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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鹤唳-逃亡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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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太夸张了吧,要说冤,还有谁比我更冤呢?外面一直传得我们如何如何,其实我可是什么也没做过啊!”
“哼……你不是不想做,是我没给你机会做!”云岫出一语中的。
独孤宁耳无奈地讪笑,仰头将酒一口喝尽。“对,你是没给我机会。岫出,如果你不是我弟弟,如果我们不是在那种环境中相遇,你会给我机会吗?”
云岫出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如果我没有这样的父母,我也许不会变得如此愤世嫉俗;如果父王能给我一点关爱,我也许就不会伪造调兵令害你一辈子;如果我刚进宫时你能对我好一些,我也许就不会看不见你后来对我的好了……所以这世上如果太多,但最后我们却都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话已说尽,酒也喝干,云岫出站起身,“宁耳,我该走了,你要多保重!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给我传个话,我能做的都会尽量给你做。”
独孤宁耳黯然一笑,从怀里取出厚厚一本册子,递给云岫出,“岫出,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一定要好好走下去,不要让我被你白白的牺牲了。这是我这几年游历晋国写的笔记,都是我亲自走过的第一手资料,和我们当年念书时学到的多有不同之处,你拿去好好看看,一定会对你有所帮助的。”云岫出心中一窒,宁耳从小是被燕王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见解意识自不同一般,写出来的笔记着眼处也必与众不同,他这几年看似在晋国游山玩水,却原来为了自己处处在留心……
独孤宁耳看着云岫出无语感慨的模样,不由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安慰道:“好了,别这样,想做帝王的人心得再狠一点!再说我也不是没事求你,四姑给我生了个儿子,我想让你给我带回燕国去,就托在你的名下帮我养大他吧!”
“嗯,等我回到燕国就派人来接他。”云岫出点头应诺。
“不,你现在就带他走,四姑已经给他收拾好东西了。”独孤宁耳坚决地说道。
“可是,现在封城,我想要出去也不容易,说不定要动武,带着孩子怕有危险。”
“这事我有办法,你就放心吧,等我准备好了就通知你。”独孤宁耳自信地说。
云岫出半信半疑,“好吧……那我就走了,宁耳,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会把你儿子视若己出。”
独孤宁耳淡淡一笑,“你一向带孩子都挺有一套的,儿子跟着你,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岫出,我们又要分手了,你不让我亲一下吗?”
云岫出一愣,略一犹豫,但还是回转身,奉上了双唇。这一吻无比温柔,有爱,有怜惜,但更多的却是诀别。“别再难为自己了,岫出,对自己好一点。”一吻结束,宁耳在他耳边低声叮嘱道。
云岫出越来越感觉不对,他疑惑地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宁耳,你该不是想做什么傻事吧?”
“没什么事,我只是想到这一别又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见你,所以有些伤感罢了。”
云岫出细细思索,但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想到宁耳一向对焦尾琴的珍视,这次竟然为了见自己一面而拿去变卖了,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宁耳,那琴,我还是给你买回来吧。下次想见我就叫四姑派人到无双堡送个口信。”
独孤宁耳双目闪烁,如果拒绝,云岫出是个聪明伶俐之人,他既已起疑,就难免发现端倪。不如先答应下来,无忧公子的试琴会虽然是个陷阱,但岫出不会不明白这点,他既有了防备,就必能全身而退。于是点头同意道:“如此也好,焦尾原本是我买来送你的,我也不愿它落在他人手里。不过你拿到琴后不必再给我了,我还是送给你,以后要是能偶尔想起我,就弹弹吧!”
转身决绝地出了门,四姑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儿已等在门外。那孩子聪慧可人,粉嫩的皮肤,秀气的五官,眉眼之间都像极了宁耳。见云岫出出来,四姑指着他对孩子交待说:“四儿,这是你的亲叔叔,你以后就跟着他,要听叔叔的话,记住了吗?”
四儿摇头说:“不,娘亲,四儿要跟着娘亲和爹爹。”
云岫出上前,将四儿抱在怀里,逗他说:“可是四儿,叔叔会变戏法哦,四儿想不想瞧?叔叔变给四儿看。”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四儿走远了。
这一走,竟真是永诀……
云岫出带着四儿回到住地,屋里人去楼空,只留了一个小管事在看家。
原来风星野闲着无事,又心里始终挂着焦尾琴,于是带着鲁大海去聚宝轩看热闹。
云岫出心知不妙,他原想让风星野找人去匿名将琴买下,没想到风星野这么快就出门了,而且自己既说过不要那琴的话,依风星野的脾气,多半是宁愿出手毁了焦尾,也不愿让它再落在别人手里。
安置好四儿,找了几个伙计陪着他玩,云岫出带着那个小管事出了门。
离聚宝轩还有两条街,云岫出停住了脚步,街上虽然人来人往,可气氛已经相当紧张。小管事环顾四周,低声禀报说:“夫人,连这里都已经埋伏了晋军!”
云岫出点点头,转身进了街边的一座茶楼,他虽然简单地易了容,可是如果这样贸然地往陷阱里凑,还是很容易被几个老熟人识破。
他叫了一杯龙井,吩咐小管事,“你想办法混进聚宝轩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城主或鲁管事,如果找到了,就传个话,要他们把琴买下。不管找到与否,半个时辰内,你都要出来跟我回个话,我就在这等你。”
小管事点点头,转身跑了。
人虽派出去了,可能否找到风星野,云岫出确实心中没底。今天要进聚宝轩,必须持有请贴,风星野要想进去也必须易容吧?不行,我一定要另外再想想办法……
此时茶楼里还坐着一、二十人,正高谈阔论着,谈的话题自也离不开无忧公子和焦尾琴。
无忧公子解无忧是晋国的文坛领袖,不仅文采飞扬,而且人也长得俊美无俦,风度翩翩,堪称浊世佳公子。不过据传解无忧为人虽和蔼可亲,可实际上眼界甚高,能被他看上眼的,在当世也不过廖廖数人,这其中又首推燕国的云岫出。
据说解无忧少年游历时,曾到过燕国京都。有一晚和几位刚结识的燕国名士在昆若湖边赏月,正巧碰上独孤宁耳刚刚重金购得焦尾琴,兴冲冲得逼着云岫出弹上一曲。
那一晚明月高悬,湖面如镜,偶尔三两只夜鸟划过湖水,惊起一层波澜。云岫出推托不过,于是信手弹来,琴声在空寂的湖面悠扬地回荡,却是如此的凄伤,哀婉,动人心魄。远远望去,月光下,弹琴的少年白衫白袍,如青山般的高雅,如春水般的风情。
此后解无忧倒是常常弹琴,琴技也一日千里,赢得了无忧公子的雅号,但他却总说自己的琴技不及燕国云王万一,别人都以为他是在谦虚,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从此之后,他会非白色的衣衫不穿。
一个月前,焦尾琴惊现朝阳城,当聚宝轩主人求上门时,解无忧慨然允诺,答应试琴。
云岫出依稀记得此事,他记得宁耳买到琴像献宝一样的神情,记得那晚灿烂的月华,甚至记得湖对面似乎是有一群文人在作诗联对。不过谁又曾会想到,在那群不打眼的人中,会有一个如今赫赫有名的无忧公子呢?
正遐想中,小管事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摇头,“不行,夫人,我根本就进不去,聚宝轩查得太严了,好像不仅晋王在里面,连国师也去了!”
云岫出微一沉吟,做了决断,吩咐道:“你再跑一趟,到笑春风找到老鸨四姑。要她找一套我能穿的女装,要白色,很高雅的那种,帮我打扮一下,我就在对面的客栈等你,一定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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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无忧此时还正在家中,离试琴会还有半个时辰,所以他不慌不忙,正在沐浴焚香。
今天是他的一个重要日子。
这几年他苦练琴技,自信已不输与云岫出,今天他更是要趁云岫出还在朝阳城,用云岫出的琴,弹给云岫出听。
至少,他要让云岫出心里,知道有他解无忧这号人物存在。
仪式结束,解无忧整整衣衫,束好发冠,准备出门。
一名小厮牵来一匹白马,解无忧正要骑上去,管家冲冲赶来。“公子,刚刚豫亲王轩辕玺才派人来传了话,问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发,他顺道过来接您!”
解无忧一脸不耐,冷冷地说:“你派人告诉他,多谢他的美意,不过我想一个人去。”
轩辕玺是晋王轩辕哲惟一的弟弟,为人豪放不羁,有时甚至略显粗俗,所以深为解无忧所恶,常常对他不假词色。可偏偏轩辕玺就欣赏解无忧这点,反而时常故意粗言粗语地激怒解无忧,引他生气,自己倒乐在其中。
解无忧不等管家回答,双腿一夹马腹,纵马疾弛。跑出几里路,心境才慢慢平复,一勒缰绳,放缓步伐,在街上慢慢走去。
这时,街边客栈里忽然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解无忧不禁驻足聆听。
一曲《春怨》弹得缠绵绯侧,有如少女思春却无可排谴,其中半喜半怨的少女心情临摹得入木三分。
一曲终了,解无忧不由击掌喊了一声“好”,屋内弹琴人一惊,沉寂片刻,几声“铮!”的琴音传出,似在遣责,似在责问,是谁如此不通礼数,惊挠琴音?
解无忧头一次遇到如此既有才情,又风格高雅,含蓄幽默的女子,好奇心大起。于是翻身下马,循着琴音绕到客栈后面的一个跨院,几株樱树盛开着粉色的樱花,落樱缤纷,飘零的花瓣随风飞舞。樱花树下,一个曼妙的背影正抚弄着古琴。
白色厚重的湖州绸袍,繁复的刺绣无比精美,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露出一双皓若白雪的玉腕。纤纤的十指涂着鲜艳的蔻丹,左腕上一只碧绿的玉镯随着琴音轻轻摇晃。一根长长的碧玉簪,随意绾就的流云髫,几缕散落的发丝,在风中摇曳飘扬。
美人如玉。
仅仅是一个背影,已让阅尽繁花的无忧公子屏住了呼吸。
“铮……”琴音突然转烈,带着一丝恼怒,似乎在婉转地遣责:无礼的客人,你怎能如此私下的窥视?
解无忧双手抱拳,深施一礼,“在下朝阳解无忧,路经此处,感于姑娘琴音高妙,冒昧探访,还请姑娘原谅!”
报出大名,解无忧满意地看见弹琴女子微微一愣,琴音转而轻快,似不信,似询问:无忧公子?无忧公子怎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客栈?
琴音几次转折,意义迥异,但她却将其弹得流畅自如,仿佛信手掂来,已自成格调。解无忧暗暗心折,倾慕之心顿起。
“在下本欲前往聚宝轩,路经此处,打挠姑娘弹琴的雅兴,实是不该,还请姑娘千万原谅一次。不知姑娘芳名,在下改日一定前来陪罪!”
琴音倏地停住,樱花树下,白衣女子慢慢转身。
解无忧怔住,心脏刹那停止了跳动,但瞬间又如雷鸣般在耳边响起……
一个如精灵般纤尘不染的女子,双眸如雾般迷濛,黛色的柳眉,点染的红唇。绝丽的姿容似嗔,似怨,似无情,似含羞……
“果然是解公子,小女子宁勿语久仰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能一睹公子风采,实是三生有幸!”如天籁般的声音,在解无忧耳边轻轻响起。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宁姑娘琴技超人,在下深感佩服。但不知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抚琴?”
宁勿语皓腕轻抬,将几缕散开的发丝捋在耳后,略显幽怨地说道:“解公子何必明知故问?时下朝阳城里名士云集,有谁不是为了聆听公子雅奏?勿语虽只略通音律,但却自幼酷爱操琴。半月前在家中偶闻天下第一名琴‘焦尾’现世,故不远千里而来。谁想聚宝轩竟如铁桶一般,勿语不得其门而入,只好随兴弹上一曲,略作遣怀。”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解无忧心中不平,如此琴艺超绝的佳人竟无缘琴会,绝世的琴音反而要让那些有钱没脑的庸人来附庸风雅。豪气顿发,慨然说道:
“宁姑娘,在下虽不才,但愿护送姑娘前往。聚宝轩再怎么难进,今天也要卖在下几分薄面。”
宁勿语心中一喜,谢道:“如此多谢解公子,勿语也不愿矫情,能闻得解公子高技,勿语也算得偿所愿了!”
一看天色,时辰已不早,解无忧催促说:“既如此,宁姑娘请随我来。”
宁勿语随手拣起一顶纱帽,戴在头上,放下细纱帽沿,遮住了绝美的容颜。虚抬右手,“解公子先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栈,男的英俊修长,气宇轩昂;女的飘逸出尘,风姿绝世,走在一起,宛若一对碧人。解无忧扶着宁勿语骑上白马,自己牵着缰绳在前引路。走在街上,路人纷纷回首顾望,这是谁家姑娘,竟让无忧公子为她牵马持蹬!谣言像风一样,在日落前,就已传遍了朝阳……
走过两条街,到了聚宝轩。
原定的时辰已经过了少许,众人正等得心焦,远远瞧见解无忧牵马走来,立即引起一阵喧哗。
豫亲王轩辕玺也看见了,两人如画一样优美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蹬蹬蹬跑出门外,指着解无忧的鼻子,“你,你,你……解无忧,这个女人是谁?!”欲要责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最后问出了最直白、关心的一句。
解无忧白了他一眼,温柔地扶着宁勿语下了马,才冷冷回答:“这位宁姑娘是我朋友,我专程请她前来听琴!豫亲王,难道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轩辕玺被他用话一堵,也不好真拿一个弱质女流撒气,“你……你……”说了几声却接不下去,于是怒冲冲转身又走了回去,来到包厢,在晋王身后坐下,尤自忿忿不平。
“玺,这么多年你还没把他搞定啊?”轩辕哲嘲笑道。
“我有什么办法?那个见鬼的云岫出在无忧心里就跟神一样,碰都不能碰。你看这不过就是那个烂人用过的一把破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说我也送他个十把八把,他还骂我!”
“把‘焦尾’说成破琴,你就该骂!不过,我倒是觉得,解无忧不是迷恋云岫出,而是根本就看不上你!你看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小心啊,解无忧对她恐怕才是真正迷进去了!”
轩辕玺忿忿地又盯了宁勿语一眼,“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以前都没听无忧提过!一张脸都不敢见人,还想跟我争无忧?”
轩辕哲被他的无知弄得哭笑不得,笑骂道:“你不懂就别说,那可是个绝世美女!今天再教你一招,看女人不能光看她一张脸,还要看她的神韵。没有韵味的女人长得再精致,也乏味得很!在这方面,解无忧的眼光可比你高多了!”
轩辕玺不服,悄悄翻了个白眼,但随即又凑上去讨好地说:“王兄既说她是绝世美女,那你就行行好把她收进宫吧?也算帮小弟一个大忙!”
眼前浮现出坠月湖边那个晶莹剔透如精灵般的人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绝世美女?再绝世的美女,在轩辕哲的眼中都只有一个结论:她们永远都不会是云岫出!
和名人走在一起真是好,宁勿语轻轻松松就进了聚宝轩。几个验贴的管事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请这位神秘的姑娘也出示一下请贴,现在听解无忧说是专程去请来听琴,也不知她来头到底有多大,当然就更不敢提请贴这个茬儿了,没得自讨没趣。
主角登场,试琴会终于可以正式开始!
聚宝轩宽敞的大厅北面正中,孤零零地放着一张矮几,一看就知是等会儿放置‘焦尾’琴的地方。大厅中央,已端坐了几十位名士与商贾,周围有一圈包厢,里面多是晋国的权臣与贵族。
聚宝轩的主人终于出场了。
何融雪。
穿着一身鹅黄|色华丽曳地长裙的何融雪风姿绰约地走了出来。长长的黑发绾成复杂的宫髫,上面由长到短并排插着三支缀满宝石的发簪,绝丽的姿色,贵如皇妃般的风范……
“各位大人,各位来宾,聚宝轩日前因缘际会购得名琴‘焦尾’,为不使宝珠蒙尘,特广邀天下爱琴之人举办了此次拍卖,并有幸请来我晋国第一公子──无忧公子为大家试琴。小妹原居乡下,两日前才从原主人手里盘下了聚宝轩,甫一接手就筹备如此盛会,如有考虑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原谅。”浅笑嫣然,何融雪略一解释,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聚宝轩已悄悄换了东主。
“那么,现在就请大家一睹名琴‘焦尾’的风采!”
两个青衣小婢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抬出了‘焦尾’琴,放在北面正中的矮几上,琴上覆盖着一张华丽的明黄|色绣巾,将琴遮得严严实实。
何融雪一抬右手,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解无忧掩不住兴奋之情,几步走到矮几旁,席地而坐,恭恭敬敬揭去绣巾,露出一把古旧的琴来。一截古木,尾端还有些焦痕,精美的雕刻,由粗到细七根琴弦,普普通通其貌不扬,这就是名琴‘焦尾’!解无忧右手一抬,手指抚上了琴弦,轻轻一划,“铮……”地一声清鸣,悠扬而悦耳,音质不同凡响。
在内心已经对它顶礼膜拜了十年之后,解无忧终于如愿所偿地将双手放在了‘焦尾’琴上。他抚摸着琴身,如同一个温柔的情人,眼中有着深深的迷恋。抬起琴身,底座上刻着小小的一行字,解无忧低声念道:
“云出岫以无心,鸟倦飞而知返。” “大燕天启十七年,购得此琴赠与岫出。”
一段少年情怀转瞬间已成过眼云烟,琴犹在,人已非。
轩辕哲在竹帘后又一次环视整座大厅,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回头看向玺,轩辕玺很有信心地点头,人早已埋伏好了,神教此次已经倾尽全力,就怕那两个人真的不肯来!
何融雪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彩,有兴奋,有渴望。网已经布好,有这样好的诱饵,那两个高傲的人,明知是饵,又肯不肯下咽呢?
宁勿语在解无忧身侧一丈外坐下,左手轻轻抬起,长袖滑下,露出那只碧绿的玉镯。她刚刚已经在人群中仔细搜寻了一遍,不仅没有发现风星野的气息,连鲁大海的也没有找到,难道他们没有来?如果风星野在这里,希望他看见玉镯后能明白自己改了主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解无忧闭目冥思片刻,吐出一口浊气,双手移到琴弦上,指间一按、一拨、一挑,“铮……”的一声,弹响了‘焦尾’……
第五章
燕山情。
解无忧弹的正是名曲《燕山情》。随着他华丽的指法,臻于完美的技巧,广袤壮丽的燕国山水,在琴音中一一展现在听者眼前。
仅就技巧而言,无忧公子的确可称得上是出类拔萃。宁勿语(云岫出)自忖,恐怕就连自己也要逊他一筹。在弹琴上,他从未付出过多的心力,也从没觉得自己弹得就有多好,但对每个听过他弹琴的人,却是很难忘怀的记忆,原因……恐怕就在他对琴曲的诠释上。琴为心声,云岫出弹琴,从来不是为了表演,不是为了取悦他人,所以他弹得随兴,弹得洒脱,更多的是自己心情的释放,心灵的渴慕……所以,他的琴声总是有更强的感染力,总是能打动更多的人……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叫好声震耳欲聋。
琴好!自己弹得也好!解无忧显然对刚才的表演非常满意,他志得意满地转过身,看向身侧静静坐着的宁勿语,问道:“宁姑娘以为如何?”
“解公子高技!这一曲《燕山情》弹得毫无瑕疵,不过……”微一沉吟,宁勿语接着说道:“不过勿语冒昧,想请问公子,公子所奏之燕山,是写曲人心中的燕山呢,还是公子心中的燕山?”
从一进来就未曾开过口的神秘女人终于说话了,而且开口第一句话就在质疑晋国的骄傲──解无忧。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在等着看无忧公子如何反驳,连轩辕哲也被吊起了味口。
解无忧一愣,但很快回答说:“弹琴之道,当然要尽量揣摩作者的意图。理解得越深,才越能弹出曲中精髓。难道宁姑娘对此有不同的见解吗?”
宁勿语轻轻摇头,“勿语只是有些疑惑,再怎样揣摩,也不可能变成作者本人啊?”
此时,一旁有人再也无法忍耐一个女人来质问他们的偶像了,冷冷地刁难说:“这位姑娘既然说得头头是道,不如就请你也来弹上一曲,让大家评判一下!”
此言一出,周围之人纷纷附和,一时之间大厅之中群情激昂,无比喧哗。
宁勿语静静地安坐原地,对四周此起彼伏的喧闹声犹如未闻。解无忧难堪地道歉说:“对不起宁姑娘,这些人实在是太……”
“解公子无需道歉,勿语是诚心向公子讨教,与他们无干!”宁勿语打断了解无忧的话,清清浅浅地说道,那份雍容的气度让他心折不已。
宁勿语的问题,之前解无忧还真未曾想过。从五岁束发学琴,教过他的名师不下十数位,但每个人都说要先理解作者的曲意,才能弹好琴。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这便成了一条不变的真理,再也无人质疑。今天宁勿语突然这么一问,所起的作用犹如振聋发聩一般,让解无忧头脑猛地一醒,近几年他的琴技始终无法更上层楼,难道与这有关?
沉吟半晌,他回答说:“宁姑娘所问,无忧也不能会答,不如就请姑娘也弹上一曲,我们探讨一下?”
宁勿语有些犹豫,她没计划在这里来弹琴,毕竟这里认识她的人多,太露锋芒很容易让别人识破。可是刚才,听到解无忧无懈可击的琴声,她心底的某根弦还是被挑起了,所以才问了那样一个“愚蠢”的问题,让自己不知不觉地处于了被动。她环顾四周,回头委婉地说道:“解公子,不如错过今天,我们再好好探讨?”
解无忧恍然,是啊,这里一群俗人,又闹又喧哗,在这里请宁姑娘弹琴,是太勉强了!他点头同意,同时想到一个主意,回身对一直在旁看热闹的何融雪说:“何老板,聚宝轩前东主请我来时,曾答应我对‘焦尾’有权优先购买,不知此话可还算数?”
何融雪笑语盈盈,点头答应:“当然,如果‘焦尾’能在公子手中,也算明珠不暗投吧!聚宝轩买进‘焦尾’,花了七万两黄金。如果公子能出十万两黄金,让我们稍微有点赚头,就可拿走此琴!”
解无忧一笑,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正好十万两黄金,递给何融雪,“请何老板点一点数,如果没有错,我就将琴取走了?”
何融雪慢慢将银票数了一遍,是没有错,正好十万两。她只能点点头,心里却是无比焦急,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个份上,云岫出和风星野还没有出现,难道他们真的不来了?
解无忧抱着琴走到宁勿语身前,双手奉上,仰慕地说:“宁姑娘,无忧不才,想将此琴赠与姑娘,希望你能接受!”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无忧公子此次看样子是认真了!十万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一大家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无忧公子十万黄金买一把琴,转手就送给一位姑娘,其中有多少深情和仰慕,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哪里是在送琴,简直就是在变相的求婚!
轩辕玺一口钢牙几乎都要咬碎,狠狠地盯着解无忧。他苦恋无忧公子多年,这件事朝阳城里上上下下无人不知,现在,解无忧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向一个女人求婚?!
宁勿语也没有想到解无忧会这样就将琴送她。如果是在无人处,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将琴拿上转身就走,事情也就结束了。可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
拒绝?还是接受?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拒绝,可是这样会麻烦许多,她现在功力未复,还不想再打上一架。
如果接受?虽然‘焦尾’琴是顺利地拿回来了,可是风星野的怒气……那是更不敢想像的东西。算了,麻烦就麻烦吧,总比回去面对一个暴怒的风星野要强!
宁勿语正在想如何婉转地拒绝可以尽量减少麻烦,最好能暗示解无忧先将琴抱回去,等过几天再向她提这个问题。
可惜,来不及了。
一阵寒风吹过,一个孤傲的身影飘落在大厅正中,浑身散发出的冷洌寒气表明他此时正非常生气。
何融雪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轩辕玺愤怒之余,还没有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回头向隐于暗处的国师示意,可以开始了。三十多个隐于暗处的神教高手,慢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轩辕哲顺着风星野的目光,看向了宁勿语,一个惊人的念头闪进了脑海,难道说……
解无忧不解地看着这个几乎要将自己冻僵的冷酷男人。
宁勿语长叹一声,该来的始终躲不了。她慢慢站了起来,解下纱帽,随手丢在地上,倾世容颜一现,如同坠落凡尘的精灵,如烟如雾般漂渺,美丽得近乎神话。
原来如此!轩辕哲痛苦地闭了下眼睛,他又一次在眼皮底下耍了自己。谁能想到,一个骄傲到宁肯玉碎的男人,会自愿穿上女装,还扮得如此神似。如果不是亲手摸过他的身体,他几乎要相信以前的那个云王是在女扮男装……长久以来,他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震惊中重新认识云岫出。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男人了,可马上就会有更出人意料的事在等着他……
“多谢解公子的美意,可惜我不能接受。‘焦尾’琴是一位故人送给我的,所以我必须要回去。至于钱,我会还给你的。”长袖一舒,云岫出从解无忧手里卷走了琴,慢慢走向风星野。
云无常形,水无常态。
有一个这样的夫人,要想完全掌控住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惊喜吗?倒是随时都能品尝到!云岫出向他漫步走来,如出岫的白云从眼前飘过。倏地他脸上绽放出一抹自鸣得意的笑容,像故意炫耀一般露出了小狐狸招牌似的魇足神情……
云岫出这一笑,完全破坏了他所营造出的圣洁形象,可是,却是如此的精灵古怪与可爱!风星野的气瞬间消了一小半,另一半么,自然还是要撒在这个始作甬者身上了!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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