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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降君心 +番外 by绯语-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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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又平静地补上了一句:“柳公子,现在想想怎样讨二王爷的欢心更好,或许可以跟着享多一阵子的福,那些个气节、骨气什么的,顶个屁用。”
我在黑暗中闪过少年一张朦胧的脸,五官都是看不清楚的,糊成了一团,惟独那嘲讽我的浅笑却异常清楚。
侧身躺下,我拉上被子把头捂得严严实实的,感到摸名地说不出的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地折腾起来,忽然一阵阵的恶心涌到喉头。不及细想,我立刻掀开被子,摸索着爬到床沿,张口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大概是没吃多少东西的关系,我干呕着,像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全数呕出来,呕了几声,才呕出些又酸又刺喉的胃液。
少年便奔过来,扶起趴在床沿的我,递来一杯清水让我嗽口,便毫无怨言地打扫我吐出来的污物。
我又摸着躺回被子里去,翻过身子对着墙的方向,正发愣,听见他扫了几下,忽然停住了,幽幽地叹了口气,绵长而轻微,似有无限的思绪无法抒发。
我仔细地侧耳听了听,却又没了声响,正以为是听错了的时候,少年低低脆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叹口气:“柳公子,你又何必倔强着呢?死了比活着好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个让你想活着回去见见的人吗……”
……
我心竟然猛地被刀子割了一下似的痛起来。
见我不答话,少年疑惑地低喃了声:“咿?睡了吗?”便推门去洗抹布了。
……
死了比活着好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个让你想活着回去见见的人吗……空荡荡一片死寂的房间里回旋着他的问话,让我的心揪着揪着。
活着回去见见的人……
……赵永寰……
从没有一刻让我如此渴望见到他,寂寞仿佛挖空了我的心和一切的思想,然后全部装进去一个人,他的笑,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痴,他的声音,他的话,他的动作,他的……
也许我真的如赵永寰所说的迟钝,迟来的想望让我突然变得脆弱不堪一击,感到一种很想很想回去的感情直直冲到四肢百骸,紧紧地虏获了我。
我把头埋到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眼角忽然湿湿的,溢出的水滴却又立刻被锦被吸了去。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天斜坡上,他拿着火把搜索未果而离去的身影,还有那焦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那真是一把大宋七王爷不应该有的脆弱的嗓音……
不知道他找不到我是怎样的焦急和伤心法呢?我兀自想着。
我不是少年那种不反抗,逆来顺受的人,也不可能听了他的劝顺了二王爷耶律雷焰,可我还是想活下来,留着一条小命,也许还有些希望再见到赵永寰,即使那希望如此渺小。
上天……倘若我有这样的机会,摸索着爬我也要给他爬回宋营……
沉入梦前,我告戒自己万万不可再像今天一般冲动了,因为我要活下去。
第十五章
掐指一算,我来到敌方已经五天了。
除了第一天耶律雷焰和耶律风雳来过外,后四天什么人也没来过,我自然也乐得清闲着呢,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来少年叫峰儿,除了逆来顺受一点外,人倒也不错。
但我总听他以“小的、奴隶”来称呼自己,十分的背耳,听着便觉不舒服,终于在第三天拍案而起,喝令着他要以“我”自称。
我虽然看不见东西,可也听得出他很不好意思。最后在我的坚持下,他只得求饶,两人便各退半步,他自称峰儿就好。
峰儿,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多有阳刚气息和高深莫测的味道,每次听到他这样自称,我都要流着口水暗地里羡慕一番。
哪像我?柳菲、菲菲,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穿个洞洞来都看不出半点阳刚气味儿,倒是活像个娘儿们的闺名,秀气得不得了,真是不知道我爹爹怎么给我取的名字。
说起来,总是菲菲、菲菲叫得最欢的那个人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了,没听他贼兮兮地叫,我还真是浑身不舒服。
五天没见到他了,我偶尔会闪过一些譬如‘我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的消极思想,每到这个时候,我立刻便逼着自己转个弯儿,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可是,越是不想就越常想,这种感觉可真有够不好的。
其实,我觉得从这里逃出去的机会实在是渺茫。
一来,我双目失明,首先就认不得路,二来,这里守卫森严,好象是耶律雷焰和耶律风雳下了死命令,我这样一个瞎子要想逃出这重重防守,一句话,比登天更难,还没出半个大门,早被人捉起来,送去往死里打。
每次这样想,心情都不由得极度的低落,于是就在这无奈里,日子一天一天地混过去了。
因为眼睛瞎了的关系,首先便失去了看书这个最大的消遣和爱好,峰儿识字不多,也没法子让他帮我念念,便让他想个办法帮我要来一管洞箫,吹吹来解闷。
可几天吹下来,直吹得嘴角都冒出了泡泡,痛得我龇牙咧嘴的,再大的雅致也没了。
便又开始寻思起新的玩意儿来,绞尽脑汁我也想不出什么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又能让我做着觉得有趣的事情呢?
一个人想不出来,便拉着峰儿帮我一块儿想。我们这两个臭皮匠好歹也顶半个诸葛亮吧?
听我这样任性的要求,峰儿也为难得愁眉苦脸的,眼见近黄昏了,便帮我把火炉烧得旺些,劝我先用过晚餐再慢慢想不迟。
这个主意正碰上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欢的时候,我想想也觉得不错,便答应了下来。
经过前几天的挫折训练,我已经学会了怎样瞎摸着去扒饭夹菜,更将这项绝活练得炉火纯青,熟练得就像我的眼睛都长到了筷子上似的,这两根竹棍儿自己把饭菜送到我张大的嘴巴上去,不曾再发生类似于把夹着菜的筷子捅到鼻孔里这样的惨案。
我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为自己的绝技得意洋洋的时候,下腹忽然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我轻轻啊了一声,搁下筷子,弯了腰去捂肚子,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在一旁站着的峰儿惊慌失措冲过来,扶我坐到床边,连连问我要不要紧,十分的紧张。
说不要紧是骗人的,原来那一丝丝的抽痛已经快速成为剧痛,仿佛有头猛兽在我的肚子里头撕咬着我。
我痛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在床上打滚,急得峰儿也一个劲儿的六神无主。
大概是我的身份特别,他也拿不准主意到底能不能请到大夫。
正在我痛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朦胧间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峰儿惊呼了一声将军。
听峰儿的声音,活象来人是救世主般的兴奋。但我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兴奋的,谁来不好,偏偏是他,这老天爷到底玩的什么把戏,要这般折磨我?
那耶律风雳淡淡对峰儿道:“你去找个大夫来。”峰儿便如获大赦急忙地冲了出去。
见鬼,傻子都知道他在支开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耶律风雳会帮我找大夫?简直匪夷所思,他不趁我病,要我命已经算是不错,我要谢天谢地了。
果然不出所料,黑暗中感到耶律风雳压了上来,按住我打滚的身子,一手伸来粗鲁地捏紧我的下巴,抬起来,把一样什么东西凑到我的鼻子前面,逼迫我去闻闻。
我嗅嗅,大惊失色,下腹又痛了几分,剧痛中挤出已经是确定了的问题:“你……这……!断肠草?”
这断肠草,草如其名,我也不必多说。
耶律风雳抽身离开,站在床边,阴森森地冷笑数声,“你倒也厉害,不错,是断肠草。刚刚磨成了粉,放在你的饭菜里头。”
“你……!好卑鄙!”我惊叫一声。
天啊!我怎么这么笨!才想着今天的饭菜味道怎么比平时还要浓了些,原来是为了掩盖断肠草的腥味,我这个笨蛋,都要被毒得烂断肠子了,还傻不拉叽地叽吧叽吧吃得欢又香!
他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抵到床柱上,森冷地道:“哼!不想没命的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以你和赵家兄弟的交情,我知道你一定听过赵永寰准备来对付辽军的阵法和战术!快说!我倒可饶你一条小命,立刻给你解药。”
这个可真是冤啊!我哪里知道这些?想当初,赵永寰和赵永晔的确是在我的面前讨论过战术和阵法,可我听着便无聊,沉闷得不得了,眼皮便开始黏糊起来了,站在旁边直接找周公约会去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赵永寰的帐篷里躺了好久,枕头上都是口水迹。
好几次都是这样。耶律风雳要是问我那些晚上发的什么梦,我还要更容易说出来些,问我阵法和战术?把我解剖掉还来得快些。
我忍着剧痛,老实地回答:“不……不知道……”
“不知道?”他吊高了语气,绝对的不相信我,接着便一掌给甩过来,刮到我的脸上,痛得我差点栽倒在地。
“你会不知道?骗谁啊?快说!你老实说出来,我立刻给你解药!大家都高兴!”耶律风雳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他开始激动起来,把我的头往床柱上死命地按,有棱有角的床柱抵得我的头都要裂开了,不过倒也分散了些肚子里纠缠混乱得恐怖的抽痛。
脑中忽然闪过些什么,我顿时恍然大悟:“宋辽交战了?是不是?赵永寰把你们都打得落花流水?所以你狗急跳墙要来逼问我他的战术和阵法?”
耶律风雳沉默了一下,忽然平静了下来,放开了我,我自己滑到地上去坐着,继续弯腰捂肚子。
“没错。我承认赵永寰的确厉害,宋军因为他们而士气大振,我们已经连退了好几百里。”黑暗中传来耶律风雳一贯的清冷声音,他刚才的激动似乎已经冷却了。
我看不见他此刻说这样的话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向他的方向徒劳地抬起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才是关键的一句话。
第十六章
耶律风雳顿了顿,淡淡地开口:“柳菲,如果我用你去威胁他呢?假如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他的……真是让人吃惊啊,呵呵……”他冷笑两声,继续说:“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你自己告诉我赵永寰的所有战术与阵法,一是我把你拖去战场,在他面前杀掉你,或者……玷污你。你说他会怎样做呢?”
我心里悚然一惊,万万想不到他会打着这样的主意,我还道他就算蔑视汉人,可为人也应是正直,可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也不过是卑鄙小人一个,原来狗急了也会跳墙出来咬人的。
我连忙干笑数声,赔笑着:“还是不要这样好吧,我可不可以要求第三条路?我真真是不知道什么战术和阵法啊,你逼急我了我也没法子的。而且啊,你堂堂大将军,要在众目睽睽前宽衣解带,罗衫轻解,发情叫春,未免也太对得起你的身份了吧?”我尽着最大的努力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说实在的,这种宽衣解带的词语还真是给他这样逼出来的,平日里,打死我也不会说半个字。
想当初在杭州静养的几天里,赵永寰说为了让我知道一些该知道的东西,把什么龙阳之书拿到我的面前,两个人挤在床上看,最后看得满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的确是我的鼻血……),后来还是赵永寰看不下去了,未免我失血过多,于是亲力亲为,亲身教导我,结果是血迹有增无减……
“……你!那我凌迟你如何?”在几声抽气声和咬牙切齿的噪音后,我们的辽大将军如是问道。
“也不好吧……”不好什么呢?不好什么呢?我拼命地思考这个攸关生死的理由,“对了!耶律雷焰一定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耶律雷焰虽然这几天没来过,但是,我生活上的一切都被他吩咐得完美之极,可见他应该是比较关心我的,大概不会允许耶律风雳这样把我给喀嚓掉吧。
“哼!我还当你是烈女之流的,也不过如此。”耶律风雳冷笑起来,“你的大宋的骨气呢?你的大宋的气节呢?愿意委身男人了?”
〖自〗我很不高兴,因为他把我当成了女人。
可是生死事大,委身事小,先把小命给照顾好了,打发了耶律风雳,再去想怎样溜开耶律雷焰的禄山之爪不迟,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立刻往他的方向一仰头,傲然纠正他:“错了,一,我不是女人,没有贞操之虞,那是女人才考虑的问题。二来,骨气、气节和贞操是两样不相干的事情。”全天下的女子啊,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其实专一是很重要,但是现在是箭在弦上,而我快要成为耙子了,没有生命又何来爱情?
话一出口,我立刻感到温度骤降。
正疑惑着,我的衣领子忽然被他揪了起来,就这样一直往外拖去。我吃吃地叫痛着,对他忽然的爆怒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把我拖往何处。
耶律风雳把我用力一扔,重重地摔到地上去,一脚踏到我正剧痛着的肚子上,我啊地惨叫一声,真是有够没人性的,我哪里痛他专往哪里踏,简直是落井下石,存心让我雪上加霜,我倒要看看哪个恶毒的女人生出个这样的儿子来。
耶律风雳恶狠狠地在我的上面道:“凭你这句话!我立刻就把你给杀了!哼!中原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我发过誓,你这样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老天!那是你给逼出来的一句话!我真是有冤没处伸,虽然自知这样说很不道德,但是,不说我还真的被你凌迟了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申冤,我感到身上一凉,原来我身上的棉袄和衣衫都被他撕扯开了,只剩下一件单衣裹身,脸颊触到刚下的薄雪,冷得我一阵一阵的,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
耶律风雳一掌抽到我冻僵的脸上,力道绝对比前几次都要大,我却已经开始感不到任何的疼痛了,脸都麻木了,哪里还顾得上那点痛?要真有余力顾得上,我就谢天谢地去了。
神智有点模糊,我心里大叫不妙,莫非他真的打算活活冻死我?
他凑过脸来,热气呼呼地喷到我冻成了冰块的鼻子尖,“柳菲!你这样就受不住了吗?中原的男人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哼!留你也没用!”
中看不中用?换你来吃吃断肠草,让后剥光光躺在雪地上试试看啊,也看你中不中用啊?
我冷得迷糊一片,听他恶毒地嘲讽着已经没半条命的我,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正要觉得一切都要离我而去的时候,麻木的身子居然又被他移动了,也不知要我再受什么折磨。
砰的一声,像是什么薄冰被踩碎的声音,我模糊地记起峰儿曾经说过院子里有个结了薄冰的小池塘,莫不是他要……
天,原来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是他耶律风雳!“柳菲,你不用等到宋辽交战了,我现在就送你一程!”
砰!我被他按到水里去,微微张开了的口,耳朵,鼻子,立刻全都灌满了冷得彻心的冰水,我呛得在水里咳嗽了几声,口里的水立刻全数涌进了喉咙。
随着用力按着我的头的手,我渐渐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任由寒得像刀子一样的水淹没我……
意识快速地往无知的黑暗下沉,水似乎不再冰冷,一切的感觉都消失了……
我想,我这次必死无疑……
第十七章
我很快乐,因为我发了很多的梦,而我的梦里有他。
先是有小婴儿的浅浅哭声,然后渐渐的模糊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赵永寰。他在黑暗中对我说了很多的话,他问我,你在哪里,菲菲。
我不回答,因为我根本开不了口,有些像棉花一样的东西柔柔软软地塞在我的喉咙里,我所有的话全被堵死在肚子里。
菲菲,你为什么离开我?他问
菲菲,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身边?
菲菲,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我了,你已经走了七年,为什么现在又走了?
黑暗中只有我们两个,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个向来坚强的男人,这个现在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北宋七王爷,在我的面前脆弱得像个孩子,慢慢地蹲了下去,抱住膝盖,渐渐地,一些浅浅细细的抽泣声在死寂中传了过来,让我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
这不是一个骄傲的人该有的脆弱,我从未见过他的脆弱,他总是强大得足以保护我和保护他自己,为什么现在却像一只弱小的动物,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任谁,都可以轻轻扼死他?
请不要让我如此心痛,你之前不是有整整七年没见到过我吗?现在不过是过了半个月……
别哭……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赵永寰猛地抬头,菲菲……!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不出来?!
我惊讶于他竟然看不见我。赵永寰站起来,四处张望,患得患失,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看不下去了,我冲了上去,我要去拥抱他,我要告诉他我想回到他的身边,我要……
但是,碰触的刹那,当我以为可以紧紧地拥抱他的时候,我重重地摔到地上。
我穿过了他的身体摔到地上。
他依然看不见我。
我呆楞地看着他还在寻觅我的焦急背影,然后我想起来,我死了,我被耶律风雳按到了冷水里。
……溺死了……不,也许在溺死前,我已经冻死了……
这不是我的梦,这是他的梦!
我意识到这个现实,所有的一切开始破裂,我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变换着,冷的时候像被耶律风雳冷漠地按到结了薄冰的池水里一样,热的时候却又热得像在一个大火炉里煎熬着。
以前的一切像缺堤的洪水,狂猛地涌入我肿胀的脑袋里。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菲菲……”
“菲菲……菲菲……我真想……给你世间……所有的温柔……还有最大的幸福……”
“柳公子,你又何必倔强着呢?死了比活着好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个让你想活着回去见见的人吗……”
“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你自己告诉我赵永寰的所有战术与阵法,一是我把你拖去战场,在他面前杀掉你,或者……玷污你。你说他会怎样做呢?”
……
好多好多的言语涌过来……我的脑子要爆开了……
“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出尽全力作战,我一定为你保全这片锦绣山河……”
赵永寰……永寰……永寰……我想起来了……他这样说过……
心底像缺了个角,然后快速崩溃,像那个梦。
眼角痛得厉害,有些滚烫的液体缓缓流了出来,我张了张唇,艰难地叫唤那个我最想见的人。
渐渐地,知觉像飞倦了的鸟儿,一点点地回来,黑暗的混沌中我感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不断地承接了我的泪,最后,柔软滚烫的唇贴到我的眼角上,轻柔地舔去还没来得及流出的,对他的思念。
可是,那不是赵永寰的……
我蓄起力量,开始微不足道的反抗着,结果被那人稍微用点力,制止了,却也爽快地离开我的眼角。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听到他的喃呢:“……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无论你是不是他……都请你快些醒过来……”
……耶律雷焰……?
……他又是谁……?
虽然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我还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被人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我咳嗽了几声,喉咙火烧似的,说不出话,推拒了片刻,发现根本是徒劳的,便放弃了。
耶律雷焰放开我一会儿又走了过来,抬起我的下巴尖,攫住我的唇,一些清甜的水缓缓流入我的口里,但是我却不喜欢他的吻,好端端的,把杯子递到我的手里不就行了吗?
于是开始挣扎起来,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人的吻,是那个在另一个兵营里的他。
耶律雷焰也不执着,放开了,我摸索着躺下,虚弱地喘着气。
床上又稀稀嗦嗦一阵,我知道是耶律雷焰坐了上来。我裹了裹被子,包严自己,一来,是因为冷了,二来,是因为不想和他有什么不必要的接触。
耶律雷焰拉过我,带着被子一起抱着,柔声道:“菲儿,对不起,我在兵营里,没能及时赶到,害你差点死在风雳手里……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可我还是对风雳说了……虽然他不相信……但应该也不会再想要至你于死地……等过几天,我就送你去都城上京,让你见见太祖皇帝……你留在辽国好不好?我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你的眼睛。”
我有听没有懂,但唯一从他口中得到的讯息是
一, 我没有生命危险了,耶律风雳似乎放弃杀我的念头。
二, 耶律雷焰要我永远留在辽国。
“不行,我不要到辽国,也不要见你们那个什么太祖皇帝,我要回大宋,回宰相府,回赵永寰那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比起辽国的粗犷,我还是比较喜欢大宋的细致。
“为什么?!那个七王爷比我还要好吗……不……我的意思是说……辽国哪里不及北宋了?你为什么不去?你明明是……”他似乎有点焦躁不安,最后那一句话欲言又止,似有隐瞒。
“是什么……?你口中那个他是谁?我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不……没什么……”他叹了口气,端来一碗药,轻轻勺起一勺,我听到他在微微地吹着气,似乎在把勺里的药吹凉些。
我脑海里又掠过当初赵永寰也做这样做的时候,不觉眼角湿了湿,连忙把眼睛往上转,不让泪流下来,要学着坚强起来。
“又哭了……真是……为什么不让它流下来?总这么扮着坚强好受吗?唉……和她真的是一个样的性子……”耶律雷焰抬手来抚抚我的眼帘,我木然着,并不搭理他。
耶律雷焰的话我是越来越不懂了,只觉得是十分的莫名其妙,一心只想着如何离开这里,回到北宋去。
喝了药,耶律雷焰帮我拉好了被子,道:“这是兵营里,你睡的是我的帐篷,不要想逃跑,你不可能逃得了。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现在还很虚弱,先休息一下。我们和北宋暂时休兵不战,等你体力恢复了,我亲自送你回上京。”
我听得心里悚然,他是铁了主意要留住我,把我往辽国的都城上京送,这可怎么是好?
“那个……峰儿呢?”我问。
“峰儿?他那天冲出来阻止风雳把你推到水里,结果被风雳打断了手臂,现在正在你原来住的地方修养着,不在兵营里头。”
又是个晴天霹雳,峰儿受伤了!他为了救我被耶律风雳打断了手臂!原来他也不是我想的那么柔弱的人儿。
想着自己连累了峰儿,我作不得声,转了个身,也实在累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十八章
在帐篷里修养的几天里,倒也相安无事。
说实在的,在耶律雷焰的帐篷内,想不碰见耶律风雳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耶律风雳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进来也不再冷言冷语地讽刺我,更别提是要再次把我给杀死。
大概是失明的关系吧,我的听力和感觉都变得异常的敏锐,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可以马上觉察出来,所以这耶律风雳每次进来,尽管对我不瞅不睬的,但是总能感到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反复来回地打量着我。
我并不想好起来,最好是这样一直地拖着,可偏偏身体在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候调理得不错,区区五六天已经又生龙活虎,整天想上跳下窜的了。
话又说回来,耶律雷焰这个人在想什么我一点也琢磨不出来。几天相处下来,我看他也不像是峰儿说的那样:想要了我。他虽然对我做些亲昵的动作,可并不算X骚扰。也不像耶律风雳那样,打着用我来威胁赵永寰的主意。这些还不算是离谱,他居然还要我去见他们的辽国太祖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终于,又过了几天,耶律雷焰决定亲自把我送到辽国去,我当然是打着滚儿赖着不要走,这法子不错,倒也给我赖了好几天去,第四天的时候却失灵了。
早晨一醒来,我发现睡在一个颠簸的地方,还有车轮子的咯吱咯吱声,我大惊,原来在我睡得香的时候已经让他给抱上了回辽国的马车上。
耶律雷焰笑吟吟地凑过来,扶正我,问:“菲儿,醒来了吗?要用早点吗?”
醒是醒来了,不过被现状给吓得快又昏过去了。
听他这样问,我自己斜一眼过去,什么劳什子的早点,你都要把我拐到辽国去了!我还有什么心思管早点?
可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折腾谁也不可以自己折腾自己,我还是吃了再算,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让我先赚够了本钱再来和耶律雷焰革命。
接过他递来的糕点,才咬了一口,马车一个大大的颠簸,我整个往前倒栽葱去,幸亏耶律雷焰眼明手快,横伸一手,搂稳了我,立刻问:“没事儿吧?菲儿?”
我唧哼一声,算是回答。
只听得马车外几个辽人用带点怪异的口腔音大声发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着二王爷的车?”
“二王爷好兴致,放着安全的大道不走,为了绕近路走小道,也莫怪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来人大笑两声。
我立刻僵住了,脑海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思索不了,那声音……赫然就是我千思万想了近一个月的赵永寰!
听他的话语,百分百不知道我就在这他所堵截的二王爷的马车内,我立刻放开声音大叫一声,要喊他的名字,才发了个单音,旁边的耶律雷焰一手伸来,紧紧捂住我的嘴巴。
我不甘心就此作罢,也许这次机会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再不把握,我可能就此被送到辽国去再也见不着赵永寰了,也再不能见我的爹爹,赵永晔,姐姐,奶娘……从此孤独地在异乡漂泊一生。
外面有兵刃相接的砰砰声响,似乎已经开始开战了,我感到耶律雷焰有点分心,把他的手往我的嘴里一压,张嘴便用十分的力狠命地去咬。饶是耶律雷焰这样的硬汉也被我咬得大大的惨叫一声,其凄厉可联想到他面目扭曲的程度。
乘他抱着手的当儿我一脚揣过去,都是用上了难得一用的蛮力。把他揣得歪扭在一边后,我摸索着连滚带爬出车门。
车外的打杀声,兵器铿锵声,惨叫声,劈开人体的声音像魔音灌耳,脑海里猩红一片仿佛到了地狱,一种虚幻的感觉几乎把我击垮,脑袋肿胀得要爆裂,一阵天旋地转压得我快要栽倒。昏眩间又怕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往前奋力一扑,一边大叫:“赵永寰——我在这里——!!”
我撞上坚硬的地上时,仿佛越过千军万马一样,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久违的、也是日思夜想了不知几多遍的声音。
那声音从仗剑横刀中,从撕杀勇搏中劈过来,像掏出了五脏六腑般的撕心裂肺凄惨心碎。听得我心头一颤,痛得仿如被硬生生剜了心上的一块肉。
“——菲菲——!!”
我曾经以为终尽此生都不会再听到这个昵称了。
因为惯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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