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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殒+晚微+归期+草木有本心+50问+不藏香+风来帝京-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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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微笑,我不懂他的表情为何能够变化的这么快。对于他的问话,我点头。
“在家的时候,父亲教过我‘千字文’与‘女则’。”
“那就好,谢令正要找整卷宫女,我看,你倒合适。怎么样,来不来?”
于是,我就做了谢令的整卷宫女,负责为他整理公务文书的分类和汇总。
一般,我都要跟在谢令身边。
于是,我的眼睛又看到许多事。
这是我与谢令的第二次交集,那年我十四岁,谢令年方二十五。
(很想写完,可是写不完,明天保证一定完结)
晚微(下)
谢令年长我十来岁,以我年纪而言尚幼,可有些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要比谢令来得老成。
跟在他身边,才知道他有多迷糊。
谢令走路总是东看看西看看,一分神就搞错地方,明明是往南方向走,他却晃到北面去,老走错路。
说他方向感差,可只要走过一次的地方,他又都记得住。
跟着这些大人物,身为随从的人是没有说话余地的,就算他老走错路,也没有我说话的份。我不说是不敢说,可梁首谦敢,他总是气得面红脖子粗,大叫着大人你又走错路了。
我在宫中没有见过比梁首谦对谢令更嚣张的态度,那些为人主子的人通常都没人敢惹,只有谢令不同。
我老是见他被首谦逮住唠叨不休,而他只是微笑,半点不耐也没有。只是被气倒的经常是首谦,原因是谢令在听话的时候也爱走神,首谦说了一大通,以为谢令都记住了,他却回头一句。
“首谦方才说什么?”
当下噎得首谦半晌无话。
大人真的好迷糊,首谦说了这么久,他居然一句也没听进去。我想笑,却见他冲我眨眼,微勾的唇角带了一丝狡猾的笑意。
多次如此,我有些怀疑大人是不是装作自己没听见。仗着他每日一团和气,待下人也好,趁着他心情很不错,一天我问他。
“大人,首谦说得话大人真的没听到吗?”
“嗯,想听的会听,不想听的略过去。他见我听不进去,次数多了,也会收敛。首谦的唠叨功和郭二有得比,天天都听他叫我可吃不消。啊,这是秘密,可别说出去!”
他小声叮嘱我,我乖乖点头。
我很喜欢这位大人,喜欢他没有架子,其实首谦对我很好,可是我更喜欢大人,他知道很多首谦与我都不知道的东西,他也比首谦长得好看。
有时幻想,想象当中,大人是我的兄长。
但我知道,这只是个梦。
现实中的他,属于陛下。
和陛下在一起的谢令爱发脾气,很任性,和平常的他不同。而在这样的时候,脾气素来显得有些暴躁的陛下神情却好得很,也和往常的他不同。
但有时也不是这样。
一日,陛下与谢令在芳菲亭里下棋,我随侍在旁,发现谢令棋品不是很好,他爱耍赖。
谢令的棋艺很烂,陛下看他落子,往往下一个举动是举杯喝茶,宽大的袖子掩住陛下的神情,我瞧他袖子下的脸在笑。
陛下笑得很开心,而谢令苦苦思索下一步棋子该怎么走。
实力有差别,结果很不同。
陛下喝着茶吃着点心漫不经心的下子,犹如蜻蜓点水;谢令时常站起身踱步好一会还下不了子,就象老牛拖车那样慢。
如此,谢令被陛下风卷残云般的收拾了,其实也不奇怪。我见陛下黑子吃掉谢令白子,往往大片大片的吃,我瞧见陛下神态轻轻松松,谢令面上表情越来越黑……
我瞧他,抱住装着陛下黑子的雕漆盒,对着陛下嚷嚷。
“不能再吃了,不能再吃了,再吃我要输了。”
陛下的回应是挑眉。
“下棋本来就有输赢,哪有你这样把着棋子不让人下子的……把盒子交出来。”
“才不,你让让我有什么关系?”
谢令的眼睛瞪得好大,陛下摇头叹气。
“这哪能让,棋盘如江山,寸步不让……”
话音刚落,陛下又吃掉谢令一片白子。
原来他移动了棋盘上的黑子。
谢令气恼的看着他,又叫。
“那我不这么下,我悔棋!!”
“啊,这怎么行,落子无悔,怎么可以悔棋?”
瞧着谢令的动作,陛下大吃一惊。
“为什么不行,你自己说对你可以不要信用的。”
“你平时不是不把朕的话当话吗?怎么这回记得这么清楚。”
陛下冷哼。
“此一时彼一时。”
“云阳谢家人不是以君子自度,哪有你这样的谢家人,丢脸不丢脸?”
“对你当小人,我无所谓啊!”
谢令笑眯眯的,陛下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最后赢的人是谁?
谁也没赢。
陛下被谢令气跑了,而后三天,陛下不理谢令。
那个时候的谢令好沮丧的样子,努力凑到陛下身边,陛下侧过身去背对他。见陛下这副模样,谢令撇撇嘴,也不管我们都在身边,他居然就这么扑到陛下身上去。
“啊呀,是微臣不好,微臣不对,陛下你就消气吧!”
陛下回头,瞧了他半天,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快从朕身上下来。”
“咦?”
“你太重了。”
“啊啊!乱讲……”
此话一出,当即气跑了谢令。
世上有些事,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先前低头的人是谢令,现在变成陛下了。
陛下去了谢令家,我和首谦他们也跟了去。
这是我第一次进谢令的府邸,一进门,入目的是江南的景致,垂柳荷花,精致景舍……
这里的房子基本凌空架在湖上,首谦说谢令居所占了崇仁坊大小的三分之一,而这里的水,引自中都第一大湖金明池。
蓝蓝的碧波里倒映着天上的云彩,鸟叫蝉鸣在耳边回响,谢令府邸周遭明明吵闹的很,可这房子里却丝毫也觉察不到市井的喧嚣。陛下东张西望,询问谢府的管家谢令在哪……
管家说,谢令在月池斋里纳凉。
这日的谢令没戴冠,松松束起的发髻上斜插了一根白玉簪。他没穿官服,着了一件深蓝色的袍。
他脸上有着与平时一样柔和的笑容,他的怀中坐着一个小小的男孩。
我在谢令身边一年有余,没见过他这样慈爱的表情,就象对待一件最珍贵的宝物。
陛下离他越来越近,陛下的脚步越来越轻,还转头示意我们也不要出声。
远远的,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庭儿,你要快快长大啊!”
“爹爹,池子的鱼好肥……”
悠然的话语全然传不进小小的孩子心里,他一心惦记的只有水中肥鱼。从我这角度看过去,谢令没恼,他小声的叹气,摸摸孩子的头发。
“庭儿,爹爹再努力,也只能保的住谢家一时。将来的事,爹爹也无能为力。唉,我居然开始指望这么小的你帮忙……真事越来越没出息了。”
“嗯哼!”
陛下出声,谢令抬头,见是陛下,他一呆。
陛下让首谦带走了那个孩子,谢令没说什么,他只是盯着陛下看,直到把陛下的脸看到泛起了红意,才悠然言道。
“你老是这么不说一声就跑过来。”
“朕去什么地方还得让人通报?”
陛下一脸不解,谢令踩了他一脚。
“是是是,陛下上哪去都不用人通报,可这是我家啊!你好歹总得问问我的意思吧!”
“你又没多少力气,踩朕也不痛,别白费力了。朕没有通报的习惯,也不打算养成这习惯……倒是你,还敢嫌弃朕,也不想想你是怎么跑了的。”
“谁让你说我重……”
言下之意,这事怨陛下,陛下皱眉。
“你是重了不少啊……”
“啊啊!小声小声些,莫被郭二听到,首谦也不行……他不在?”
“首谦抱着你儿子去玩耍了。这话有什么不对?”
“首谦大嘴巴,难保他不泄密给郭二听。”谢令解释,又道。“最近郭二找来的大夫说我吃的东西太甜……对身体不好
,郭二说我要是胖了就一年不给我点心吃……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谢令抱怨,陛下耸肩。
“好好,是朕说错,你想怎样?”
谢令微笑。
“你背我到屋里去……”
“朕背你!!”
某人张大嘴,谢令伸手合上他的下颚,笑了笑。
那笑很贼。
“嗯哼,就是这样!”
“可是朕是皇帝,朕是皇帝啊……”
“那又怎样?我不管。”
“皇帝怎么可以背人?”
“我不管……”
“那成何体统?”
“我不管……”
陛下气急败坏,谢令笑眯眯的看着他,摇头晃脑。
“朕认了……”
陛下如此言道,谢令微笑。
“低下身子,你和柱子一样杵在这里,我怎么上的去?”
“你还真让朕背你啊!”
“那当然,难道你想反悔?”
“不反悔,下次绝对要记住不能惹毛你……”
(现在要完的话得把尾巴那段给掐了,……今天还是写不完……)
晚微(下…下)
在陛下不断的叨叨声中,那天谢令被他背进了屋。
一场风波消弭与无形,首谦和高公公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那时我觉得这样的情形很有趣,我不懂首谦的反应,但我喜欢看陛下与谢令这样,那让我觉得很甜蜜。
陛下不如平时看起来那么威严,在谢令面前他很温和,而我喜欢谢令笑的样子。
每日一见到他的笑脸,就会觉得心情很好,首谦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谢令为人处事很有一套。
谢令的笑容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是看起来,在陛下身前的时候,谢令的笑不自觉的便会多几分俏皮。
陛下老是说他“笨”,谢令对此颇多怨言,让我觉得好笑的是陛下说谢令笨蛋的时候,谢令翘起嘴角瞪大眼睛看着他,陛下面上的表情却不象他嘴里说的话。
轻轻的,陛下刚开始唤谢令的时候语调很温柔。
可是他温柔的声音谢令往往听不见,总是陛下叫了半天谢令才恍然大悟的回头,于是陛下轻柔的叫唤此时也变味成没好气的哼哼。
陛下好像不爱吃亏,每次自谢令那儿铩羽而归,便寻思计量着怎么欺负谢令回来,恼得谢令老是追着他打……
生气的谢令,象小孩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有一次陛下说谢令手无缚鸡之力,正应百无一用是书生,谢令对陛下微笑,那样的笑意看上去有点可怕。
第二天适逢旬假,一早我便见谢令在庭中舞剑,倒是有几分虎虎生风的架势,我正想对首谦说谢令哪里象文弱书生,虽然他长得很象白面书生。
此时陛下吃完早点正晃了过来,一见谢令,大笑出声。
我瞄瞄陛下,又瞄瞄谢令,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陛下看了我一眼,贼贼的挑眉。
“他这样很威风,是不?”
见我点头,他又道。
“那只是装模作样,君阳手里那把剑是木头做的,不过外边涂了一层象铁的漆……不是内行人,看不出来而已。就他那样,别说剑,连满弓都拉不满……莫非昨日把他气昏头了,连这么蠢的事都做出来……”
话到最后,陛下摸摸下巴,慢吞吞踱步过去,脚一勾。
下一刻,很威风的谢令便被陛下抱了满怀。
“你干吗?”
努力的瞪,使劲的瞪,谢令蓝色的眼睛非常非常勤快的瞪陛下。
“嗯,拿把木头做的剑再舞来舞去,也收不到实际点的效果……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别做了吧!”
陛下摸摸谢令的头,在他耳边吹了几口气,瞧着谢令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他偷偷的笑。
“谁说这是木头做的剑?才不是。”
涨红脸,谢令道,那模样很象在狡辩。
“嗯哼,我朝的冶铁技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发达了,竟然能把铁剑铸造的如此轻便又丝毫没有弹性……”
“你不吐我的槽是不是就不舒服啊!”
“你有闲暇舞剑,倒不如陪朕在床上好好聊聊……前几日行祭天礼,朕一个人吃斋独眠,昨晚你又发脾气,在朕怀里动来动去就是不让朕碰……你总得补偿补偿朕的损失,今天是旬假,也没有多少国家大事需要处理……我们不如……”
一脸坏笑的男人瞧着自己怀里不住眨眼的人,微笑。
“这么丢脸的话你怎么从来都不脸红的。”
闻言谢令脸红的象猴儿屁股,他推着陛下,又不住向我们使眼色,示意我们下去,首谦想带我下去,陛下却摇头……
我不敢动,首谦也不敢。
我们不知道陛下想做什么?
“饱暖思淫欲确实不太好,那我们去洗澡也行……你不是最喜欢玩水,首谦,叫人开温泉宫……晚微叫世宁打点好沐浴需要用的东西……”
陛下吩咐我们,首谦下去后,我也想退下做事,谢令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哀求。
我微微摇头。
“……”
谢令沉默的看了陛下好一会,突然大吼。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这个啊!朕肯就行,你的意见就不用听了……反正到最后你还是会软下来,而且……”
他声音越来越轻,谢令脸越来越红,我瞧陛下在他耳边喃喃,牙齿衔住了谢令的耳垂……
艳色的血有一滴自耳垂上落下,从旁边看去,陛下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谢令的身躯突然一阵颤抖……
而这样的场景让我面红耳赤,我突然很想喝水。
也不知道那时脑海里想什么,我不敢再呆在那里,匆匆的离去。
而后我回头,见到陛下解去了谢令的外袍。
我看着他抱着他离去。
后来那几天谢令一见我就撇头不理我,他说我一点义气也没有,可当我问他陛下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立刻沉默,且一反常态的叫我别说了。
然后红着脸跑掉,这让我觉得奇怪。
另一件让我奇怪的事是那几日谢令老是腰疼,动一动他都皱眉……
只有陛下心情大好,见谁都笑。
我想大概陛下得罪了谢令,要不为什么谢令一看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可陛下赔几个笑脸,又在他耳边嘀咕几句,谢令又原谅他了。
这种事看得多了,有时我也觉得谢令确实有些呆。
时光逝去如穿梭,又是一年过去,我十五岁了。生辰那天,首谦送了我一根簪子,他说从这天起,我便成人了。
十五岁的姑娘,已到了出嫁的年纪……
我并没有将为人妻、为人母的自觉,宫中为奴为婢的女人们都没有这种自觉。
长夜漫漫,星辰满天,孤灯下只有我们独自的身影。
宫中的女子,连自由都不是自己的,还谈得上什么幸福?
以前父亲所说的,博取帝王的欢喜,那样的想法现在就我看来很可笑。
陛下与以往的帝王相比,其实不太好色,但他妃子也不少,皇后妃嫔一阶又一阶的排下来,我是末等中的末等。
深宫锁青春,红颜渐老……
一日复一日的过去,再美丽的女子,也会露出衰老的痕迹。即便是再生嫩的少女,也会有成熟的一天,而成熟的女子们,娇美的面容上已露出了岁月的痕迹。
瞧着瞧着,便觉男子与女子不同。
同样是一年大一岁,谢令与陛下只见成熟,时光增加了他们的魅力……
想到这事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一次问首谦,首谦搔搔头,竟是喜出望外。
“啊,那我岂不是也越来越成熟……”
我呸了他一声,得了,就他,哪能和陛下与谢令比啊!!
见我如此,他也不恼,反而正色问我。
“你可为自己的将来想过?”
我迷茫的摇头。
他见状轻拍我的肩头,说我该想了,因为我已成人。
几日之后他拉着我的手前去见谢令,说请谢令想办法放我出去……
谢令闻言沉默了一会,问他。
“你为何这么维护晚微?”
“晚微象首谦的妹妹,如果妹妹还活着,正是晚微的这么大的年纪。”
首谦的话很真诚,谢令又沉默,想了想又问。
“你想我怎么做?”
“放晚微出去,给她许配一个好人家……”
“哦,你认为这便是幸福了?”
谢令放下手中的书,来回踱步,而后停在首谦面前。
“首谦不知道……”
“你想我劝说陛下放宫女出宫?”
首谦犹豫半晌,点点头。
“宫里只留下又老又丑的宫女就行了……”
我吃惊的抬头瞪首谦,谢令没看他,漫不经心的晃到书架前抽了一本书,又道。
“晚微和年轻漂亮的宫女需要幸福,年老色衰的宫女就不需要幸福了?”
首谦赶紧摇头。
“首谦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你也不至于这么自私,下次说话别太快,很容易让人误解。你们下去吧……这事我需要想想。”
我不知道谢令到底做了些什么,问首谦他也一头雾水,只道最近谢令对宫女特别的好,而且笑容可掬,一团和气。
又听说陛下发了老大一顿脾气。
后来莫名其妙的我和很多宫女都出宫了,说是陛下嫌宫中老面孔的宫人太多,需要换人。
临走的时候谢令对我说。
“有机会的话,去大漠看看吧!”
我不懂他的意思,他微笑。
“我一直都很想去看看,就是没有机会,听说大漠也长着一种莲花,开着黄色的花朵。这种花的名字叫做漠莲……”
“为什么大人不自己去看呢?想看就去看啊!”
“我不行,跟在陛下身边,无法离开他太远……如果陛下巡幸大漠,则太劳民伤财……如果我一个人去,他会很担心。怎么算计也不成,大凡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也总要放弃一些东西……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温和的冲我笑笑,笑容和话语里听不出遗憾的味道。
“大人……”
“出去要好好过日子,别让首谦担心……”
我出宫那天,首谦并没有来见我,谢令说他哭了一夜,到现在眼睛还肿得和胡桃一样,死活不肯出来,说是怕丢人。
我觉得很遗憾,没见到首谦。
回到家的时候,我差点认不出父亲,不过几年不见,父亲已经老了。
他说他很想念我。
当初很想光宗耀祖,富贵终老,而我进了宫,父亲说他才知道想念孩子的滋味有多么难熬。
在宫中的时候我没有想过家,我不敢想,可见到父母的脸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他们。
我初入宫时年方十二,我出宫时年已十五。
后来我嫁了人,那是一个在世人眼中不求上进的书生,我想如果是首谦,他一定会说我笨,但谢令一定不会。
其实我喜欢那个书生的理想,也喜欢那个不会撒谎的人。
他说人生在世,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我想起在宫中短短的岁月,谢令的想望,我觉得我也想去四处走走看看,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可以说给谢令听大漠的模样。
只是我不曾想到,我跟着那人周游诸国竟然花费了二十多年的时间。
我说见到的,谢令很向往的漠莲,其实是种很不起眼的花朵,花确实是黄色的,却很小……
而当我带着漠莲回来的时候,谢令已经不在人世了。
再见谢令,是在云阳,陈留谢氏的祖陵。
谢家祖陵不让人随意进入,我说出来意,放我进去的是个年轻人。
他说他是谢庭,是谢令的儿子。
他说谢令已经过世有三年了,他说他也已经在云阳守了三年丧。
他问我为何而来。
我说,我想在谢令墓前种一棵漠莲。
他听到我的话很吃惊,而后见到我带回来的花朵,他微微一笑。
“我爹很天真,小时候常听他说漠莲长得如何漂亮,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倒是因为他的话让曹夫人费心了……早知漠莲如此,我何必向人打听漠莲的样子,徒劳浪费时间。”
我哑然的看他。
不敢相信这是那样总是天真微笑着的,谢令的亲生儿子。
谢令没有他这么现实,谢令相信很多东西,每当他看到一样他没见过的东西,不管看到的是或不是与他想的一样,他都会很开心。就像他相信听起来很美丽的漠莲会象这名字一样的飘逸。
突然之间,我发觉我有多么幸运。
至少,我知道什么叫做梦想,就算它会让我失望。
谢令也知道。
谢相——《归期》上
今天,他回来了。
人行的是水路,行李走的是陆路。
随身的物件仅是小包裹一只,一名垂髻童子挽着包跟在他身后,跟着他一叶扁舟一卷书,赏山玩水,这样悠闲的来了。
原也没通知人几时到,可船上了岸,看见垂柳旁有道熟悉的背影,他还是觉得开怀。
立在舟头,他笑道。
“表兄,可好?”
那人旋过身来,看着自己,却是一脸诧异。
“阿默?你几时回来的,怎么不知会我们?今天这么巧,我来送人,竟遇上你……”
口吻里满是掩不住惊喜,对着远道而来的堂弟,郑雍忍不住微笑。
只是巧合罢了,方才一刹那,还真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着痕迹的看了对方喜悦的神态,谢默想这样也好。
相逢即是有缘。
谢默微笑,笑而不语。
“可有人来接你?”
见谢默摇头,郑雍看了一眼先前自己骑来的的马,暗示随从牵走,转头又问。
“原先打算,走路还是雇马车?”
这一带风景极好,以表弟的闲散性格,想是步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果不其然,谢默的回答正是他的想法。
“走路好了,这里距城门不远,待入了城再雇马车回府。今日天光尚好,又值清明假,表兄可愿陪我一游?”
二十四岁的青年脸上泛起了柔和的笑,带着一丝的稚气。
郑雍看见谢默的笑脸,突然便是一怔,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
两人沿着江堤,漫步而行。
时值初春,道旁的柳树抽出了鲜绿的枝条,一路上桃花梨花开的热闹。
此路临近游春胜地曲江,没走一会,已见游人如织,其中文人雅士尤多,曲江源头所在更是人头簇拥,人人饮酒赋诗。
谢默诧异问道。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曲江人这么多?”
虽说曲江乃是京城第一胜地,但平时人也没这么多。
“你忘记今天是上巳节?”
郑雍摇头叹息,谢默笑着点头。
“在船上贪看两岸风光,忘了计算时日,清明假和返程假加起来有大半月,不急,也没上心。”
说完,又有些出神,道。
“这回返京,应该是长留于此……”
话音未落,已被人打断。
“不走了?你不是回来探亲?”
郑雍吃惊,他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谢默诧异的瞅他一眼,颔首。
“只说调任京官,告身帖还没下来……说是回到京城,朝廷再行指派。”
“原来如此。”
郑雍喃喃,眼神不由瞧向不远处的紫云楼。
突然很想知道此时在楼中大宴群臣的人上人,他在下旨时的想法,他是否知道表弟已经回来的消息?
打从表弟上表外调为州刺史获准,时日已过一年多。
对于当今天子放谢默离京的理由,郑雍一直想不通,虽然他也得承认,就当时谢默的身心状况,离开对他也许更好。
既然放人了,那就放到底,为何又把他唤回来!
顺着郑雍的目光,瞧见紫云楼,多少也猜出表兄的想法,不由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为难了一会,谢默拍拍他的肩。
“好了好了,你在看什么……他下的旨,当然知道我回来了。”
郑雍回身,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
“他人就在紫云楼上。”
谢默瞪他一眼。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莫忘,如今我还不是京官……上巳节陛下在曲江开华宴请百僚,已是惯例,我不至于连这都忘了。倒是你,怎么今天没参加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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