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情丝断-第1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勿轻生。哑仆在释然手上又写了三个字,然后为释然接上右臂断骨,动作轻柔熟练。
“那一次帮我清洗身体料理伤口的也是你吧?”释然平静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
哑仆摇头,眼里流露出复杂深沉的神情。
“算了,不用安慰我了。”释然想,如果父亲知道了他曾经做过那样羞耻的事情,会更加鄙视他的,就算之前对他仍有亲情父爱,在知道以后可能不会剩下分毫。所以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喜欢释然了,释然也没有资格爱别人。他的人死不了,心也该死了。
释然机械地用左手把早已凉透的饭菜扒进嘴里,食不知味。从今以后他就乖乖地当一具行尸走肉好了。
塞外飞雪,转眼梅花溢香,江南更是山茶叶红,麦绿如油,山碧似烟,春雨催来满目春色。春潮伴春雨,碧色如膏,江面上春雨蒙蒙,孤帆一点,穿雨而过。
林子远矗立船头,任春雨湿衣,他眼望前方,心头却悄悄笼上若有若无的哀愁,感觉前途一片苍茫。
他应该正是幸福之时才对。正月十五与秀雯成婚,二月初一操办了妹妹子莹和秀雯的生日酒,邀了满屋的亲朋好友不醉不归。应家也因为这连连的喜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热闹非凡。
然而应天笑在满院灯红酒绿之中郁郁寡欢。二月中旬他接到从苑家那边送来的密报,上面说苑致臻仍然下落不明,苑雪华发奋练剑似乎有意代父出战西山决斗。另外还有关于释然的消息:正月初七被打断右臂,全身添十七处新伤,十五日苑雪华来取血,刀伤五处,释然情绪低落,如同行尸走肉。苑家到底想干什么?想把释然活活折磨死么?应天笑终于不能容忍苑家再这样对为所欲为,他决定派人去塞北看看释然真实的情形,顺便商讨西山决斗的具体时间和细节问题,他要让苑家放释然去西山。
派谁去苑家好呢?柳家堡的威胁一日更胜一日,应天笑已经开始召集应家好手严密防范,但是倘若柳家堡全力出击,逸然安然必须挑起重任才可以,明然年长经验丰富一些,可以护着女眷和年幼的弟妹。应天笑自己纵使千般想去看释然,也绝对不能在此时离开应家,思前想后,去苑家这件事情就只有委托女婿林子远了。
应天笑写了两封信,一封交给苑家主事之人,一封给释然,另外还取出断续膏,嘱咐林子远亲自把药敷在释然右手臂上。断续膏是接续筋骨的灵药,无论筋骨损伤到何种程度,涂抹此药活血生机,定能恢复完好如初。这样的灵药世间只有四盒,原本在大内收藏,应苑两家祖辈因功各得赏赐一盒。事隔多年,如今大内那两盒断续膏早已用完,世间就只有应苑两家各自收藏的一盒而已。应天笑将家中仅有的一盒断续膏拿给释然,可见对释然的珍爱。
一听说林子远要远赴塞北,林子莹也坚持要去,他们兄妹父母早亡,自小没分开过,一直是相互照应。秀雯也提出要随夫君同去,顺便看看释然哥哥。应天笑同意让林氏兄妹一起去,却把秀雯留在家中。他考虑到应苑两家因为剑谱一事已经生出间隙,倘若有姓应的人在场,苑家可能会故意刁难,事情恐怕很难谈妥。再者秀雯天真善良,没什么心计武功又差,出远门会成为林子远的累赘,还是不同去得好。
新婚燕尔便要离家远行,林子远当然不会有高兴的心情,但是妹妹子莹相伴左右时时照顾,多少有些温馨。
此时林子莹走上船头,撑起油绸画伞为哥哥遮蔽风雨,她宽慰道:“哥哥不用忧虑,咱们到苑家是送信而已,快去快回,别让嫂嫂和他家里人担心就行了。”
“是啊,咱们把事情办妥后就立刻回去。”
林氏兄妹到达苑家的时候已是日落之时,按常理这个时间不适合外人拜访,更何况林子远是应天笑的女婿,也算半个应家人,他们不敢造次,依足了礼数先递上名帖写明来意,就在镇上的悦来客栈安顿下来,等待苑家约见。
也许是林氏兄妹在江南刚出道尚属无名之辈,抑或是苑家有意给应家人脸色,他们兄妹在镇上足足等了三天,才迈进苑家的门槛。苑致臻失踪生死未卜,现在暂由苑老夫人和苑雪华主事。西山决斗的具体日期很好商定,细节大多承袭旧制,双方均可携家中子弟观战,另外邀请亲朋好友莅临作证。草案拟定之后,林子远递上应天笑给苑家的信函。
苑雪华拆看信封,迅速看完内容又呈给苑老夫人:“奶奶,这件事还是您来定夺吧。”
苑老夫人看过信冷冷道:“想恳请我苑家西山决斗之时带着释然同去,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林子苑解释道,“晚辈以为这是父亲念儿心切,毕竟是亲生骨肉分离五年,想借机在西山见见面而已。”
“释然吞下‘北冥幽莲’的果实,他的血就是治我弟弟顽疾的药,在我弟弟病愈之前释然哪也不能去。”苑雪华态度坚决地道,“倘若释然在西山决斗之后趁机溜走,抑或是你应家阻拦不让释然回苑家又当如何?”
“我应家决不会做此等卑鄙之事。”林子远的语气不卑不亢,“倒是你们不让释然父子相见,未免太过绝情。”
苑雪华正要再争执,苑老夫人却出声道:“这件事是你们应家理亏在先,但是我苑家大度不再和你们计较。这样吧,我提个条件,这个也是此番西山决斗的赌注,倘若应天笑能答应,我们就带着释然同去。”
“您请说。”
苑老夫人严肃道:“如果你应家侥幸取胜,当然可以拿走‘天下第一剑’的金匾。如果这次获胜的还是我苑家,应苑两家西山决斗五年之约就此取消,永不再提。”
“这件事晚辈做不了主,晚辈回去应家请示后,会尽快给您答复。”林子远斟酌了一下道,“晚辈这次登门造访,还希望能见见释然。”
苑老夫人没有反对,他们故意拖了几日才与林氏兄妹会面,就是要好好准备一下,安排释然与他们见面,让应家的人知道释然确实还活着。
“这个容易。华儿,你带他们去吧。”苑老夫人寒寒微笑。
苑雪华把林氏兄妹领到苑家大宅内一处最荒凉的偏院之中,那是释然刚来的时候住的地方。昨天他让人把释然从石牢放出来,带到这里,告诉他应家来人要见见他。
释然想不管家里来的人是谁,他都不能让他们太担忧,苑家同意他们会面也是这个意思吧,所以他最好乖乖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演好仆人的样子。虽然昨天是十五,背后新添的伤口还没结疤,右臂断骨也没有长好,但是释然咬着牙自己在院中用冷水清洗了一遍身体,换好仆人的衣饰,静静地坐在屋里等待家人探望。
这个院子好像荒废已久,野草丛生,漏屋破窗,连房门都是斜倒在一旁,真的很难相信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不过林子远看见屋里那抹淡然的影子。
“释然在吗?”林子远出声轻问。林子莹就跟在他身后,看神情也是心存疑虑。
释然看着走入屋中那两个陌生的身影,也有些惊讶,不禁问道:“我是释然,请问你们是?”
林氏兄妹上下打量着释然,十八九岁的少年,穿着苑家下人的青布粗衣,绝世俊美的容颜透着苍凉凄楚的味道,眉目之间与应天笑有几分相似,只是脸色十分苍白。释然身上带着伤吧,林子远想,所以岳父才会特意托他带药过来。
“我是林子远,你秀雯妹妹的丈夫。按辈分我该称你四哥。”林子远又指指身旁的子莹,“她是我亲妹子,叫子莹,这趟她陪着我过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林子莹初见释然,面上飞起两朵红云,竟会怦然心动,不知是前世宿命,还是今生缘分,入眼的便只有那俊美苍凉的少年,她终是相信真的会有一见钟情。
释然却根本没有发现林子莹的异样,只是慢慢站起身,因为伤痛动作有些吃力,却强作微笑道:“快五年了,原来秀雯都已长大嫁人了。能得林少侠如此年少有为,风度翩翩的夫君,秀雯一定很幸福吧?”
林子远被夸赞得很不好意思:“子远刚出道没多久,承蒙岳父抬爱,秀雯垂青,婚后确实幸福。”
释然想到自己,心中略微有些酸楚,眼神也暗淡下来:“家里人都好,释然也就放心了。谢谢你们顺便来看我。”
“也不能说顺便,”林子远掏出应天笑给释然的书信递过去,“我们来苑家除了商讨西山决斗的事宜,岳父还特意嘱咐子远看望你。”
释然接过信,因为右手有伤不方便,只能用剩下的一只手把信拆开,样子有些狼狈。薄薄的一页信纸,短短的几行字,释然并不失望,父亲居然还记得他这个儿子,还特意写信托人带来,真的很难得。信上写道:我儿释然,为父知道你吃苦了,家中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这次的西山决斗务必参加。
父亲说家中的事不用他操心了,是让他不用再管剑谱的事了吧。父亲已经彻底对他失望了吗?那为什么还让他去观看西山决斗呢?是让他亲眼看到结果吗?一定是父亲有了必胜的把握,想让每个人都看到他应家风风光光的赢回金匾。释然作为他的儿子当然必须到场。一定是这样了。
释然的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浓浓的哀伤,不知是多年积压的绝望在这一天突然爆发还是别的什么,窒息的痛楚再也抑制不住,他轻轻地咳出声来,斑斑点点的鲜红溅落。
林子远赶紧上前扶住释然,轻抚他的脊背,想要帮他平息:“你怎么了?是病了吗?”隔着衣衫,林子远碰到释然那些未愈绽血的伤口,“你背上也有伤,快除下衣服让子远看看。”
“咳咳……没什么的,一点小伤不碍事。”释然本能地挥右手推拒。
林子远一时情急赶忙抓住释然的右手腕,牵动释然伤处,痛入骨髓。“对不起,”林子远趁机出手点了释然|穴道,取出断续膏,“妹妹,你先回避一下,我帮四哥看看伤口。”
林子莹却坚持不出去,瞪大眼睛盯着释然,眼里充满关怀柔情。
“算了,你帮哥哥也行。”林子远小心地抬起释然的右臂,帮他脱去一边的衣服,于是释然满身的伤痕青紫就显现出来。林氏兄妹惊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所谓的一点小伤?新伤旧痕密密麻麻,似乎几年来从未间断,释然在苑家到底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
林子远把断续膏均匀地涂在释然右臂的断骨处,那里一片瘀紫,还压着一些新的伤痕,显然受伤以后没有受到良好的治疗,如果再拖些时日,恐怕断骨愈合后手臂也会畸形,说不定就残废了。这是岳父为释然准备的药,但是出门时还特意叮嘱林子远只管敷药千万不能告诉释然药是他给的。真是奇怪的父亲,明明担心关怀儿子,却不让儿子知道。
“岳父一直很惦记你的。”林子远宽慰道。
释然想林子远大概到应家的时日不多,还不了解他们父子的关系,才会说出这样荒谬的言语,不过他们早晚会知道的。



二十一
四月初林氏兄妹稍信回来汇报了与苑家的商谈结果,请示应天笑的答复。他们兄妹本想立即赶回江南,却在返回的途中偶然得知十年前林家灭门的真凶,他们报仇心切不愿错过追查的时机,于是滞留在江北一代。应天笑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人手帮忙,兄妹二人知道应家目前形势也很严峻,便婉言谢绝。此后林氏兄妹暂时与应家断了音讯。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苑家那边的密报未停。释然仍被关在石牢中,苑雪华除了每月取血之时出现,其余的日子都在刻苦练剑,无暇去石牢滋扰生事。没有了恶意的折磨,释然身上的伤渐渐痊愈,右臂也恢复得很好。只是释然眼中仍无生气,沉默寡言,仿佛心死。
应天笑心中惦念,却无力顾及,因为应家此时已经大难临头。 
七月的江南,重云压楼,天色宛如泼墨。
雷声大作,暴雨迫在眉睫。
风云盈袖,雨滴忽落,应天笑转身进入议事堂。开门时的狂风将灯火卷得猛烈一斜,几乎熄灭,安然以衣袖护住。明然关上房门,将惊风骤雨关于门外。
“爹,可是出发的时辰?”逸然抬头问应天笑。
“再等一刻。”应天笑在案前缓缓坐下。
这一刻仿佛极其漫长,久久无人说话。
应天笑凝望桌上白铜沙漏,旁边香炉袅袅白烟。沉水香加松雪香最能安神定性,然而他听见明然安然逸然均是气息浮躁。也许到如今这一步,已无人可以泰然处之。今夜所有家人将趁大雨潜出应府,进入落梅岭密窟。整个过程不可有丝毫泄露,否则便会功亏一篑,万事皆休。
……
白沙缓缓漏下最后一粒。
时刻已到。
逸然从座位上站起:“孩儿带飞鹰组先去了。”安然亦起身,他是去点齐第一批离府之人。应天笑默默点头。房门打开,刹那一涨的风雨喧嚣。他凝视着两个儿子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接到柳家堡来袭的消息时,对方的人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百里外小镇上集结。看来柳家堡已经精心策划了半年的时间,分兵几路秘密从关外潜入江南,来势汹汹,打算一举发难,灭掉应家。知道应秀颜那件事不会轻易就解决,却没想到柳家堡的人真的会走出狠绝的一步棋。应天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存实力,把家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避过锋芒,因为与苑家的西山决斗已定在九月十九,他也答应了苑老夫人的条件,如果此番应家再输,就永远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夺回“天下第一剑”的金匾。
亥时二刻,逸然带着飞鹰组已在方圆十里内巡查结束。
半个时辰之内,四辆马车辗转进入城东高家旧宅,第一批家人应该已由那里的枯井下去,入密道,直赴落梅岭密窟。
应天笑远远缀于车后,暗中巡查。雷雨声掩去辚辚车马动静。一切极其正常,暴雨深夜,城中并无人迹。
明然开始护送第二批家人。
一切顺利。
他们平安进入高家旧宅时,更鼓悠长贯穿街巷,子时方至。
最后一批只是两辆马车,第一辆车中坐着应天笑的二叔六叔两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和幼子思然,第二辆车里是应天笑的三位夫人和最小的女儿。这两辆车由应天笑亲自护送。
他们所走路线与先前不同,车入城北庙堂居,穿墙而至泥人巷丁宅,再由后门以四乘小轿抬出,入天衣绣坊。天衣绣坊夹壁内密道直通密窟。
一切毫无差错,直至他们在天衣绣坊门前停下。雨声嘈杂之中,应天笑分明听见身后七丈左右一声响动并非寻常。他心头一震,猛然倒掠,退过巷口。
刹那间一股腥气破雨而来,应天笑拔身跃起,险险避过一片喂毒暗器。然而四道风声已由右面巷中急电般逸出,擦身而过。眨眼已分扑四面,追之不及。闪电忽来,直裂长空。四道人影已踞他丈余。
应天笑长剑出鞘,凝神贯力,猛然翻手掷出。剑华如白虹凛冽,乘风御电而去,在空中圆弧轻转,抹过四人脊背。
电光寂灭。
四声惨呼似已连成一线,接着是沉重的倒地之声。
长剑挟风兜回,微微啸鸣,重入应天笑手中。他长舒出一口气来,此时才有人奔至他身边。他们迅速处理尸首,彻底搜寻。
天衣绣坊大门虚掩,小轿均已抬入门内。
霹雳狂雷忽然炸响。
应天笑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他的剑,看它隐没在暗夜里的寒光。他的手在剧烈发抖,无法控制。应家所有的人都撤走了,只留秀颜一个人仍躲在应府的密室里。万不得已的时候,为了保全应家他可能会再次牺牲秀颜。
黑暗中大门缓缓合拢。应天笑身边只剩滂沱大雨,漫漫长街延展无尽。无边黑夜仿佛要将他压进深深土层,又或者要将他寸寸榨碎。忽然间他觉得冷,万分孤寂。
应天笑一行抵达落梅岭密窟之时,外面的雨声已渐弱,依稀天明。负责在附近巡视的逸然还没有回来,前去替班的安然已经出发了一段时间。应天笑的心中却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父亲,要不要出去接应一下逸然他们?”明然可能是因为紧张,脸上神情不定。
思然虽然年幼,却不示弱,也跑到应天笑身边道:“父亲,孩儿能帮上什么忙吗?”
应天笑不想打击思然的积极性,便道:“好吧,明然你带思然到上面的出口看一下,逸然他们应该从那里回来。”
明然似是不愿,犹豫道:“五弟还小,还是让他留在洞里吧。”
思然不高兴地道:“哥,我都十二了,早不是小孩子了。”
“明然,你就带他去吧,到上面别走远了就是了。”应天笑摆摆手,“快去快回。”
明然和思然上去以后,应天笑看见了秀雯。她抱膝坐在母亲身旁,神情忧虑。应天笑走过去想安抚两句,却听她问道:“爹,子远他们不会有事吧?万一他们现在正往家中赶,遇到了柳家堡的人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到江北送信,想办法找到他们让他们先避一避。再说他们是姓林的,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柳家堡的人应该不会跟他们计较。”应天笑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你随了子远他们同去,现下你就不会有这样的危险了。”
“爹,女儿知道您都是为了女儿好,为了应家好,女儿不后悔留下来。”秀雯的声音不大却十分诚恳。
应天笑听了心中宽慰,若是他的子女都能理解他就好了。“对了,你看见你大嫂和小侄子了吗?”
“大嫂?她刚才好像一直和大哥在一起。捷儿应该也和他们一块儿吧,大嫂一路上抱着他,好像是生了病。”秀雯道。
秀雯口中的捷儿就是明然的独生子,刚满四岁,一直是应天笑疼爱的孙儿,听说他染恙,应天笑赶忙寻找。终是在密窟中的一处角落找到明然的妻子徐氏,她怀里抱着捷儿,满面哀伤。
“捷儿病了?你怎么不早说?快让我看看。”应天笑道。
徐氏看见是应天笑,却忽然惊恐地把捷儿抱得更紧,颤声道:“没没什么,捷儿只是受了凉,刚喂了些药,睡着了。”
应天笑发现徐氏神色有异,不由分说一把将捷儿从徐氏怀中抱过来。他发现捷儿原本粉扑扑的小脸上笼着一团黑气,呼吸微弱昏迷不醒,厉声道:“捷儿到底生得是什么病?”
徐氏见再也瞒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爹,我们对不起您。”
“到底是怎么回事?捷儿是不是中了毒?”
“是这样的,”徐氏哽咽道,“咱们撤出府里前不到一个时辰,捷儿突然晕倒,不哭不闹也不出声,明然开始忙着撤退的事,并不太在意,拿了解毒和一些常备的药让我给捷儿吃了。后来大家都安顿好,明然才发现捷儿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知道是中了奇毒,却又怕扰乱爹的心神,让我先瞒着。明然说他自己想办法。”
应天笑仔细看了看捷儿的症状,发现黑气中还透出莹莹的绿光:“糟了,这是碧艳萤花。”碧艳萤花是产自西域的一种奇毒,中者先在体内潜伏两三日毫无异状,毒发时人昏迷不醒面露黑气暗藏萤绿,此萤绿可以吸引一种秃鹰,如果秃鹰经过训练不论白天黑夜雨雪风霜都能千里追踪到中毒者。碧艳萤花极其罕有,除了西域产地就只在柳家堡禁地里曾经栽种过一两株。一定是柳家堡的人下的毒手。“三两日前捷儿可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他一人吃过你们都没吃?”
徐氏想了想道:“半个月前娘家送来一盒糖果,说是绣坊与一个西域商人做成了一笔买卖,人家送的特产。娘家人舍不得吃就送来给捷儿尝尝新鲜。明然这阵子一直叮嘱我凡事小心不能乱吃东西,所以外来的零嘴捷儿都不曾吃过。便是前两天看捷儿嘴馋的厉害,才拿了那盒里的糖果给捷儿吃,吃了一两颗也没发生什么事情,现在看来一定是那糖有古怪。”
应天笑基本上明白了,天衣绣坊应该已被柳家的人监控在内,所以之前他们撤退之时在绣坊门口会遇到埋伏。那么此时他们隐蔽的落梅岭密窟肯定已经暴露。想到这里,应天笑惊出一身冷汗,把捷儿丢给徐氏,飞奔向密窟上面的出口。
雨已经完全停了,天光大亮,碧空如洗,入眼却是惨白一片。
应天笑抬头看见一只秃鹰在山顶不住地盘旋,似乎在狂妄的冷笑。然后他听到不远处激烈地打斗声,他寻声飞掠而去。林子里遍地伏尸,明然和思然背靠背与剩下的人苦战。
“爹,这里有人埋伏。”思然大声叫道,一分心肩头中了对手一刀。应天笑挺剑疾刺,那袭击思然之人顿时断做两截。
“密窟位置已经暴露。明然、思然你们先走带着家人赶快离开这里。”应天笑低声道,“明然,他们在捷儿身上下了跟踪的毒药,你自己定夺吧。”
明然的眼神暗淡下来:“父亲,您放心,我不会让捷儿连累大家的。”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听见身后密窟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倒塌之声。四面八方又杀出大批人马把应氏父子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赫然便是柳镜。
“岳父大人,你们为什么要弃家而逃呢?”柳镜的声音阴寒无比,“是不是心虚啊?快点告诉我秀颜和剑神遗书藏在哪里?”
“秀颜根本没有回过家,你们怎能逼人太甚?”明然怒喝。
柳镜不紧不慢地道:“大哥,你儿子中的毒,解药就在我手里,你乖乖地说实话,你儿子还有救。”
“我们说的本来就是实情。”明然气得手足发颤,脸色惨白。
这时跑过一个黑衣人在柳镜耳边低声汇报了一些事情,柳镜听完抬头冷笑道:“岳父,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刚才我们本想用炸药封死密窟出入的洞口,没想到炸药的威力太强了,密窟竟然崩塌,那里面的人恐怕悉数被乱石活埋了。这倒省了我们的力气,还好有你们这几个活口。”
应天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却听见思然在耳边哭喊娘亲,挣扎着竟要冲回密窟,还好被明然拦着要不然就会死在柳家堡人的乱刀之下。
“毕竟咱们曾经是亲家,我爹也不想事情做得太绝。”柳镜看出应天笑失了斗志,于是侃侃而谈道,“如今,你只要肯带我们找出秀颜,我就让手下帮你挖开那堆乱石,现在营救或许密窟里还能有人活下来。”
应天笑闭目沉思,并不答复。
“不用拖延时间,逸然和安然已经落在我们的人手里。你答应我的条件,他们待会儿就少吃一点苦。”柳镜话语阴森,威逼利诱,“你不信我的话也可以,要么在这里等着,要么往外冲。你能冲得出去,明然思然就未必了。在这里等到太阳落山,逸然安然等不来,密窟里的人可就全死光了。”
应天笑别无选择,弃剑。“好,我带你们去找秀颜。”
柳镜一挥手冲上几个人,把明然和思然拉到一旁用绳索绑好。“对不住了,怕你耍花样,明然思然就先交给我们照看。”
应天笑面无表情,不再言语,只是带着柳镜一行迅速折返应府。
应府周围早已被柳家堡的人严密控制,柳镜过去打了招呼,应天笑等人才入得府内。
穿过前院,进入应天笑居所的书斋。
“秀颜就在书斋内的密室中。”应天笑站在书斋门外道,接着交待了开启机关暗道的方法。
柳镜半信半疑,派了两个随从进去开启密室。那两个人进去了半刻钟又空手而回。
“禀告少堡主,里面确实有个密室,可惜室中空无一人。”
“应天笑,你敢耍我?”柳镜闻言怒喝。
“不可能,秀颜一直住在密室中,之前我每日都来看她的。”应天笑惊道。
柳镜看应天笑的神情不像装假,似乎也是刚刚才知道室中无人,便吩咐道:“你们看看密室有没有别的出口?”
应天笑摇头颓然道:“密室只有书斋这一处出入口。难道秀颜自己逃走了?”
“我们昨夜雨小之时已经到达,以秀颜的武功应该逃不过应府周围那些守卫的。之前她若是溜走,你不可能毫无知觉。”柳镜咬牙道,“所以,一定是你说谎。”他一挥手,有两个人把思然押了过来,用刀抵住脖项摁在地上,“应天笑,如果你还不说实话,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我知道的都说了。”应天笑的话音未落,只听“扑哧”一声,刀已经抹进思然的脖子。人头滚落到应天笑脚边,鲜血飞溅,思然小小的身子歪倒在一旁。应天笑闭目不忍看,浑身颤抖,却仍然坚持道:“我真的不知道。”
明然的头颅立刻被抛了过来。应天笑仰天长啸:“秀颜,如果你看到这种场面,你为何还不出来?你想让你的父兄全都死掉吗?秀颜,你出来啊!”他的声音凄厉绝望,他又挥手怒指柳镜,“就为了一个秀颜,就因为她烧了你柳家的禁地,你就要灭我应家满门泄愤吗?”
柳镜冷笑道:“秀颜算什么东西?当初我放她回来已经尽到夫妻情分了。灭你应家是早就定好的计划,不会因为我娶了秀颜而改变。再说当初点名娶她不过是因为她看过剑神遗书而已,否则谁会要一个被人玩过的残花败柳。”
应天笑悲怒交加,早已无话可说。一招错满盘皆输,柳家堡处心积虑这么久,他应家一开始就落入圈套,注定了惨败的结局。
柳镜身边忽然走出一位蓝衣少年:“少堡主,我看应天笑的确不知秀颜的下落。咱们便按主上的交待走下一步棋吧。”
柳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兰公子,接着的事情就有劳你了。”
兰公子于是上前一步道:“应天笑,主上知你心愿未了,死也不能安心,就特意给你个机会,留你性命参加西山决斗。”
应天笑本来绝望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光芒。
兰公子掏出一个药瓶道:“你服下此毒,三个月后才会发作。在这段时间里你乖乖与我们合作,按我们的要求办事,就让你了结心愿。现在逸然和安然都在我们手上,你仔细考虑清楚。”



二十二
秋日薄凉,淡金的西山就横沉在眼前。以为遥不可及的日子,再也不会去的地方,终究还是会到来。释然低着头,走在苑家仆从的队伍中,神色茫然。还好苑雪华知道释然不想逃走,所以没有用铁链拴住释然,只是让几个家丁寸步不离地盯着。
苑家距西山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所以苑家的人九月十七日早上出发,九月十八日天黑前就能到达山脚下的小镇投宿休息。
九月十五月圆之时,释然的胸前刚被苑雪华划过三刀,虽然从石牢里出来之后沐浴更衣,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但是没有敷药,又赶了两日的路,伤口并没有愈合的迹象,时时会渗出一些血丝。跟着苑家的队伍在客栈里安顿好以后,天已经黑了,释然便去到井边,打算擦洗伤口,顺便清理一下头发衣物什么的,明天以清爽整洁的样子面对家人,免得给应家丢脸。
脱去上衣,打上一桶井水,冰冷的液体从头上淋下来,让释然格外清醒。裹伤的布条已经被血水染红,他咬牙把它们从伤口上揭下来,还好没有发炎。用布条蘸着冷水把伤口附近的血污擦净,因为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包扎,就又把那些布条洗了洗重新裹回身上。冷水刺激伤口带来的痛楚,释然早已习惯。他此时却微微皱眉,因为他感到胃里传来一阵绞痛。被关在石牢里整整一年,每日只供维持生命的少量饮食,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胃已经落下病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