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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风花雪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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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央也跟著笑了起来,手里的箱子终於重重地放到了糖糖新寝室的地上:“还有什麽能为大小姐效劳的吗?”
“不用了,我让我老爸过来帮我了。”糖糖忽然歪过头一本正经地看著秦央,“秦央,你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嫁给你的女人会很幸福,真的。”
“嗯……谢谢。”秦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视线落到她杂乱无章的新写字台上,不由又是一窘,“那个……收拾一下吧。”
走出房门时,毫不意外地听到身後“啊──”的一声尖叫,和乒乒乓乓的杂物落地声:“秦央!你看到了多少?”
没多少……秦央在心里回答,赶紧快步离开台风现场。想起沈晋曾经的评论,外表大大咧咧的女孩也许内心很纯情,比如糖糖。
如果换作是沈晋的话,他会当场做出“很保守的款式啊”这样的评论吧?然後被暴怒的太後大卸八块剁碎了送去食堂作肉包。沈晋对糖糖总是很感冒,沈晋弄不明白为什麽秦央会和她相处甚欢,沈晋这个人其实很聪明,打游戏时功课一流的秦央堪堪只能和他并肩,沈晋这个人其实很笨,很脆弱,沈晋……
软院是最早搬走的学院,一大清早就能楼道里软院学生的交谈声和脚步声。脚步是纷乱的,谈话声也是飘忽不定的,秦央听到他们相互问候:“东西都打包好了麽?”
“箱子上都写好自己的名字学号了吗?”
“几点发车啊?”
“坐几号车?”
秦央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爬下床榻,打开房门,走到楼道边。那边站著一个人,周遭满脸干劲的人群忙碌地上上下下来来往往,他只是站在一边,背靠著墙,指间夹著一根点燃的烟。光影把他的身形剪成一个黑黑的剪影,孤单的,与周遭朝气蓬勃的人群格格不入。
秦央走过去将烟从他手里抽走,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一大早就抽烟,对身体不好。”
沈晋看著秦央因逆光而模糊不清的脸:“我以为你不会来送我。”
秦央笑著捶他一拳:“又不是再也见不到。”
走出女生宿舍时,老班正满脸幸福地端著衣衣塞满衣服的箱子往这边而来,小天王和精灵穿著情侣装一般的宽大球衣,相牵的手摆得一晃一晃。载满学生大巴士一辆接一辆地驶出校门。广播里说,第一批学生已经正式入住新校区。
“叫你不接叫你不接叫你不接……”突兀的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秦央平淡地说:“我知道你已经到了。”
沈晋说:“秦央,那天晚上你为什麽把我扔在饭馆里?”
秦央有些发怔,阳光灿烂得刺眼,人们夹著书本疾步往各个教学楼里走去:“好兄弟,下一次我会把你扔进河里。”
话题就此结束。沈晋说新校区设施很好,两个人住一间,有空调有热水器有大大的阳台,只是校区太大,人烟太少,没有老校区高大的梧桐也没有後门热闹繁华的夜市。
秦央含著笑静静地听:“不要让我知道你又祸害了哪家的姑娘。”
一如以往的玩笑口吻。那边一如以往地哈哈大笑。
似乎什麽都是一如以往,只有两人明白,那晚萦绕在鼻间的酒气和那个门面不起眼的小饭馆成了一个不清不楚的灰色地带,沈晋想要尝试著提起,秦央却带著他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些天,沈晋没有在秦央寝室留宿,每当夜幕降临,秦央便道:“太晚了,回去吧,你明天上午八点有课。”
沈晋迟疑地起身,秦央体贴地为他打开房门。
糖糖好奇地绕著秦央打量了一圈:“另一个呢?又忙去了?”
秦央啜著手里温热的奶茶:“是我比较忙。”
一旦熟悉了环境,日子就过得飞快,日复一日,手边的书似乎昨天就已看过,今天仍然维持著昨天的姿势。沈晋每天都会发来几条短信,抱怨著课程的无聊枯燥,老师的名不副实,新校区的诸多不便。秦央看了就放在一边,偶尔寥寥地回两句:是吗?坚持吧,会好的……
後排的精灵正在跟糖糖哭诉,她和小天王吵架了,她无法忍受小天王的自以为是,无法忍受天天穿著显不出身材的球衣,更无法忍受约会的时候只能乖乖地听著男友高谈阔论NBA、R&B,却无法表达自己对周杰伦、王力宏的热爱……
她哭著说:“篮球是他的大老婆,R&B是他的二老婆,球鞋是他的小老婆,我连双脏兮兮的球鞋都比不上!”
秦央暗想,难怪昨天晚上小天王一反常态地不到十点就回来了,脸上一片红彤彤的印子。
糖糖苦口婆心地劝说:“好男人都是调教出来的。男人就跟石头一样,那麽大一座山,你能看到几块金子?真正好的玉石都是从毛石胚子起一点一点耐心地磨出来的。你看看人家小新,是个好男人吧?那是人家的那位辛辛苦苦调教了十二年的成果。你和小天王才好了几天?再说了,好男人之所以叫好男人就是因为少,要跟蛤蟆似的满街爬,那还是好男人吗?哪个女人那麽傻,肯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拱手让人?男人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尤其是你们家那个小天王,要你手把手一点一点地教,做好了给颗糖,做错了赏顿鞭子,慢慢地,他就能小学毕业了。”
秦央听得不住点头,後面那位说得越发起劲,快在讲台下另开起一堂婚姻家庭与爱情课,千言万语归结起一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男人总是欠抽的。”
众人听得头头是道,忍不住要热烈鼓掌以资鼓励,讲台上的被大家忽略起许久的教授先开了腔:“那个、最後一排中间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生,请你举例说明结构主义教学理论。”
“我……”糖糖艰难地站起身。
秦央听到“哗哗”地翻书声,然後後颈一阵钝痛。小姑娘正用笔头不停地捅他。苦笑著回过头去看她:“我光听你讲了。”
糖糖面对著脸色严谨的教授,笑得比哭还难看。
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是沈晋:“秦央,在上课?刚才那个姓唐的为难我。”
“那个姓唐的”听说是软院今年刚从国外请来的副教授,很年轻,很受欢迎,糖糖常去篮球场边看他和学生打球,看到一脸花痴相。
秦央摇了摇头,没有回他。於是在半夜接到了沈晋打来的电话:“秦央,你躲我。”
秦央失笑:“怎麽会?”
对面的小新开始“咯吱咯吱”地磨牙,耳边的沈晋口气捉摸不定:“我们一直在一起的。”
秦央看著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20
暑假里秦央找了份家教,给一个初二的小男孩补数学。那家的父母对孩子的学习要求很严,他们希望秦央能够每天都能过去上课。
两个小时的课时在电风扇的飞速转动下显得格外漫长。瘦瘦小小带著牙套的小孩痛苦地哀求:“老师,可不可以提早十分锺下课?”
一会儿又扔了笔,无赖地在椅子上不断扭动:“我不会做,不会做,不、会、做!”
秦央喝著凉茶冷眼看他赌气胡闹,书桌另一面的鱼缸里养著几条橘红色的金鱼,裙摆般的尾巴悠闲地摇摆著。没有得到回应的孩子在大吵大闹了一阵後,又悻悻地闭上嘴,抓起笔,挫败地乖乖做题的同时还不忘瞪始终保持著温和神色的秦央两眼。
秦央这才弯起嘴角去摸他的头:“乖,这道题你要是做对了,就让你去喂鱼。”
小孩乌龟一样的写字速度立刻进化到了兔子的程度。
秦央看看百叶窗外的灿烂阳光,又看看鱼缸里游弋的小鱼,心情大好。
小孩喜欢养鱼,秦央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个爱好时,颇有些意外,现在的孩子大都喜欢电子游戏之类的,整天“秘技”、“绝招”不离口,稚嫩青涩的脸上无端端多出几分不合年龄的戾气。养鱼这样的喜好,真是……有个性。
秦央发现,小孩家中每间房里都摆著鱼缸,小孩说,家里的鱼全部由他亲自喂养,如果考试考得很好,他就要求父母带他去花鸟市场再买几条。在书桌前坐立不安好似猴子一样的小孩在鱼缸前可以一动不动地站上许久,痴迷而执著。他给每条鱼取名字,充分显示出了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想象力。它们的习性、喜好与差异他都知道。说话含糊不清的小孩一提起他的鱼总是两眼放光,语言清晰而流利。
秦央看著他就想起从前的自己,半大不大,却喜欢装出一副尽知世事的大人模样。怪不得沈晋会说他“装腔作势”。小孩其实很寂寞,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出生在人情淡漠的新式小区里,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夥伴,成天被父母关在房里做著永远也做不完的作业,唯一陪伴他的就只有不会说话的鱼。
而自己身边至少还有一个沈晋,何其有幸。
暑假里和沈晋一起去看过一场电影,《Mr。&Mrs。Smith》。一对同床异梦各自暗怀心事的夫妻。
银幕下的秦央坐在右边,沈晋坐在左边,中间坐著糖糖。看电影的提议是沈晋提出的,糖糖是秦央带来的。
秦央还记得沈晋看到糖糖时的表情,惊讶,然後失落,和糖糖明亮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姑娘对家有著极度的眷恋,一踏进房门就再也不肯走出半步,MSN签名再度变成“吃饭、睡觉、上网、吃饭……”,两个月的暑期不过才刚过了一半,原本因通宵背书而显露出的尖尖下巴再度变得浑圆,笑起来招摇不可一世,让楼外的正午烈阳黯然失色。
影片渐入高潮,恩爱的夫妻齐心协力拆了亲手构筑的爱巢,秦央转过头,恰好对上沈晋正看向自己的眼睛。银幕上反射出的银白光线照在他的脸上,秦央看到他在向自己笑,笑容有些撒娇的意味,有点无奈,有点委屈。秦央神色不变,把视线调回到影片中,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却始终挥之不去。
“你做得也太明显了吧?”回程的车上,糖糖对秦央道。
S市的交通尽管年年嚷著要整治,却年年依旧。公车常常会到了点却迟迟不来,终於姗姗来迟,却已是人满为患,要挤上车非得使出吃奶的劲不可。方才就是如此,久候不到的公车终於到站,原本好好的,三个人都候在後门边,秦央却忽然拉著糖糖挤上了前门。人头济济的车厢里,谁也顾上谁,香水味、汗水味和汽油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反胃的气味。
秦央没有回答糖糖的问话,伸长脖子往後门的方向看,前方那个裹著碎花连衣裙的肥硕身体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见。
“喂!”糖糖见秦央不说话,便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秦央痛得一缩手,方才回过神:“嗯?”
“开学後,每天早上一个肉包一个茶叶蛋外加一盒牛奶送到我宿舍门口,肉包和茶叶蛋要热的,牛奶要温的,麻烦了。”小姑娘仰起头毫不客气地开价,还是一脸拒绝杀价的表情。
“为什麽?”秦央疑惑。
糖糖骄矜地翘起嘴角,眼中流露出同情:“本小姐的出场费很贵的。”
瞬即,嘴角却又慢慢弯了下来。
“秦央。”收起开玩笑的心情,糖糖低声道,“初中的时候,年级里那麽多强手,茜茜、阳阳、一班那个数学天才、我们班几个男生……那麽多人,你说你要年级前五,你就一直是年级前五。你有没有发现,年级前五的座次一直在变,茜茜和阳阳是谁也争不过她们的,剩下三个名额,这次是这几个,下次是那几个,没有定数的。只有你,一直在里面。大家一起考高中,你说你要去G中,後来你就真的去了G中。E师大是你高考的第一志愿吧?还有这次的奖学金,上学期考试前你就说,你大概也就只能拿个二等,昨天晚上我在网上遇到老班,这学年奖学金的评定结果出来了,二等奖学金是你的。”
糖糖抬起头看著秦央,长著一张娃娃脸的女孩眼神锐利逼人:“秦央,你总是很清楚你要什麽,而且,你也很清楚怎样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秦央的神态依旧温和,镜片半遮住一双墨黑的眼瞳:“大小姐过奖了。”
“那麽,那个呢?”糖糖往车厢的另一端瞥了一眼,“你要怎麽办?”
秦央也把目光投进了拥挤的人群里:“凉拌。”
“凉拌什麽?”
四周人潮涌动,钻出一张满头是汗的脸。身旁穿碎花连衣裙的中年妇女夹著小包抱怨:“哦哟,挤什麽挤?有什麽好挤的?”
长相漂亮的男子赶紧笑著赔礼:“不好意思。”
复又转过脸来看著秦央:“在说什麽?”
“没什麽。”秦央不著痕迹地往边上让去,避开了沈晋搭上来的手。
沈晋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下车後,糖糖的家和他们是相反的方向,她看著那两个背影相似的男孩,起初是一前一後,然後,後面那个追了上去,变成了并肩。地上被拖得长长的影子很相似很相似,只是一个略高,一个略矮。
人们说,夫妻两个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无论是容貌还是习惯、兴趣都会变得相像,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
开学後最轰动的新闻是老班要为某个白血病患儿捐献骨髓。
大一的时候,院里曾经有过号召,秦央寝室的几个和班里的其他人就一起去登记了。当时连负责给秦央他们采集血样的医生都说,匹配率很低。没想到世上竟真的会有这样巧的事。
老班乐呵呵地说:“也是缘分嘛。”
糖糖跑过去拍他的肩:“好男人!”脸上的笑却是冲著衣衣的。
老班在开学後不久就住进了医院,听说需要体检,需要观察,需要……等等很复杂的程序。秦央他们趁著下午没有课,就一起过去看他。
这年头,幸福的孩子是从来不当家的,几个大学生在路边商量了许久,去医院探望要买什麽水果,有什麽忌讳,要注意什麽,居然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在医院大门旁的水果摊上让摊主帮他们做的主。几个女生心细,又跑去买了把花,专门让衣衣捧著。这才浩浩荡荡地走了进去。
医院里总是有著消散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走廊是狭窄而细长的,两边都是病房,脚步声被不断地扩大、扩大、再扩大。老班的房间在顶楼,安静而人烟稀少,偶尔有几个护士从走廊那端走来,一袭白衣白帽,脚步落地无声。
按著老班给的房号找到病房,秦央正要举手敲门,身後一阵“嗒嗒”的脚步声突兀地响起,混合著塑料袋相互摩擦的声音,急切而凌乱。
众人齐齐回头,有人正匆匆往这边奔来,手中鼓鼓囊囊拎了不少东西,知道的是来探望病人,不知道的还真当是逃难的。
糖糖第一个叫出了声:“沈晋?”
大包小包带了不少的沈晋也是一怔,停下脚步,一眼看到了站在门边的秦央:“你……你……你……”手指发颤地指向他,却弯下腰喘得怎麽也说不出话来。
气息因奔跑而显得紊乱,气喘如牛的人好容易才蹦出一句:“不是你?”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一会儿“你”,一会儿“不是你”,众人被他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多多少少知道内情的糖糖却已明白,一边敲开了老班的房门招呼众人进房,一边扔给秦央一个眼色把两人拦在了房外。
“不是我。”
秦央带著沈晋下楼,大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等著就医的病人,两人不好意思坐,就做到了院门前的花坛边。
沈晋坐了一会儿,气也渐渐调匀:“我今天才听人说的……说是你们系的。我问是谁,他们说不知道,学校还没开始宣传。只知道戴眼镜的,挺斯文的,从前在老校区的时候住我们楼下。他们还问我,说是我兄弟,我怎麽会不知道。我就以为、以为……靠!”
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出糗的表情,上一次……上一次是什麽时候?记不清了。
“呵……”秦央笑出了声,“不是昨天晚上还跟你打电话麽?”
发来的短信秦央很少回,沈晋就天天打电话来。小新他们一群人挤在客厅里看片,秦央就窝在房里听他胡扯,偶尔小新进来拿什麽东西,看到秦央挂著笑容的脸,不由怀疑:“秦央,你谈恋爱了吧?”
秦央答不上话来,电话那边也听见了,嘻嘻哈哈地笑。
“我没顾上……一说是你,我就来了。”沈晋垂著头道,忍不住再骂一句:“我靠!今天下午还有那个姓唐的课……”
“那就回去吧。”秦央起身,手却被他拉住。
“秦央……”
秦央回首,看到他猛然涨红的脸。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即便天天打电话给他,也只是他在东拉西扯地没话找话,秦央只是听,安静地。有时候甚至会想,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这样的感知很不好,原先不是这样的,而是……而是……
秦央却似乎并不了解他的郁结,轻轻皱起眉:“不是还有课吗?这里到新校区也挺远的。你要迟到的。”
想要把手从他的掌中抽离,他却握得更紧,一直嬉皮笑脸的面孔渐渐显露出茫然:“秦央……”
秦央平静地看著他。
沈晋忽然觉得喉咙似被什麽东西堵住,在他温和的目光下,说话异常艰辛:“我们、我们还是兄弟吧?”
一直很温柔的脸渐渐地浮上一层笑意:“兄弟?”
秦央咀嚼著这个词,慢慢地俯下身,呼吸渐近,他的眼中一闪一闪地亮著犹疑和无措。秦央笑了,嘴唇只是轻轻地碰到他的,就迅速离开:“什麽样的兄弟会做这种事?”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院门前车水马龙,救护车鸣叫著从身边驶过,抗拒著打针的小孩子的嘶吼声,痛失亲人的悲啼声……所有的影像都开始暗淡,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远去,站在面前的男子背脊笔直,有一张清秀斯文的面孔。时光仿佛倒流到多年之前,夕阳下的小巷里,也是这样的身影,干净的、总显得有些纤薄的身形,拥抱在怀里时是很舒服的触感,如何都不舍得松手。而当他像现在站在你面前时,气息却是高傲的,带著淡淡的嘲笑,眼神怜悯,尊贵仿佛自云端俯视下尘的帝王。而你所能做的,只是抬起头,仰视,然後逃开他的目光。
“你也明白的,不是吗?”
怎麽可能会一直不明白?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刚上幼儿园的小侄子就已经学会了抱住漂亮阿姨的大腿喊“美女”,糖糖教的那个小学女生会害羞地说她喜欢她们班那个总是考第一的班长,穿著初中校服的小情侣在公车上旁若无人地接吻,何况这个幼儿园时就懂得笼络人心的沈晋?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借著兄弟的名义,谁也不敢正视。怎麽敢正视?一直不敢相信爱情,然後在某天发现自己爱上的居然是个同性?
掌中一空,是他甩脱了他的牵绊,沈晋颓唐地低下头:“我……秦央……”语气局促。
一直刻意忽略的问题终於被摆到了阳光之下,那夜喝醉时听到的告白亦不是自己的幻觉,退无可退。
“你以为能瞒一辈子?”
总要说破的,哪里能暧暧昧昧过一辈子?自己不说破也总会有人撞破。逃不过的。再不是小孩子了,什麽都不用想,什麽责任都不用担,只要求个开心就好。家中的父母还在殷殷地等著看“囡囡”游泳;已经有叔婶亲友在玩笑时期待“下次办大事的时候,就是秦秦的事情了”,哪里能绕得过去?到时候,一个新郎一个伴郎,自己还能做什麽选择?
糖糖说过,秦央,你就是那种人,遇到困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能不能绕著走,如果不能,你就会昂首挺胸迎难而上。
沈晋许久没有出声。
秦央背对著他,深吸一口气,拦下一辆出租车:“沈晋,我们做不回兄弟了。如果想要和我一起,那麽就是一辈子在一起,而且,不是兄弟间的。你自己想清楚再来找我吧。”
出租车里放著新闻:“本市离婚率又有上升……专家认为……”
开车的司机大叔热情地来攀谈:“怎麽这样一只面孔?跟女朋友吵架了?现在的小青年……”
秦央轻笑著摇头:“没有。”
第二十一章
“摊牌了?分手了?被甩了?痛苦了?想拜托我给你找个更好的?”糖糖两手插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著秦央,“我这边男的没有,美女一群,温柔贤惠的、端庄大方的、聪明伶俐的、野性性感的……这位公子你好哪一口?”
“你这一口。”被狠狠地瞪了一眼,秦央无奈地把手里的羊肉串递给她,“小姑娘说话不要太直接,嫁不出去的。”
糖糖不以为然地耸肩:“我嫁不出去也挺好,不是还有你来给我送夜宵吗?”
张嘴啃下一块肉,享受得眉毛都快掉下来:“後门右拐第一家的?”
秦央看她一脸享受的表情,不由失笑:“就是大小姐您钦点的那家。”
小姑娘一直嚷著要减肥,去年看著满街短裙长靴的美女看到深受打击,於是发誓说一定要在今年冬天把自己的腿塞进漂亮的高筒靴里。她从前上体育课时,跑个八百米都死赖在起跑线上哭,要她运动减肥简直是要她的命。大小姐权衡再三终於拿出壮士断腕般的勇气决定节食。天天傍晚,秦央在食堂里吃饭,她的短信随之而来,比开饭时间还准:“秦央,我饿!”後面跟两行粉条般的眼泪。
从医院回来後,秦央打开电脑写报告、从网上下连续剧、跑去隔壁寝室打了会儿牌又代替老班做了次家教,回学校时,绕著後门逛了几圈还是买了把羊肉串,边走边打电话给糖糖。小姑娘有一坐到电脑前就不肯动的毛病,起先推三阻四的,一会儿说要写论文,一会儿说约好了和网友一起打网游。
秦央说:“我给你带了羊肉串和……”
话还没说完,正在节食期的糖糖穿著一身奶黄|色的睡衣就从楼里奔了出来。秦央心中那股破坏他人减肥计划的罪恶感立刻降到零点。
女生宿舍楼前的路灯总是坏掉的,灯柱下是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听说校方曾经修过,结果第二天,灯泡又碎了。房间里的灯光都被厚厚的窗帘布挡住了,偶尔有几丝光线混合著娇脆的笑声一起从窗帘的缝隙间漏出来,远处的路灯也是暗淡而昏暗的颜色,将人的影子拖得越发的长。楼前站著两三个男生,都是等人的模样,看来已经是熟客,监管阿姨熟稔地和他们打著招呼:“哟,又来啦?”那男生就摸著头不好意思地笑。远处是一对对或窃窃私语或低声嬉闹的身影,依依相偎,难舍难分。
秦央和糖糖坐在楼前的花坛边,花坛里不知名的花朵已开得过盛,隐约显露出衰败的迹象。眼看快要入秋,夜风中夹带几缕寒意。糖糖津津有味地啃著羊肉串,把光秃秃的竹签子又塞回秦央手里:“想说什麽就说吧。是不是连好兄弟都没得做了?”
秦央把玩著手里的竹签子,轻轻点头。
糖糖不屑地咬下一块肉:“舍不得就不要做那麽绝。”
“他那个人……”竹签子在手里忽而松开忽而握紧,任意地调换著它们的顺序,秦央整理著词句,“他被甩的次数多过他甩别人的次数。”
“哦。”糖糖撇撇嘴,随即猛然回神,“哎?”
“理由都是一样的,没有安全感。”昏黄的灯光下,秦央看著手里的签子轻轻地笑了起来,“情人之间分手这种玩笑是不能乱开的,就像夫妻吵架最忌讳说离婚。因为说著说著,哪一天脑子一昏就真的离掉了。沈晋就是那种人,恋爱还没好好谈就已经随时随地准备撤退。曾经有个女生跟我说,和他谈恋爱,感觉就像有今天没有明天一样。哪个小姑娘受得了?”
糖糖睁大了眼睛听他说,秦央拿起放在一边的奶茶,插上吸管,递给她:“看他谈恋爱就像看你减肥一样,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实际效果几乎一点都没有……嘶──”
“我和他不是一个档次的,谢谢。”
胳膊被吃饱喝足的糖糖用力一掐,秦央暗暗後悔不该把她喂得太饱。
在糖糖催促的目光下,话题继续绕著那个人打转:“他也是个典型的S市男人。”
细致、温柔、体贴。每年的三八妇女节总是记得给秦家姆妈送束花,偶尔变戏法一样变出一点小礼物,挂在提包上的小饰品、外形很精致的糖果、有时是一句“阿姨看上去老年轻的”,就可以把那个精明的、却还怀有一颗少女心的S市女人哄得心花怒放……他能烧一手好菜,虽然仅限於炒青菜和蕃茄炒蛋;他不学无术,和秦家爸爸侃起体育或者军事来却头头是道;他在公车上会给老人和孕妇让座,和糖糖一样喜欢去捏小孩子的脸,直到他们放声大哭,然後再把他们逗乐,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他也会去给女朋友买止痛片。”糖糖坏笑著插嘴,一把啃得干干净净的竹签子理所当然地塞进秦央手里,“他那样的好男人适合观赏,你这样的好男人适合带回家。”
秦央抓著一把竹签子,把它们平均地分成两股,又合成一股:“谢谢夸奖。”
“不客气。”糖糖挑眉,转过脸来正对著秦央,“你就这麽确定他一定会把你带回家?”
“为什麽不是我把他带回家?”秦央起身把签子扔进楼前的垃圾箱里,语气笃定,“我确定。”
一生能有几个十年?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有的萍水相逢,有的称兄道弟,但是终是要一别珍重,能有多少人能陪著你,不离不弃,笑看这整整十年的日升月落?无论是他还是沈晋,这十多年的牵牵绊绊早已悄无声息地融进了骨血里,恩恩怨怨纠纠葛葛,早已算不清你我之间谁是谁非,怎会是说断就断?
“呵……”糖糖却笑著站到了秦央面前,神色挑衅,“秦央,你要真的那麽确定,你就不会来找我说这些了。”
秦央哑然,好似那个被阿姨认出来天天候在楼前的男生般垂首,掩饰性地去推鼻梁上的眼镜:“大小姐英明。”
大小姐大方地挥挥手进屋:“没事,你想说就说。今天的羊肉串不错,奶茶不行,要後门对面的居民区里的那家的,他们家的奶味浓。还有,明天记得早点来,我都饿疯了。”
糖糖的减肥计划彻底夭折了。手机上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得能倒背的号码,秦央天天提著羊肉串和奶茶去犒劳可怜的、在新社会忍饥挨饿的她。
夜晚的女生宿舍楼前灯火朦胧,偶有两声不经意放大的笑声。秦央坐在花坛边和糖糖漫无目的地聊,话题总是不自觉地绕回来,幼儿园时那个面目可憎的沈晋、小学时那个差点被吓哭的沈晋、初中时那个颓废的沈晋、高中时那个糖糖不曾见过的沈晋、沈晋、沈晋、沈晋……无往不利万事如意的沈晋。
脾气娇纵的大小姐终於忍耐不住:“那个漏底瓢子是不是从来没有碰过钉子是吧?”
秦央认真地摇头:“不是。有过的。”
高中时,他喜欢上了一个隔壁班的女生。那女孩很漂亮,有点像衣衣,个性文静,作文写得很好,会弹琵琶,色艺双绝。沈晋追她追了整整一个月,搭讪、攀关系、送礼物……使尽浑身解数,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终放弃。
糖糖好奇地问:“为什麽?”
秦央抿著嘴愉快地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那个女生暗恋我。”
秦家姆妈百无聊赖地看著窗外,八楼的囡囡被抱去外婆家了:“晋晋怎麽很久没来了?”
秦央坐在电脑前“啪啪”地写著报告:“他最近忙吧?”
目光顺著母亲的视线一起看出去,金秋十月,楼下的草坪都脱了绿衣,枯拉拉的一片暗黄。秋高气爽,原本是办婚事的好天气,偏巧说什麽今年没有立春,是寡妇年,不宜结亲,婚庆公司平白无故丢了大半生意。老班已经重回校园,那边的移植手术听说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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