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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御风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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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风洛阳目瞪口呆地看着祖菁,“不错,我……我下山已经十年了。但是……”十年来,他困于天下第一剑的名衔,不断迎接着永无止境的挑战和决斗,周而复始地过着单调而紧张的生活,从来没有去注意时光的流逝。在他的意识之中,他从来没有发觉周围的事物有什么变化。祖菁的到来,让他深深感到了光阴的魔力,一时之间,他的心满是感慨和失落。

“想不到,你长这么大了!”风洛阳喃喃地叹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在天山上整整等了你十年!你一天都没有回来看我!十年前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祖菁说到这里,皱起鼻子,狠狠打了风洛阳肩膀一拳,发泄了一下郁积已久的怨气,“我只有下山来找你,顺便来江湖上闯荡一番!”

“对不起,菁儿,我……”看到十年来自己一直思念的天山故人,风洛阳感到心中涌动着一阵又一阵激动的热流,十年前天山练剑的温暖记忆,一页页在脑海中翻开,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祖菁说,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你怎么也想不到,我十八岁就能下山吧?”祖菁仰起头,轻轻晃了晃她头上飘如流云的发髻。

听到她的话,风洛阳顿时从满腔感怀中清醒了过来,心中一动:“你练成了青霄?”

“当然啦。小师叔,你没想到我的功力精进得这么快吧。”说到这里,祖菁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恼之情,只剩下由衷的得意和喜悦。

“确实没想到。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能找到我……”风洛阳木讷地点点头,老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祖菁得意极了:“你的行踪真的没什么难找。所有人都说,十年来你一直没有离开过润州。我一下山就一路飞奔,直接冲上梧桐岭,见到了你的结拜……”

“唐斗!”风洛阳知道此时才隐约想起,正是这位风流甲天下的唐家大少带着祖菁见到他的。念及此处,他浑身冷汗扑簌簌地流淌下来,一阵又一阵心惊。

※※※

“是啊,就是你那个很有意思的结拜兄弟,他……”祖菁话没说完,厢房的大门被一把推开,一身锦衣的唐斗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踱进门来,朝风洛阳笑嘻嘻地一点头,出乎自然地紧挨着祖菁坐到她的身边,用力一拍风洛阳的床:“老风,怎么样,见到你的师侄女啦?”

风洛阳惊慌失措地用手一指唐斗:“你……”

“哎,不用谢我。好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唐斗潇洒地一挥手,作出一副不值一提的大度模样。

“你给我站到墙角去。”风洛阳冲口而出。

“啊!?小师叔?”听到风洛阳的话,祖菁大为惊愕,不禁开口问道。

“老风,你也太信不过我啦,凭她和你的关系,我怎么可能……”唐斗连忙开口解释,但是话还没有说完,风洛阳已经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将他踹到了距离祖菁最远的一处墙角。接着他挣扎着将身子凑到祖菁的身前,一把抓住祖菁右手,撸起她衣袖,露出她白如玉藕的手臂。

“……嗯?没了!”风洛阳眼睛在祖菁胳膊上仔仔细细扫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想看的东西,顿时勃然大怒,猛然抬起头来,双目如火地望着张口结舌的唐斗,仿佛狮子一般吼了一声,“唐斗——!我阉了你!”

“别激动,别激动,老风!”唐都看到风洛阳开始四下寻找他的青锋剑,一张脸也吓得煞白,“你还没看左手,一定在左手,先看左手!”

风洛阳想了想,终于还是抓住租劲的左手,撸起衣袖,一点醒目的朱红砂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呼!”风洛阳和唐斗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你这家伙还没下手。”风洛阳将祖菁的衣袖小心地放下来,如释重负地说。

“老风你也太小心了,你以为我唐斗的家伙也象暗器一样,能够飞起来伤人吗?”唐斗满脸没趣地说。

风洛阳丝毫不肯相让,立刻反唇相讥:“就算飞不起来,你伤的人难道还少吗?”

听到他的话,唐斗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得意地一挺胸,懒洋洋地用折扇挠了挠后背,手一摊在身前画了小圆圈,以示他唐斗本性便是如此。

祖菁少女情怀,天真烂漫,更兼初入江湖,对二人的话懵懵懂懂,不知其意,忍不住问道:“小师叔,你和唐小世叔在说些什么,什么伤人?什么下手?”

风洛阳神色一窘,连忙拙劣地扭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装出一副淡然模样:“没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子家不方便知道。”

“哼!”祖菁朝他皱了皱鼻子,“刚一见面,立刻在我面前装老成,你才比我大十岁,不准教训我。”

“就是就是。”唐斗立刻出现在她身后,双手按到她肩膀上,柔声道,“我也最烦有人到处扮前辈教训人,这样吧,世侄女,从今天起,你不要叫我唐世叔,我也不叫你世侄女,你叫我大少,我叫你菁儿,你看如何?”

“你叫一个菁儿试试?”风洛阳双眼一横,狠狠瞪住唐斗的手。吓得他连忙把手从祖菁的肩膀上拿开。

“这样吧,小师叔,他既然叫你老风,就叫我小祖吧。我叫你洛阳哥,叫他阿斗,你看怎么样?”祖菁咯咯笑道。

“啊!”唐斗听到祖菁这样叫自己,顿时发现自己的名字另一样坏处,不禁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你就叫我小师叔好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风洛阳阴沉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你在别人面前叫我大少,关起门来大家是自己人,你叫我阿斗……,唉,没关系,谁叫你是老风的师侄女呢。”唐斗说到这里,满脸委屈地做了个鬼脸。

“对了,”看到唐斗一个菁儿地向祖菁套近乎,风洛阳唯有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将他往后一推,转身问祖菁:“菁儿,你在天山呆得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下山?掌门师兄他们是否知道你下山之举?”

“当然知道,他们是排着队送我下山的。他们嘱咐我一入江湖立刻找到你,要你协助我完成这次的大事。”听到风洛阳的问话,祖菁的脸上首次露出凝重严肃的神色。

“什么大事?”听到她语气神秘,风洛阳和唐斗好奇地齐声问道。

祖菁刚要冲口而出,但是转头看了唐斗一眼,不禁犹豫了一下。

风洛阳瞪了唐斗一眼,沉声道:“大少,师门机密,还请你回避一下。”唐斗双手一举,耸了耸肩膀,转身走出厢房,轻轻关上房门。

看到关起的房门,风洛阳有些诧异唐斗的大方,伸手挠了挠头,顿时猜出了唐斗的伎俩,立刻大喝一声:“唐斗!”

令祖菁大吃一惊的是,唐斗略带尴尬的声音竟然是从房顶上传来的:“好啦好啦,我不听就是。真是的,还是兄弟呢。”衣襟带风声骤然响起,唐斗施展轻功飘然远去。

“好了,菁儿,你说吧。”见到唐斗终于消失,风洛阳长舒一口气,对祖菁点了点头。

祖菁用力点了点头,兴奋地抓住风洛阳的手掌,迫不及待地开口:“我这次下山,是肩负了掌门师伯以及众位长老师叔伯的期望,要代表天山派再入江湖,为江湖寻找一位年轻有为之士,授予倾城剑法,整肃武林!”

“啊?”风洛阳茫然望着祖菁,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让江湖回复当初的单纯无瑕。让江湖人再次开始行侠仗义,济困扶危!让天山派重新迎来拜山弟子。”祖菁说到这里,眼中露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似乎已经开始想象梦想之中新江湖的情景。

“什么意思?”风洛阳还是没有跟上祖菁的思路,不解地继续追问道。

“就是找江湖救星啊,小师叔。我这一次带着倾城剑法的秘籍下山,就是为了在江湖上寻找一位……呃,一位年少有为,武功高强,意气风发,家世显赫,品格正直,样貌非凡的人中白玉郎。将这路剑法传授给他,让他凭此驱邪除魔,拨乱反正,为当今武林重建秩序。”祖菁快如爆豆地说,越说越是兴奋。

“倾城剑法?重建秩序?!”风洛阳听到这里,只感到浑身毛孔一阵刺痛,全身麻酥酥地战抖,一股庄严肃穆的沉重感觉仿佛千钧巨石静悄悄地压在他的心头:倾城剑法,出自剑神顾天涯,乃是由古自今,天下第一神剑。

传说倾城剑法出手的时候,人们能够听到天庭中青鸟的鸣叫,人们能够看到自己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记忆。传说死在倾城剑法之下的人脸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传说看到倾城剑法的人会在那一刻陷入痴狂,传说看过倾城剑谱的剑客终生不敢再谈用剑。

在泛舟居中,他曾经看到过藏在密室中的倾城剑谱。掌门师兄鼓励他去尝试阅读一下剑谱的第一章。但是他一眼看到剑谱上银钩铁划的书法,脑子里立刻飞满了漫空飘逸绝尘的剑法,他的手还没有触及剑谱的封页,就已经承受不了脑海中奇招妙式一波波纷至沓来的冲击,口吐鲜血,昏倒在地。在江湖上找一个能够阅读倾城剑法的人,和寻找一个可以羽化飞升的神仙一样困难。

而重建武林秩序,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这意味着不但要重振天山派,更要去一个个地重整其他六大剑派,其中半数剑派已经今非昔比,人才凋零。更艰难的是,他必须将故步自封多年的八大世家重新纳入武林盟。八大世家与七大剑派各有嫌隙三十余年,早已水火不容。

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位天才剑客,又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位天生的领袖。江湖救星,这个世上真有这样的少年吗?

“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携有掌门师兄亲笔书信?”风洛阳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挣扎着回过神来,怔怔地开口道。

“噢,有!”祖菁探手到怀中,取出贴身收藏的天山掌门信函,递到风洛阳手上。

风洛阳接过信函,先翻过来看了一眼火漆,见到正是天山掌门的印章标志,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翻过信封,看了看正面的落款——“天山掌门冯”,确是师兄的字体。于是他一把撕开信,扯出信纸掸开,焦急地看了下去。

“风师弟如晤:

菁儿所说之事,确是我的亲口吩咐,倾城剑法口诀一份随信附上,务请背熟后销毁……”

看到这里,风洛阳心头一沉,胸口一阵发闷,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看来不会错了。掌门师兄对我恩重如山,这千钧重担他既然要我来担,我风洛阳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用尽一生心力,去寻找这样一位少年英雄。

他迅速从信纸中抽出倾城剑法的入门口诀,飞快地扫了一眼,默诵了数遍,将其牢牢记住。做完这件事后,他收回目光,继续看信:

“……菁儿矢志下山,其势不可阻挡。此女天真烂漫,好高骛远,满胸抱负,不切实际,我亦对此无可奈何。奈何祖先生晚年得女,爱若珍宝。先生携妻远赴南海办事之前,珍而重之将她托付于我。我唯有顺其口风,多方敷衍。拙荆言道:菁儿二八年华,情窦初开,春心萌动,憧憬江湖,其来有因。望弟将菁儿带在身边,寻一个年少有为,武功高强,意气风发,家世显赫,品格正直,样貌非凡的人中白玉郎,督促二人早日成婚。倾城剑诀乃是本派贺礼,传与新郎。完婚之后,立刻将他二人遣送回山,莫让菁儿有任何损伤。至于江湖救星,重开武林盟云云,弟便当陪菁儿做一场春秋大梦,亦步亦趋,敷衍行事,万万不可当真,切记切记。

兄百川上”

“这……”风洛阳眼前金星乱冒,仿佛一副千斤鼎在自己身上碾了一下,又高飞而走,令他整个人仿佛轻了半截,一时之间感慨万千,无所适从。

“看吧,我没说错吧?掌门师伯连倾城剑法都附在信中,希望通过你传授给这位少年侠客。”祖菁一边说一边将头凑到风洛阳身边,想要和他一起看这封信。

风洛阳看到祖菁凑到跟前,顿时手一转将信的背面对准祖菁。

“干什么?小师叔,让我看看上面有没有倾城剑法嘛。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倾城剑法是什么样子呢。”祖菁撅起小嘴,撒娇道。

“这个……咳咳,你修为尚浅,看了倾城剑谱有害无益,不看也罢。”风洛阳半转过身,用脊背挡住祖菁。

“怎么了,小师叔,让我看看掌门师伯写了些什么。”祖菁转到风洛阳面前,伸出手想要去抢他手中掌门的信函。

风洛阳手掌一收,整张信纸被他一把攥入手中,接着一扬臂,攥成一团的信纸化为一团火焰,直冲入空中,瞬时化为灰烬。

“小师叔!倾城剑法啊!”祖菁看到整封信都被风洛阳的内力烧毁,大惊失色,跺着脚急道。

“无妨,我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信里的其他内容不足为外人道也。”风洛阳双手盘在胸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祖菁,若有所思地说。

“噢……,小师叔,你的记性挺好啊。信烧了……嗯,也好,掌门师伯说了,江湖风波险恶,小心一点是好的。”祖菁说到这里,对于风洛阳的举动已经没有半分怀疑,反而感到有了小师叔做依靠,心里踏实了许多,“小师叔,刚才你的天山六阳功可俊得很啊。”

风洛阳张嘴一吹,将从空中落下的灰烬吹离自己的卧床,脸上艰难地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色:“还可以吧,我现在毕竟是天……”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一阵衣襟破风声乍然响起,唐斗从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叫道:“老风,起来,要命的来了。”

“这么快?我……我昏迷了这么久吗?”风洛阳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煞白。

“你快点出去吧,我可不想见到她。”唐斗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将风洛阳从床上拉起来。

“你告诉她我身受重伤,起不了床……拖延一下,我现在这样的精气神,肯定对付不了她。”风洛阳看了看身边的祖菁,为难地说。

“我不会见她的,况且,她会管你是不是身受重伤吗?这样,无论她要多少,都给她,把她这个瘟神快快送走。”唐斗似乎对来人很是忌惮,连话语中都带着轻微的颤音。

风洛阳的身子被唐斗老鹰抓小鸡一般从床上抓起来,将一件外袍胡乱披在他的身上,连推带搡将风洛阳推出了门,逼着他朝凤凰客栈二层的天字一号房走去。

“小师叔……”祖菁看到风洛阳和唐斗如此紧张,不禁大为好奇,连忙大声问道,“来的人是谁啊?你们竟然这么怕她!”

“我们怕她?”风洛阳和唐斗互望了一眼,同时哧了一声,仿佛祖菁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就她?!”

“但是,你们不是都不敢见她吗?”祖菁用食指按住尖尖的下巴,认真地问道。

“不敢见她,和怕她是两回事!”风洛阳用手紧了紧身上的外袍,似乎感到一阵难耐的寒意,他朝唐斗一摆头,“你解释给她听,我……我,呼,我出去见她。”

“你……你自己小心。”唐斗哑着嗓子说道。

“小师叔……”看着风洛阳颤巍巍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祖菁总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错觉,“难道,这就是江湖的感觉?”她默默地思忖着。

“小祖,进来,别去打扰你小师叔。”唐斗一把拉起祖菁的手,和她躲进了厢房,一把把门紧紧关上。

第一部 第七章 好男不如女斗

当风洛阳走进天字一号房时,邻近的房间响起一片海浪扑岸一般的开门关门声。这乃是唐门子弟受命清空其他房间住客而引起的喧哗。过得数息时间,整个客栈二层一片寂静,鸦雀无声。这寂静的环境,不但没有让他感到一丝轻松,反而增加了他体内的数分寒意。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厢房中的一张客桌前,心事重重地坐下。

“恭喜你了,风公子!”一个略带沙哑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厢房中缓缓响起。

一滴细汗从风洛阳的额顶滑落,令他的鼻尖一阵麻酥酥地发痒。他吃力地抬起头,放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火红的鹿皮靴,接着是一双橘黄色绣裤的裤腿。这双腿正肆无忌惮地搭在他面前的客桌上,腿的主人悠然自得地躺在一张藤椅上,左手捧着一袋红枣干,右手将一枚枚绛红色的枣干高高抛起,再仰头准确地接在嘴中。

她的脸是清瘦而秀逸的,有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一头青丝松散地在头顶上扎了一个高髻,几缕乱发错落有致地从额头散落下来,遮挡住了她三分之一的面容。她的双眼如星,唇薄如翼,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成熟的风致,看上去有着二十岁人的青春,三十岁人的睿智。

“这都是托鱼当家的福。”风洛阳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鱼当家的脸色,“鱼当家,今天的气色不错啊。”

鱼当家听到这句话,哼地冷笑一声,双腿一抬从桌子上放下来,身子朝前一靠,将一张秀脸凑到风洛阳的面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会说话的?”

“呃,不,不……会。”风洛阳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顿时浑身一阵燥热,脸也发起烧来,不由自主地把头一低。

“你知不知道为了替你搞到孟断魂的消息,我乘风会的人跑断了几条腿,我们彩翎风媒做了多大的牺牲。就说那个少林的死和尚,金银财宝都不要,偏偏要我和姐妹们陪他吃一顿狗肉。吃完那一顿,狗臊气一个月都散不去。你说我气色哪里不错了?”鱼当家咄咄逼人地说。

“啊,呃,那个,辛苦你了。”风洛阳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规规矩矩地摆正坐直,低声下气地说。

“哎,你也别这么说。我们乘风会打开门做生意,干的就是这个。只要你付得起钱,再难搞的消息我也能双手奉上。”鱼当家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现在你消息也用上了,魔剑孟断魂也被你杀了。是时候谈谈应付的价钱了吧?”

“鱼当家,”风洛阳用力搓了搓手,赔笑道,“这一次不要像上次那样狮子大开口了好不好?”

听到他的话,鱼当家的俏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风公子,若不是我乘风会的消息,你怎么能够猜到魔剑孟断魂是以魔为媒,练成神功?我的消息,救了你一条小命。天下第一剑风洛阳的项上人头值多少?放眼江湖,恐怕只有唐门大少的双手才比得了。”

“你竟然看出来孟断魂已经入魔?为什么在卖消息的时候不一并告诉我?”听到她的话,风洛阳大吃一惊,不禁冲口而出。

“我也是好心,这则消息可贵了,你怕是买不起。到时候你付不起帐,还不是我鱼韶亏本?”鱼当家微微一笑,“现在不是挺好,你能自己看出来,替唐门省下一大笔钱。”

“那倒是,那倒是。”风洛阳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心有余悸地连连称是。

“这一次唐家在梧桐岭开凤凰赌场,四口堂请了太湖欧阳,南湖慕容两大世家前来作梗。年帮出动了帮魁宋无痕来为大少送行。据我所知,离台的人马也大举出动,还有一股不明来路的势力想要暗中生事。这一次,你能够杀死孟断魂,令唐门赢了赌局。唐门财源广进自不必言,唐门的势力能够在江南站稳脚跟,这份功劳少不得要算上我乘风会的一份。”鱼当家面不改色地沉声道。

“竟有此事,凤凰赌坊的赌局居然如此凶险吗?”风洛阳身在局中,对于这些事懵懵懂懂,直到鱼韶把所有潜流摆上台面,他才悚然惊醒。

“而且还有一件事,你不得不感谢我。”鱼当家说到这里,双臂一撑桌面,直起身,双手扶在藤椅扶手上,跷起了二郎腿,一脸得色。

“什……什么事?”风洛阳此刻只感到一颗心沉甸甸地向下沉去。谁都知道,如果欠了鱼韶的人情,总有一天要十倍百倍地偿还。

“听说,你的师侄女从天山来看你了?”鱼韶悠然自得地拿起一枚红枣干,玉指一弹,潇洒地抛入口中。

“这件事你也知道了?”风洛阳吃惊地说。

“你怕是不知道,唐斗骗你的师侄女说,落注台上风光好,只要你一下山,她能够第一个看到你,接着让她坐到落注台上作了他免费的筹码?”鱼韶用一种轻松淡然的语气娓娓道来。

“竟有此事!”风洛阳用力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唐斗这个该死的混蛋,连菁儿他都不放过。”

“你更加不知道,欧阳家的那个老色鬼欧阳青云用自己的一枚家传玉佩把你的师侄女买了下来,若是你不幸落败于孟断魂。你这位冰清玉洁的小师侄少不得要被他娶回家去做小妾。”鱼韶说到这里,咯咯一笑,“幸好因为我的消息,你赢了孟断魂,你的小师侄不但没有被这个老色鬼占有,反而赚了他一枚玉佩。老家伙死要面子,这一番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

听到这里,风洛阳已经面无人色,连勉强挺直的身形也娄曲了起来。他将手摊到桌面上,有气无力地说:“行了,鱼当家,痛痛快快开个价。我都认了。”

“好,两万金,四百枚东珠,外加年帮长安洛阳二十五座赌坊的地契。”鱼韶开口道。

“啊?!这……这笔钱是上次要价的十倍,鱼当家,你不要逼人太甚!”风洛阳听到这里,顿时双眼发绿,颤声道。

“比起风洛阳的小命,你师侄女的清白,唐家大少的双手,再加上整个唐门的基业,这笔钱只不过是小数目。”鱼韶淡然道。

风洛阳沉默良久,终于嗓音沙哑地开口道:“鱼当家,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一次算我欠你一份人情,他日你若有所需,风某做牛做马,任凭差遣。”

“总算你说了句本姑娘爱听的话。”鱼韶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不过这一次我做的人情可太大了一些。一份儿人情来还,怕是不够。”[小说网·。。]

“你……还想怎样?”风洛阳此刻已经没有了争辩的力气,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死样活气地说。

“先把你和孟断魂决斗详详细细讲给我听。”鱼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期待的神色,细声道。

“人都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他的一切你又何必追究?”孟断魂虽然入魔极深,性格凶残,滥杀无辜,但是行事洒脱,不失为一个磊落汉子,在此关头,风洛阳仍想为他尽点人事。

“哟,你什么时候做起了和尚?听着,只要你故事说得好听,本姑娘说不定看在这个分儿上,稍稍减点儿价。”鱼韶挑了挑眉毛。

“减价?”风洛阳听到这两个字,双眼顿时一亮,连忙点头,“好好。”

“说起我和乘风会当家鱼韶的关系,那真是要说上十天半个月。这里我唐斗就给小祖你化繁为简大略说一下,让你也知道知道,我唐门大少是如何从一个唐门的无名小辈,成长为如今风光无限,一呼百应的江湖大豪。”唐斗关好风洛阳厢房的大门,拉着祖菁并肩坐在床上,得意洋洋地说道。

祖菁用一双清纯无瑕的星眸盯视了他半晌,终于无奈地点点头,道:“我其实是想问小师叔和鱼姑娘的关系,不过……先说你的吧。”

唐斗似乎很享受给人讲述自己这一段经历,一点都不在乎祖菁的漫不经心:“话说十三年前,我唐斗十五岁,鱼韶十三岁,在饶州道左相逢。一个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江湖侠少,一个是亭亭玉立,冰肌玉骨的多情少女。我们两个一见如故,两心相许,结为至交好友,共游鄱阳湖,开始了一段令人心醉的友情,当然……”说到这里,唐斗将手中的扇子一抬,忽然想起了什么,“嗯……,当时还有老风。他才从云南哀牢山下山,想要到天山去学剑,遇上了我。我和他一见投缘,结为兄弟。让我想想,当时似乎是我,老风还有鱼韶三个人共游鄱阳湖。不过,你也知道老风那家伙,除了剑法,什么都不懂,整天喃喃不绝地背诵着各种各样的剑式。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候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听到唐斗说起风洛阳的趣事,祖菁顿时咯咯笑起来:“小师叔上了天山之后,刚开始也常常是这个样子。不过后来他学了我们天山的剑法,渐渐变得开朗了很多。他说,天山的剑法是令人开怀的剑法。”

“呃,呃,他的事以后再说。我说到哪儿了?对,我和鱼韶一见如故,共游鄱阳湖,彼此倾心。哎,那时的我啊,还是青葱无暇的少年,愚蠢而多情,幼稚地信奉着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的凄美恋情。我和她共度了三年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她到黟山练剑,我不顾唐门的阻止,隔三差五便上山去探望她。越女宫的各个关卡,我已经熟极而流。整个江湖,只有我唐斗能够将黟山越女宫当成自家后院,随出随入。我到中原做生意,她也会不远千里赶来与我相会,我们情投意合,无话不谈,如胶似漆。”唐斗说到这里,一脸的陶醉。

“当时我的小师叔……”祖菁看他说得起菁儿,但是自己关心的人却不见提起,忍不住问道。

“当时老风还在天山练剑。不过,我们经常谈起他,都希望他赶快下山回来,我们鄱阳三剑客可以重新相聚。鄱阳三剑客,当时我们给自己起的称号。”唐斗说到这里,满眼都是缅怀的神色。

“噢……”祖菁点点头。

“三年过去了,老风下山,我和鱼韶和他相聚一堂,庆祝他学成出师。当时我和鱼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鱼韶甚至求老风以大哥的身份来主持我们的婚礼。”

“啊?鱼家和唐家的长辈都不在了吗?”听到这里,祖菁惊讶地问道。

“哈,记得我提过梁山伯和祝英台吗?我和鱼韶几乎是这两个倒霉冤家的再世,唐门和鱼家都不赞成这门婚事,族长们纷纷出马,想要将我和鱼韶分开,各自带回蜀中和黟山。但是世俗的成见如何能阻止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鱼韶。她愤然离家出走,在鱼家人的包围中夺路而逃,不远千里,来到蜀中唐门找我,要和我一起双宿双飞。难为她孤零零一个人,竟然能够顶住如此的压力,为了一腔真情,顶风冒雨,星夜兼程,不眠不休,在鱼家人的围追堵截,唐门中人百般责难之中脱身而出,来到了我的窗前。”

说到这里,唐斗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之色,似乎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当时鱼韶身处的情境之中。

“太感人了。”听到这里,祖菁激动地猛地站起身,“后来呢?你和鱼姑娘后来……”她说到这里,猛然想起唐斗如今见到鱼韶就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心头顿时一沉。

“当时我正在窗下阅读唐门的卷宗,鱼韶忽然出现在我的窗前,她告诉我这一路来她所受到的折磨困苦,祈求我和她一起离开益州,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开始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你答应她了吗?你一定答应她了,对吗?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的!”祖菁焦急地询问着。

唐斗斜眼看了看祖菁,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然姿态叹了口气:“愚蠢而多情的少年人啊。那个时候,鱼韶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我的面前,双眼凄楚地望着我,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回应。这样一位世间少见的美人,在这样一个黯然神伤的雨夜,将她的命运双手送到我的眼前。”

※※※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顿悟了一切。原来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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