国的内乱刚平,人心难定 
      ,没有王的坐镇不成。红袖也让神仙府刻意挑肆武圣庄及无名教,乱他们阵脚,调不出更多人手前来。 
      我们只消将柳残梦牵制在青城,不与无名教联系上便可。」 
      伊祁没想到在自己没注意时,外界已有了如此大的变动,而自己一度还为祈世子成天只在吃喝玩乐而嗔 
      目。不由心虚赧然,却见祈世子身子往后一瘫,修长的双腿架在桌子上,用资料遮住脸长叹道:「本来 
      只是想出门玩玩的,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工作!?区区真是劳碌命啊--哪里来个美人给区区养眼吧… 
      …」 
      伊祁脸色一变再变,提住祈的衣领,冷笑:「祈大哥,你今天的伤口又该换药了!」 
      美人情思全部飞光,祈世子险些摔下椅子。 
      恰巧此时凌虚子也来敲门。 
      「王爷,该换药了。」 
      客栈再次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论剑大会第一次召开,是在五十年前。当时刀皇、剑尊、绝掌、毒门并尊,各在江湖占一风云。但文无 
      第一武无第二,各自相持不下,非独四位尊者相互比拚,门下弟子亦暗斗不休,一度将江湖搅成滔天浑 
      水,虽无大害,但小灾不断,无数人命因意气之争而消逝。其时武圣庄庄主出面,邀四尊论剑泰山。言 
      语谈笑之间,技压群伦。到得数日后,五人下山时,竟是言归于好,并约好五年一度,由武圣庄出面, 
      评出各自门下刀剑掌毒的优劣之处。 
      由于四门皆是独霸一方的风云人物,这论剑大会每届皆吸引了无数江湖豪客前来,如此过了数届,规模 
      渐渐扩大,不再只限于四门门下,更包含了武林中其它种种绝学。后来四门因传人不肖,门派风流云散 
      ,本该停止的论剑大会却越发壮大,成了武林中最有名的盛事。大会五年一度,评出江湖数年来刀剑掌 
      毒等等的新排名,不服者可越位挑战,点到为止。由于主办人和见证人的身份,担保了大会的质量,故 
      大会举办那年,与者如云。更有不少人十年磨一剑,就是为了在论剑大会上一鸣惊人。 
      五月廿五‧;乙巳日‧;定 
      一向幽静闻名的青城山上,自九州岛八荒而来的江湖客们自山道鱼贯而入,在青城剑士的指引下,来到 
      论剑台。此地处于半山腰间,地势平旷,中间一座十数丈见方的高台,红锦铺地。两旁放着十八般武器 
      的兵器架及一些奇门兵器,枪、戟、棍、钺、鞭、环、钩,哪一样不是精打细造,银光映日。 
      高台之后,则是评审席,在雨篷的覆盖下,二十多张铺着团花金丝缎面的交椅整齐排开,拟位待客。高 
      台左右两侧,也架了数排长棚,为黑白两道的贵客作准备。由于每届大会总少不了一些特立独行又或不 
      合群的门派,与黑白二道引起纷争,数次下来,大会早有默认,在这三座长棚的空隙间,各留出一些地 
      段给他们另搭帐篷。 
      各派弟子各据一方,有心上场的散客游侠们则围在高台附近,纯粹只是来看热闹的,则远远退在外围- 
      -比如祈世子三人。 
      南安侯等人离去后,凌虚子本来也要走,但伊祁见他疗过后,祈世子的肩伤确实有所好转,便强要他留 
      下来。凌虚子虽还想趁着盛会去招摇撞骗,被少年一瞪,唯有乖乖留下。到了大会这天,见二人要去看 
      热闹,想自己不去白不去,便也跟了过来。 
      此时三人就坐在与论剑台遥遥相对,却隔了数里的一株大树上,虽然远,但视野一览无阻,倒也看得清 
      楚。这边一带是树林,周围的树木上,也坐了不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又不想惹到炮灰的闲人。 
      原本以祈世子的身份,完全可以随便拿到三张邀请帖混上贵宾席去坐,也好就近监视柳残梦。但他说什 
      么也不想再靠近柳残梦。伊祁想到当日「南安侯」那句「小情儿」,也是心下一寒,有点理解祈的心态 
      ,便同意远远盯着便好。 
      时间接近晌午,会堂上已聚了近万的江湖人,熙熙攘攘,十分吵闹。其间也不乏江湖冤家或仇敌,见上 
      面了,哼一哼,各自走开--论剑大会不论私怨,任何恩仇到此都需要放下,才能前来参加,不然便是 
      与主办方,即武圣庄及九大门派为敌。所以仇人相见,顶多冷嘲热讽数句,真要打起来,还是有所顾忌 
      的。 
      这也正是朝廷明知柳残梦在此,却也无可奈何的原因。论剑大会五年一度,现场江湖意气之人多,气氛 
      热烈。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动兵捉人,只会招来强大的反弹。江湖中人原便是刀头饮血桀骜不驯的,只宜 
      怀柔,从打入内部做起。 
      祈世子咬了根草根,笑嘻嘻看着众生百相。 
      日正当中,罄声远远响起。 
      评审们从精舍里走出来,在司仪报名声中,走上评审台。 
      祈世子乍看还是一身的懒散,手中甩着刚才还咬在齿间的草根,眸子却微现紧张之色,目不转睛地等着 
      司仪报上最后一个名字。…m 
      「武圣庄--柳庄主到。」 
      一身薄蓝云绸的苏绣长衫,同色腰带上绣着云纹章华,方巾束髻,眉目清朗诚恳,微微笑起时,和煦又 
      儒雅,令人倾倒。青年踏上评审台,与台上七老八十的耆老们相比,他无疑是最年轻的,但举手投足间 
      的内敛与威仪,却远远超出了台上诸人。当他上台,回身坐下的一瞬,衣袂翻动,所有人都不由屏息。 
      祈世子在树上嘀咕了声:「装模作样。」 
      此时有人反应过来,大声道:「盟主好。」 
      一呼百应,论剑台上此起彼伏的,尽是向柳残梦问好之声。 
      伊祁尚是初次见识到这种场面,近万江湖人的问候,可不是震耳欲聋可形容之。为武林盟主在武林中如 
      此有地位一事咋舌时,想起一事,转首向祈世子问道:「这柳残梦四年前不是以柳依依招亲的名义将上 
      门的江湖高手都用药物控制过?就算后来大家得到解药,被释放了,也不可能前嫌尽释如此拥戴柳残梦 
      吧?」 
      祈世子搔了搔脸颊,突然嗤笑:「小伊祁,你以后就会明白,江湖人是很好骗也很好煽动的… 
      …」还想再说什么,瞥了凌虚子一眼,不再继续,只道:「能成非常人,必有非常手段,你哥哥跟你师 
      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自己去想他是怎么解决的吧!反正不离推托蒙骗几个字……」 
      说话间,论剑大会已经开始了,过了会儿,三人只见柳残梦向左右打声招呼后,悄悄下了台。 
      「怎么回事?」伊祁站直了身子,「论剑大会才刚开始。」 
      「暗卫会跟下去。」祈世子眉毛也皱了起来,显然对柳残梦这出乎意料的一招有些把握不定,不确定暗 
      卫能不能跟上。 
      伊祁犹豫了下,道:「我跟过去,你留在这里,免得中了调虎离山。」 
      见祈世子要反对,又道:「只是跟踪。你身上有伤,还是留下来。」说完就跳下树。 
      眼见是唤不回,祈世子无奈,手上作了几个暗号,低声吩咐:「保护好伊祁少爷。」 
      和风轻动,树梢落下几片青翠的叶子。 
      知道暗卫已经跟上保护,稍稍放下了心,头痛道:「真是任性的孩子。」 
      「可也是个照顾王爷的好孩子。」凌虚子低笑道:「他一直在努力保护王爷,不是吗?」 
      这话听得别扭,祈是万万不肯承认,才想回头,一双蛇般的手臂自背后绕过来,一边抚着左肩的伤处, 
      一边按在右肩肩井穴。 
      一直隐藏的气息尽数释放,熟悉的感觉让祈僵住身子,宛若被真的赤练蛇缠上一般,满嘴苦涩。 
      「王爷为了无尘郡主的事,那么痛苦,连贫道这旁观者都可以看出,更不用说伊祁少爷。他一路为你转 
      移话题和注意力,转波阁里掩去无尘郡主的留字,真是个好孩子呢!」湿润的气息在耳畔呢喃,双唇说 
      话间若有若无地轻触着祈的耳畔,祈身子僵直,一句话也说不出。 
      「所以说,他到底是孩子啊!看不出你痛苦时还要隐忍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想狠狠再欺负你一把……也 
      幸好他是好孩子呢!」 
      一口咬在白皙的耳垂上,看着不堪玩弄的耳廓慢慢红了起来,蔓延到颈子上,祈的身子也在微颤。 
      「难怪你不爱别人与你多作接触呢……」凌虚子吃吃地笑着,双唇更加肆意地在祈的颈项间放肆游移, 
      「不知红袖是不是也与你一般敏感。」 
      「柳--残梦。」祈世子终于说得出话来了,第一句话:「你还欠我一万九千二百七十八两黄金,不要 
      忘了!」 
      「凌虚子」停下动作,过了会儿,闷笑出声:「走前只是六千一百多两啊!」 
      「不要忘了你干过什么好事,算你万两还是便宜你了。」祈世子咬牙切齿。 
      「我怎么会忘了你在我身下哭泣时的销魂呢……手别再动了,你现在留下痕迹,待会儿也会被抹煞的。 
      伊祁和暗卫没那么快回来。而烟火鸣炮--你认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凌虚子」笑吟吟地将祈世 
      子搂得更紧。 
      宽广的袖袍上异香阵阵,祈渐渐觉得眉重眼酥…… 
      这日早朝后,宝亲王一如既往来到御书房,正好新一批的暗流情报送达。两人略略翻看了下,因为祈不 
      在,情报整理粗糙,良莠不齐,费了两人不少工夫。 
      「没想到祈他们会在青城遇上南安侯……可怜。」看到某张情报,轩辕忍不住笑了,也不知在可怜哪位 
      。再往下看,神色却变了:「一行人在都江堰遇一道人,自称,玉龙雪山--定真观--凌虚子!」 
      「玉龙雪山?凌虚子?」宝亲王怔了怔,想起一事,忙拿过情报来看。 
      消息一道一道往下飞翻,终于找到他们想要的。两人面面相觑:「祈该不会……」 
      放下情报,宝亲王转身就想出去,却被轩辕喝下:「事情如果真如你所想,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但是……」宝亲王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说了两字,止住不说。 
      轩辕看了宝亲王一会儿,叹气:「你该知道,青城有靖叔在,不是好去的地方。朕会先通知靖叔,希望 
      他能看在与祈过往的情份上出手……唉,祈这家伙,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么让人伤脑筋啊!」 
      第十三回 梦里光阴 
      淡淡的冷香,已有十年未曾接触过。柔软而芳馨的被褥,隐约有点陈年的霉味和阳光的清爽,混合在一 
      起,惆然而怀念。 
      睁开眼,床畔兽形半蹲的金猊里烧着篆香,浓浓郁郁的闺中女儿香气。头顶上九华蒲桃锦帐,珠箔迤逦 
      ,绵绵坠地,身上盖的被子,两两间鸳鸯,月白色的缎面,鸳鸯红喙碧羽,交颈而眠。 
      祈不由闭上眼。 
      轻柔薄软的锦帐,一掀开,不知会不会再次看到那逶迤一地的青丝?墙上,无尘别绝红尘前留下的诗, 
      不知也还在否?独自思慕的自己,有幸躺在无尘与寒惊鸿的新床上,是不是该感谢柳残梦的好心? 
      睁眼,撩开文彩繁复的锦帐,确如意料中,墙上墨痕尚在。浓重的黑,不因时光岁月而褪色,最后两句 
      『犹冀凌霄志,万里共翩翩』依然入墙三分,刻骨铭心。 
      墨痕旁一几一椅,椅上坐了位蓝衣青年,温和地看著书,神情诚恳又专注。傍晚的霞光从窗棂疏影间照 
      在他的侧脸上,一身如谪仙般纯善的气息。他听到声响,抬头一笑:「你醒了啊!」。 
      祈世子开始知道,为什么许多人明知这家伙不是好人,还是会被他所骗。他现在看来,就像一个完美的 
      主人,对住在家里的客人打着招呼,哪有半点之前的恶形恶状。若非深知这家伙恶劣之性,换了个人, 
      怕真要以为之前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了。 
      哼了哼,从床上下来,慢吞吞地穿好鞋子,这才走到蓝衣青年几旁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下来,敲敲桌面: 
      「茶呢?」 
      很殷勤地将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在祈发作前,很快解释道:「刚倒的,没喝过。」 
      怀疑地将茶杯转了一圈,确定未看到被人碰触过的痕迹,这才仰首饮下。中过迷香后口渴实在难过,否 
      则他断不会如此迁就。 
      「那位『南安侯』是你的替身影卫?」 
      「是。」 
      「事实上他才是用来掩护『凌虚子』?」 
      「是。」 
      「论剑大会上的『柳残梦』也是他?」 
      「是。」 
      「凤五不断呱噪无尘是你授意?」 
      「是。」 
      「你是来与夜语煌见面?」 
      「是。」 
      「抓我来是勉强当个人质,顺便让暗流群龙无首,指挥失灵?」 
      「是。」 
      「但是你不敢杀我,免得与朝廷正式对上?」 
      「是。」 
      「好,问完了。」放下茶杯,站起身,祈世子打了个哈欠:「困了,去睡。请便,不送。」 
      「你真的都问完了吗?」柳残梦跟进锦帐,笑得诚恳又大方。 
      「还没完。柳兄能不能提供两个貌美温柔,善体人意,红袖添香,多情识趣的美人来陪区区?」祈世子 
      也笑得风流又自赏。 
      「没问题,在下可以自告奋勇,自荐枕席。」 
      「谢了,可惜阁下容貌平庸性格无趣,区区实在很难看上眼。」用挑剔的目光哼两声,祈世子当真掀开 
      锦帐倒头就睡。 
      柳残梦打量他半天:「你就这么放心?」 
      祈世子脸蒙在枕头里:「区区功力被制,你要当小人就当,我困了。」 
      柳残梦耸耸肩:「在下一向不强人所难。」见祈世子不答,鼻息隐隐,似已入睡,当下解衣躺在祈世子 
      身边,竟也闭目睡去。 
      这一睡,直到天色全暗下来,婢女在门外叩门道:「公子,晚膳已备好,要摆到哪儿?」 
      柳残梦睁开眼,看身边睡得很熟的人,弯唇一笑:「晚膳摆到郁芳阁去。」说罢,靠近熟睡之人,在他 
      耳畔缠绵细语,极轻极轻地吐字道: 
      「祈兄,你该回郁芳阁,将屋子让给我了。」 
      「你!」祈世子睁开眼,哪还有一点睡意,瞪着眼前的骗子气结。 
      「咦,难道祈兄喜欢这间房吗?在下身为地主,确实不介意与祈兄同床共枕的。」柳公子善良又体贴地 
      为祈世子着想。 
      知道此时就算大骂,对方也会反打一耙说是自己没问。祈世子平了平气,虽不甘让柳残梦住在无尘旧居 
      ,还是比自己触景伤情来得好。 
      见祈世子要下床,柳残梦傍在枕头上笑吟吟问:「话说回来,在下为你做了这么多,又备香榻又备食宿 
      ,难道没有个谢礼吗?」 
      「谢礼?」没暴打一顿就是客气了。祈世子斜睨着柳残梦,突然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 
      柳残梦眼也不眨地回望着祈世子,全没躲避的神情。 
      粗暴而始,粗暴而终,辗转而过的唇,如风暴般激烈,却又是一触而过。在来不及有更深入的接触前, 
      祈世子扔下柳残梦,转身走了出去。 
      柳残梦眨了下眼,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一点异变都没有。过了会儿,手指缓缓抚过唇,闭上眼,笑意更 
      深。 
      「难为……就先放过你一次。」 
      离开转波阁,顺着记忆的道路走向另一端的郁芳阁,熟悉的回廊风景点滴无差,廊外鲜花招摇 
      ,幽芳暗沁,时光似乎也停留在十年之前。那样一个郁闷的夏日,他随无尘离京,来到转波阁。无尘不 
      喜人多,整座山庄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他告诉无尘,靖王送的礼物有他一份功劳;他带她去看他费尽心 
      思弄出来的花圃;他笑嘻嘻地等着她用喜悦赞赏的目光回望自己。 
      以为早已忘怀的旧事,为何还是如此鲜明?愚蠢痴傻,只会用目光偷偷仰慕无尘,为能帮到她而满足的 
      自己,终究比不过那个有着温柔皮相,疯狂内在,矛盾而阴鸷的寒惊鸿。 
      停在郁芳阁的走廊上,门是开的。当初不愿住二楼,说像女子绣房,于是无尘便将起居改到了楼下。偌 
      大的房间以屏风巧妙隔为几重,一道湘帘断去前后进,偏厅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肴。杯盏筷碟,无一不 
      是精致。千巧站在桌旁等着,见到祈世子进来,嫣然一笑:「祈爷终于来了,不然这菜都要凉下来,又 
      得重做了。」 
      「耶,千巧姑娘千巧百灵慰体人意,区区何幸,能得姑娘侍奉,日夜为伴,实是人生一大快事。」握住 
      千巧纤纤素手,祈说得深情款款十分顺口,顺便探一下千巧的内功心法。千巧虽知祈情此举不安好心, 
      但这么近的距离,看着这般俊美的脸,还有会醉人一般琥珀色眸子,顿时心跳加速,暗下叫苦--或许 
      该建议庄主找个老翁来盯着祈世子,才有可能逃脱魔掌。 
      眼见千巧脸色越来越红,被祈世子盯得吶吶不成言,门口之人轻咳一声:「千巧,祈王爷现在不需要人 
      伺候,妳可以下去了。」 
      听得凤五下令,如蒙大赦,连礼也没施便急忙退了出去。祈世子失望地叹了口气,看向凤五,重振精神 
      :「五公子屏退千巧姑娘,可是要自愿……与本王相谈吗?」 
      「王爷真是好风度。」凤五对调笑听而不闻,「虽成阶下囚,还是过得如鱼得水。」 
      「因为本王没有阶下囚的感受啊!如果五公子将本王投入大牢,或许就有了。」祈世子坐下来开始吃饭 
      ,招呼道:「五公子要一起进餐吗?」 
      「在下已吃过了。」凤五也在一旁坐下,看着祈世子挑肥拣瘦,一边吃一边皱眉挑剔。过了会儿,微微 
      一笑:「王族的人吃起饭,总是按这个顺序啊……」 
      祈世子停箸,看向凤五。凤五静静地回望他。 
      「原来你也会笑啊!」祈又开始嚼着菜,心思却已不在上方。见凤五全无再说话之意,忍了半天,终问 
      道:「你刚才说的王族……不知是指哪位?」 
      「我有说过什么吗?」凤五轻笑,起身微微一欠:「在下有事,先告辞了。希望王爷在这能过得好。」 
      凤五出去,祈世子放下杯箸干瞪眼,半晌,啐道:「被你这样吊胃口,区区过得好才怪。」 
      凤五虽没明说,但与柳残梦关系最密切的王族,自是九王叔。在边关时虽曾听李凌文说个大约,但详情 
      却未得知。九王叔对他们而言,亦师亦友,从未想过要追查他的事,但若因此搁下心事也是不好。 
      盘算半晌,瞧滴漏已晚,正欲更衣就寝,却听不知何处传来乐声,音声萧索,悠长而凄厉,却难掩音下 
      的拂郁慷慨之气。清泠繁复,婉转亭亭,不似中土之音。 
      听了片刻,祈世子心下一动,循声而去。出了回廊,穿过花圃,走了半天,果然在落樱亭里,见到正在 
      吹着短箫的蓝衣人。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大地一片苍白,白日里鲜艳妩媚的娇花,也被月色染上惨淡青灰。傍着花,依着 
      藤,蓝衣青年专注地吹着短箫,睫毛微垂,瞬也不瞬。他的音律未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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