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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by绪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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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发着热。 
然而再如何得医治百病的仙丹妙药,都没能治愈他胸口方才被慕平狠狠扯出的一道伤。 
心在绞痛着,但无论再痛,楚扬都无法开口。 
慕平可知……可知他是如何看待他…… 
为何慕平要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 
这番伤人至深的话…… 
楚扬自此才真正明白,能留在慕平身旁的人,终究不会是他。 



酒庄后头一个房里散出了氤氲热气白烟缕缕,慕平手持着木桩捣碎蒸熟的粳米,拨弄置凉后与糟相匀,一点一点地舀入甑中盛装起数十瓶。 
他边上塞子边喃念:“秫稻必齐,面槩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他这些酿酒的基本功是楚扬教他每回制酒时反覆 



呤诵,依着对照以免他出错又酿坏酒成酸醋。慕平心不在焉地将瓦甑搬出酒房准备到另一间房蒸烧,但走没两步就停了下来。他晃了晃手中的 



瓶子,愣愣地道:“怎么这么轻……”再搬回酒房中连忙拆开红布盖子,慕平这才发觉,自己忘了将浓酒放入。 
他叹了口气,心绪不宁什么也做个好,干脆就搁着不做了。 
裂了的青瓷杯慕平仍收在怀中,他参不透楚扬昨日为何动怒赶他离开小亭。 
他记得的楚扬一向谦和有礼恭逊待人,楚扬未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未曾给过他那么坏的脸色看。 
他昨夜被楚扬给吓着了,今日一整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只能想着楚扬,想着楚扬不知何时能消气,他不知何时才能过去见他。 
“啊!”慕平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是不是我比楚大哥早一步成亲,所以楚大哥不悦了?”他胡乱想着,除了这个,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楚扬骤生的怒气。 
他毕竟小楚扬三年,楚扬终生事没人打点,不像他有爹娘安排,楚扬肯定是想及此觉得感伤,才那么对他的。 
慕平盘算着待会天晚,要再过楚宅一趟。他得去道个歉,忏悔自己的无知伤人。 
想出了症结,慕平心里的大石也放了一半,现下就歪歪斜斜地挂悬着,只待见过楚扬,便能完全落地。 
“平儿。”慕鸿探头入酿酒房来,“我才一下没看着,你又停下来偷懒了!”慕鸿眯着眼,盯着他的宝贝儿子。 
慕平立即爬起身来,整整衣服,道:“我就弄了,就弄了。”他立刻为方才误封的甑注入浓洒,忙碌了起来。 
“不用了!”慕鸿说道:“爹待会有几个客人要见,他们是来品新酒的,我约了他们在瘦西湖上等,待会儿你代爹去赴约,晓得了吗?” 
“咦?我一个人去?那爹你呢?”慕平可惊讶了。 
“我要去见几个官。听说北方九毂失收,朝廷有意再颁禁酒令,我去和他们商量商量,有很多事要谈,那些客人你应付就成了。” 
民间酿酒奢费米麦是朝廷行酒禁的主因,慕家营酒已有几代,一大家子皆靠这酒庄过活,倘若酒禁一下恐伯只得喝西北风度日了。 
“咦,禁酒?”慕平才听入了耳,就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慌了。 
“总之兵来将挡。禁令一下,全国酒权势必收归国有,再以少量课税售卖,以其减少米稻浪费。爹如今便是去谈酒榷之事。”慕鸿用自以为简 



洁的方式说出酒庄将来,然而看看儿子仍是一副懵懂神情,侧着头微张着嘴,半点也不晓得他说些什么,又将有何应变。 
“算了,再怎么说你也不懂!”幕鸿摇头叹息。“你去招呼那几名客人吧!我慕鸿一世英明,生得你这儿子还真是可悲……唉……”他缓步离 



去。 
慕平低头也唉了声:“那我就是不懂啊……酒禁?再问问楚大哥吧……” 
他将沾染着酒气的旧衣换下,穿上白布长衫,沿着扬州青色石板子路走着,过了座桥来到水岸边,见着悬挂自家旗帜的花舫,便跨入舢舨之上 



。 
慕平思量着等会见客该如何应对,他非长袖善舞之能人,口才亦不好,爹不知为何竟要他来应付客人,待会若不知进退得罪了人那可就糟了。 
站在船头,河岸湖光山色尽入眼廉,两岸杨柳依依如青丝如绿烟,冬虽已至江南,然草木未凋仍留有蒽禄。加以瘦西湖长如绳,清俏绰约美景 



怡人,春光好景看来便是赏心悦目。只可惜慕平心思不定无法饱览瘦西湖景,他只是站在船头来回踱心忧不已。 
此时远处又有艘画舫迎面而来,画舫朴素淡雅无奢华装饰,其与慕家停靠在岸边静止不动的花舫擦肩而过时,慕平突然听见了悠悠琴声。 
慕平见到楚扬便坐在半敞的船舱当中,楚扬抚着置于矮桌上的旧琴,一地的书籍散乱狼藉不堪。 
慕平顿时惊讶地脱口而出:“楚大哥!” 
楚扬抬起了眸,对着了慕平。 
就在这时,品新酒的客人见着花舫上的慕家旗帜,遂上了船来。 
两个半生不熟的酒客见着年纪尚轻的慕平,一个便搭住了他的肩,稍嫌亲昵地笑问慕平:“哎呀,怎么是酒庄的小公子啊?你爹呢?你爹跑哪 



去了?通常试新酒时他一定在场的啊?” 
“家父……家父临时有事……”慕平的眼随着越行越远的画舫而去,心不在焉地回答客人问话的他,也因为看不见了楚扬,而愈益慌乱。 
“酒呢?听说今日有难得佳酿‘丹阳封缸酒’,我看我们也别耽搁了,赶紧拆封吧!”两名酒客相继道:“快些吧,小公子。” 
“不……”慕平望着画舫,最后摇起了头来。“酒在舱内,两位自行取用吧!在下尚有些要事,恕不奉陪了。” 
他跨起步伐跑上了岸,完全不理会呆在花舫中的客人,奋力地便往楚扬离去的方向追去。 
“楚大哥,楚大哥你等等我!”慕平拼命地跑着,不知怎么地他有种预感,他若不见楚扬,楚扬将会如同这艘渐行渐远的船,有朝一日消失他 



眼前。“楚大哥,等等我!” 
船行的速度缓了,慕平追了好一阵,楚扬走出船舱,隔湖与他相望。 
“有事?”楚扬漠然问着。 
知道楚扬没有停船的打算,慕平眼都红了。“我有话同你说,能让我上去吗?” 
“什么事岸边讲便成了。” 
“楚大哥!” 
“你若不讲,我便吩咐船家离开。”楚扬转身便又要回船舱内。 
“不是的,我……”突然绊到了什么,慕平一个踉跄不稳地踏空打滑。 
有个不好的预感兴起,慕平睁着惊愕的双目往旁边滑落,而后扑通一声冰凉的湖水将他紧紧包围,他张口急欲吸气,水脉便凶猛地往他鼻中喉 



间冲入,恶寒剌骨,令他痛苦不已。 
他落入了寒冬的瘦西湖中。 
“平儿——” 
慕平听见楚扬仓皇失措的声音。 



第四章 



楚扬急急跃入湖中将慕平救起。隆冬湖水冰寒,慕平呛了好些水,不住发寒颤抖咳嗽着。 
楚扬紧紧抱住慕平,在游湖众目之下,快步离去。 
“好冷……”慕平窝在楚扬怀中,北风刺骨而来,他晕眩瑟缩无力起身。 
奔回宅第,楚扬一入门便狂喊道:“福伯,烧热水,快烧热水。”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福伯由厅堂内走了出来,见到两个少爷浑身湿漉漉地还沾了些水草湖泥,他惊讶不已。 
“平儿落湖了。”楚扬仓皇地回到自己的房中,拉来床上薄被,将自己与慕平牢牢裹住。 
慕平仍抖着,他苍白的双唇退了血色,没料冬里的湖水竟会那么冷,那一口一口吸入肺里的,令他如今胸口隐隐作痛。楚扬的身上,有些许暖 



意传来,隔着薄薄的布料,两人的肌肤相碰触着。慕平从未靠楚扬如此近过,他闻见楚扬身上的气息,难以形容的味道,有着皂荚水淡去后的 



浅浅香味。 
慕平的胸口有点痛。 
半响之后,福伯搬来沐盆。“水来了、水来了。”老人家步履蹒跚,将一桶一桶烧热的清水注入盆内。 
楚扬拉开被濡湿的棉被,解下慕平身上的衣物,外袍脱下时,慕平怀中藏着的青瓷杯蓦然坠落地上,喀地又裂成了更多碎片。 
“我的杯子……”慕平想伸手捞取。 
“我等会帮你拿。”楚扬将剩下素白中衣覆身的慕平放入沐盆当中,那举动轻柔中,带着怜惜不舍。 
福伯将一桶一桶的水不停注入,直至将满才喘气停歇。 
“好了,你先下去吧!”楚扬拾起了青瓷碎片,他分心与福伯对话时,杯缘锋利,不慎在他手上划出了个小伤口。十指连心,他遂蹙眉。 
福伯俯身退下,带上门,不让屋外冷风灌入伤及主子身体。 
楚扬将杯子放在桌上,不理会那道新伤。满室蒸气氤氲,慕平靠在盆缘打了个颤,水热敷体,冻入了骨里的寒冷也慢慢地舒缓了下来。 
“好些了没?”走至慕平身旁,楚扬弯下腰端视慕平容颜,虽然见慕平血色已然恢复,但仍不甚放心地问。 
慕平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多了,方才我还以为我会死掉。” 
楚扬咳了一声,起身时慕平急忙拉住了他。 
“怎么?”楚扬问着。 
“你又咳了,你也冷着了,快进来盆中吧!这水很热。”慕平揪着楚扬衣袖。 
“我去换套衣服便成。”楚扬想离开。 
“楚大哥,你会病的!”慕平的手不肯放。 
两人僵持了会,慕平的手微微发抖着。楚扬明白慕平并不是时常都能有坚持己见的时候,慕平这么拉住他不放,不知已用了多少力气坚持。他 



不忍,遂入了沐盆。 
跨入沐盆之刻,水满溢了出来,慕平的脸上有抹安心笑意淡开,他低垂着首,松了紧紧抓住的楚扬衣袖。 
热气蒸腾,散了心深处那块寒冷。楚扬的眸却深邃了。 
这些日子对慕平避不见面,楚扬的用意本是想淡了他与慕平间的羁绊桎梏,然而船行湖上,慕平拼命地追着,慕平的目光殷切,只想留在他身 



边,至此,他原本的决心动摇了。 
而后慕平落了湖,他的心像冬里的湖水般结成了冰。当他恐慌、当他意乱、当他不想其他、当他不顾众人目光,跃入水里抱紧慕平时,往后的 



一切几乎都要这么注定。 
他再也离不开慕平,他明白了。他知晓无论自己如何挣扎否认,躲得远远不再见他,甚至拿着把刀把自己盈满慕平存在的心狠狠剐去,都无法 



掩盖自己这生只能爱着这个人的事实。 
当慕平淡笑垂首时,楚扬掩起了面。 
纵使情多深浓,慕平却无法了解。 
“楚大哥……”慕平觉得楚扬神情有异,楚扬半晌皆不言语,那掩起了的手后,是什么令楚扬无言哽咽着。 
“楚大哥……” 
就算慕平呼喊,楚扬也开不了口,他满腔惆怅全因自己有着俗世所不能见容的污秽情感。他想将慕平拥入怀中,他想与他相偕作伴,他想永世 



不离,他想白首到老,然而太多太多的冀盼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慕平上有高堂,双亲冀望慕平能继承家业,他们已为慕平选了妻室。他毫不高风亮节,不似慕平心中模样,每夜每夜梦回时分,他只能想着慕 



平日后将会全心全意对谁,慕平最美的笑靥将会留给谁。 
楚扬无言,掩面不语。 
“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冻着了……”慕平有些不安地往楚扬靠近,他怯懦的两度扬起手,然而到了第三次,才鼓气了勇气将楚扬的 



手拉下。 
楚扬的蓝眸红着,淡淡的血丝充盈,水光浮现,美得叫人诧异。 
慕平愣了愣,双唇微张,凝住了气息。 
楚扬凝视着慕平,半晌,水气朦胧间,他缓缓往慕平靠近。是慕平一再往他而来骚动他的心,当慕平将他的手拉下,他便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楚扬颤抖地,轻触慕平柔软的双唇,悸动透过双瓣传入了慕平心里。 
慕平脑中一片空白,怔愣了。他疑惑着,手指捂着自己的唇,侧著首想往后退。 
“别躲我……”楚扬细碎的声音传入了慕平的耳。 
慕平见到楚扬眸中的水气凝着,聚成了泪,不肯落下。 
楚扬再次靠近,相同于初次的轻触,缓缓地占据了慕平。 
“别躲……”楚扬的声音在慕平脑海中响着。 
别躲…… 
那声声低泣的,像极恳求。 



“少爷!”房门之外,福伯仓促的叩门声传来。 
慕平回神,连忙推开楚扬。掬了把水拼命擦拭双唇,慕平发着轻颤,手足无措地不停洗着。 
楚扬暗下了眸。 
“少爷,慕家老爷来了,他带着一堆人,说叫你把平少爷交出去。”门外的福伯紧张地道。 
“我……我爹来了……”慕平连忙由沐盆中站起,慌乱地跨出盆外。“我先走了……先走了……”慕平匆忙离去,打开门时屋外寒风灌入,令 



浑身湿透的他冷得退了一步。 
“先……把湿衣裳换下。”随后起身的楚扬携来一件棉袄,想披在慕平身上。但尚未碰及慕平,慕平却踉跄了步,有些心神不宁,掩饰地,无 



法与他双目相交。 
楚扬见此,便将棉袄交给福伯。 
“平少爷披上吧!”福伯发觉两位少爷间气氛有些不对,然而碍于身份,却也无法开口。 
慕平将棉袄裹上身,才要离去,就见长廊那头爹带着十几名家丁奔了过来。 
“姓楚的妖人,你把我儿子怎么了!”慕鸿怒气冲冲,破口大骂。“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我就这么个儿子,你敢动他,我就叫你死无全尸 



!” 
慕鸿方方收到街坊传来的消息,说他儿子在湖边跟楚扬见了眼,而后发了疯似地追着船跑,最后还落入湖里。楚扬接着把他儿子带走了,众人 



碍于楚扬蓝瞳鬼魅,没人敢向前搭救。慕鸿一听,就觉得一定是楚扬又施了什么邪术,才让他儿子失控投湖。他一收到消息,即刻叫了家丁往 



楚宅奔来。 
“来人,把这妖人给我押去见官。”慕鸿一声令下,几名家丁群起而上,立刻将楚扬押扣住。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天理啊……”福伯慌着。 
“爹!”慕平立即跑到慕鸿面前,对他说:“您误会了,是我不慎落湖,楚大哥救了我……” 
话尚未说完,一个狠辣的巴掌甩上了慕平脸颊。 
慕平呆住了。 
“你给我住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看这妖人的双眼,你一定是又忘了我的话了。”慕鸿气得七窍生烟,他这儿子怎么如此不济,他慕家因他 



,从此便成扬州笑柄了。 
“不……不是的……”慕平红了眼。 
“把他拖去见官!”慕鸿下令。 
楚扬半句话也不说。慕平看得心急,无法可想下,双膝跪落了地。 
“爹,平儿求您了!”慕平慌着。 
“你这是什么样子!”慕鸿大惊。“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为他而跪,成何体统。” 
“我不慎落湖是楚大哥救我的,他好心带我回来又为我烧热水驱寒,您别错怪了好人。”慕平心焦着。楚扬向来平静过活,不与人有所交往。 



今日若是为了他而犯上牢狱之灾,那他真是该死了。 
“我家少爷来扬州多年从未害过谁,慕老爷别加罪于我家少爷啊!楚家在京城怎么说也是显赫有名,您此举千万得三思才成。”福伯连忙护在 



楚扬身前,不让任何人伤他主子。 
慕鸿看了看房里热气上扬的沐盆,又思量福伯话中威胁之意。他沉吟了阵。楚家毕竟有所势力,他若欺人太过,可是也会犯着官非。 
慕鸿看看儿子丝毫无损地完整回来,几番考虑下遂道:“我今日就发慈悲,不予你计较。但若让我知道你哪天又想加害我儿,慕家绝不与你善 



罢甘休!” 
撂下狠话,慕鸿拉着儿子,带着家丁大摇大摆离去。 
慕平回首一望,只见楚扬也正看着他。 
慕平心中百味杂陈,纷乱不已。收回了视线,他低首离去。 
那个双唇间的轻触究竟代表着什么,楚扬为何如此待他?慕平心里有着不安有着害怕。 
随着爹出了楚家大门,他纷扰不定的心,从此被楚扬占据。 



腊冬末了,春将到来。慕平遥望着那堵粉墙,这些日子不再走近。 
每日每夜,围墙后总会传来熟悉音韵,一声一声,惆怅悠悠。慕平紧闭着唇,听着那从不知名的曲子,凄凉令人不忍。 
墙的那头是楚扬在等着,慕平明知楚扬等着他过去聚首,然而他却提不起勇气再见楚扬一面。 
府中张灯结彩,大红纱幔覆着樑柱,囍字成双成双贴着,红灯笼高高挂起,所有人忙成了一片。 
他即将娶亲了,未过门的妻子正在京城等着花轿前去迎接,纵使楚扬的琴声再如何殷切,如何望穿秋水,他仍是没有骨气翻过那墙前去见楚扬 



。 
“少爷、少爷,裁缝师父将新服修改妥当了,您赶紧再来试一试。”仆人遥遥喊着,欢欣之情溢于言表。 
慕平收回了视线随仆人入了偏厅,突然耳间听得了几声咳嗽。慕平的脚步只迟疑半晌,随即又举步往前不作停歇。 
偏厅之内裁缝师父将新服穿上他身,量了量拉了拉,皱着眉不解地问道:“平少爷您是不是又瘦了?我记得上回的尺寸量得恰好,但今日修改 



起来穿上,怎么却又大了。” 
“不要紧,就这么着吧!我明日就要上京迎亲了,再改怕来不及吉时抵京。” 
“婚姻大事,不尽善尽美怎成呢?”裁缝师父笑着解下慕平身上的喜服,他仔细折叠好后说道:“我这就拿回去修,夜里头再弄一弄,肯定赶 



得及明日平少爷上京迎娶少夫人时穿。” 
“那师傅今晚不就甭睡了?” 
“为了平少爷,少睡些又何妨呢?”裁缝师父笑盈盈地退了下。 
慕平走出了偏厅,整座宅第内热闹哄哄喜气洋洋,仆人丫鬟们穿着红衣服穿梭花丛庭院间,挂着红纱幔,贴着双喜字。他不论到哪儿,人人都 



是为了他的亲事忙着,大伙儿欢欣喜乐地,嘴笑得都合不拢了。 
婚期之前,酒庄用不着去,爹要他养足精神好上京迎亲,娘亦忙碌着打理内外奔走不停。瞧见双亲如此,慕平这个当事之人,却只是闲着如游 



魂走荡。 
不知怎么着,黄昏时慕平又晃到围墙边,他被声声咳嗽唤回神智。 
楚扬又病了麽?隔着十步之遥,他靠近不了墙边。 
突然,那熟悉的曲调停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朝他走来,他听见了楚扬的声音。 
“不过来吗?”楚扬的嗓音沙哑。 
楚扬瞧见了他。慕平退了一步。 
“听说你明日要上京迎亲。”楚扬开口。 
慕平转身,闭起了眼。 
“明日,渡口,我等你。”楚扬声调颤抖,似用尽全部气力,才能将心里头匿藏许久的话语说出。“我们离开此处,到远方去……” 
无法等楚扬说完,慕平踉跄逃离。 
到远方去……远方是哪里……他的懦弱让他躲避,他没有楚扬磊落坦荡的勇气,他掩耳狂奔,越过小桥回到主屋之内,直至周围没了那阵琴声 



,没了楚扬希冀奢求的语调,他才停歇了下来。 
明日……明日……我等你…… 
慕平跌入院前花圃之中,茫然慌乱,久久无法起身。 



翌日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慕平穿着新服跨在马上,昔日看作稚气的脸庞或许因将为人夫、成家立业的关系,今日有了稳重味道。 
门旁的慕家两老连连点头,心满意足。 
慕平的双亲目送下往京城而去,队伍行进间敲锣打鼓、鼓乐震天,他视线笔直往前方看去不敢随意挪移,就怕若不小心瞥见了哪个熟悉身影, 



会将他十分不易堆建而起的决心打垮。 
渡口,他去不得。他的身上系着一名女子的未来,甚至还有爹的、娘的、慕家百余口的。他一想及如此,便无法朝楚扬跨出任何一步,他对楚 



扬凝聚心底的澎湃情感,有着不安。 
他这么一个人沉溺安逸,难以背离父母期望与楚扬私逃离去。 
而后,慕平平安到了京城。 
他顺利迎娶了一名素未谋面的女子,回乡遥遥路程中他骑马她坐轿,两人静谧未曾说话,一路上只有锣鼓喧钹,震耳欲聋。 



忽闻慕家喜轿进了城,炮竹声响透扬州城内大街小巷,人人欢欣鼓舞不歇。 
“少爷……”福伯见着连日被推于门外的膳食,忧心地往楚扬房里喊道:“您好歹吃些东西吧……” 
楚扬房里只有咳嗽声出来,夹带几个乱不成调的琴声,厢房内漆黑如夜不点油灯。 
“少爷……”福伯不知如何是好,心焦不已。 
福伯犹记某日清早少爷便收拾细软,要他带着琴一起至渡口。天未亮时他们便到了,然而渡口的船不断扬帆而去,他家少爷却一直不上船。他 



问是在等谁,少爷不答话,他人虽老但脑袋可是清楚的,他明白少爷等着隔壁慕家的平少爷。 
但平少爷又怎会来呢? 
他摇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平少爷大婚之期已至自是迎新娘去了,然而那日知道夜幕深沉少爷仍是不肯离去。 
隔日曙日升起时,少爷苍白着脸回宅第了。从那时起,原本平易近人的少爷开始不言不语,甚至不寝不食。而后,少爷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 



少爷咳得厉害,就像当年被老爷推出家门外,命仆人强行将他送下扬州置宅定居时,那般严重。 
宅第外头,扬州古街上人声鼎沸,细细微小的声音顺着冬末的风呼啸而来。 
“新娘子入门了……新娘子入门了……百子千孙……吉祥如意呐……” 
厢房之内,匡地声传来巨响,琴弦骤乱,吓得福伯跌倒在地起不了身。 
“少……少爷……”福伯老泪纵横,哭了起来。 



慕府内,才拜完天地,一群与慕鸿相熟的徽州商人群涌而起,他们由徽州迁居扬州已久,同为姻亲宗族的多不胜数,徽人自古有“抢花冠”之 



俗,见拜完了天地新人入洞房,便相随着要同进新房看新娘。 
慕平护着身后的娘子,叫丫鬟们先将她送入了房。 
“各位叔伯们,就放过我娘子吧!”慕平心想人家未嫁前是个知书达礼的黄花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堪生人调戏。 
“这么快就在疼新娘子啦!”一群衣冠华美体态富贵的商贾们笑着。 
“不抢花冠也成,那你这新郎官就到外头陪我们喝个痛快,顺了我们的意,自然不闹房生事。” 
慕平苦着张脸,又被拉回大厅。 
商贾间势力雄霸者在江南唯有徽州商人,徽商买卖功夫到家,财富惊人几乎富可敌国,瘦西湖两岸广大园林,几乎都为徽州商人所建。 
父亲更曾千叮万嘱过他,万万不能得罪这些经年在外营商,但却为他大婚之故不远千里赶回来的叔叔伯伯们。 
于是慕平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他们一杯一杯递来的水酒,不停喝着,停歇不了。 
直至最后虽然放入了,但慕平才开门跨入新房转身关上门扉,便倒在地上醉到不省人事。 
久久之后,慕平悠悠地转醒,他惊觉新娘子坐在床侧没有动过,于是摇摇晃晃起了身往新娘走去。 
掀开红盖着头的那刻,慕平是惊艳的。盖头下的女子有着美丽的容貌,和温驯的性格。他被宾客灌醉了酒倒在新房的地上起不来,她却坐了几 



个时辰没有离开床榻一步,安分地守着礼,静静地等着他醒来。 
“相公……”低着头不敢抬起的她娇羞地喊着。 
“娘……娘子……”慕平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女子,她大了他两岁,花容月貌让他失魂。他昏眩着,难以想像自己是何等幸运,才能有如此女 



子为妻。 
龙凤烛高高燃着,红纸剪裁的喜字贴满新房。她柔顺而轻缓地替他宽衣,羞涩的脸庞绯云上染。 
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什么事?”敲得那么急,慕平踏着乱掉的步子前去应门。然而开了门,见到的人却让慕平吓得酒都醒了。 
“福伯,你怎么跑来了!”慕平往外左右查探,幸好没有仆人经过。 
“平少爷。”福伯红着双目,他这把老骨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得过两家围墙,偷偷跑到新房前来。 
福伯一见慕平,便双膝下跪。 
“福伯,你这是怎么着?有话起来再说。”慕平连忙扶起老人家。 
福伯哽咽着:“我家少爷又犯病了,他药也不吃,饭也不用,奴才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前来找您的。”幸好今日所有人都在厅堂,并没 



人发现他闯进慕府。 
“楚大哥他……”慕平听见楚扬有事,顿时言语困顿了起来。 
“奴才求求平少爷过去劝劝我家少爷吧,我家少爷再不服药,会死的!”福伯泪流满面,低泣不已。“我家少爷如今就只听您一人的话了,您 



若狠心不理会他,不啻是将他往死里推,要他求生不能。” 
福伯言语间,似极控诉。慕平的心如同被狠狠一击,身子朝门偎靠了去。 
慕平望了望新婚妻子,只见妻子娴静安坐神色间没有丝毫不满,更无意干涉他的一举一行。 
最后慕平还是舍不去与楚扬惺惺相惜这些年所衍出的情意,关上房门,直往庭院而去。 
慕平越过围墙,走入主屋,推开房门,来到楚扬床榻之前。 
灯熄着,琴音静。 
没有月色的夜晚,他看不清房内动静。只瞧见楚扬模糊的身影隐在漆黑的床前不发一语,灼热的视线笔直凝视着他。 
楚扬惯用的古琴,碎在一旁。 
断落的琴弦因失去知音,连悲鸣,也无人听闻。 
“福伯说你病了。”酒气被残破景物驱散,慕平略为清醒后,缓缓地道。他不敢靠楚扬太近,仍有着些距离,焦心地望着他。 
“你今日大婚……”楚扬干涩的喉发出嘶哑的嗓音。 
大婚二字,令慕平愕然半晌。“病了……病了就得吃药……与这事又有何干呢……” 
“新娘子……美吗……”楚扬痛苦地问着。 
慕平言语困顿,说不出话来。楚扬为何问这些事,他连想的勇气也无。 
“我在渡口等了你整整一日,但你没来。”楚扬猛站起身来,趋前抓住慕平的手。 
慕平犹若惊弓之鸟连连往后退,他急忙地想甩开楚扬的碰触,哪知却发现楚扬的手滚烫不已高烧灼烫。 
“楚大哥……你怎么了?”慕平的恐惧,让忧心着楚扬病情的慌乱给淹没了。 
“你爱着她?你已决心与她共度余生麽?”楚扬问着,愈益靠近。 
“你烧成这样子,我得先去替你找大夫来才成。”慕平担心他的病,想即刻离去寻那盲眼大夫。 
楚扬当年也是这样,足足烧了三天三夜,都没退过烧。 
福伯说过,楚扬这是心病。 
楚扬的爹因为他天生怪眸,听信相士之言认为他会祸及众人,所以将他送到扬州大宅美其名让他修身静养,但实质是将他与其余家人隔绝以免 



酿祸。 
后来当年尚幼的楚扬晓得了,病得差点救不活。 
慕平心里头约莫知道楚扬这回是为了什么才病成这样,然而他却不敢正眼看着楚扬,他只能不断躲避,躲避楚扬蓝眸中绝望黯然的灰暗。 
就在慕平欲旋身出门寻医时,突然地楚扬将他拉回,扣倒在床铺之上。 
楚扬灼热的气息喷在慕平脸上,距离之近只差分毫便可触碰上对方。 
“楚……楚大哥……”慕平着实被吓了一跳。 
慕平没料楚扬病中力气还会那么大,他现在被楚扬所压制,完全动弹不得。 
“平儿……”楚扬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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