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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爱情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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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稳静表情的鸿岛,简直就像另一个人。从走廊窗上射进来的阳光,映照出他黝黑且端正的轮廓,彷佛打从心底发亮一样。
坂默默凝视着鸿岛棱角分明的脸,对*这漫长的沉默,鸿岛讶异地出声询问:
「——坂老师?」
「为……为什么?」
鸿岛这种态度的转变让坂不解,他莫名不安地摇摇头,无法释怀地问:
「你为什么要替我说话?」
「啊?」
「为什么……你……不是讨…讨厌我吗……!」
情绪激动下说出的话,毫无脉络可循。但是,坂找不出更适切的言语质问鸿岛,只能用纤细的手指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看到坂混乱的神态,鸿岛轻声说:
「……上课铃响了。」
没想到在几分沉默犹豫后,鸿岛说出口的竟是如此不相千的一句话。
「那,我要赶去上课了。」
看到鸿岛挺起身体准备离去,坂无法栘开自己的视线。
面对坂的凝视,鸿岛仍旧无言,只是用清澈的眼睛回望他,然后微微一笑。
「——!!」
坂的心脏霎时狂跳起来,连呼吸都差点忘了。这时他才发现,鸿岛的瞳孔竟然明亮的有如含光的蜜色。
肉体接触都不知多少次了,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从不认识对方。这种感觉让坂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我先走了。」
听到鸿岛轻快的声音,坂几欲掉泪。
「……为什么?」
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澄无杂质,完全不见之前污浊的执着。离去的背影在阳光反射下是那么耀眼,令坂眩目。
那轻松自得的身影,就像出手相助陌生自己的那天一样。那身影在坂眼中显得遥远而模糊,令他感觉痛苦。
(为什么……他就这样一个人……)
不看坂的鸿岛,浑身充满了洁净戚。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一样。)
只有自己还伫足原地,显得如此矮小、丑陋而扭曲,令人难以忍受。
(一切都结束了一样——)
这几个字压得坂快喘不过气,他抓住自己的胸口呻吟。
「好痛……」
自从与鸿岛重逢以来,一直埋在在心中的利刃,这次真的从内侧戳刺撕裂出来。
「斋……!」
叫他又能怎么样?他不知道自己满溢哀凄的叫声,是否能传进鸿岛耳里。
但那即将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背影,却犹豫地站定后,缓缓转过身。
「……什么事?」
可是,鸿岛那稳重而温柔的声音,只会让坂感到痛苦而已。之前轻蔑的态度虽让坂焦躁,却不如此刻这般令他酸楚莫名。
(不对……)
鸿岛的声音虽然温和,却有着距离?他的温柔就像对上课的学生一样平等。
再也找不到以往那只对坂一个人而发,激烈、扭曲、直戳到心底深处的感情了。
「你……已经…决定了……吗?」
身边这名青年,本是和自己互相伤害的,如今那双修长的腿却已迈开大步,径向坂所看不到的方向远去。
「因为你…帮我保守秘密……所以……」
能挽留他的只有卑屈的言辞,能献出的也只有这具处处污渍的身体。在绝望的气氛中,无法收回冲动的坂,从不知道沉默如此难捱。
「……刚才……」
隔了好长的沉默后,鸿岛的声音依旧温柔。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口的坂,把所有神经都集中在耳膜上,深怕错过他所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刚才那个……我并不讨厌。」
「啊……?」
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澄无杂质,完全不见之前污浊的执着。离去的背影在阳光反射下是那么耀眼,令坂眩目。
那轻松自得的身影,就像出手相助陌生自己的那天一样?那身影在坂眼中显得遥远而模糊,令他感觉痛苦。
(为什么……他就这样一个人……)
不看坂的鸿岛,浑身充满了洁净戚。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一样。)
只有自己还伫足原地,显得如此矮小、丑陋而扭曲,令人难以忍受。
(一切都结束了一样——)
这几个字压得坂快喘不过气,他抓住自己的胸口呻吟。
「好痛……」
自从与鸿岛重逢以来,一直埋在在心中的利刃,这次真的从内侧戳刺撕裂出来。
「斋……!」
叫他又能怎么样?他不知道自己满溢哀凄的叫声,是否能传进鸿岛耳里。
但那即将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背影,却犹豫地站定后,缓缓转过身。
「……什么事?」
可是,鸿岛那稳重而温柔的声音,只会让坂感到痛苦而已。之前轻蔑的态度虽让坂焦躁,却不如此刻这般令他酸楚莫名。
(不对……)
鸿岛的声音虽然温和,却有着距离。他的温柔就像对上课的学生一样平等。
再也找不到以往那只对坂一个人而发,激烈、扭曲、直戳到心底深处的感情了。
「你……已经…决定了……吗?」
身边这名青年,本是和自己互相伤害的,如今那双修长的腿却已迈开大步,径向坂所看不到的方向远去。
「因为你…帮我保守秘密……所以……」
能挽留他的只有卑屈的言辞,能献出的也只有这具处处污渍的身体。在绝望的气氛中,无法收回冲动的坂,从不知道沉默如此难捱。
「……刚才……」
隔了好长的沉默后,鸿岛的声音依旧温柔。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口的坂,把所有神经都集中在耳膜上,深怕错过他所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刚才那个……我并不讨厌。」
「啊……?」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
鸿岛苦笑着低下头,旋即又抬头面对坂。
「我并不讨厌你。」
「斋……」
虽然我的确做了很多恶劣的事,鸿岛扭曲着嘴角继续说:
「可是我终於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鸿岛的话像电流般划过坂的皮肤表面。
「……我……」
但在坂发现那感觉是什么之前,笑着的鸿岛已经一口气把话说完。
「我最讨厌——跟你在一起时的自己。」
「——…」
宛如一阵寒风吹进心肺般,坂的肺部像被灌进了沉重的铅质。
「所以,就这样算了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再做那种过分的事。」
好不容易听到鸿岛愿意就此罢休,但对坂来说,却不是期待的救赎。
而当他看到鸿岛那蜜色的瞳孔深处,竟隐约有着怜悯之情时,他连舌根都为之冻结。
「我真的会迟到了。」
(——等一等。)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铅块似地卡在坂喉间,只有虚弱的呼吸让嘴唇颤抖着。
(等等。)
别走。
转头看看我。
别用那温柔的背影拒绝我,不要消失。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再做那种过分的事。)
坂从不知道温柔竟能如此伤人,而自己却连要求鸿岛回头的资格和权利都没有。
「——…斋。」
他空虚地在无人的走廊上呼唤,连外面传来的上课钟声也充耳未闻。
「结束……了……?」
如此轻易便结束,教人难以置信,坂过了好半晌才说得出话。听到从操场传来的体育老师声音,他才想到自己第三堂还有课。
「该去准备……」
他踉呛地走到几天没来的准备室,里面空无一人。
到这个学校任职以来,他有大半时间都在这里度过。这是他堆一可以从烦杂人际关系逃脱的地方,一室冰冷的空气迎接着坂。
而这里,也是他跟鸿岛斋第一次说话的地方。霎时,记忆犹如浪潮般汹涌袭来。
「我……?」
坂不明白自己究竟受到了什么打击,只能呆站在室内,—回想着那有如走马灯般的相遇。
道玄坂,实习生的资料,职员室。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就是黑白不分才会被人下药吧?)
坂耳边还残存着鸿岛激烈的骂声。
「……怎么……」
一件一件回想起之后,坂才初次发现——鸿岛的愤怒正是自己畏怯的根源。
「我怎么……」
其实他早就知道。一切根本不能怪鸿岛,而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
要不是一开始遇到鸿岛时自己太过恐慌,也不会跟他订下那种愚不可及的交换条件。他明知道,却闭上眼睛视若无睹。
所以才会痛苦,才会让他无法面对自己。
那一天,面对那近乎恐怖的偶然,他满心只有畏怯。其实本来是想好好拜托鸿岛别说出来的。
(不应该变成那样的……)
却因为太过慌张,再加上鸿岛那瞪视的眼神——过度刺激到坂敏感的神经。
而且还刚好让他遇见被女学生告白的场面,到底要被他看到几次丑态才甘愿?坂不禁诅咒起每次与他相遇的不凑巧。
(……你何必这么警戒?)
鸿岛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冰冷得跟那夜温柔的他完全判若两人。一想到自己在他眼中必定丑态百出的时候,羞耻的坂就无法率直表达出自己的感觉。
因为只有一夜,所以他可以肤浅地向鸿岛索求。却万万没想到过没几天,竟然会以指导员的身分与他重逢,坂对命运的捉弄只有甘拜下风。
求他凶猛的性器贯穿自己的内壁深处,还淫荡地扭着腰求他将精液射在自己腹上。这样的自己是要指导他什么?
或许会那么淫乱的原因是药物作祟。但就如鸿岛所揶揄,他早就习惯那种行为,并且惯*主动索求,这是无法隐瞒的事实。
他无法忍受让鸿岛看到这样的自己,而且还误会他谎报名字欺骗自己,坂霎时感到好悲哀。
只是无尽的悲哀。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啊。)
况且他不是第一次跟陌生人做爱,根本也没有受伤的资格。
(但是……)
回想起强迫鸿岛拥抱自己的那一夜,那生涩的指尖甚至让他萌生爱意。
(舒服吗……?)
那微带踌躇的爱抚充满热度,鸿岛不只一次像确定坂反应般地凝视他的眼底。他已经好久没被这么可爱的男人拥抱了。
所以,才会连一点小谎言都无法原谅。
「……我真是……」
以致他肤浅的结论才会惹火了鸿岛。随着时间过去,逐渐冷静下来的他虽然反省,却已追不回两人擦肩而过的感情。
「我真像个傻瓜……」
就算想主动妥协,鸿岛强硬的态度已无可挽回,坂只能对他的虐待逆来顺受,流着泪满足他的欲求。鸿岛以冰冷眼神对自己伸出的手令人畏惧,也伤了自己的自尊,*是除了以憎恨的眼神回敬鸿岛之外,别无他法——坂一直以为如此。
纵使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将责任转嫁*他,却依然无法不让自己这么想。
坂的喉头开始痉挛,眼睑深处也热了起来。直到脸颊感觉湿润,他才知道自己哭了。
「……嗯…呜……」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呜咽和喘息。
「呼…呜、呜……!」
他茫然想着,自己已经多久没像这样任激情奔流而掉泪?彷佛就要撕裂的胸口,即使紧紧握住也无法止痛,那把藏在自己心中的利刀就这样慢慢将伤口扩大。
「好痛……好痛……」
没想到早已武装的心,居然还会有这种感情,为自己感到悲哀的坂,只能持续恸哭。
他也像一般人一样,曾经拥有年轻感性的年少时光。如今随着泪水所流出的焦急情念,下意识让他回想到那段往日时光。
「……我…不要……」
他并不是自己愿意变成现在这模样的。
对生活、工作、人生,他也曾怀抱梦想,对恋爱当然也不例外。
然而随着年岁增长,年轻的热情也逐渐消失。必须在暧昧不明的将来与逼近眼前的现实之间做选择的时候,有着同性恋这种负面性向的自己,只能想着怎么好好过日子。
对*爱情亦然。他也曾有过想望——希望能找到真正心爱的人,一起共度温暖平静的时光,而不是枕边人一个换过一个。
但身为同性恋者,他知道有些梦想真的仅止*梦想。论情说爱,只会被同类人嘲笑。一路这么武装自己走来之后,他学会了,要保护自己只能装作没有感觉。
就像随着年龄渐增而老化的皮肤一样,他的心也跟着僵化退缩。抱着期待而受伤的话,实在太痛苦了。
「我…不想……再受伤害……」
只要混在同类之中,他就可以当个『普通人』,在浅薄的性关系中愈混愈老练。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又不想卑屈,不想被谁看不起,所以只能藉由嘲笑别人来模糊自己的可悲。
「……呜……」
他其实不喜欢不为任何人动心的自己。然而一旦尝过孤独的悲哀,就会觉得不如一开始就选择孤独还来得轻松些。
不去期待,不放感情,却又奢求得到,还真是愚不可及。表面上嗤之以鼻,其实内心渴望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到现在……」
才知道有那样的存在呢?
他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细心周到地保持着温暖的适切距离。然后,毫不保留地层露他的笑容和温情。
聪明的鸿岛既洁净又温柔。
打从相遇的那天,坂就知道他不是个会欺骗和陷害别人的人。但是自己却对他抱持警戒,只能说是疑心作祟。
坂咬着嘴唇心里明白,像孩子般哭着要鸿岛蹂躏作贱的始作俩者正是自己。
「因为……」
与其要他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而受伤,他宁愿一开始先表现出恶劣的态度来保身。
(如果不这么做……)
向坂伸出的那双手,呈上的是表里如一的温柔。但他却不明白,也不肯相信。自己那颗长久以来逐渐扭曲变形的心,越是遇到纯粹坦诚的感情,就越感到害怕而退缩。
(我的手…不可能……构得到斋……)
他无法容许鸿岛出现在这个沧桑、没用的自己眼前。
被男人欺骗,在药效中不可自拔;面对偶然的相遇心慌意乱,进而丑态百出。
(真是丑陋至极。)
被鸿岛看到这样不堪的自己,叫坂怎么有办法忍受?
如果是别人就好,如果是玩玩就好。然而鸿岛对坂的感情,却无论怎么都会让他回想起当初年轻纯情的自己,这才最敦他感到痛苦。
「太过分了……斋…你太过分……」
明知得不到,为何偏偏出现眼前?坂忍不住怨恨起来。而且,还是以这种最不想发生的形式相逢,更让有所自觉的坂自尊心受损。
在他面前,自己未曾干净端正过。一想到他那纯净的双眼,直到最后看的依然是自己丑态毕露的模样,就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自己只不过是个年老色衰、又没有内涵的堕落同性恋者。这种人要谈爱情,简直笑掉人大牙。反正我就只是这样的货色,坂在心中自虐地想。
反观鸿岛,正是坂多年以来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耀眼得不可逼视。在他身边若不装腔作势,年纪虚长的自己实在卑微得可以。
所以,若不让他和自己同流合污,连碰都休想碰得到。
然而,坂终究办不到。
「……对不起……」
他让鸿岛痛苦,企图以自己充满欲望的身体攫获他,然而鸿岛依旧是鸿岛。
光是没见他的这几天,就足以让他净化自己所给予的所有毒素,迅速拉远与自己之间的距离。
(我……最讨厌跟你在一起时的自己。)
坂的所作所为让鸿岛无路可退,他才会用充满自嘲的声音说出那样的结论。
「对不起……对不起、斋……对不……」
他羞耻得再也无法去面对鸿岛。他真心想对鸿岛诉说的,只有现在不断重复的忏悔。
还有已经没有资格说出口的——告白。

*****

从那天之后,坂给人的感觉愈来愈虚无薄弱。
周遭的人都认为他是大病初愈才会如此,唯独自己紧张兮兮的鸿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那还不如离远一点的好。反正等实习结束,要见面也没什么机会了。
(几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他心想,只要自己主动退出,坂应该不会挽留。更何况等实习结束,彼此也要慢慢适应见不到对方的感觉。
事实上,即便在校内,他跟坂说话的机会也不多。除了有课要上之外,他几乎不出准备室一步,有时候一天下来连面都见不到一次。
连现在担任鸿岛指导员的太田,都只过目他所提出的实习日记而已,连会议都不怎么需要开,除了必须监督的课程外,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仅剩的实习课程就这样,在近乎无聊的平稳与单调中度过。
(……我怎么老是静不下来?)
不管鸿岛怎么故作平静,仍会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搜寻坂的身影?蓦然回首时,却发现对方已在遥远处叹息不已。
(我都已经放开他了啊。)
坂叹息的表情似乎笼罩着阴霾,丝毫不见解放的愉悦。
(为什么还出现那种表情……)
而鸿岛也搞不懂自己。明明已经努力想和他切断关系,却又满心挂念着他。对坂说那些话并非为了伤害他,而是自我约束的结果。
对*一直以焦躁、痛苦、暴力的态度和言语来对待坂,鸿岛自己也深感厌恶。
另一方面,在两人连对话都没有的这段期间,鸿岛在山冈等实习生和其它师生的心目中,依然稳重大方,有大将之风。
鸿岛并不讨厌表情带点深沉的自己。他天生开朗的言行作风,梢一过度便有轻浮之嫌,因此这样的变化反而有加分的效果。这点虽然讽刺,但鸿岛认为既然大家对他是这种看法,那么至少也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
然而,坂的存在却像内心深处一块未溶的冰,为鸿岛的脸带来一抹淡淡的忧郁。
不管是在对面校舍还是走廊尽头,只要是坂,他一眼便能分辨出来。但看到对方根本没察觉他的存在,又会一个人生起闷气。鸿岛想改变这样的自己却不得法。
「……啊、你又在看坂老师了?」
「啊……」
「你这么在意他吗?」
鸿岛被一旁的山冈吐槽,却连敷衍都懒。
今天是实习结束前的倒数第二天。实习生必须去观摩彼此的教学,然后交换意见。
一个小时就要换一个地方还挺麻烦的,众人就利用移动的空档发牢骚。
「也不是啦……看他好像摇摇晃晃的样子,我有点担心。」
「说起坂老师,虽然同是男人,却好像跟我是不同人种。……你不觉得他好像是那种得了肺痨,然后在海边疗养院里养病的美青年吗?」
文学系的山冈特别会幻想。看着他木讷的表情,鸿岛忍不住喷笑出来。
「说得也是……唔、…噗、」
「你就算同意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啊……别笑了啦!」
「没、没有啦……不好意思。」
『不同人种』这句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喂、你太过分了吧?怎么可以笑成这样!?」
山冈被鸿岛笑得面红耳赤。鸿岛边跟他道歉边心想:
(他的观察力还满敏锐的。)
正所谓旁观者清吧!
鸿岛怎么都无法不去在意坂,以及坂本身的孱弱。他清晰的视线准确看出了事情的本质,却无法看穿看透。
「……山冈,我保证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老师。」
「啊、你干嘛突然这么说?」
鸿岛拍拍他的肩膀兀自点头,山冈只是瞪大那双清澈的小眼睛看着他。
「好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说得也是!」
负责坂本的井相当重视时间,为了不让比学生晚到影响自己的评价,实习生们纷纷加快脚步。
一想到后天自己就不在这里了,鸿岛莫名地感伤起来。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穿梭来去,对她们来说,这片校舍或许是每天看腻的固定风景,或是为了排遣心头惆怅和不如意而眺望的景色。但对鸿岛而言,却是充满怀念与心痛的表征。
总有一天当时光流逝,自己再以不同眼光回顾这相同景象时,心底必然会不由自主地涌现感伤吧。
无论痛苦或甜蜜,逝去的时间永不再返。人们永远不会在同一地度过相同时光,而当我们对此有所体认之际,新的时间正从眼前流逝。
所以起码要让自己不后悔,不拘泥*过去,诚恳面对自己的人生。
(……我还真感伤。)
要结束了果然格外寂寞。鸿岛听着坂本的最后一堂观摩课,一边想为胸口那种莫名的感觉定名,却迟迟无法决定。
他满心都是坂忧郁地垂下长睫毛的模样。

*****

终於到了最后一天,鸿岛的实习发表正好在周六的最后一堂课。
「呃……今天这堂课是我实习的最后一堂课。」
鸿岛照平常般地进行讲课,但因为是最后一堂,而且所有的实习生,以及太田等几位老师都站在后面观摩,让他想不紧张也难。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礼拜,能跟大家共处一堂我真的感到很高兴。」
本来压力就够大了,可是让讲台上的鸿岛更觉惊愕的,却是坂竞也在人群中。
不过仔细想想,山冈和坂本实习发表的时候也一样,担任那门教科的老师本来就应该随堂出席,以做出评价。
「老师,你毕业之后要到我们学校来吗?」
在下课前,鸿岛有十分钟的讲话时间。说着说着,他发现像个严肃老师般致辞的自己显得很好笑,而学生们不时插嘴也让他没办法正经下去。
「喂,等我来的时候你们也毕业了吧?」
鸿岛轻松的语气连后方的老师们都笑了。他偷瞄了坂一眼,对方表情仍然僵硬。
「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周一不用上课,周二就要恢复大学生的身份。接下来还有一年的学生要当,请大家帮我祈祷能够顺利毕业。」
「你可不要留级喔。」
「二阶堂、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还有,让我把话说完!」
训了这两周来跟自己说最多话的二阶堂一顿后,鸿岛又正色起来。
「呃……我想自己还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也多亏了许多老师的配合,我在这里谢谢他们。这是我第一次实习,还有很多不懂和需要学习的地方。教学的方式也是我自己的想法,或许在不知不觉中给各位添了麻烦。」
不过,却是个相当好的经验。看到鸿岛自然的笑容,有几个学生已经眼眶含泪。
「在今后的人生里,我会好好活用这次的经验。——各位也要好好加油,希望在决定未来的时候不会有任何悔恨。」
鸿岛说完后低头致意,获得全场一致的掌声。先鸿岛一步走出教室的高桥,献上一束鲜花给他。
「哇啊、这是什么?」
平常鲜少闻到的百合香味包围着他。
「是我的心意啦。」
「听老师上课很有趣。」
「你要加油哦,要常看来我们。」
学生们陆续把花束送给其它实习生,红着脸的山冈也眼泛泪光。
又不是毕业典礼,心中这么想的鸿岛不禁会心一笑。
在人群包围中听到下课钟声,感到终*结束了的那一刻,鸿岛把积累在肺部的空气用力呼了出来。
「山冈啊,你别哭嘛。」
看到受欢迎的山冈身边聚集了最多人,鸿岛除了羡慕,也佩服这些学生颇具眼光。
敦职员们谈笑着离开了教室。无论如何,照目前被花束和女学生围绕的情况来看,暂时是无法抽身了,所幸之后的行程都已被告知。
接下来,应该是所有实习生一起到会议室开会讨论,个人面试结束之后是最后评价,所以应该是和学生告别后再去就行了吧。
鸿岛深深感到这所私立学校的校风平和,整体而言通情达理的老师也很多。
(……啊。)
当他向准备离开教室的教师团打招呼时,发现坂也在人群之中。他仍旧低着头,看起来好像又瘦了一圈。
从换掉指导员那一天之后,鸿岛没再跟他说过话,也知道他在彻底逃避自己。纵然心痛,鸿岛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理所当然。
谁愿意去看一个总是让自己害怕和受伤害的人呢?
(……咦?)
但瞬间,鸿岛却在无意中回头的坂眼中,发现了另一种感情。
那种无助和凄楚的湿润眼神贯穿了鸿岛。
待他想更进一步看清那眼神代表的含意时,坂消瘦的身躯已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啊、等一下……」
尽管想要追上去,但是看到还围在自己身边哭泣的学生们,也无法丢下他们不管。而且此时他才发现,高桥正用强烈的眼神凝视着他。
「……我待会儿有话想跟老师说。」
听到她低声提出要求,心里已经有几分底的鸿岛有点犹豫起来。
「……我?」
他的表情让真挚的少女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受伤,随即又坚强地点点头。
「对不起,就算自我满足好了,我还是想说出来。……请给我一点时间。」
看到她那种明知会被拒绝还是想说出来的坚强,鸿岛决定不逃避地正面应对。
「嗯……我知道了。不过待会儿还要等评价……最快也要三点以后了。」
「没关系。」
高桥行了一礼,随即离开。
(……我真不小心。)
一向认真的她很少跟鸿岛说话,但是如果早点发现她那每天凝视着自己的热烈眼神,他或许可以事先察觉而做出预防吧。
之所以没注意到,是因为心思都放在其它事情上。而且他也用类似的神情在凝视着某一个人。
(……事到如今了……)
鸿岛自嘲地这么想,歪了歪脸——却笑不出来。接收到高桥那纯净正直的态度后,再用这种表情敷衍就太卑鄙了。
也或许是刚才在坂的视线中,他所看到的既非逃避也不是畏怯,而是与自己相同的热度和痛楚的关系吧。
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他知道那样的坂。就在他甜蜜唤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夜。
一切都尚未过去,甚至还言之过早。
他可以不必这么快就悔恨,不必这么快就认定那只是像醉了般,沉溺在感伤里的过去而已。
他不应该一心只想要逃。
(我……)
在百合香味的包围下,鸿岛轻轻闭上眼睛。浮现在他脑中的,是如同山冈诚实眼神象征般的平稳日子,以及刚才高桥所展现的炽烈热情。那么能够抓住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脑海里只剩下那双软弱而狡猾,却又寂寞而无力的眼神。
「我说……」
鸿岛看着红着眼睛的实习生们提议。
「待会儿结束之后不是要去喝酒吗?要不要找其它老师啊?」
反正都最后了。听到鸿岛这么说,其它成员都点点头。
「说得也是,这段时间受他们照顾了。」
「嗯,不过钱够吗?」
或许是还沉浸在微微的感伤里吧,不然平时一提到跟长辈喝酒,大家总是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不够,只好麻烦他们自己出钱了。」
「咦——可是是我们主动邀请的耶……」
尽管如此,和那些只学会冷漠表面功夫的人种比起来,拚命眨着泛红眼睛的这群人,还是可爱多了。
「那就派山冈担任干事好了。」
「什么!?我!?」
鸿岛拍拍山冈的肩膀。山冈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开始计算起费用。这时,鸿岛又追加了一句。
「——也可以请坂老师吗?」
看到山冈干脆地点头,鸿岛在心底感谢之余,也祈祷着希望坂别拒绝这最后的机会。

*****

坂想着,自己几年没进居酒屋了?
听到此起彼落干杯的声音和林立的酒瓶,更让他觉得新鲜。平常他只会一个人到酒吧或俱乐部喝酒,像这种摆明是拼酒大会的喝法,从学生时代就跟他无缘。
「坂老师,你怎么不多喝一点?」
「啊……谢谢。」
看到隔壁的同僚热心地帮他倒酒,坂不敢说自己不太喜欢喝啤酒,只好浅酌。
(……真教人坐立不安。)
自从来到这所学校任职,幸亏同事们都对课外应酬没什么兴趣,所以坂只参加过最早的欢迎酒会而已。
似乎常去喝酒的太田和井,已经在女实习生的斟酒之下喝得面红耳赤了。
对*不善集团聊天的坂来说,这种聚会只会让他觉得痛苦。要是平常的他,一定二话不说就拒绝,但今天是质朴的山冈跑来邀他,那诚恳的态度让他无法摇头。
(我……已经不是指导员了啊。)
看到坂为难的神情,好好先生山冈立刻慌张起来,好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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