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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朝歌 架空np怨念yy帝王文,攻受混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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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凤篁
车轮发出轻轻的吱嘎声,在黄土路面上滚了一圈又一圈,一直滚向长安。
这一年是天佑七年,皇帝拜上将军田卫为帅,骁骑将军卢湛、裴猊为左右将军发兵十万攻打西域胡国。原以为这次一定能大扬天朝国威,没想到左将军卢湛贪功冒进,中了胡国的埋伏,最后斩敌八千,自损二万,吃了一场大亏,田卫裴猊虽有小胜,却不足以挽回败局。正在众将颜面无光之际,随军出征的先帝娇子,皇帝幼弟信平王凤篁竟带着不足千名的羽林军直入胡国腹地三日的路程,一路斩了胡国王族将领四人,再诱降胡国王弟那可古,建此奇功,自损却不足两百,可谓初生之犊不畏虎,令一群老将为之汗颜不已。
捷报传到长安,皇帝龙颜大悦,太后却哭哭啼啼——信平王是太后亲生的幼子,老人家总是偏疼小儿子多些,初听人说娇儿子打仗立功,太后心里同皇帝一样高兴,想不到叫来报信的使者细问一番,才知道信平王已被胡国的毒箭所着,身负重伤。老太后立即找来皇帝,又哭又骂地逼着立即下旨撤军——其时天下最重一个“孝”字,皇帝焉敢不听母亲的话?只能吞下满腹委屈与不甘,写了圣旨令人八百里加急地递出去,又加派四个御医四个御厨同样八百里加急地同圣旨一起上路,生怕弟弟有个万一,老娘会再跟他寻死觅活。
信平王的伤其实没有性命之忧,但圣旨既然下了,凤篁也乐得顺水推舟早点回长安。回京的马车中,凤篁偎在金发蓝眼的美男子怀里,扯扯他的衣袖:“青辰。”
“嗯?”原本正闭目养神的青辰闻言睁开眼:“什么事?”他正是被凤篁“诱降”胡国王弟那可古,自从离开胡国后,凤篁就为他取了汉名“龙青辰”。青辰汉话讲得虽流利,却难免带了几分异族的生硬与拗口,别有一番风味。
“我在想……这一次,卢湛败的也太惨了吧?速也达不像是能强过卢湛那么多的人啊?你带着我们突围的时候,速也达不是差点被你一刀两断吗?”
“两军相逢勇者胜,战场上的输赢很难说。不过速也达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要说他和卢湛斗个旗鼓相当或稍占上风我都信,但若说他能令卢湛如此惨败的确是有点……”青辰苦笑着摇摇头,几丝散落的金发又被凤篁缠成手中的绕指柔,极尽缠绵。
“带羽林军突进敌军纵深之前,我已与卢湛商量好让他随后接应。”凤篁思索着慢慢开口,语气却越来越毒:“谁知却一直没等来他的援军!居然还有脸说在大漠中迷了路——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我看他是自己主动去找的速也达,只没想到会大败一场。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他若只想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富贵荣华也就罢了,却怎么忍心赔上那一千儿郎的性命?还有他自己部下的两万冤魂!要不是你,只怕我们现在已经被人剁成饺子馅了!”
青辰环着凤篁的手臂紧了紧,笑着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好了好了,你既知道,防着他也就是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胡国有句俗话,说是狗叫咬不了人,狼咬人从不叫,没听过么?”
凤篁眼神闪了闪,脸色稍霁,却仍是不悦地“哼”了一声,正要开口时却听马车外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信平王睡了么?”
“是舅舅?”凤篁一讶,与青辰对视一眼,便向车门处展颜笑道:“没有,我醒着呢。舅舅请上车稍坐。”
田卫上车坐稳,仔细看了两人一眼,微微颌首道:“青辰料得不错,卢湛……唉,几十年的老兄弟了,怎么竟如此糊涂!此刻他虽有悔意,只怕也晚了。”
“果然……不过,我看卢湛不像有这么大的胆子,应该是有人令他这么做的吧?”
“是张皇后。”田卫依旧沉稳如山:“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用再避讳什么了。她为了立自己的儿子纳惠王为太子,已经不惜一切了。”他长舒一口气:“也罢,青辰初到中原,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我这就把大概情况给你说一下罢!”
“是,青辰请上将军指点。”青辰立即整容肃道。他深知面前这位田上将军是天朝最具实力将领,亦是对朝堂有重要影响的太后之弟。如能得到他的认可,对自己日后在天朝的生存将极为有利。
“按祖宗规矩,为防主少国危,权臣当道,故不得立幼子为嗣。按太后和先皇的意思,皇上应该立信平王为储君,所以,立储之事,就这么拖了好几年,直到去年信平王冠礼时,太后才暗示皇上应该立储。但皇上宠信张皇后,要按皇后的意思立皇子纳惠王为太子。纳惠王已年满十二,皇上又春秋正盛……所以太后和皇上之间,为立储之事闹得极不开心。”
“也就是说现在朝堂上分为两派,支持信平王为皇储的为一派,支持纳惠王为太子的为另一派。那么这派的群龙之首应该就是太后的外戚田氏和皇后的外戚张氏……那么请问上将军,张氏的势力如何?”
“张氏之势,不及田氏一半,但因皇后荣宠未衰,故张氏之势渐大,但张氏新贵,且少军功,尚不足为患。”田卫微微一笑:“张氏之中,可以提得出名的武将只有两个,老一辈的是张皇后的姐夫卢湛,年轻一辈的则是荷泽公主的儿子,现在封缙南侯的南华充。”他看凤篁一眼,笑眯眯地向青辰补了句:“你怀里的这小子勾引过人家。”
“舅舅!”凤篁急叫,差点从青辰怀里跳起来却被按住:“别动!伤口裂开怎么办?”只好朝青辰苦笑道:“小时候的荒唐事,不提也罢?”
田卫失笑:“你这小子,非得找个厉害的管着,不然只怕连天都给你翻过来!”又向青辰道:“这一次,怕是张皇后等不及了,密令卢湛务必借胡国之手令凤篁回不了长安。却想不到这小子吉人自有天相……”他笑容忽敛,语声也冷了下来:“只是,你们俩的事,回去打算怎么跟太后和皇上交代?难道也像跟我说的一样?什么月亮泉里洗澡,一来二去就洗到一起去了?还是你信平王被胡国重重包围,快被剁成饺子馅时逼着人家说什么要不一刀砍了你,要不就带你一起走;还是……”他凑近两人,压低声音:“你和他说的:若得江山,两人共享,若不得时,生死与共?”
“舅舅!”凤篁的脸白了几分,声音中也带出几许恳求。
“这样的话,两人私下里说过也就是了,怎么敢告诉旁人?若传到皇上耳中,你现在是没什么,只怕他立刻就要掉脑袋!”
凤篁咬咬牙:“这样的事,总瞒不过舅舅,不如我直接说了……更何况,除了舅舅,也没告诉过第二个人。”
田卫点点头:“也罢,这两句话,你们俩彼此知道就好,从此烂在心里,不许再提,知道吗?”看了两人一眼,又问:“皇上和太后那边,你们到底打算怎么交代?”
“这个舅舅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青辰他是前头送去胡国和亲的上元公主的养子,受公主教导,仰慕中原文化已久,这一次,与我在战场上激战整日,情愫暗生……舅舅你也看到了,他的长相,显然有大宛国的血统,因此在胡国也是处处受排挤……这就义无反顾地阵前反戈……这样,这样我们就在一起了……其他的也不用多说,我的为人,太后和皇上是知道的,他们也未必会疑到别的上去……”凤篁伤势未复,不能多言,只能由青辰替他接下去:“当时战场上那么多人,除了我和他私下里的话没人听到,其它的,千百双眼睛盯着,也没办法乱编。更何况,他受的伤,胸口一箭,背后一刀,都是我一手所为,这就更瞒不了人。”
田卫点点头:“也罢,我就这么帮你们圆谎吧。凤篁好好休息,青辰你多管着点,别让他由着性子胡来。”他正要下车,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转头向两人道:“对了,天黑之前我们会到平谷城,太后有旨让你多歇几天调养身体,另外,你那四个宝贝也来了,他们已经在城里给你收拾好居处,你可以不用再跟我住行营。”言毕,径自下车而去,只留下嘴角的一丝笑意。
听着田卫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凤篁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软在青辰怀里无力地笑道:“我这舅舅可比皇帝难对付多了,田氏权势日盛不衰,别人都以为是太后的缘故,其实,也就家族里几个人知道,要不是舅舅,太后从前还是皇后的时候就不知道被废了几回了,哪里还会有如今的皇上和太后!”
“所以你是个明白人,知道拉着这个舅舅就等于把军权握在手里。”青辰打开皮囊喂凤篁喝了几口水,抚着他的肩背柔声问:“你觉得怎么样?伤口疼不疼?”凤篁摇头:“不疼,反倒觉得痒。”“那是在长新肉,看来你的伤快好了。”青辰微笑,收起皮囊,让凤篁枕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儿吧。”
凤篁扯住他的袖子:“你不问我么?”
“问什么?”
凤篁撅撅嘴,伸四个手指比了一下:“不问我府里的事?”
“晚上就能见到,又何必多问?”青辰笑得云淡风清又不怀好意:“再说,谁家小姐出阁时不带几个陪嫁丫头?别说四个,就算四十个,你夫君我也一并笑纳了。”
“龙青辰!”凤篁气急,却被一口堵住唇舌,霎时妍态尽展,美不胜收。
若非有伤,定已春光无限。
二,无痕
无痕对镜,伸指轻轻抚着眼角。那里,深深浅浅的几道纹,似鱼尾般展开,藏着风霜与沧桑。
他本名苏瑾,原是伴信平王读书的贵族子弟,只是,书念的再多,圣人之言再重,也挡不住那少年的一笑。
世人都道信平王年少荒唐,沉迷男色;但世人却不知,王与他初见时尚是懵懂少年,天真不解人事,有七八个太傅时刻教导,又能如何荒唐?
是他,挡不住那少年的笑颜,失了心,失了魂,于是设下陷阱,步步为营,终于诱到那美丽的少年。
他的手段,瞒得了皇帝,骗得过世人,却避不开太后的老眼昏花。于是他被召入内庭,太后命内侍端来鸩酒,在金樽中,满得几乎溢出。
端起毒酒的那一刻,他想,若早知今日就是他的大限,清晨应当早醒,能再贪看他几眼,也好。
可惜,迟了。
酒至唇前,却被夺走。少年不知如何赶来,将樽中鸩酒,尽数倾入自己口中。
太后宫中顿时翻了天,急传所有医者,忙乱了整整三天,才将那任性的少年救回。
上将军坐在他面前,目光如剑,问:“他可为你而死,你以何报之?”
“此生,我只为他而生。”他答。
上将军点头,允了他俩。于是太后也不曾再为难他。幼子以死相逼,做母亲的,除了让步,还能如何?
此事传得朝野皆知,苏家或惧皇权,或畏人言,将他削籍夺姓,赶出家门。
于是少年为他取名风无痕,笑言“汝吹皱一池春水,却偏偏风过无痕,好扮无辜。”从此,世间再无苏瑾,只有风无痕长袖善舞,替信平王打点四方,广结善缘。
他也想过两人从此长相守,信平王却是天生的凤凰,怎可能被他笼在袖中?他只能做他翅下的风,助他飞到九重天上。
无痕放下铜镜,也不再去揉眼角的细纹。他已年将而立,便揉去所有风霜,也无法与人比花娇的二公子相提并论,干脆不再做那无用功之事,他击掌唤来侍从,问:“王爷还没到么?”
“回大公子,上将军的车驾已经进城了,大概再过半个时辰,王爷就该到了。”
无痕点头,又问“另外三位公子呢?”正问着,门外却传来花绯怜的笑声:“大哥,我们早就等着了。”无痕不由失笑,扬声道:“都进来吧。”挥手遣退侍从,转身自在榻上坐了,从容地看着三名公子鱼贯而入。
花绯怜没穿素日喜爱的红衣,而是换了一身水绿缎子的广袖宽袍,令人更觉面容妩媚身段风流。计观雪像平日一样一身白衣,无痕却一眼就看出那是南方新进贡的金银双面回纹锦,雅而不素,奢华内敛。水撷月却是一身玄衣,只在腰间缀了一条玉带,长身玉立,俊颜修眉。
眼见三人早已打扮停当,无痕奇道:“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呢,怎么这么快都穿戴好了?”又转向绯怜:“我以为你会穿那套新制的红锦袍,想不到你却穿了绿衫——不过王爷看惯了你穿红衣,换身绿色,他定会眼前一亮。”
花绯怜嘻嘻一笑:“大哥也这么觉得?我本来是穿那套红袍呢,谁知今天晚霞那么好,映得半边天都是红的,再穿红衣反倒不显,这不,刚赶着换的。”又看看窗外,回头向无痕悄悄道:“大哥不知道,三哥为了赶出他那件新衣裳,居然命令那些裁缝六个人挤在一起缝,结果不是你扎了他的胳膊就是他刺了你的手,饶是这么着,还是直到刚刚才缝出来,可把他给急坏了。”他虽是“悄悄”说的,声音却一点也不小,故意要计观雪听到似的。计观雪却不慌不忙,“刷”地一声抖开折扇,慢慢摇两下,淡笑道:“我付了他们双倍的酬劳,他们自然应该在我定的时间内把衣服赶出来,至于怎么做,我不管,哪怕是十个人挤在一起缝呢?我只管到时付钱取货。生意就是生意,规矩就是规矩,大哥你说是么?”
无痕摇首:“老三越来越像老四了,什么事都定出一个规矩来,莫非是近朱者赤?老四——老四今天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你也要学老三往日的样子,整天不声不响,就考虑怎么赚钱?”
水撷月勉强笑了一下:“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初,我要跟着王爷一起去西域,一鼓作气和再而衰的时候都被你们拦住了,这会儿是三而竭了,王爷也快回来了,我就消停点吧。”
计观雪斜睨他一眼:“你这是三而竭?我看你是养精蓄锐打算等王爷回来好找他算帐。不过大哥——”他又转脸向无痕道:“我们那位主子也该管管了!兵战凶危,这种事怎么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要真有个万一怎么办?”
“嗯,观雪说的有道理……绯怜?”
“是!”
“回长安后你进宫见见太后,把这件事提一下,让太后管管我们王爷。”
“大哥……太后说的话,王爷听过几回?倒是王爷说的话,太后每回都听。”
“那你让皇上管教一下吧。”
“大哥,皇上怎么敢管王爷?难道你不知道皇上只要一提起王爷的不是,自己就要被太后管教个十天半月的吗?”
“那怎么办?要不找上将军?”
“上将军,上将军管起王爷那真是一套一套的……可是大哥,你知道王爷这回在西域胡闹的时候,上将军在哪里?”
“也在西域。”
“而且听说上将军年轻时也喜欢搞奇袭突击这一套……说不定王爷这次胡来都是他教的。三哥,你说上将军这样算不算为老不尊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
“绯怜你说错了,上将军不是年轻时喜欢奇袭突击,而是从年青到年老都喜欢这一套。还有,上将军要是带头突击才是为老不尊,现在的情况是上将军这支上梁不正,我们王爷这支下梁就跟着上行下效地歪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多谢三哥指点。那么大哥,既然连上将军都没办法,看来只好你亲自出马了。”
“咦?”
“除了上将军,王爷最听你的话了,若你说他几句,他一定听的。”
“可是我舍不得。”无痕轻叹:“我们那位王爷谁没领教过?先皇和太后从小捧凤凰似地捧在手心长大的。要说他几句,说轻了就当做没听到,说重了又立刻泪眼迷离——难侍候啊!”他弹弹衣角起身,“好了,王爷也差不多该到了,我们出去看看吧。你们呢?还有什么要再准备一下?”
没有人回答。四公子已在这里等了三天,也准备了三天,一切早已安排得妥贴无比。花绯颜仍是笑颜如花,计观雪依旧冷淡悠闲,水撷月虽然心事重重沉默少言,但眉稍眼底已露出无数柔情与思念。
赤金般的夕阳为天地万物都抹上一层金红色后,终于一点一点滑落,不甘不愿地消失在天际。霞光渐散时,凤篁的车驾终于缓缓驶到四人面前。侍从掀起车帘,青辰不待人扶,已抱着凤篁跳下车,刹那间,无痕只觉呼吸一滞,天地无声。
那是一种充满阳刚与野性,霸气与威严的美丽。像山中的野虎,水间的蛟龙,美丽无比,却随时都能置人于死地。
他怔愣了,就这么直盯着那金发的男子。青辰也不以为忤,抱着睡眼惺忪的凤篁站在车边,饶有兴致地逐一打量四公子,目光玩味甚至放肆。
凤篁却似毫无所觉,揉揉眼睛向众人道:“快进屋吧,大家都傻站在外面做什么?无痕你素来体弱,以后多穿点再出来。大家走吧,别再愣着了。青辰,等会儿让你尝尝真正的天朝饮食,比你们胡国的那些狼食可精致多了。”他在青辰怀中笑语如珠,似完全没发现,四位公子的脸上已光彩全无。
三,绯怜
绯怜在四公子中排行第二,其实年纪最小,只有十七岁。
四公子的排行是按入府先后定的。计观雪与水撷月排行虽低,却比绯怜年长,因此绯怜分别称他们为三哥和四哥。至于无痕,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无人能比,便是理所当然的老大了。
绯怜原是田氏支脉的庶出子。父亲是没什么野心的老实人,只想在大家族的荫蔽下平安一生。母亲是太后身边的侍药女官,精研岐黄。绯怜从小随着母亲学习药理医术,希望长大后能进御医馆。没料想信平王不近女色,屡次拒绝了上将军提出的成婚人选,于是上将军便令人在田氏宗族中选择美丽聪慧的少年送给信平王,也算联姻,聊胜于无。
就这样,绯怜进了王府。
初时,绯怜心中极怨——他亦是男子,凭什么因为出身平凡,就要在另一男子的身下婉转求欢,以维护他根本享受不到的家族荣耀,为人做嫁?
所以他故意放任自己娇纵蛮横,闯了几次祸,都是有惊无险。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无痕替他遮了一半,凤篁替他遮了另一半,他安安稳稳,反借着风雨声夜夜好眠。
直到有一日,祸闯得大了,圣上之怒如雷霆万钧,连凤篁都快挡不住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平日所为,无异自掘坟墓,还要连累无辜家人。
这才痛改前非,从此用心苦习药石之术,又努力帮无痕打理王府事务,几乎事必躬亲。
凤篁笑他:“绯怜像只被风雨吓破头的雀儿,拚命筑巢——只恨不得造个铁的才好。”
王爷怎知,他虽未吓破头,却吓破了胆。外表娇纵如常,内里却一下子成熟十岁不止。他若是雀儿,无痕便是雀巢,凤篁就是那棵筑巢的树,谁若敢动他的巢和树,他定以命相搏。
有如此刻,他恨不得立即将卢湛千刀万剐。
“这老匹夫!怎敢如此大逆不道?他也不想想,若王爷有个万一,不等纳惠王封太子,皇上已斩了他的头去!还做什么荣华富贵梦?”他气得暴跳如雷,“不行,我现在就去上表给太后,非逼着皇上砍了他不可!若留着他,无异与狼共枕与蛇同眠!”他说着就向自己房间冲,却刚抬脚未走几步就被无痕喝住:“绯怜!”
“大哥!”
“稍安勿燥。你要上表也等王爷把事情都讲完!那时,我随你怎么跟太后胡掰都不管,又何必急这一时半刻?”用眼神示意绯怜坐回原位,无痕转脸又向凤篁细问当时与卢湛如何计划如何详攻如何突击如何据敌等等等等,不时还若有所思地与水撷月对视一眼。绯怜耐着性子听了大半个时辰,实在忍不住,悄悄咕哝道:“被陷害设计的人明明是王爷,大哥却还像审犯人似地拚命追问!我看真要问什么的话,应该多问问那个胡人才是……”他正嘀咕个没完,偏被无痕耳尖地听到,笑问:“老二,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哪?”
“没,没有!我哪敢说大哥的坏话?”绯怜吓了一跳,急忙摆手否认:“我是在想,呃,天色已晚,王爷又有伤在身……我想,呃,先让王爷好好歇息一晚,有什么话明天再问也不迟嘛!”
“傻小子!”无痕笑骂:“若能等到明天,我又何必让王爷这么强撑着,难道我不心疼?”他再看绯怜一眼,欲笑又忍,道:“过来!”
“啊?”绯怜不明所以,呆呆地左看右看,却被计观雪和水撷月一左一右地拖到正躲在一边就着糟鸡米喝小酒的青辰面前,接着就听无痕朗声道:“信平府四公子多谢王弟殿下及时引路,使我家王爷免遭伏兵围歼。此恩此德,永世不忘!”随即,以无痕为首,四人一齐跪下向青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啊,大公子何必如此!”青辰慌忙扔下酒杯扶起无痕:“我又不是因为他是你们王爷才救的他,你们这是何苦!”斜眼一扫脸色郁闷的凤篁,又笑道:“倒是大公子冰雪聪明,并未身临其境,只问了凤篁几句话就猜出真相,令人佩服!”
“哪里,殿下过奖了。”无痕笑着谦逊道,“此刻已近深夜,您也请早些歇息。请问您今晚是……”
青辰会意,颌首道:“我和凤篁一起睡。这些天我照顾他已经习惯了。”
“那我这就遣人过来服侍。”无痕又笑向凤篁施了一礼:“王爷也请早歇休息。”见凤篁无话,这才带着另三名公子向自己的居室退去。
一进无痕的私室,绯怜立即扯住他的袖子猛摇:“大哥!”无痕回手摸摸他的脸,取笑道:“你能憋到此刻才开口,倒实属不易。”又向计观雪和水撷月道:“看来绯怜还不太明白,我再给他解说一遍吧!”见两人点头,便招呼三人各自坐下,想了想,慢慢开口:“这件事情,可能已不存在任何真相,但对我们王爷而言,所有重要情况,应该从他自己定的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开始。”
“大军开到西域,与胡军接战数次,都有小胜,却始终摸不到胡军的主力所在,派出无数斥候查找,同样一无所获。要是这么无功而返,回来怎么向皇上交代?于是王爷便亲自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他数次潜入胡境查看地形,发现我军若是进击过深,胡军必然在某处设伏围歼,于是他便同上将军商量,是否能假装中计,引胡军现身后,我军后续部队立即紧跟压上,届时胡军伏兵腹背受敌,进退不得,必然会呼唤援军。待敌方援军到时,我军的第三支,第四支部队便逐一跟上。只要胡国不舍得放弃已被我军包围的军队,它的全部兵马就非得被我们全引出来不可。”
“可是这个计划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时间差。后续部队若到得太早,胡军伏兵易被惊散,无功而返,若是迟了一步,诱敌的先头部队定会全军覆没。这中间的分寸极难掌握。王爷身为正印先锋,又带着我军最为精锐的羽林军,自然义无反顾地担起诱敌重任。”
“想不到王爷带兵一入胡境就被那位青辰公子发现了踪迹。他自然舍不得王爷就这样被人斩成几块,于是暗中设法,将王爷悄悄引到一处岐路,避过伏击圈。但卢湛可没人给他引路,他照原定计划一头撞进胡军的包围圈里,开头还占了上风,但随着胡国援军慢慢赶到,他便逐渐支持不住了。”
“本来,如果上将军和裴将军能按原计划及时接应的话,卢湛也不至于败得太惨,但那两们将军都是田氏族人,一见王爷找不到了,谁还会管他的死活?当然是先把王爷找回来要紧。这样,卢湛几乎是凭一已之力与胡国主力对抗了整整三天,他只损兵两万,已极为不易。”
“至于王爷,迷途之后并未向青辰公子希望的那样立刻原路返回,而是在胡境内横冲直撞闹得鸡飞狗跳,把人家的王叔王兄王弟王爷砍死三四个,最后一头撞上胡国狼主。幸亏青辰公子那时就跟在狼主身边,临阵倒戈,才救了王爷。要不然,我们几个就等着殉葬吧。”
绯怜眨眨眼睛:“如此说来,卢湛不但无过,反倒有功?错的最多的人,倒是我们王爷了?”
“可不是么?”水撷月淡笑,“不过这次出征的将领,只有卢湛一人是张氏一党,其余诸将凡是有名有姓的皆归附田氏,没人会帮他说话——他算是百口莫辩了。”
“故而所谓‘张氏欲借胡国杀信平王’之说纯属污蔑。纵然张皇后胆大包天敢杀王爷,卢湛也不敢。王爷若在西域出事,第一个有嫌疑的就是他。他为将十数年,断不会胡涂至此。”计观雪仍是态度悠然:“上将军太急于扳倒张氏,只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卢湛此次已属冤屈,若再步步进逼,只怕狗急跳墙。要是他在皇上面前把真相捅出来,王爷非闹个灰头土脸不可。”
无痕点头:“所以,这一次,我想我们不但不能对卢湛落井下石,反倒应该略施援手。卢湛若能知恩图报那当然好,若是不能也无妨。旁人不知底细,见王爷还为卢湛说话,定会传扬王爷为人仁善。这样名利双收,我们何乐而不为?绯怜,你说呢?”
“嗯,我都听大哥的。”
“那好,绯怜明天一早就去上将军那里去趟,给上将军露点口风,就说是王爷的意思,分寸你自己掌握。我去卢湛那里看看,抚慰打点一下。观雪,你把裴将军请到施柔施姑娘那里去,若他喜欢,你回长安就给施姑娘赎身出籍,送给裴将军做外宅。撷月留在这里陪王爷和青辰公子。——若没有别的事,大家就散了吧。”无痕起身送人,计观雪和水撷月都是行了礼就走,唯有绯怜粘着无痕腻道:“大哥,今晚我陪你一起睡……”无痕淡笑,却不答话,俯首就亲了下去。
一时吹灯上床,两人都是轻车熟路,不过半个时辰便雨散云收。绯怜靠在无痕怀里,问:“大哥,你觉得那个青辰公子怎么样?”
“嗯?”无痕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你想问什么?”
“你说……他会不会是五公子……?”
“不会。”
“咦?”
“王爷早先跟我说笑时提过,风花雪月之后,便是雷雨星霜。你再听听王爷给他起名字,龙青辰,倾国倾城的一条龙,这是给公子起的名字么?”
“那王爷是不会留他了?”
“你别想得美,”无痕忽然睁眼,在绯怜鼻子上捏了一下:“青辰公子这人,容貌才学见识武功都是极好的,我看王爷必不肯放手。若用王府后宫来打比方,我们四公子俱是妃妾,青辰公子若进府,定是做正宫娘娘。”
“哼,我看这位正宫娘娘到时只怕连我们这些做妃妾的都要一并收用……方才他下车时看我们那眼神,只怕已在脑子里把我们的衣服都剥光了……”他喃喃地,声音却越来越低,却是发牢骚间,已慢慢睡着了。
四,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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