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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奴 by 彻夜流香-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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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衣奴(出书版)·上————彻夜流香
  文案:
  那年布粥,积雪齐膝,小王爷收留了一个口不能言的小乞丐。
  救命之恩、梨花树下,童年的相遇相知,在小乞丐心底留下了痕迹。
  即使被逐出了王府,小乞丐成了名满金陵的第一才子──陈清秋,犹记当初他曾说过的,不会相忘。
  为了回到他身边,他甘愿穿上最低贱的灰衣,改变容貌再度入府为奴。
  只是,近在咫尺,却如相隔天涯……


  第一章
  春夏秋冬有季节,可是马贼什么时候来,却没有人知道。
  只要远处戈壁滩上烟尘滚滚,小盘口镇口的立方柱上警钟便会当当敲个不停。
  镇上的男女老少立刻倾巢而出,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呼爹喊娘的往关内方向
  撤去。
  这种时候,十次里头倒有八九次,立方柱上的人会扯着嗓门又喊:「乡亲们——回来——前头是沙尘暴——」
  「切……」男女老少们齐嘘了一声,拖拖拉拉地往回走,一改方才往关内逃窜的敏
  捷。
  很久以前,朝廷里曾经派过一位大人来了解当地的马贼灾情,大人是文人,当场高度赞扬镇民们动如脱兔,静如处子。
  很多年过去了,朝廷里派来的驻兵依然不见踪影,当年的处子倒是早就成了大嫂。
  我叫顾九,很幸运地住在这个兔子或处子镇,干着一份很有前途的行当。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天能吃到四、五个白馒头,睡上五、六个时辰,听上七、八场戏。
  立方柱上那个唱花腔的说我要求太多,要抱着一颗平常心,吃着窝窝头,想像着它是白馍馍,打个盹也当是春宵一刻。
  没有戏听?想当年他可是金陵城里的花脸第一腔,唱的铡美案,当今第一才子陆展亭还给他润过词。他站在立方柱上两指一竖,那嗓子「乡亲们——回来来来来……」字正腔圆,不是戏又是什么?
  嗤,怪不得但凡刮风稍大,他就能想像成是马贼。
  「当当当……」
  呃,钟又响了。
  我倚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人嗖地从我面前跑过,嘴里再哼唱一句:「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以为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了。一天接着一天,一年连着一年。
  我等着立方柱上的立哥大叫着:「乡亲们——回来——」,这样我就可以回厨房给逃窜出门的老爷小姐们准备晚饭了。
  不错,这就是我很有前途的行当。总称是奴才,分支是厨子。总的来说,这个行当既实惠又前途光明,我对此很满足。
  当立哥那声「乡亲们,回来——」一出口,我就转身踢脱踢脱进了厨房。
  我蒸的馒头又白又松又软,闻名整个盘口镇,凭着这一手,我才牢牢占据了顾家掌厨的位置。这样有前途的美差,岂是别人随随便便想当就当的?
  动作麻利的将馒头蒸上,又将几道小菜炒好,让内屋的下人给端去。拿出昨儿个老爷小姐们吃剩下的一些残汤。
  老爷小姐们吃的东西,油当然是足足的,比之下人们用的干腌菜,那是天地之别,最适合用来下窝窝头。再偷喝上一点做菜用的黄酒,天上人间也不过如此。这种好东
  西,不当厨子,你哪里吃得着?
  昨个儿老爷还让做了大块红烧肉,这种好菜就算是富人家,那也不是常常都能吃得到的。夫人在做之前,细细点了肉的块数,让我心里暗暗遗憾没了偷嘴的机会,不过这剩下的一点肉汤,依然是极品啊。
  天色稍晚,立哥从后院的那道门溜了进来,左右见无人,嗖地进了我的厨房。我一直认为前面那位大人觉得镇民动如脱兔,那是因为立哥站在了立方柱上。
  立哥脱下毡帽,一屁股坐到了我的对面,拿起酒壶,却被我用手遮住,于是嘻笑地道:「我的好九子,哥哥就一口,一口的量?」
  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么,于是一阵犹豫,被他拨开了手狠狠地喝了一口。
  我吓得连忙将酒壶夺回,道:「你可别做这杀鸡取卵之事,这要被夫人知道,我就得卷铺羞走路,你以后上别处弄酒去吧!」
  立哥嘿嘿笑了两声,讨好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朝廷派驻兵了。」
  「哦?」
  「你猜带头的是谁?」
  「是位爷。」
  「难道还能是妹子?」
  「我说是王爷。」立哥没好气地道。
  我的手停住了,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关外驻兵是想得到的,但是一下子派来这么大的大人倒是没有想过。
  我皱起了眉头,问:「老几?」
  立哥如我所愿地举起了一只手,正反挥了几挥,我瞪眼道:「老五?」
  「十五。什么眼神,你大字不识,数也不会数啊?」立哥立即用眼白招呼我。
  我一低头,见碗底还有一口肉汤,心里一阵欣喜,立即将窝窝头丢进去沾了最后一口汤。
  肉汤吃完了,我与立哥的用餐一下子优雅了起来,好歹我与立哥一个是名厨,一个是名角么。
  立哥用餐时不时地会唱几句戏词,如今没了科班,也就勉强我这个名厨搭嘴了。他张嘴当然是他最中意的铡美案:「老夫我好恨啊——」
  操,他又作了王延龄,每次都害我名厨去当陈世美,我无奈地道:「相国,恨者何来?」
  「恨的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啊……相国,别管它世态炎不炎凉,你的菜凉了……」
  对完了戏词,立哥心满意足。
  关外的天气日夜交替,气候分野犹如冬夏,一到了晚上气温就骤降。立哥一低头,拿起已冷的窝窝头,再不多话,狼吞虎咽了起来。
  酒足饭饱,我小心收拾着今天的剩汤,这可是明日的佳肴。等会儿弄盆热水洗洗汗脚,卷个被窝一觉睡到天大亮。
  想到在这寒冷的夜晚,有好东西吃,我的心情快活似神仙,忍不住对着灶头吼了一句:「哎呀呀,兵精量足,兵精量足……」
  只听人噗嗤一笑,转头一瞧,却是顾家大小姐,她穿着一身绛红罗裙夹袄,被寒风一吹,脸蛋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大小姐掩嘴笑得乱颤,花朵乱颤我是见过的,柿子在枝头乱颤……呃,我不禁有一点想得出神。
  大小姐见我目光呆滞,不禁上前来捏了一下我的手臂,我整个人立刻惊醒了。大小姐推了我一把道:「屋里说话!」说着就提裙进屋去了。
  我犹豫了再三,看了看月黑风高的夜色,叹了口气无奈地提着围裙也进去了。
  大小姐提着筷子拨弄着我的窝窝头,道:「九子,我刚才吃蒸咸鱼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你。」
  咸鱼……顾九,我半仰着头在心里罗列着当中可能相通的地方。
  大小姐已经为我解了疑惑,道:「人家都说咸鱼会翻身,可是顾九我看你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
  呃,原来是咸鱼比顾九强。
  「你说你,大字不识一个,人长得也不俊,就算去当相公,人家也不要你!」
  大小姐丢下筷子,拍了拍手,见她手中的灰尘都掉到我吃剩下的窝窝头上去了,一阵心疼,连忙不动声色上前想将碗拿开,却被大小姐一把抓住了手。
  「你看你,胆子也小,想接近我就大大方方伸手好了,摸什么碗,当我不知道你暗恋我很久了么?」
  「啊?」我张嘴结舌的看着眼前的柿子。
  只见柿子红嫣嫣的嘴唇上下不停地动着,道:「哼,你前年故意在我的碗中比别人多放了一个汤圆,对吗?」
  我一脸苦色,心想那个汤圆原本是自己要吃的,只不过夫人进来,我心一慌、嘴一滑才掉您碗里去了。
  柿子又说:「大大前年,我掉了一块手帕,你把它偷藏了起来,对吧?」
  「冤枉啊——它、它还在顾家牛棚上的失物招领处待着呢,我去给您拿来……」
  柿子的脸更红了:「你别不承认了,我难道不知道你常常偷瞧我吗?你这个人的优点虽然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处久了还挺讨人喜欢的……我喜欢你笑起来很阳光的样子……」
  「我帮您找村头的颠三?他只要睁着眼都在笑。」
  「喜欢你整天懒洋洋的调调。」
  「咱家的阿才!你不踢他,他都不动弹!」
  「那是狗……我喜欢每次马贼来袭,你坐门槛上看热闹的潇洒……」
  「大小姐……」我泪流满面地道:「小的下次不去看还不成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柿子不高兴了,她呶着嘴道:「你是想说我一厢情愿,你根本不喜欢我吗?」
  我对视着柿子那双眼睛,她的眼睛还是很漂亮的,像颗棕色的杏仁。我叹了一口气,无力地道:「像大小姐这样高贵漂亮的人,我们当下人的当然是仰慕的!」
  柿子得意洋洋地道:「所以说不要装腔作势!」
  柿子的手不大,但抓着我的手却很有力,生疼。
  「你的手指真修长,如果不是满手的茧子,还真当你是一个饱学诗书的书生呢……可惜,你若是书生该多好!」
  我干笑着申辩道:「我现在当厨子一样有前途……」
  「有前途个屁!」柿子杏眼圆睁,挺腰凸胸,隔了一会儿,像晒蔫了的柿饼一般缩了回去,她叹气道:「所以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热泪盈眶,刚说了一句:「多谢大小姐体恤!」
  谁料柿子又道:「好在我都有计策,我们暗地里来往,等镇上的张公子娶了我,我就跟爹娘说,我喜欢你做的饭菜,让你去张家打工。那张家开的是稠缎庄,一年里头倒有半年在外头,我们仍然可以来往,怎么样?主意不错吧!」
  我张口结舌,看着眼前这颗充满信心的柿子,突然挣扎道:「我不要当阿才,不要当阿才!」
  「什么当阿才?」
  「大小姐,咱们都当了狗男女,那不是跟阿才同类了么!」我含泪道。
  顾家大小姐突然生气地松了手,害拼命抽手的我一个不小心撞到了炉灶上,还没来得及呼痛,大小姐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只听她冷冷地道:「我管什么狗男女,你要不照着我的话去做,明儿我就去揭发你偷喝做莱的酒,还往里头兑水,说你偷我的钱,调戏我!我看顾家不要你,这里谁还会要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厨子,哼!」
  大小姐说完就气呼呼地转身走了,留我一人靠在炉灶上思量她的话。
  良久,叹了一口气,回狗窝自己把铺盖卷卷,往背上一背,一步三叹地出了顾家的后门,想起自己刚才还在自得兵精量足,如今深悔不该得意忘形。
  回头又一想,这是蒋干的戏词,蒋干去盗周瑜的机密,结果带回了一封假信,害得曹操中了反间计,这是典型的偷鸡不着蚀把米。想到此处,我手起掌落抽了自己一巴掌,暗暗发誓,以后不是正面人物的台词,那是绝对不再唱了。
  无精打采的我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寻思着是找一处可容身的地方对付一宿,还是去找立哥,在他那个四处漏风的棚屋挤一晚。
  正犹豫着,突然看到镇衙门口灯火通亮,好多人排着长龙,似我这等看戏瘾的人,自然大小热闹都不会放过。
  「什么事?什么事?」我凑上前连忙打听。
  「以后玉门关有恭亲王亦非坐阵,这不,王爷府里正在找下人呢!」
  我眼前一亮,只觉得出现了一道曙光,照亮了我顾九光辉的前程。
  「让开,让开!」拎着铺盖左转右拱,总算弄到了一块地方,摊开被褥缩在衙门的大鼓下面。
  关外的冬天一进午夜,那真是冷得能把人冻成冰垛子。我看着下面的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有好些都忍不了走了,剩下的个个都像寒风里头的号鸟(注),缩着脖子来回跺脚。
  我缩在被窝里乐得真想再唱两句,这叫什么「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天一蒙蒙亮,衙门开了。
  两个小官差拿着桌子,椅子往外一放,一叠纸往桌上一摆,喊道:「哪个想给王爷府上当差的,上来填一张卖身契,王爷不喜欢闲杂人,凡是给王爷干活的,都得是他的奴才,价钱一律从优!有手艺的一百两,没手艺的五十两。」
  「一百两啊……」所有的人一拥而上,急着要把自己卖给王府当奴才,我也是一窜而上,牢牢地抓住了小官差手里的笔,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了一口气,在卖身契上画了两圈圈。
  小官差刚想收走卖身契,我连忙道:「等等!」拿过卖身契,上上下下看了两遍。
  「看什么看,你到底还要不要卖?」
  「要,要!」我提笔酝足笔力,划掉上面的圈圈,在下面端端正正画了两个更圆的圈圈。
  那么一大叠的卖身契就这么被一抢而光了,没抢到的都在那里捶胸顿足,这年头要把自己卖了,那也是不容易的。
  王府是今年年初县令下令建的,装潢得要多奢华有多奢华,光门前的狮子便由千斤黄铜所铸,张牙舞爪,威风八面。我还当县令怕了,弄所府邸招待马贼呢,没成想原来是招待王爷。
  我心情激动地站在一大群优胜者当中,在王府后花园里挺胸凸肚的接受王府严管家的目选。严管家的姓起得很好,跟他的风格挺配,他穿了一件上好的灰绸衣,下巴蓄着山羊胡须,随着他嘴唇里的嗯哈单音节一抖一抖的。
  得到「嗯」的奴才都很幸运的被带到了左边,分配了一套黄衣服,据说那是内堂的奴才才能穿的衣服,衣料要比外面干粗活的灰衣奴才厚实得多。得到「哈」的奴才就惨了,被带到右边领到一套灰衣服,这是王府里面最下等的奴才。
  严管家的眼神终于落到了我的脸上,我死死地盯着他的嘴唇,等着他的那个嗯字出口,嘴唇动了,问:「你以前在王府干过没有?」
  「啊?」我一时大脑没反应过来。
  「我怎么见着你这么眼熟?」
  愣了半晌,我舔了一下嘴唇道:「我娘说我的长相有眼缘,容易叫人看着眼熟。」
  严管家哼了一声,道:「问句闲话也要想半天,脑子肯定不行,去左边吧!」
  我哪里知道您老人家是在问同闲话啊——您这是坑我吗?我哭丧着脸拖着脚走到左边的行列,一个黄衣的奴才立即将一套灰色的衣服甩到我怀里。
  划好奴才们的层次,自有各个领头太监将新来的手下带走,我跟上了外面大厨房的李公公,穿过七弯八绕的抄手廊正要走出花园,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位修长的男子映入眼帘。
  右手边上是一个身穿月牙色锦缎袍的男子,一块同色的发巾裹住了长发,发髻上一块紫色的宝石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有颜色的东西,他的肤色白皙,下巴稍尖,眉眼洋溢着一种淡淡的笑意。
  左边一名男子穿着火红色的纱袍,衬着他淡蜜色的皮肤,两道漆黑的长眉仿佛能振翅而飞,他的神色冷而严峻,只要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便已经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一只手轻拂柳枝,声音也是微带沙哑,令人过耳不忘,淡淡地道:「我倒不是怕了他们两个,只是不爱待在金陵那个是非之地。」
  旁边那个穿月牙袍子的男子声音清朗,笑道:「我倒是怕了他们两个,没一个好相与的,只是这一次却是老十七的不是,他打小就不喜欢老十,可到底兄弟一场,犯得着把老十往死路上逼。」
  火红袍子的男子轻轻一哼,沙哑地道:「这还不知道是谁把谁往死路上逼呢?」
  李公公见了两位连忙弯腰谄媚地笑道:「奴才小李子叩见两位爷,给您们请安了!」
  月牙袍的男子笑道:「老李,你一下子添了这许多徒孙,这逢年过节的可又多了不少孝敬!」
  李公公笑得满脸都打了褶子,连声道:「多谢十六爷美言!」
  火红袍子的男子冷冷的目光,却从低头垂目的我们这些奴才脸上扫过。
  天地可鉴,我只是想动动脖子,就那么一抬头,就对上了那位王爷棕色的眸子。
  十五王爷微微皱了一下长眉,又淡淡扫了我一眼,那种眼神就好像虽然看着你,像不在看你。
  若是寻常人用这种眼神,我会以为他的眼睛不好,类似睁眼瞎那种,可是王爷是贵人,贵人用这种眼神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十六王爷越过李公公那张风吹涟漪似的脸,将目光投向了我们,我突然心里一紧,以为他是对我笑,后来发现他是对着我们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真正的唇红齿白,我想他要是肯去演花旦,只怕京里头最好的戏子也要让他给比下去。
  我们很快就被李公公带走了,以后老是在大厨房里转悠,再少有机会能进那花开开到败,绿叶绿到枯的大花园。
  不过因为我性格好,比较听话,按其他灰衣奴妒忌的说法就是比较谄媚,但凡李公公要去内堂,总是吩咐我掌灯,又或者提拎东西的机会都让我得了。
  偶尔的偶尔,还能看见十五王爷那袭火红色的袍子或者听见十六爷清朗的笑声,但都是匆匆一瞥。
  严管家的住处带了一个小院子,逢年过节爷李公公常摸黑前往,我则负责掌灯。
  每当严管家在院外接见李公公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可一旦握了李公公的手,那表情在檐灯下是立刻春暖花开,笑得像只风干裂了的柿饼。
  「哎呀!咱们都是老哥们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哎!哥们儿是哥们儿,这规矩还是不能破坏的,否则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还了得!」李公公一脸严肃,单瞧这脸色,那是正派的劲。
  柿饼为难地叹了口气,道:「也罢,你真是叫我为难啊!」
  我站阶下心想,你柿饼为难什么咧,难道是为难被吃么?
  柿饼将我们送出院门,不小心扭了一下脚,李公公哎呀呀叫得比严管家还响,心疼得将严管家臭哄哄的脚捧怀里揉啊揉的。
  等严管家回了屋,我道:「李公公,我也扭了脚了!」
  李公公翻了一下白眼,道:「自个脱鞋揉去!」
  「您刚才不是揉得有模有样!」
  「我只揉比我官大的。」
  「李公公……您好谄媚!」
  李公公当时就翻了脸,抽手就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脑门子,道:「你这个王八羔子,要不是我这张老脸谄媚,你们能天天有大白馍吃,吃到撑!」
  我立即换了一张谄媚的脸,道:「李公公,我这是羡慕你谄媚的水准。」
  李公公眯起老眼看我,我一脸的真诚,他突然道:.「你还真是……谄媚!」
  我们一对谄媚的人走在漆黑的花园石径上,李公公道:「就咱这点水准算什么?我过去在金陵王府里见到的那些人,人家那谄媚的水准那可是化腐朽为……为……」
  「F·B,李公公?」我猜。
  「对对,F·B……」李公公刚念一句,抽手就又敲了一下我的脑门,骂道:「腐你个头,真是没文化!」
  「我大字不识啊……李公公!」我摸着吃痛的脑袋苦笑道。
  「是化腐朽为绿叶!」
  「咦,腐朽化成绿叶哦,果然神奇。」
  「你懂个屁!红花当然要绿叶来配,这才是谄媚的最高层次!」
  「哦哦!」
  「唉……」
  「李公公又为何叹气!」
  「你我都是吃亏没读过书啊,否则要是作了才子,那又何须向人谄媚?」
  「李公公见过才子?」
  「废话,金陵四大才子我哪个没见过?」李公公手比指划地道:「我背一句词给你听!」他慎重咳嗽了两声,道:「清秋承旭阳,碧水长天。灵犀蕉雨旧时仙,不怪飞丝轻入梦,醉了红颜。「青山入重影,又怯春寒,烟锁浮云苍凉意。金陵展亭今又是,轻许人间。」
  李公公得意地道:「听见了没有,四大才子,陈清秋,沈碧水,宋青山,陆展亭。」
  我半仰着头看着天,问:「那李公公,不谄媚的四大才子又都是什么样的呢?」
  「唉,这里头可是各有千秋啊,最有才的呢,是陆家的二公子陆展亭,人称天下第一才子,那可真是书画、作诗、看病抓药都行,就是脑子不好……」
  「呃,天下第一才子脑子不好?」
  「以他的家世背景、才学,多少达官贵人愿意与他结交,他偏偏在街头跟些三教九
  流打得火热,可惜!
  「我过去有一个奴才,犯了事教严管家逮着了,一顿棍子打了给撵出去,没钱医病啊!我听说陆展亭收钱少,我就领着啊,去求他,给了他一钱碎银,他倒找我五钱,你说这不是脑子不好吗?」
  「哦……他现在住哪里?」
  「你休想去占人便宜!」
  「呃……」
  「要说这里最机灵的呢,得是宋青山,只是咱们王爷不太喜欢他,不让他进府里来。」
  「咱王爷不喜欢机灵的人?」
  「说不好,我跟着王爷十来个年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但是王爷不喜欢别人自作聪明那是真的……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想往上爬啊,还是下面吃顿安心的白面馍吧。」
  「李公公,不是说不想当上等奴才的奴才不是一个好奴才吗?」
  「呸,想当上等奴才的结局都是死奴才!」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竖起两指道:「话说这四大才子中最神秘的要是沈碧水,因为所有金陵的人都只见过他的画,看过诗,听遇他谱的曲,却从未有见过他的人。」
  「连您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没见过?」
  「连王爷都未必会见过!」
  「好好!您接着讲最后一位!」
  注:寒号鸟的故事是一则寓言。
  在古老的原始森林,阳光明媚,鸟儿欢快地歌唱,辛勤的劳动。
  其中有一只寒号鸟,有着一身漂亮的羽毛和嘹亮的歌喉。它到处卖弄自己的羽毛和嗓子,看到别人辛勤劳动,反而嘲笑不已,好心的鸟儿提醒它说:「快垒个窝吧!不然冬天来了怎么过呢?」
  寒号鸟轻蔑的说:「冬天还早呢,着什么急!趁着今天大好时光,尽情地玩吧!」就这样,日复覆一日,冬天眨眼就到了。
  鸟儿们晚上躲在自己暖和的窝里,安乐的休息,而寒号鸟却在寒风中冻得发抖,用美丽的歌喉悔恨过去,哀叫未来:「抖落落,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万物苏醒了。沐浴在阳光中,寒号鸟好不得意,完全忘记了昨天的痛苦,又快乐的歌唱起来。
  鸟儿劝它,「快垒个窝吧,不然晚上又要发抖了。」
  寒号鸟嘲笑地说:「不会享受的家伙。」
  晚上又来临了,寒号岛又重复着昨天晚上一样的故事。就这样重复了几个晚上,大雪突然降临,鸟儿们奇怪寒号鸟怎么不发出叫声了呢?
  太阳一出来,大家寻找一看,寒号鸟早已被冻死了。
  第二章
  李公公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道:「这最后一位啊,四大才子里头最文武双全的一位就是陈清秋,那真是一个俊小伙子,往哪一站都能吸引来排排姑娘的目光!可惜啊……」
  李公公连连摇头,拉起衣角抹了抹眼泪。
  「我过年的时候还得过他的赏,有一日他来王府参加画会,画了一幅山茶花,我瞧出了神。他问:『公公,您喜欢么?』我就说:『我家乡种了很多这样的茶花,公子画得真是像啊。』
  「没想到,过年的时候,他让书僮将画裱好了送来,说以慰思乡之苦……」
  说完李公公唏嘘不已,非常的感伤。
  我隔了好一阵子,忍不住问:「您给卖了?」
  李公公一翻白眼。
  「你这死小子,不该精明的时候乱精明。那个时候陈公子的画值钱得很,一幅好几十两银子呢,有人出了一百两,我当然就卖了啊。我是一个粗人,哪懂得陈公子的画,自然是留给懂画的人欣赏。」
  「是,是,后来陈公子又为什么可惜了?」
  「说不好,说不好,只知道他流配千里,发配到关外当奴去了,真不知道这十年他过得好不好?」李公公又仰面长叹状,一下子从老生跌到老旦扮相里头去了,叫人无味。
  「那这里离关外近得很,要是您见着他,还能认出来吗?」
  「屁话,谁不知道我老李就是一双眼毒,昨夜一只耗子打我眼前过,明儿它再来我还能把它认出来……他还是不要叫人认出来好啊……」我们俩说着已经出了花园的门,一步三晃地往后面的杂院走去。
  「这又是为什么?」
  「你很八卦……」李公公翻了一下白眼道。
  「呃……那就不打听了。」
  「我还是告诉你吧,免得你回头乱打听,给我捅娄子。」
  「我不打听!」
  「你要是不知道,回头闲聊中无意提及,那更麻烦。」
  「我提它做什么!」
  「你烦不烦,都说了要告诉你!」
  李公公凑近了,很神秘地说:「我只听别人说陈清秋是个陈世美,对一个公主始乱终弃,若不是念他那点才名,原本是判腰斩!」
  我的嘴大张,吃吃地道:「这人倒有泼天之胆!」
  「可不是么!」李公公摇着头,道:「风流才子,风流才子,都是风流惹的祸啊……」
  这么说着,奴才们的小破窝就在眼前了,我回头总结道:「李公公,我瞧这不谄媚的才子,也没谄媚的奴才过得舒坦。」
  李公公作沉思状,细想想确实那回事,于是便哼着小曲回自己房里去了。
  同屋的小厨宋麻子早就睡得沉了,鼾声如雷。
  我头枕着手,斜眼去看纱窗外那轮明月,只觉得皎皎明月下,还是当一个奴才好啊,有吃就吃,有睡就睡,睡梦里能看见逢年过节的五文赏钱便要笑醒了。
  大清早,我愣是被宋麻子摇醒了。
  「你娘的,还不起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一张麻脸贴得我很近,吓了一跳,问:「你做什么?」
  宋麻子鬼鬼祟祟地说:「你老实交代,昨个儿去见严管家,他有没有提我们厨房里升迁之事。」
  我皱了皱眉头,打着哈欠道:「没听说啊!」
  宋麻子立刻把脸一沉,道:「你小子该不会瞒着不讲吧,你要知道咱哥上去了,总不落你的好处,这要叫隔壁的李短腿上去了,你能捞到屁个好处!」
  我长叹了口气,道:「你怕什么李短腿啊,他想升掌灶,那也得构得着灶台啊……」
  宋麻子噗嗤一乐,捶了我一拳,道:「这话在理,我爱听!」
  我一见他作小女儿态,再有三分睡意也被恶心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裤头,拎了屋角的水桶道:「我去打水去!」
  杂院里头的天井靠着后门,那里堆了一些柴禾堆,除了打水鲜少有人。
  天井的辘车架在井旁。盘口镇的井都要打得极深,才能见水,吊桶放下去再拉上来都得要老长一段时间。
  我闲来无事,清了清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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