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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江湖 by: 阿偷 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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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宣吃惊抬头,「二哥……」
李绪笑着扶起他,「好好,不逼你,其实……」,他在他耳边,半真半假轻声道,「如果你死了,那慕容天又怎么可能独活。」李宣心中漏跳一拍,脸上仍旧笑不语,李绪这次虽然饶过他,言语间却是仍带威胁,对他未能全信。
他该如何做?该帮谁?
至夜间,一钩银月挂上天边,李宣支起窗棂,院子对面那扇窗户也往外散着昏黄光芒,慕容天一天都未曾出门,不知道呆在放中做什么,他不禁叹了口气,往院外一看,院门大开着,外面还蹲着两名侍卫。
转身,床头挂着一支紫竹洞箫,取下来看,也不是什么名贵物件,用手擦了擦,轻轻吹了几个音,呜呜声低回婉转,更是惆怅,心中想起白天李绪所说,明日他便要启程回京,此处事物却留待李宣继续查找。
曹子劲也留了下来,明是协助,暗是监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李宣想起当初太子李启的支吾,莫非也跟此物有关?
「一张图。」李绪边写边道。
「图?什么图?」
「我也没见过,据说是当年被人从宫中盗出来的。母后曾提到过,说是当年太祖留下的一张藏宝图。父王曾派人去寻过,可没人能找到这图中位置在何处,最后成了悬案。」
「找不到的藏宝图有用吗?」
「没用又怎会有人盗?」李绪笑看他一眼。
李宣恍然,「只要找到那盗贼,宝藏便也到手了。」转念,吃惊:「那盗图的居然是……」
「是慕容白和章天奇。」李绪笑一笑,「而这图,便在这宅子里。」
李绪把笔放下,对桌上的字端详了一番,不经意道,「其实那慕容天有时间也可以审一审,或许也能问出点什么。」
李宣观字不语。
一曲终了,对面屋中却是毫无动静,李宣心中不禁失望,暗自发狠道为什么我非得这么窝囊保全你不可,难道就因为我和你欢爱了两次。举足走到院门前,对侍卫道,「听了声音也别进来。」那两人正半眯着眼打瞌睡,被他一说给弄醒了,面面相觑。
李宣把门合上,缓步走到慕容天窗下,伸手推了推,那窗子早拴死了,他伸手「噗」一声,在窗纸上扯了个拳头大的窟窿,他心下有气,举动也不避人,声响甚大。
屋内却还是毫无动静,心中奇怪,拿眼去瞧,视线及处,居然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禁怔住。难怪刚刚那曲凤求凰,他听了毫无动静,莫非这房中另有暗道。伸手把那窗纸一把全扯了,拨开窗栓,纵身跳了进去。
屋内果然是空无一人,只桌上灯影摇曳。
慕容天居然早逃了。
李宣怔了半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他的家,哪里有机关他自然最清楚,自己还在这厢担心不已,实在把他看得太傻了。一头倒在床上,那被褥倒是睡过的,满是慕容天的气息,李宣抓了被子,蒙到脸上直笑,心中又是轻松又是莫名的酸楚。
慕容天你这辈子在也别回来,我才安心。
那被褥是新换的,柔软得很,李宣蹭来蹭去的,居然睡了。
第二日清晨,鸟鸣清婉,李宣睁眼,阳光已经摸到窗子上了,那几缕破纸被晨风吹得直抖。翻身坐起,却听身后有些响动,转头一看,里头半边床板退下了尺余,露出墙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
片刻后,那洞里伸出个人头,抬头一看,两人都呆了。李宣跳了起来,跺足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慕容天也没料到他居然在自己房内,还被他看到自己从暗道里出来,也愣住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法先开口,无言静对了片刻。却听院门开了,喧杂之声突然涌入,慕容天按动机关把暗道合上,正从那破窗子里瞥见一群人拥着李绪走进院子。
「二弟!可起身了吗?再不起来,我可就启程了。」李绪在院里笑着大叫。李宣这才把眼光从慕容天身上收回,呆了一会,转身迎了出去。
慕容天看着他背影,有些怔怔。
却听那李绪在门外笑道,「怎么九弟又跑去慕容公子房里了,果然是片刻不能离啊。」慕容天一醒,心中不由又起反感,皇家之人从来不顾他人心中如何想法,似乎他们一句话便可定了乾坤,自李宣到李绪都是一个德行,着实让人生厌。
李宣打了个哈哈,把李绪引到自己屋里去了。
隔了一会,几人又出来,只听李宣大声道:「小弟恭送二哥,一路顺风。」慕容天一惊,听这话李绪却是要离开山庄了,不由心中暗喜。
其实他前几日未被抓时,便已经联系过章天奇,当时他的想法是想救出小师妹,好让师傅能脱离掌控,助自己一臂之力,以救李宣,两人联手在庄中找了两夜。后被李绪在路上抓了,带来见了李宣后,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李宣的哥哥。
后又被李宣再度强迫,这事却是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淋到脚,彻底的凉透了。
原来李宣待自己其实和最初也没什么不同。之前患难与共,路上平静相处,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他从来都是戏弄自己,本来近来自己渐渐觉得他再无恶意,以为撇开前仇,或者两人也能平和相处,将来见面也能当个旧识。却都是假的。
归根到底,他打心眼里就未想过要尊重他,亦没想过他和他一样也是个男子,居然拿了他当那些戏子娼妇,随意玩弄强迫。
那自己这番忙碌却是为了什么?
这是不是就叫做自取其辱?
可笑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三番四次的被人压在身下,说出来倒叫人嘲笑讥讽。
想至此,不禁心灰意冷。竟连多看他一眼,也是不愿。
前日淋雨,换了房间后,正巧这屋子却是一处暗道的入口。夜间燃上灯,他便入了地道,终于在一处偏僻暗室中找到被囚禁许久的小忆和小绯。本是想着趁今夜便偷偷把人救了,自己和师傅一家远走高飞,再不进这山庄半步,亦不见李家之人。
他也知道,这一大帮子人,老弱妇儒的,着实是个大包袱,自己就是拼了命不要,也未必能如愿。没料到关键时刻,对方为首的李绪居然走了,这可不是天上掉了馅饼,该自己成事吗。
他这里自思忖,却听李宣突然在门外叫了他一声,「慕容……」慕容天一惊,仔细听着,却不开口。
李宣久等不见回答,有些黯然,道,「你如真不愿呆在这里,我即刻送你出去。」
慕容天一怔,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自己如果出去,那今晚救人的计划却怎么实施。隔了半晌,终于勉强道:「不用。」
李宣听他终于开口答了自己,有些欣喜,走到他窗前,抬头来看他。
慕容天突然见他走近,心中一跳,惟恐自己的眼色泄露了想法,却终于还是忍住了不转身,冷冷只瞅着他。李宣见他依然面如冰霜,难掩几分失望,低声道,「你只应了我,我送你出去即是,此处凶险,不能再留。」
慕容天凝目看他半晌,不解其意,偏头冷冷道,「这里是我家,我从小生于此长于此,哪能轻易舍弃。」
李宣哭笑不得,「你这个呆子。」见慕容天面色不善,又道,「好好,是我说错,只是,……」说到此便压低了声音,「只是我那二哥要在此找一样东西,若找不着,非拿你开刀,我也未必能保得了你。」
慕容天闭口不语,心中冷笑。
李宣犹豫片刻,「是一幅藏宝图。」慕容天一惊,微微动容。
李宣看了他片刻,「你可是知道?」
慕容天沉默了半晌,「不知道。」
李宣叹道,「你真是半点事情也藏不住,你若知道便说出来,这事情便结了,也不用大家那么辛苦。一幅藏宝图搅得你们山庄不得安宁可有什么好。」
慕容天不语,隔了片刻,李宣突道:「我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
慕容天呼吸顿了顿,心道,今晚之后我便再不用理你,永远不用。李宣仍在继续道,「……现在居然觉得能这么跟你说个话也是不错了,被你给冷怕了。」说完笑了笑。
慕容天凝视他,突然道:「你……强迫我做了那种事情之后,还期望我像娼妓那样婉语承欢?」李宣怔了怔,看着他,无言以对。
慕容天轻轻合上窗子,那窗纸早给李宣撕破,关不关其实都一样,可慕容天依然郑重其事的把它合上,那层隔膜其实一直存在,两个人都知道。
第十三章
至夜,慕容天带着剑,从暗道与章天奇会合,到那囚人的暗室,打晕了守卫,将两人救出。山庄门口是守了人的,这四人却从慕容天小时侯最爱的那棵树上爬了出去。
「师娘在哪里?」章天奇和慕容天一手抱了一个,提气飞驰。
「在两里外的小村子里,她住不惯这山庄,曹老贼又仗着抓了小忆和小绯,我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没动她。」两人至山下时,慕容天回头望,满山黑影绰绰,哪里还看得清那山庄所在。
到了章夫人所在土屋,那里早有人备下骏马,收好行囊。多年不见,当初美貌如花,笑语嫣然的师娘却也白了鬓角,多了皱纹,慕容天拜倒,章夫人将他扶起,轻道多谢,声至呜咽。
几人上了马,因小绯之前受人侮辱,他小小年纪经历这些,惊吓过度,曾大病了一场,一直未痊愈,大家只能降低了速度。章天奇见状,坚持要众人分路逃走,慕容天知这一分开,章氏父女必然难逃敌手,心中也是踌躇不定。
正犹豫间,身后已隐约传来重重马蹄声响,慕容天一惊,追兵到得如此之快。与师傅对望一眼,慕容天道,「师傅,你带着人先走,我来引开他们。」
章天奇微微叹息,知这是众人唯一一条活路,「天儿……你自己保重,我在老家等你。」
章天奇老家慕容天当年也曾去过,江南水秀,是个好地方,当下点头。
两厢分路来行,小忆转头叫了一声「哥」,久久不肯回头。慕容天勒紧缰绳,扬了扬手,看他们走入黑暗中。
看了看身后,慕容天顺手用剑劈下一棵树枝,取下腰带,把树枝绑在马尾上,用剑鞘一拍马腿,「走!」那树枝惊起无数扬尘。
奔了一阵,身后越来越亮,人声马蹄也听得越来越清晰,他转头,已经能看清身后那一群人,火把一团团照着,渐渐近了。身下的马不过是平常货色,哪里比得上山庄里千里挑一精心喂养的骏骑,很快,那火把便慢慢拉开,如同在水中拉网一样,前端已经赶到了慕容天之前,鱼儿已在网中。
慕容天拉紧笼头,知已无退路,速度反慢了下来。
那光圈合上,收拢。
慕容天在那圈中,端坐马上,静静看着那些人走近。有一处的人退开了,露出一个入口,有人缓缓策马而入。来人一身华贵,袍袖谨然,俊俏英挺。两人遥遥相望,那许多的往事在两人间一一晃过,曾经缠绵,曾经相伴,曾经反目,如今却只能是兵戎相见。
「抓!」有人道,是曹子劲。他自然也在,这原都是他的人。
人们纷纷冲了上去。这已是瓮中之鳖。只听一声龙吟,慕容天利刃出鞘,雪白的剑缝反射的火光在空中划了个圈,便有人惨呼着倒下。慕容天纵身,立于马上,弹剑一笑,捏个剑诀,飞翻而下,沉下心在人群中将那家传剑法从头一一使来。
剑气严霜森寒如冰,他衣袍未系,眼神凛冽,行动间衣袂飘扬,仿如大鸟飞翔,所指处血光四溅,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涌上。慕容天成心要拖到底,一招一式无不到位,将那剑法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比平日更多了一份沉稳和潇洒出来。那兵士或退开或倒下,一群人却奈何不了这一人。
曹子劲气恼,有心要自己上。身边这王爷虽说是傀儡,到底也是上司,他不下命令,自己也不好妄自行动,转头看李宣。这位俊俏王爷一直凝目望着逃犯,看着那剑,那人,那脸,那目,在人群中间或消失,间或出现。浑不似来抓人的样子。
「王爷,该真正动手抓他了吧,这么下去损失就重了。」曹子劲道,心知两人纠葛不简单,这王爷弄不好会放水。
李宣似乎没听到,仍盯着战团,隔了片刻,才微微点头。
曹子劲率两名贴身侍卫纵身而上,这三人武功均不弱,一照面,慕容天的剑渐渐便慢了,备感吃力起来。
目光一扫,却见李宣远远在那马上,一直看着自己,也没甚表情,心中不知为何无端的一凉,手中剑也慢了一慢,却被人自旁一枪挑了发髻,头一低间,脚下也被人砍了一刀,收势不住,跪倒在地。
抬头时,已是数支刀剑架到了脖子上。
转眼一看,地上也躺了十来名士兵,这番打斗总有半个时辰,料来他们也走远了,才微微一笑,松手把剑扔下。
曹子劲劈面一拳,「好你个慕容天,一口气杀我这么多部下。」
血丝从他嘴边延绵滑下,慕容天也笑容不改,虽然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却是明朗非常。李宣在原地勒着马,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他。
鞭子高高举起,狠狠落下,「啪——」地在已经布满鞭痕皮肤上又拉出一道血印,承受的人却是一声不吭。
「他们去哪了?」曹子劲阴郁的脸逼到慕容天面前,轻声道。
慕容天四肢大开,被锁在一个木架上,因为吊得久了,头一直垂着,几缕散发掉在额前,满头大汗,却闭目不语。曹子劲见他毫无动静,嘿嘿冷笑,「看来你倒是个硬骨头,我喜欢这种人……,打起来痛快。」转头对侍卫道,「拿盐巴和水来。」
这是以前山庄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下人的地方。若是换了宫中刑房,按曹子劲的一贯风格,慕容天此刻早该脱了层皮了,此时少了那些刑具,曹子劲便只能就简想办法。
侍卫知他心意,取了盐巴,融了一桶盐水。
曹子劲面带微笑,走至慕容天面前,伸手摸了摸他背,慕容天的背部抽搐了一下。那身上已经鞭伤纵横,皮肉翻绽,血顺着身体往下流淌,腰部的布料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曹子劲伸手,侍卫勺了一瓢盐水递到他手中,他接住了,「其实我想再问你也不会开口,不过还是问一次吧。他们到底去哪了?」
慕容天睁开眼,看着他手中清澈的水,突然笑了笑,「你知道还那么多废话。」
曹子劲也笑,举起那勺慢慢的翻动手腕,一股清流突然倾下,落到那血痕上,溅起一片血水。
慕容天猛然抖了一下,身子不由缩起,随着那水流的冲击往下矮去,却是铁链牵住了,跪也跪不下去。那水流击在伤口上,竟然比刀割还要痛,溅起的水花,落到伤处,便是一阵火烧火撩的钻心。无处躲也无处藏,那一瓢水缓缓倒着,背上一片火烧,那水的冲击却清晰的打到肉里,骨中。
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却又咬牙。
这地狱无休无止。
终于那水流尽了,背上像是被人活揭了皮一样的痛着,烧着,慕容天眼皮也抬不起来,隐约听着有人道,「……公公他晕了……」声音忽远忽近,像个梦境。
李宣勒马,在远处淡淡看着他,看着自己倒下,毫不动容。
似乎两人素不相识……
原来如此。
只听「哗」的一声,浑身一凉,却是一盆水扑头浇来,慕容天湿淋淋的微微抬头,曹子劲无甚表情的站在对面,摇着蒲扇。
「盐水还有大半桶呢,还是不说吗?」慕容天颓然垂头下去。
一个侍卫抓住他发把他的头拎了起来,他无力的从眼皮下看着曹子劲走近。颚下被什么东西顶出了,是那蒲扇的柄端。曹子劲左右仔细打量他一番,「这张脸果然俊俏,难怪九王爷喜欢……,不如,去了那玩意,跟我到宫里头去混?」
慕容天用力抬起头,虚弱咳了两声,突然一口血水唾到曹子劲脸上。
曹子劲急退,却还是没避开,举袖拭去,怒道,「给我阉了他。」
「你敢!!」突听门外一声暴喝,门「碰」的被人猛力给踹开,门页「砰」地撞到墙上,又弹回来,两厢摇动了数下。
李宣怒目站在门口,气势逼人。曹子劲一怔,众人跪下,「九王爷。」
李宣看了看吊在木架上半死不活的慕容天,眼睛猛然眯起,针一样刺向曹子劲,曹子劲心悸,忙道,「九王爷,这可是王爷临走时下的命令。」
李宣怒极反笑,「是吗?他命你违反我的指令,私下审人,命你把我的人打成这样?」
曹子劲叩首,却也不畏惧,这里全是他的人,这个傀儡王爷又能如何,「王爷说这个男宠也是山庄中人,审一审用用刑也无妨。」
李宣冷了脸,盯他半晌,突然道:「来人,把这个阉人给我吊上去,慕容被打成什么样,就把他也打成什么样,一分也不许少。」
众人都不动,曹子劲笑了笑,「九王爷,这却不是你的同钦王……」府字还不及出口,却惊见李宣身后闪出数人,为首的是个书生模样,拥上来押了自己。曹子劲正要反抗,李宣淡然道:「这刑你不受也不行,你觉得二哥会相信你还是我呢?挨打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曹子敬怔住,心知自己此番逾越行刑,李宣若真闹到二王爷面前,二王爷未必会护着自己。暗中咬牙,却没想到这个傀儡王爷暗中居然调派了人手入庄,自己却是太大意了。
李宣走到慕容天面前,慕容天已经半昏半醒,从眼皮下看他一眼,便晕了过去。李宣解开锁链,伸臂接住慕容天倒下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往外便走。
「红羽,」那书生跟上来,后头曹子劲已被锁上那个木架。
「找最好的大夫,骑最快的马去。」身后的人应声去了。李宣用脸触了触慕容天的额,心中不由愧疚,若不是你这里分了曹子劲的心,薛红羽怎么能这么快进来。我曾以为我会狠不下这个心,可其实我却能看着你受伤,看着你受刑,当然,这话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他突然惊觉,自己原来也是如此冷血,跟二哥李绪其实没太多区别。之前那些婉转情长,只是自己的一部分而已。
他到底是李家之人。
慕容天因为背部伤势,只能趴着睡,每天醒来都见李宣在自己床头伏着,李宣原是个美貌的人,睡着的样子跟画上一样好看。慕容天看他片刻,便掉了头往里,心中只觉茫然,似乎也无话可说。
天亮后李宣便走了,次日夜间又来,也不多话,只守着他,也不知此举何意。
待伤势好些,某日傍晚,用过膳后,婢女扶了他在花园里头逛,却发觉另有一人也被人搀着在花园里头慢慢行走,步履蹒跚,仔细看过去那人原来是曹子劲,不禁怔了怔。
回来时边走边觉得此事着实好笑,只恨自己刚刚没去问声好什么的,当日施刑时,他可想到后来两人会一起养伤,正闷头乐着,竟然迎头撞上一人。一抬头,那双凤眼已在咫尺,那人长身而立,微微含笑,「你心情不错。」
慕容天凝目看他一会,避过视线,不答。
李宣稍有犹豫,便伸手来扶他,那婢女知趣退下。两人自见面以来,甚少这么平静相处,慕容天想起那晚夜探山庄,李宣来握自己,却被自己一剑挡住。只是自己的心情和当时,却哪里还能同日而语。
他瞥了瞥李宣,李宣也正望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李宣见他已经露出疲态,找了间亭子坐下,静了片刻,「那夜你真是要走?」
慕容天看他,「嗯。」
「那,你怪不怪我。」
怪什么,怪你不放,还是怪你不救?两人都未明言。慕容天想了想,一笑,「……不过是各有各的立场罢了。」
李宣看着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既如此,那,我此刻还有个立场。」慕容天闻言抬头,李宣背光而立,却难看清楚他面上表情。
「那藏宝图,你知道便拿出来吧。」
慕容天怔住。
两人静对了片刻,慕容天突然扬声大笑了起来,「那太监用武的,你便用文的吗?」
李宣摇头,「不一样。」
「哦?有哪里不一样?」慕容天冷笑。
「怀璧其罪。既然皇家有人知道了,你们山庄还能藏得了这东西吗?何必弄得血肉横飞的……,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宣有些疲倦般低声。
慕容天低头,怒极反笑:「听起来没错,冠冕堂皇,那图我拿了其实也没用。可你们这些人……仗着一个皇家身份,便当别人都是猪狗畜生了么?」李宣沉默。
隔了片刻,慕容天怒气微褪,想了想道:「给你这图也行,我却有个条件。」
「你说。」
「图既然还了你们,便不得再继续追究慕容山庄中的任何人……,也包括我师傅章天奇。」
李宣点头,「这个自然。」
慕容天站起,李宣伸手来扶,却被慕容天推开,冷冷道,「不必了,小民怎敢劳王爷大驾。」李宣果然缩手,看着慕容天在身前蹒跚前行。
那身影合着这斜阳西下的景色,却颇有几分形单影只的味道了。
两人走至大堂,早有人掌了灯上来,偌大的堂屋中一派的灯火辉煌。
慕容天抬头看着上书了「仗剑江湖」遒劲四字的牌匾,道:「这牌匾已经传了百年,乃是当年慕容第一代庄主,我高祖父慕容令亲手挂上去的……」
李宣果然去看,那镏金牌匾虽然已经旧了,金色也有些褪了,却仍有股沉积之后的威严。
慕容天看着它,怔了片刻,转头对他道,「你上去把那牌匾取下来。」李宣微愣,除了父皇母后还从未有人用这般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一时竟然没能反应过来。慕容天静静看着他,倒也没重复。
李宣抬头,纵身,触到那底边,手微微用力一抬,已将那牌匾摘了下来。放到桌上,仔细看了看,却没瞧出什么端倪。转头道,「这地方他们早找过。」
慕容天冷笑,「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找到,却藏什么藏?」说着坐了下来,闭目不再言语。李宣看着他的脸,有些惆怅。
不知道等了多久,月光从门外悄悄探了进来,慕容天睁开眼,李宣正瞧着他发呆,这一张目,却骇了他一跳,连忙转开视线。慕容天道:「取面镜子来。」李宣招手,便有人奔出去,片刻后回转,交了面小菱花镜过来。
慕容天道:「你把这镜子挂到牌匾原来位置的右下角。」那牌匾挂了百年,墙上早留了个灰印子出来。位置倒不难找,可这么小的镜子却怎么挂?
李宣微一思忖,飞身而起,右掌握着那铜镜运力一拍,那镜子便浅浅嵌入墙中。再轻盈落下,恰如飞燕。慕容天见他身法,目光一滞,似是想到什么,微显怅然,却不理他,抬头看着铜镜,似在等待。李宣此刻也早明白,既然用到铜镜,那机关所在自然是靠光。也抬头守着。
果然那月光移动,突然一缕银线映到了镜上,显然是瓦片间留了缝隙,落下的天光。镜面倏然一亮,折了一道光下来,正射到墙面一块小八卦镜上,八卦镜也是亮白一闪,那光又被照回去,正在屋角某处。
此景甚是奇特,众人都看的呆了。容天指着那屋角,「图在那瓦间。」李宣招手道,「拿木梯来。」下人纷乱奔走,拿了梯子来时,那光已然不见。有人上梯去,把那一片的瓦一块块揭了下来,终于叫道,「在这里。」
李宣转头去看慕容天。
慕容天见祖屋被损,却也无甚表情,只静静伫立原地,冷眼看那一干人等忙碌不休。
到手一看,却是用一个巴掌大小的皮囊,用红绳紧紧系着口。
李宣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好奇,打开来看,却是层更小的皮囊,再开,却是个油纸包,层层包裹,如此包装,难怪能放在瓦片中,日晒雨淋却不坏。最后,终于看到一张薄薄绢丝,微微发黄,打开一看,上面用极细的狼毫绘着一副山水,图旁还题了两行字。李宣看了片刻,不明端倪,心想这山水看来极普通,难怪父王找不到藏宝所在。又将那图照原样包好,放入怀中。
慕容天见了,张口欲言又止,李宣觉察,看了过来。「怎么?」
慕容天避开他视线,远处廊下宫灯摇曳,影影绰绰,「图已经给你了,王爷能放人了吗?」李宣看了他半晌,神情复杂。
片刻后,却听他转头对身旁侍卫道,「传令下去,没我许可,任何人不许出庄。」言罢转身离去。慕容天看着他背影,面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
次日清晨,还未起身,已听院内有人喧哗。
一人道,「眉儿,等会我们要三间屋子,我们哥俩一左一右,你住中间,好不好?」有女孩子清脆答道:「人家哪来那么多空房子给你住,你不如干脆说要个院子吧。」
「我们师傅就是山庄庄主,这庄子这么大,多住个几间房子有什么关系。」
「阿落你老这么自来熟,也不害臊。」另一人道。
听声音却是自己新收的那三个笨徒弟,慕容天又惊又喜,穿上外衣,走到门前。门一开,外头挨个跪下了三个人,都如朝阳般笑着,抱拳齐声道,「徒儿拜见师傅。」他原本郁闷多日,猛然间,见这毫无机心的三人,不禁心情大好,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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