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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情薄 (新版 1-24 章 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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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天,晴空丽日,哪里有半点雨水,那水滴却是滴答不断,一颗接一颗砸在手背上,他转来转去找哪里滴水,转脸间觉得面上有些湿热,但手一抹,早已是泪流满面,,索性扔开万事,坐在房中哭个不住,那泪水犹如开闸的水,竟有滔滔不绝之势,直哭了大半日,终于收拾行李,重写了一封书信,锁上房门,也不叫老李夫妇,自己开了后门,悄悄地走了。 


21(下) 

最近确实太忙...实在那个对不起.....擦汗. 



走出门来;低头一气行了大半个时辰;却到了一处岔路口,往北是旧地,他死也不想回去,往南怕又遇着那两个冤家,他们想来都是要北上回京的,将来只怕还要往南面来寻自己,莫如往西去,往西便是蜀地,听说蜀中繁华,不下江南,主意即定,便往西边一条道上去了。 
十八里铺本就在三省交界之地,往西一条路直通蜀地,路上往来客商到也不少,行了一日,太阳西沉前到了个小镇上,比之十八里铺还要小,大概十来户人家,却有间不小的客栈,小安进去时,正好有大商队来此,客栈中几间屋子皆住得满了,只有柴房空中,小安也不计较,要了柴房,伙计领他去了,果见堆着半屋子柴草,却有一张小小竹榻,铺着蓝布被衾,垫着厚厚一层谷草,尚算干净,伙计道:“这柴房虽简陋,却好在清静,前边虽是上房,往来客人多,却喧闹得很。客人看似赶路的人,夜里正好睡,房钱又少一半,也算是个便宜去处。” 
小安本不计较,附合了他几句,伙计便告诉他何时用饭,路如何走,叨叨一阵,便走了。小安看那竹榻虽简陋,铺的谷草却还松软,他也走得累了,倒头便睡,梦里也不甚安生,恍惚间老宅里的梨花开了,花下的石凳下肩并肩坐了两人上,一字一句地念诗,突然间飘起雨来,梨花瓣落了两人一身,雨丝凉凉的,小安醒过来,面上果然有些冰凉,但手一抹,却是两手泪渍,外面天色黑得透了,隐约听得前院有喧嚣声,柴房里一个灯火也无,他坐起身来,隔了窗棂看天空,幽暗的天空,挂着一弯新月。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正要起身,突然听得脚步声响,有人道:“此地甚是安静,就在这里说吧。” 
声音却有七八分耳熟,小安暗叫一声苦,当真是冤家路窄,怎么竟是绕不开呢? 
另一人道:“大人,小人已经探听明白,他们确然是往蜀地去了,明日便到此地。” 
先前那人轻轻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你们办事机警些,那人精明干练,别叫他察觉出什么了。将客栈里的掌柜伙计统统绑了,换上咱们的人,明日在此张网以待。” 

小安紧紧依着板壁,手心里蓦地出了一层细汗,却听那人道:“你快去吧,作事干净些。” 
另一人应了一声,听得一阵脚步声响,想来是去了。 
小安在黑暗中坐了一会,慢慢地起身,推开柴房的门,院子里老榆树下站着一人,听得门响猛回过头来,小安欲再躲回去,却已经来不及,月光亮如白昼,将那人身影拉得老长,只听那人喃喃而语:“小安。。。。。。。。。。。。” 
小安避无可避,靠了柴房的门边上,冷冷地道:“你又要算计什么人了?李大人,你还要什么?难不成要谋朝篡位才得心满意足?” 
李堤微微一笑:“这倒真是想不到的奇遇。小安,我本来是想大事一成便去接你,在这儿遇着了,到也免了一番功夫。” 
小安冷笑:“接我?李堤,白小安早死了,你不知道?” 
李堤点头道:“你为我死了,我便要救得你活。” 
小安恨恨地呸了一声,转身便想关门,李堤一个箭步窜上来,将那门一挡,那门关得甚急,生生将他的手夹在门框边上,李堤却甚是忍得,叫也没叫一声,倒是小安吓了一跳,拉开门,李堤挤了进来,一把拉住他道:“小安,这由不着你了。我即见着了你,要我放手万万不能了,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小安拧紧了眉冷笑道:“李堤,你不怕我娘的魂?” 
李堤道:“不怕。她见到我,也只会可怜我的痴心。说不定便成全了你我。” 
小安给他拉住,又气又恨,说不出话来。 
李堤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让我想法子补偿你。小安,咱们说的那些话,我一天也没忘记过,你要怎么样都行,只求你跟我回走。以后便是天打雷辟,我也不放开手的。” 
小安缓过气来,瞧了他半晌,终于说道:“这话。。。。。说的太迟了,李堤,我当年把那玉还了你,便是将心还了给你。你如今绑了我在你身边有什么用?我心里。。。。。装的再也不是你了。。。。。。” 
李堤死拉住他的手微微一颤,月光如水,照拂着小安细致的脸庞,黑漆漆的眉儿,晶莹透亮的眸子,猛然间想起那一年,流落京城,那个俊秀童子,眼波流盼间,秀娈娇憨,依在自己怀里说:你可不能哄我。。。。。。。。。 
他猛地将小安抱住:我不信,我不信你能喜欢别人,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你也不能。。。不能。。。。。。。 



22(上) 


春天的夜里,多少有些儿凉,小安给他抱住,他赶了一整日的路,一点东西没吃,此时全身发软,挣脱不开,低下眉眼去,幽幽地道:“你若真是喜欢我,真是念着我,这时候便放开手,咱们那些恩怨以后不提便罢了,要我回头,李大人,你舍得你头上的乌纱帽么?” 
李堤迟疑一下,看他紧咬着双唇,眼里却隐隐有了泪光,心里一震,放开双手,低下头道:“我也知道我不配来说这些话,可是小安,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离不得你,放。。。不开你。。。。。你要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好歹跟着我。” 
小安仰起了脸:“我若不肯呢?” 
“不肯?”李堤咬了一咬牙:“不肯,小安,我绑也要将你绑在我身边,这可不是玩话。”小安见他一张脸瞬间微微一沉,眉间便多了几缕阴郁。小安嘴一撇:“李大人,你绑得了我一世?” 
李堤拧起眉道:“绑得一时是一时,要我放开手,除非我死了。” 

小安便不作声,李堤等了一会,小安仍然默不作声,便伸手去抱他,小安懒懒地往后一靠,倒在那竹榻上,李堤忙上前道:“怎么了?小安,你身上不舒服?” 
小安懒洋洋地道:“我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了。” 
李堤听他说饿,只当他回心转意,大喜道:“是是,我即刻叫人送东西过来,这柴房又怎么好住得人?搬去上房吧。”说着便要出门叫人,小安喝道:“你站住,我就爱睡这里,你叫人来,我立马便走。” 
李堤给他吓得收回脚来,只得道:“那我叫人送吃的来,这天有些倒春寒,得热热地喝点汤才好,我这就叫人弄去。” 
小安突然冷笑道:“是啊,你手底下支使的人多,要献殷勤,多的是人替你跑腿。” 
李堤醒过味来道:“这是生气了?呵呵,没关系,我亲自去给你弄。这地方产好大的栗子,记得你最爱吃这个,我替你弄去。” 
小安拉过被子道:“要去就快去,只管啰嗦些什么。” 
李堤如同叫花子拾着元宝般,笑逐颜开地去了,小安听得脚步声去得远了,再等了一会,窗外只有嗖嗖的风声过去,知道李堤去得远了,手脚伶俐地爬起身来,提了随身包裹,悄悄摔倒开门,只见满地银霜,槐树影子给风吹得不住地摇晃,寻思前面有李堤的人,这后院不知可有出处,团团瞧了一转,果见院墙有一处坍塌了的,搬了块砖垫在脚下,正好够着,他攀上墙头,心想:“这人阴魂不散,不知要纠缠到何时,趁这时候不走何时走?” 
眼看着攀上墙头,已经望得见外头的行人,脚下一紧,却被人紧紧抱住了,只听李堤道:“小安,我怎么会上你的当?想走却是不成的。” 
原来他欢天喜地到了厨房,也不要手下帮忙,自己忙着弄汤弄水,才起个头,突然想起小安的神气不对,他自得逢以来便没个好脸色,这时候又怎么会突然要吃东西?还要自己亲自做?他知道小安素来狡狯,暗叫一声不好,带了几个人过来,正瞧着小安爬上墙头,他一把扯住小安双脚,手下两个大汉也跟上来,将小安硬生生从墙头扯了下来。 
小安破口大骂,李堤阴沉着脸道:“捆好了,就搁在柴房里." 
那两人应了一声,小安心头愤慨之极,一路地乱骂,那两人便团了一团谷草,塞在小安嘴里,李堤打发了那两人走开,蹲在他面前,手挑了他的下巴,细细地瞧他,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安你可不能怪我,我这辈子,从前最想的便是青云直上,飞黄腾达,如今这一心愿也差不多了,才知道这也没什么稀罕的。现下我最稀罕的,是你。所以小安,我绑你在这里,那是没有法子的事。你若不见了,那比我再也不做官更难过一百倍。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小安嘴里塞了谷草,唔唔地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却尤如要喷出火来一般,死瞪着李堤,模样可爱可怜之极,李堤便伸手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地摸索着,慢慢地凑近了看,低声叹道:“小安,你便是这个样儿迷人,我不见你这几年,脑子里天天地便是你这模样,真叫人难舍难分。” 
说着便轻轻地吻他,小安别过脸去,李堤却也不恼,却伸手在他身上一摸,小安浑身便是一颤,果然见他一点点解自己的衣衫,小安脸涨得通红,身子拼命往墙壁上靠。 
李堤叹道:“小安,从前你可不是这般的,这时候躲什么?” 
小安掉转脸,看也不看他,身上的衣衫却给一件件解开,只是绳子齐胸捆着他,不得除尽,然而自胸膛以上的衣服却都给解开了,露出雪白一片肌肤来. 




22(下) 

小安低下头;侧过脸去,李堤呆呆地瞧着他,慢慢张臂抱住了他,喃喃地道:“小安。。。。小安。。。。。小安。。。。。。。。。。”一声低过一声,一声缠绵过一声,一声痴迷过一声,小安便叹了一口气,是知今日何必当初,只是这话又怎么能对这人说?家破了,娘死了,只身到异地他乡,本以为再没有见面的日子,本以为见了也就见了,当年什么都是死的了,至少心是死得透透的了。 
可是,你的心死了,那曾经以为硬透了狠透了烂透了的人,抱着自己声声地呼唤,他口里塞着谷草,想笑却笑不出声。 
李堤抱着他,搬过他的脸来,轻轻将他口里塞的谷草拉出来,小安将一口唾沫全吐在他脸上,李堤也不作声,举袖擦了,摇摇头道:“小安,这没用。” 
一面说着,一面缓缓地将小安压在身下,撩开他底衣,来来回回地把玩着小安的性器,看着一点水红在小安白玉般的面颊上泛起,呼吸声渐次沉重,小安紧紧地咬着牙,一声不吭,手足均被绑住,下身一凉,长裤已经褪至膝下,由臀至径,大片皮肤裸露在外,李堤压在他身上,喃喃地道:“小安。。。。我的小安。。。你别想要离了我。。。。咱们这孽缘,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小安的腰,一团灼热直抵了过来,小安身子猛地一缩,便在此时,门上响起敲门声,跟着是急促的说话声:“大人,大人,黑峡山的兄弟们回来了。。。。。。。。。。” 
李堤正伏在小安身上,心魂俱醉,猛地抬起身来,小安微睁双眼,见他适才还意乱情迷的一双眼睛,此时却灼灼发亮,没了半分情欲,他直起身道:“人带回来了?” 
外面那人道:“带回他的从人,这人。。。。生性狡诈,竟然走了天水峪栈道,那里的弟兄们。。。。”李堤轻声骂了一句,捏了捏小安的脸,轻声道:“乖,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来。” 
说着整衣去了,小安躺在榻上,也不知是惊是怕还是庆幸,汗出如浆,一时醒过神来,桌上点着半截残烛,烛泪不停地流淌下来,在烛台上凝了大团蜡块,那一星火苗,飘飘悠悠,似乎只消一口气,便会霎时熄灭。猛然间想起句诗来:蜡炬成灰泪始干,春蚕到死丝方净。 
至死方休,至死方休。李堤说。 
突然之间,万念俱灰,挣扎着滚下地来,想也不想,一头撞向桌腿,那木桌本已经破败,哪禁得他这一撞,将那桌上的白烛撞下来,滚落在竹榻边,火星溅上谷草,那草早已经干得透了,遇火便着,小安也不害怕,瞧了那一团火,顿时燃了起来,那柴房里堆的全是柴禾,只一忽儿,便熊熊地烧起来,小安坐在火焰中,猛然间仰起头,大笑出声。 

李堤在前面问了几句话,和几个手下细细推详一番,道:“既然这路上堵不着他,天水峪栈道直通蜀地,这事,着落在蜀王身上绝对没错。咱们便去成都府一趟,会会这位蜀中王。”众人都应了,李堤正要着人与京中送书信,突然听得外面人事惊惶,便问道:“怎么了?” 
手下回道:“说是后院柴房着火了,已经派人去救。。。。。。。。。。” 
李堤道:“这时候怎么会着火,须得提防。。。。。。。。。。。。”一语未了,猛然大叫一声,站起身来,双眼发直,猛地越过众人,拔腿便往后院跑,一众人等摸不着头脑,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只跑到后院门上,便被众人挡了回来道:“这火救不得了,好在这后院和前院隔着甚远,却还烧不过来,只浇灭了这里便成了。 
李堤哪里还听这些人的,一掌掀开挡在面前的人,势若发疯般往里直跑了进去,却被众人一把拖住道:“大人,去不得了。。。。。。。。。。” 
柴房原是草棚,此时早已燃得瞧不出本来形状。 
李堤呆呆地瞧着那屋子烧散了架,轰然倒了下来,张着嘴,抖着唇,面色如死,拼命想喊什么,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喉咙处给什么堵得死死的,抬眼看天,天上有寒星微微闪烁,小安小安小安。。。。。。。。。。。。。 
24 

城春草木深。 
转眼又是一个春天。 
成都不枉了担这天府之名,阳春三月,四处风光明媚,蜀王同了一伙子弟游春,正在高兴处,却有家人慌慌张张寻了来,悄悄递了张条子给蜀王,蜀王打开来看了一眼,收拢在袖内道:“回府去。” 
一众宾客见主人要走,莫明其妙之极,只得随他回府。 
王爷回府,不及换衣,便直奔了西院,院内生着好大一棵西府海棠,那花正开得千娇百媚,一人白衣素服,独立花阴,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蜀王咳嗽一声,那人蓦地抬起头来,一张颇为清丽的脸上带了几分落寞,淡然道:“四哥,你回来了?” 
王爷忙跪下来道:“不知皇上驾临,臣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那人摆了摆手,道:“罢了,咱们兄弟不提这些。” 
转头打量那院子,道:“四哥,有时候好羡慕你,住在这天府之国,过的是随心所欲的日子,真不枉了这闲散王爷名号啊。” 
王爷笑道:“天下事,有皇上呢,臣便只合在此地作个懒散闲人。” 
那人道:“作皇帝吗,也没什么趣儿。上月你传书京中,说道是寻着了李堤?” 
蜀王林寒真道:“正是。当初不知怎的让这人漏了网,陛下虽没多说,可是微臣心里,却没一天安稳过,这人从黔地一路追赶陛下,若不是崔平忠勇,陛下只怕当年便遭了他毒手。此人一日不除,微臣一日心中不安。” 
林寒卿摆了摆手,在树下石凳上缓缓坐下,道:“此人的性命,我倒也不在意。只不过,要在他身上找一个人的下落。” 
林寒真踌躇了一会,道:“这人半疯半醒的,实在也闹不清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他双腿已断,这些年居然能在我这里呆得四平八稳,我日日在城中出入,竟然不知这样一个乞丐,竟然便是当年大案里的钦犯,这是微臣疏忽了。” 
林寒卿微笑道:“四哥,你何必这样说。自己兄弟,骨肉至亲,不用说这些。你带了人过来我看看。” 
林寒真口唇一动,欲言又止。 
林寒卿点了点头道:“这事过了好些年了,你放心,我知道分寸。”林寒真悄悄吁了一口长气,当年白小安被烧死在客栈的消息传来,林寒卿几乎连皇位也不想要了,寻死觅活,几乎将蜀黔两路翻了个底朝天,却也不曾找到李堤与白小安。 
一帮谋士也顾不得许多,将林寒卿强行弄回京中,不几月先皇去世,林寒卿登位,办的第一件大案便是靖王与宰相勾连,谋逆的大案,那一案将靖王与宰相一党一网打尽,李堤便是首犯之一,好容易在甘凉道上抓住只身外逃的李堤,林寒卿命人打折他的腿,押运进京。 
哪里知道过黄河时,渡船沉了,一船人死伤殆尽,众人皆道李堤难免也葬身鱼腹,唯有林寒卿不信。 
那人为了荣华富贵,什么也肯出卖,又怎么肯轻易就死?越是这种人,只怕命越是硬。 
连年来从没放过搜寻李堤,这年复一年地过了,李堤竟然真像死了一般,再无半点音讯。林寒卿一颗心也是沉到了地底。 
寻不着李堤,那便永远也不知道小安的死活。 
他不信小安死了。 

他记得第一次在王府门前见那白家的标致小厮,乌黑的眼睛亮若晨星,嘴角一弯,明明是笑,却偏生带了三分惫懒,便是那一笑,他过目不忘,流年暗渡,那人的面目一天天模糊,能记得的便是当初那笑,活生生的,新鲜灵动的笑,他便是自己死了,也不信那人能死了。深宫寂寞,夜夜醒来,都是小安那张活色生香的面孔。 
他年年去信给蜀王,这个有着拥立大功的四哥,是他唯一信任的人,让他一定要找到李堤。似乎找到李堤,便能找到小安。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跑到小安店里去,想要劝他跟自己一块儿走,结果却意外知道李堤来找过小安,他心里涌上一股怨气,小安竟然叫李伯来说不见自己,他气恼交加之下,自己闯了进去,却正听到小安将他当做了李堤,那时节他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白小安第一次主动来求自己,便是为了这李堤,自那以后,李堤便像钉子般钉在小安心里,一听得这二人又纠缠在一起,林寒卿个性骄傲,哪里受得这个,当下负气而去。 
走到半道上便遇到蜀王派来的人,接着便是连日奔波,百计避敌,等到了成都,才听到消息,李堤果然是在半道上候着他,后来又听说那间客栈着了火,不经意间便听得说只烧死了一名过路客人,叫什么白小安。 

海棠花瓣一片片落下来,白衣上沾了点点水粉红,林寒卿轻轻掂起一片来,握在掌心,对蜀王道:“去吧,带上来瞧瞧。” 
蜀王应了一声是,招手叫一个从人过来,低声吩咐两句,那人点头去了,过得一时,耳听得杂沓的脚步声,伴着一人的痴笑声,林寒卿猛地从凳上站起向身来,将手心里的花瓣狠狠掷在地上,院门人影晃动,两个侍卫半拖半拉了一人进来,这人蓬头散发,拖着一条残腿,一腐一拐地走了进来,虽然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却果然便是李堤。 
林寒卿乍见了他,悲喜不明,死死瞧着这形容猥琐之人,有些儿不敢相信,这是当年那潇洒倜傥的探花郎李大才子,宰相府的东床快婿。 
李堤神色癫狂,只管瞪了眼瞧着他,半晌咧开嘴,嘻嘻地笑了,口内道:“王爷,王爷。。。。哈哈哈,是小王爷。。。。。。” 
林寒真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此人已经半疯,见什么人都这般叫嚷。。。。。。。。。。。” 

林寒卿点了点头,道:“很好,李堤,你可认得我?” 
李堤疯疯巅巅拍手道:“认得认得,你是小王爷。。。。。呵呵,小王爷,小安说,小王爷喜欢他。。。。。。”林寒卿脸上变色,喝道:“小安呢?我问你,小安哪里去了?” 
李堤收住笑,哭丧着声音道:“小安不见了。。。。不见了。。烧了。。。。变成灰了。。。” 
林寒卿脸色顿时煞白,林寒真见他神色不对,忙说道:“这是疯子信口胡扯,作不得数,陛下莫要当真。” 
李堤却跺脚大哭道:“小安。。。。。小安。。。。。。。。”,一时间涕泪横流,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林寒卿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黑,他伸手抚住胸口,林寒真忙扶他坐下道:“这便杀了他与陛下出气罢。” 
林寒卿想到小安,摇了摇头道:“随他去吧。” 
林寒真便叫人拖李堤下去。 
耳听得李堤一阵大笑大哭,声音渐渐去得远了,林寒真道:“这人却怎生处置,还要陛下明示。” 
林寒卿默然半晌,道:“小安一生是吃了他的大亏,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对李堤到底是怎么一个想法,如若他还活着,或者并不要他死。他识得李堤时,年纪尚幼,只怕正是为着年纪幼小便即钟情,这一生恨也罢,爱也罢,要他眼看着李堤死,那是绝无可能的。” 

林寒真不敢多说,只应了一个是字。 
林寒卿站起身来道:“放了他去吧,任他自生自灭去吧。”林寒真喃喃地道:“陛下心存仁厚,是天下万民之幸。” 
林寒卿怔了一怔道:“我为的,不是他。” 
林寒真看他眉间神色愁绪弥漫开来,便道:“陛下此来,不知能在微臣处逗留几时?微臣好作安排。” 
林寒卿道:“万里迢迢来了,多的日子也耽搁不起,三五日后便启程返京,我在京中听人言道蜀王甚贤,将这天府之国治理得甚好,倒也想来瞧瞧你这锦官城如今是何模样了。” 
林寒卿笑道:“别的也还罢了,我蜀地风尚,阳春三月三,无论士民,都要往百花潭赏春去,那里繁花似锦,春色十分迷人,不知陛下可愿前去瞧瞧。” 
林寒卿道:“那便瞧瞧去。” 

三月初三天气新,林寒卿与寒真都穿了便服,在人丛中赏玩春景,果然市民倾城而至,百花潭四周热闹非凡,更兼花红柳绿,好生繁华,二人走了一会,林寒真道: “这里有一座百花庙,供奉的乃是各路花神,陛下要不要去瞧瞧?别的倒也罢了,庙里和尚到制得一手好茶,我昨儿已经着人来吩咐过,只说我有要紧的客人从京中来,陛下好歹尝一尝去?” 
林寒卿一路走一路仍是有些落落寡欢,知道林寒真否是千方百计要替自己排解,也不好十分拂他好意,只得点了点头。 
二人带了从人,转过一带垂杨柳,来至一个僻静所在,前面却是人声鼎沸的花神庙大殿,后院几株柳树遮着一道粉墙,黑漆门半开,门边站了一老者,满面春风地候着,接了林寒卿一行人进了院门。 
却是极为清幽的一所小院,院里开着一棚粉蔷薇,棚下早已经设下茶具,小小一个红泥火炉,炉上搁了紫砂细壶,蒸腾着热气。然后是小小一张填漆木桌,桌上摆着茶杯。 
林寒卿向来不好茶道,略坐了一坐,寒真见他意味索然,知道终是难以排解开,只是起身陪他一块往外走,一行人正行至门前,却听门外有人道:“你断了腿子,还要四处乱走,前几日走到哪里去了?今天又跑出来。。。。” 
声音清亮,林寒卿早已经听得呆了,这声音,便是死了,听着了也会活过来。 
寒真才和老和尚道过别,回头见林寒卿脸色煞白,身子抖得像风里的树叶,手微指着门外,衣袖不住地颤动,双唇偏生抖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寒真知道定有古怪,跑出门去,却见从人正在驱赶两个人,一人拖了条断腿,一脸的痴笑,身上脸上倒还收拾得干净,正是前日才放出王府的李堤,另一个身形单薄,头上带了帷帽,瞧不清模样,却小心翼翼地扶着李堤。 
寒真也不及多想,正要大喝一声,嘴却给人捂住了,林寒卿对着他死命地摇头。寒真不知他用意,眼睁睁瞧着那两人一步步挪得远了,林寒卿这才松开他手道:“我瞧瞧去。” 
寒真拉了他道:“我派人先瞧瞧去再说。” 
林寒卿哪里理他,早一步步跟上去,走得极慢,生怕便给前面那人察觉了,一阵风吹过来,隐隐听得李堤在喃喃地叫小安,那人柔声安慰,在呢,我在这里呢。。。。。 
林寒卿眼里一酸,几乎便要落泪,终于还是忍住了,跟着这两人渐行渐远,寒真不放心,又远远地领了从人跟在后面,这一队三路人马,一路相跟着,到了城外,又走了些路,前面小小一座茅屋,那人扶了李堤进屋,林寒卿隐在屋外一棵大树后,听得那两人进了屋,又听得那人哄小孩子般哄李堤睡觉,过了些时辰,林寒卿立在屋外,也不知立了多久,才又听得门吱呀一声响了,林寒卿心跳得厉害,仍是悄悄探出头去,却见那头带帷帽的人走了出来,到水井边绞了一桶清水上来,背对着他,慢慢地摘了帷帽,里面仍是裹了头巾,弯腰掬了一捧水浇在面上,抬着头呆呆往北瞅着。 
他背对着林寒卿,虽然身影宛然便是那人,却始终瞧不清他的脸,正在犹豫间,却听得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蹲低身子,拾了一根柴棍,在地上画起字来。 
林寒卿再也按捺不住,无声地走到这人身后,却见地上一笔一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乃是林寒卿三个大字。 
林寒卿早已痴了,那地下画字的那一个却也是痴了,一个接一个,翻来覆去,来来回回,便是那三个大字:林寒卿。。。。。。 
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也从来没有写过他的名字,这本是当今最不能写的字,此时却一笔一画地写在泥地上,似乎只肖一阵风雨便吹得干干净净,林寒卿站在他身后,一时间是悲是喜,是苦是甜,百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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