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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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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多的缺点,可还是舍不得放手。
樊林对他也是真心的,除了不是真心相爱,其他都是真的。
从麻袋里爬出来一半身子倒在水坑里,血水和水混在一起,实在太狼狈了,谢启一脸无所谓的咳出几口血痰,直接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想回家,不是京城这个,没混出头也想回去了……如果是爹的话,是不会计较他的无用和固执的,他也可以是别人心里第一顺位最重要的人啊。
有田有钱还有爹,只要回去就好了,不必像现在这样辛苦,也根本不会在家乡受到现在这种待遇。
很久很久后,就在他几乎昏睡过去的时候,有人朝他这里走了过来,他抬不起头,只瞧见一双做工精细的靴子停在理他不远的水坑边上。
谢启猛然伸手抓紧那人的腿,昏头昏脑的就叫了出来:“ 你……你来接我回家了?”
到这个时候,还幻想着来的人如果是樊林就好了。
靴子的主人当然没说话,不过也没将他踢走,任由谢启扯着腿。
“那,请我喝杯酒如何?”
谢启厚着脸皮,哑声笑问。
“ 如果是薄酒一杯本王还是请的起,不过,你还有力气站起来?”
清透的男声带着调侃,笑答。
“有人愿意请,那我…… 自然是……站得起。”
吠吼第十九声
宿醉后免不了头疼欲裂,谢启在清醒后直挺挺躺在床榻上,实在是口干的不行了,便翻身下了床。
身上都是干净的新衣物,昨晚的颓废肮脏都全数没了踪影,背部腰间的淤肿也可以被遮盖住,唯有镜中那张脸,惨淡的都让他不忍再看。
“ 哟,谢大人醒啦?本王还想着要不要找个美人来叫叫你呢。”
略显轻佻的男声从门口传来,谢启阴着脸把毛巾扔进盆中,转头一看,进来的男人凤眼长眉,乌发垂腰,明明是极好的风流相貌,偏偏就被那眉目间的吊儿郎当给破坏了。
他的视线飘到对方腰间的佩饰处,“ 湘王殿下,昨晚叨唠了。”
“哦,无妨无妨,路见不平本王自当要拔刀相助的,而且谢大人死活都要扯着本王的腿,本王又怎么可能抛下谢大人一个人来寻欢呢?”
“所以说,这里是?” 谢启揉揉额间。
湘王露出灿烂的笑脸:“ 南馆啊,谢大人你看这房是不是风景特别开阔别致?本王可是花了大价钱包了整年的呢。”
说完还动作夸张的推开窗户,暴雨后的阳光最是清透,窗外是一片盈盈泛绿的湖水,宁静祥和,风流别致,哪有昨晚记忆里残留着的荒凉惨痛。
谢启默默看了眼旁边的人,如果说朝中能和他谢启的臭名声相提并论的,湘王真的是当之无愧的,他谢启可吓恶徒,湘王就……堪比艳鬼,其所到之处,就是良家男子受难之时,在谢启眼里,湘王堪称天下第一断袖,不仅断的理直气壮,还光明正大。
这个不误正事的一个闲散风流王爷,昨晚他是怎么碰到的呢?
记忆慢慢逆回,包括自己一壶壶灌酒的情景也逐渐清晰起来。
“ 哎,本王没想到啊,谢大人原来还真是如此痴情的人,就不知道让谢大人如此牵肠挂肚朝朝暮暮的是哪家佳人呢?”
湘王笑得油滑,十分八卦的嘴脸。
谢启想了想,答道:“ 昨晚在下喝醉了,都没告诉王爷你,王爷觉得在下清醒的时候还会说吗?”
“ 枉费本王昨晚浪费良辰美景给谢大人当解语花,没想到却换来这种下场。” 湘王折扇一开,做凄惨状,“ 本王还想着,是朝中哪位大臣有如此本领,把谢大人迷成这般。”
谢启嘴角一抽搐,他忘了这湘王就是一断袖大家,自己这点癖好怎么会逃过,于是也不做掩饰,颇轻松答道:“ 那王爷觉得是哪位?”
湘王眉头一簇,还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哎哎,我大庆朝中如花美玉多如牛毛,谢大人真真是在难为本王啊。”
“……”
“其实谢大人不必如此气垒。” 湘王径自坐下后,端起茶杯,慢条斯理以过来人语气说道:“ 这事本王经历的太多了,实在挨不过就蒙头睡几天——说到底人和衣裳有什么区别呢?再喜欢的衣裳也有穿腻的一天,情伤就跟衣裳上的补丁一样,你越是想去补救就越是难看,自己别扭,别人看着也难受,你又不是没本事,倒不如换上一件,皆大欢喜啊。”
“……”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听本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
这个道理其实也是对的,谢启心头明白,做人就是要潇洒点,别人心头装的不是你这个人,你磨也磨不出个名堂出来。
可有句话不也叫做……铁杵磨成针吗?
湘王和他在这之前,是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大概都算的上是臭味相投的同好,而且在彼此并没有利益交际,就一下子放松起来。
“ 不甘心,又不是完全不合身,说不定……过些时候就习惯了,好不容易遇上称心的,还是……有点不甘心。”
樊林对他又不是完全没感觉,说没感情那肯定是骗人的,两人在一起厮混了大半年,他在为樊林努力改着自己别扭怪闷的脾气,但樊林也并不是没有为自己改进过那大少爷脾气,情人间会有的他们都有,甜蜜争吵,相互体谅改变,还缺什么呢?
如果只是火候的话,只要有点时间,不就可以水到渠成了吗?
反正……秦敛是绝对不会给樊林任何可以期待的东西,唯一能给的大概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和愿景,加上年轻人一往无前的执着,不到头破血流绝不甘心。
“本王知道你不甘心,昨夜谢大人已经揪着本王的衣服说了很多次了。” 湘王托腮眯眼,“那本王就好人做到底吧,要把人留在身边办法多的是,就看你敢不敢用,舍不舍的下本而已,只要敢想,就能上 。”
面对湘王的得意洋洋,谢启脸皮一颤,“ 没到那步,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如果没机会……就再说吧。”
失神间,陌生的熏香气迎面袭来,湘王俊美带笑的脸就径自凑了上来,手搭在他肩膀上,道:“ 没想到谢大人如此心慈手软,本王之前竟然走眼了……谢大人心里挂念的人,不知和本王比,如何呢?”
言罢,还暗示似的,加大了捏在他肩膀上的力道。
谢启不动如山,直截了当:“ 行,不过我只在上头。”
暧昧放着的手马上在这句话后就徒然松开了,湘王直起身子,退到三丈之外,啧啧摇头,“ 谢大人,何必执迷不悟呢。”
执迷不悟是他的改不了的脾气,谢启以前总是觉得,再坚持一下或者再忍耐一下,或许就可以有转机,说不定就可以柳暗花明呢?只要再等等而已,他又不是等不起。
如果……樊林可以别那么固执就好了。
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妥协,最近甚至会浮现出自己娶亲的画面,如果是尚书大人的话,还是可以给他介绍很不错的姑娘的吧。
这一次,谢启真不知道自己能再死守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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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伤有幸成了上朝前同僚们的谈资,并且连圣上也不改趣意地询问他:“ 爱卿啊,你家夫人是不是也太霸道了点啊? ”
金殿上气氛一下子就松了下来,文武百官似是配合好一样,因为皇帝陛下一句笑谈而跟着笑起来。
谢启躬身,平声道:“ 启禀皇上,微臣尚未婚娶。”
高坐皇位的人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道:“ 寡人知道谢大人府中无女眷,只是啊,京城如此不安稳,这让寡人如何在宫中安心?前日是寡人的丞相被人刺伤,今天又轮到了谢侍郎,众位爱卿觉得,寡人的京师已经乱到这种程度了吗?”
圣上震怒,百官下跪,谢启当然也配合着节奏,叩首谢罪,并请皇上息怒。
昨晚被人狠踹过的地方似是又裂了开来,疼得谢启眼角猛抽。
“五军都督,今日下朝后,自己去刑部领罪,明白吗?”
就连发怒时都是雍容矜贵的温和的语气让谢启背脊紧了紧。
他效忠着值得效忠的人,为人臣者,这已是最大的荣幸。
你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呢?
所以,樊林的缺席只是小小的遗憾而已,他瞧向武将那列,只有樊老将军依旧英姿威猛却同样焦躁不安的背影。
“ 樊爱卿,你家公子今日又去哪里风流了?寡人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不清不淡的一句话立刻使得樊将军出列谢罪,语气十分之恨铁不成钢,似乎有把独子分尸并弃尸荒野的冲动。
“ 回禀陛下,犬子今日…… ”
樊将军话语还没说全,就被圣上一声笑打断了,格外的宽容大度:“ 年轻人嘛,逍遥忘了时间也是可以体谅的,只是最近京师如此不太平,樊将军你啊,也要给他提个醒,别玩伤了身子,误了正事。”
看樊老将军眉头上方一直紧绷着的线条,谢启就能推测出昨夜樊林并没回将军府,甚至现在樊将军也不知道青年的下落。
为人父母的,哪会在儿女失踪后还神色坦然的呢,就像情人间,温存是一回事,相爱又是另外一回事,三五九等都分好了的,他谢启只是掀不起大浪的小石头而已,想变成愚公要移的那座山,不可能嘛。
“ 小福,你让人去将军府守一下,有消息就通知我。 ”
“好的, 那,那少爷您现在去哪里呢?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 要回来的,可能晚点……你早点睡不用等我,府里反正还有其他人。”
谢小福比他过得好,有妻还有胖儿子,小福晚了回去,妻子和儿子都会等他,但他谢启回去晚了,除了小福,就再没有其他人会等待了。
“ 那不成,当然要等少爷回来我才能睡啊!”
谢启苦笑一声,他等会要去丞相府调查这次的刺杀案,能不能早回,还难说。
这桩案子不好办,比起之前办过的任何一件都难,难的不是查这事是谁做的,而是期间到底涉及到什么利益关系,光想到有可能出现的原因,都让谢启背脊发凉。
“ 谢大人,相爷刚换完药,就在湖边凉亭里,请跟奴才来。”
秦府几经扩充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中央挖出来的湖里还建了一些亭台楼阁,夏天若在上面读书练字,一定十分惬意。
秦敛坐在藤椅里,脸色白得似寒玉,没有任何血色的脸衬着散下来的黑发,黑白分明,异样的触目惊心。
看他来了,秦敛换来小童收走手里端着的半碗汤药,慢慢朝他这个方向露出些微的笑意。
“来了?随便坐就好。”
谢启站姿似松,不动分毫,规规矩矩立在一边,“ 谢秦相,下官站着就好,今日秦相若是身体方便,下官想了解一下那日的情况。”
秦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气色并不好的脸似乎有些恼意,语气也跟着寒了起来,“ 你的脸怎么弄成这样了——出了什么事?”
罪魁祸首……纯粹就是罪魁祸首,秦敛就是魔障来的,他花了十年才看清这个事实,谢启心里死憋着一股恶气,冷道:“ 下官脸如何不劳烦秦相关心,如果秦相有力气,请详细给下官说说那日的具体的情况,也好让下官早日破了这个案子。”
那轮廓俊秀的脸并无尴尬,只是泰若自然回道:“ 那好,只是你站那么远,要我怎么说?”
因为受了剑伤而显得更加瘦弱的身子裹在皮裘里,声音比平日也轻弱了三分,加上湖中有风,就显得更加模糊了。
不想再靠近了……只要一靠近心口就麻麻痛痛的,旧患新伤一起涌上来,任凭他脸上再木再僵,也撑不住了。
嫉妒秦敛,以前的十分敬慕喜欢已经变成了三分嫉妒,虽然这种情绪太低劣,因为秦敛的确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高高在上,引着别人飞蛾扑火,有错么?
秦敛受伤了,还是伤的温润如玉,伤成一副风景画似的,他谢启受伤了,就被嘲笑成落水狗一样,鼻青脸肿的。
难怪能被樊林心心念念着,谢启认命起来,大步往秦敛的藤椅边一踏,力道重重,“ 好,秦相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没想到那人还得寸进尺,温温道:“ 再近点。”
“……” 谢启瞪眼。
“ 我只怕之承你听漏了什么,难回去交差而已。”
吠吼滴二十声
没想到那人还得寸进尺,温温道:“ 再近点。”
“……” 谢启瞪眼。
“ 我只怕之承你听漏了什么,难回去交差而已。”
谢启深呼一口气,压抑不住冲动,猛地再踏进一步,弯腰直视上对方的眼眸,因为来的太突然,秦敛也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藤椅里靠了靠。
发泄成功的舒爽感并没持续多久,谢启还没来得及起身,对方也顺势把手按在了他脸侧上。
“ 脸怎么了?”
加重了语气,像是警示一般,“ 告诉我。”
谢启脸红的发烫,急忙挥开秦敛的手,怒声道:“ 就是路上不小心自己撞的,秦相这样满意了? ”
秦敛眼眸一沉,默不作声的从藤椅边的小桌上拿起一块鱼食,一点一点的扳开,再扔进湖中。
锦鲤争食的声音在紧绷的环境中显得特别嘈杂,谢启撇开头不做声,因为私人情绪影响到办案的进度,不是他该干的事。
可是秦敛现在明明就是在找他麻烦。
好像以为他的烦恼不够多似的,光是樊林的去向他就已经很心烦意乱了。
刚才为他引路的童子又小跑了过来,脆生生道:“ 老爷,门口樊将军求见。”
谢启整个人拔高了声量,像被人抽了一鞭子,脱口而出:“ 哪个樊将军?是樊大将军?”
小童笑意盈盈:“ 回谢大人,不是樊大将军,是樊家的少爷。”
秦敛眼波不动,继续把鱼食投进湖中,只回了一句:“ 不见。”
“ 是,奴才知道。”
谢启急了,拦住要去赶人的仆人,冲秦敛大声喊道:“ 等等,为什么不见?秦相——你——”
秦敛忍耐到极限一样,把手中的鱼食狠狠扔到地上,全然不似以往的冷静自若,眼中带厉,一向轮廓俊秀的脸都似变得冷硬起来。
“ 谢启,在我的面前,就不准想别的人!”
强硬又霸道并且已经到了咬牙切齿地步的语气让他头一懵,惶惶然就松开了童子的手臂,谢启退后一步,不假思索的就反驳:“ 你凭什么啊——简直莫名其妙!”
“ 我的人我的地方,你说我凭什么!” 秦敛掐住他手腕,往自己怀里拽,谢启这个时候骨子里倔劲也涌了起来,两病号就在池子边上你扯我拉,周边仆人皆垂低了眼,一副清风过无痕,两眼不留物的样子。
终究还是谢启的力气胜了一小筹,慌乱中腾出一只手,猛地朝秦敛肩膀推去,秦敛脸色一青,没稳住脚,整个人就往后狼狈退了好几步,手及时撑在了池子边上的石柱上,一时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被推到的地方似乎有红晕渗出,渐渐染红了整个肩膀。
谢启呼吸一紧,立刻走上前想去扶秦敛:“ 你,你,你怎么了——”
明明是秦敛自己发毛病,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显而易见这就是病人耍脾气,无理取闹!谢启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自责起来。
按照秦敛惯有的态度,应该是风轻云淡的一笑,说些‘很好’‘不需担心’这种客套话,然后皆大欢喜……
可是秦敛这次拍开了他伸过去的手,啪的一声,谢启的手缩了缩,一下子没地方摆了。
谁说宰相肚里很撑船的……他现在就在人家肚里撞礁沉船了。
“ 好,你想让我去见是不是?那就传,传——”
最后那个音像撕裂喉咙说出来的,秦敛不瞧他一眼,眼角溢出的阴霾像冰刀一样,刷刷刺着周围,失控的秦敛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状态,陌生到让人畏惧。
谢启差点忘了,能走到这步的人,又岂会是润泽无刃的佩剑。
谁都带着面具,只是一个深过一个罢了。
秦敛坐回了刚才的藤椅上,没有理会肩膀上渗出的血,只让童子再拿了件大衣来,披在身上掩住血痕。
“还是……换下药吧……” 谢启这么劝到。
继续拿起鱼食,肩膀上的伤似乎完全影响不到手抠鱼食的力道,撒进湖中泛起的涟漪也把秦敛眼里的暴怒给淡没了,除了脸色极差外再无其他异样,神色漠然发冷,好像刚才杀气腾腾的人已经被风吹走了。
谢启用眼角偷偷瞄湖外的长廊,上面还没有人经过。
“ 秦相,先去换药比较妥当……” 他继续忍着全身酸疼,温言道。
秦敛不言不语,发寒的眼锁在那些争夺鱼食的锦鲤间,薄唇微抿,好像他的关心都抵不过那些傻鱼似的。
劝都劝了,还要他怎样哄啊!谢启恨恨把头扭开,闹脾气,谁不会。
秦敛不就是仗着自己心软又念旧,才这样步步相逼吗。
自己的在乎就是别人手里的砝码,被人捏着七寸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进退不能,任人摆布。
可惜秦敛现在再也不是他最要命的七寸了。
谢启努力朝着长廊方向探着头,直到那一串串沾着污泥的脚印出现在他视线后,谢启才勉强扬了扬嘴角,暗暗给自己鼓了鼓气,做完思想工作,才正视那个衣衫破烂,满是脏泥到看不出神情的青年。
还穿着昨夜他见过的那套衣衫,只是袖子一半都被挂扯没了,□出来的半边手臂也似被什么给刮破,红痕斑斑。
这到底是……去哪里了?
谢启目光晖晖,眨也不眨的视线让青年猛的刹住脚步,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 谢……谢大人。” 已经习惯直呼他名字的青年闪着舌头改口:“ 你怎么在这?”
谢启尚来不及回答,秦敛便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不轻不重叫了声:“ 樊公子。”
原跟谢启对着的视线立刻扯走了,语气都忽然紧张急促起来:“ 是。”
谢启暗自唾弃樊林,又不是军营点将当敢死队,用得着那么紧张慎重吗,在自己面前不是很能吹很能侃很能赖皮撒娇的吗,怎么一来这儿就局促成这个样子了。
“ 谢大人与我还有正事谈,樊公子若无其他要事,就请……”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了,连客套的‘樊小将军’这个称谓也懒得用上了,谢启明白,在秦敛心里头,樊林的价值大概只是,樊公子而已,连小将军这样的虚名也没替樊林冠上。
毕竟樊林只是受祖辈荫护,现在还无实权的虚名公子而已,谢启以前就无数次暗示过樊林,别太把自己的公子身份当回事,否则以后吃亏的时候,就知道疼了。
在这么明显的婉拒面前,青年果然难堪起来,俊眉紧蹙,强忍住什么,低声道:“ 叨扰了,我昨日听闻秦相您遇刺……今日只想过来看看,您的伤好些了吗?”
说的好像顺路过来,装也要装的像点好不好,谢启掩盖在官袍下的手指愤怒抖了抖,难怪在秦敛寿宴的时候青年要摆出那副别扭的嘴脸,恶声恶气好像秦敛就是他眼中钉一样,其实回头想想就明白了。
不就是得不到就装作不在乎吗,这招他谢启早就玩厌了。
秦敛缓声道: “ 多谢樊公子关心了,我身体还好,是外界传的太夸张了。”
他不想插话,也无话可说,心里闷得慌,只好被晾在一边, 无论是樊林陌生的生涩拘礼还有秦敛管用的冷漠客套都不在他思考范围之类,管他屁事啊。
一看就知道秦敛对樊林半点意思都没有,纯粹在应付,你一个大好青年,自尊自爱点行不行啊,非要守着秦敛做什么,被猪油蒙了眼么?看不出秦敛对你一点情谊都没有吗?
“ 我与谢大人还有案子要谈,樊公子若是愿意,不如就先进屋喝杯茶好了。”
幸亏青年高傲的脾气还在,在吃鳖数次后,也没脸继续在这耗下去,只是拿出一块用破碎衣物包裹的结结实实的物件,打开后赫然就是一支小孩手臂大小的人参。
谢启膛目结舌,这得要多少年月才长得出这么胖大的参啊,对了对了,前段时间京城都在传说京郊外的灵山上似乎出现了千年参王,但因为地势过于险峻,山顶又常年云雾缭绕,猛兽也多,想当采参人十分的困难,就算当朝太子为讨圣上欢心,连派高手过去都没法把这高岭之参给弄回来。
哦,这野人当的也还不错嘛,有成效,谢启坏心眼多偷偷吸了几口参气,尝不到,多闻几口是不是也会延年益寿呢?
“ 这人参听说很管用,秦相若觉得有用就试试,权当养生也好。”
青年一咬牙关,略带自弃的甩下话,转身就离去,在与谢启擦身而过的时候顿了顿,似是想说什么,却还是低下头。
“ 我先走了。” 似乎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在。
谢启忙道:“ 哦,哦好,樊将军走好。”
秦敛世面比他见的多,就算面前摆着人家千辛万苦采回来的珍宝,眼里还是半点波动也没,甚至视线都没在那参上多做停留,这种轻视和淡漠让谢启觉得愤怒。
把别人真心当什么啊,樊林……樊林那好的青年,还这么低三下四的过来探望送东西,这都是他谢启做梦也求不来的待遇。
为什么有些人就是以为理所当然呢。
“ 之承,这就是……你现在在意的对象?”
“ …… ”
“ 眼光,好歹要放高一点。” 秦敛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当然。
谢启一直以为,以为自己有足够毅力来控制爱意,完全掩藏的话,就不会被任何人偷窥到,这样就不会被当作笑柄,也不会被人抓住尾巴。
其实早就应该明白,这只是他一相情愿的掩耳盗铃而已。
“ 秦敛。” 谢启平下心绪,一字一句清晰道: “ 没错,我就是特别在意他。”
这其实就是承认自己是断袖了,以前想没不敢想,自己会在秦敛面前坦白这件事。
可现如今坦然说出来,心情居然还是风平浪静的。
秦敛面色忽沉,眼里墨色凝成霜。
“ 我眼光也得却就这样,不过这都干你什么事呢?为公,你虽官衔比我大, 可也不能直接让我做什么事,为私,你就更没权利来挑剔我的眼光。 ”
“ 你这样子,就不觉得自己失风度吗? ”
来质疑他眼光不好,笑话,喜欢什么人,想对一个人好,心疼一个人,还管眼光什么事。
理智是一回事,因为有理智所以会勒令自己控制自己的行为视线,可有时情爱于世人,就是脱缰的野马,你驾驭不住,只能丧命蹄下。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私事,跟秦敛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 所以秦相,现在可以谈谈案子了吗?”
——————
走出秦府的时候,外头已经书黄昏时分了,谢启没打算叫轿夫来,独自负手漫步回府。
在出了秦府往右拐,他回府必经的那排石阶上坐着人,正在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手势熟练的将伤臂一圈圈包扎起来。
谢启看着青年宽厚的背,心里头就有些茫茫然,这么作践自己有什么意思吗?
“ 你出来了?”
青年把之前脸上的泥污都洗干净了,好歹看得见那张俊容,冲着他露牙笑笑:“ 我等你好一阵了。”
虽然笑的是很勉强,不过谢启也觉得心情略微亮堂了点,点点头:“ 嗯,问完案子了。”
“ 那,一起回去吧,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都尴尬着,只是青年毕竟年轻,不会掩饰,表情多少都会显在脸庞上,而他面如冷铁,沉稳答了声, 好。
“ 你昨晚……跑去灵山了?”
“哦……是。”
“你的马呢?”
“路上……跑死了。”
谢启记得当时青年第一次来刑部门口等他的时候,就是牵着俊马的,那样子是如此丰神俊朗,早知道当时他就不要拒绝,骑一骑那匹青年珍爱的名马是何等滋味,现在看来恐怕是永远都没机会了。
如果是之前打的火热的时候,他还不怎么敢和青年光明正大的并肩走,如今撕破了那层沙,反而磊落起来。
“ 谢启。” 青年讪讪叫了他名字。
谢启镇定地,眼看前方,鼻子哼了一声:“ 嗯?”
青年看他一眼:“ 之前的事,对不起啊。 ”
如果接受了对不起,就是弱势的一方了,他不想接受樊林的怜悯歉意,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意: “ 好说,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一切也就到此为止好了。”
樊林却因为他冷漠的语调而怔住,迅速拉住他手腕,“ 你先别这样子,听我说……”
被拉住的地方似有热气,惹得心也跟着乱了,连忙抽出来后,咳了一声:“ 好,刚才是我语气不对,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樊林有些脸红,“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
小子,你想瞒也瞒不了,谢启咧嘴笑了,他混刑部十年,没有人能瞒他什么。
除非他心甘情愿。
“ 梁泷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叫我别死心眼,他说我是入了魔障,昏了头,应该爬出来好好清醒一下。”
哦,那个断头的可怜人啊,谢启感叹,你说为什么明理的人都去的那么早呢。
“ 我知道自己没机会。” 樊林低哑着声音:“ 他看不起我,我知道。”
谢启一下子就心软了,他真的看不得樊林这么自轻自贱的样子。
“ 不喜欢也有很多理由,不一定是看不起,别胡思乱想了。” 谢启顿了顿,“而且你不是自己说过, 朝廷里还有比你樊将军更英俊的人吗?对自己,好歹有点自信吧。”
樊林忽的就脸红了,别扭起来:“ 开玩笑的,你别老记着。”
谢启也想笑,他一方面觉得樊林是可怜兮兮的,一方面又觉得某处极不舒坦起来。
“ 被看不起了,所以来找我?嗯?”
樊林哽了一下,像只落了难的哈巴狗似的,平时娇生惯养,现在被人猛地踹一脚,表情都是茫然的。
“ 既然对秦敛死心塌地,去南馆做什么?”
本还想多发泄几句出口闷气的,但看到樊林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就觉得自己何必这样。
到头来还是自己难受而已。
“ 我明白的,男人嘛,有需要也是很正常,刚才那话你别介意。”
樊林的脸色却没有因为他给的台阶而变好,甚至更加铁青,捏在他手腕上的劲也猛的大起来:“ 不是的…… ”
“ 那天……是我第一次去。” 樊林急忙解释着:“ 我虽然糊涂,但真的是第一次去。”
哦,为秦敛守身如玉,这点倒比他强,值得称赞。
“那天,皇上给秦相赐了婚。” 青年吞吞吐吐道出实情,“ 梁泷就把我拉到了那里,叫我去试试。”
啊……原来那梁公子才是他孽缘的始作俑者依旧幕后推手,他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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