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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来临+番外-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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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承远猛然想起,冲进卫生间,拿出从大理买回的镜子。
“你说你从这里来?”
恰恰点头。
“你你你。。。你还能进去吗?”
恰恰点头,“嗯。可是哥哥,里面好冷。”
祈承远乱乱地点头,“不是那个问题,你没说谎?”
恰恰说,“我不说谎。公公说,谎言就象污垢,会一点点积在心上,等到人省悟过来,想弄干净也不能了。”
“那。。。”祈承远下定决心,“恰恰,哥哥不会让你回镜子呆着的,你。。。你做一回给哥哥看,好不好?”
恰恰高兴地点头。
恰恰起身,慢慢地,他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完全透明,如一股烟般飘入澄明的镜中。
祈承远咚咚咚倒退几步,咣叽坐到椅子上,折叠椅子承受不住突来的重量轰然倒地,带着祈承远一并翻过去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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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人间
恰恰听到动静,从镜子里飘然而出。
见祈承远躺倒在地,动也不动,吓坏了。跪在他身边,见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睁着眼,怔怔地看向天花板,嘴巴半张。
恰恰推一推他,叫哥哥,哥哥。
祈承远不答。
恰恰一叠声地叫,哥哥,哥哥,哥哥。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祈承远缓慢地转动眼珠,这景象,有太大的冲击力,冲得他脑子哄然作响。
祈承远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半晌才哑着声说,“恰恰,你拧我一下。”
恰恰伸手在他肩上轻轻地拧了一下。
祈承远说,恰恰,用点力,再拧一下, 再拧一下。
恰恰狠狠心拧下去,拧一下掉一颗眼泪,拧一下,又掉一颗眼泪,掉在祈承远的脸上,热热地落下来,凉凉地滑下去。
祈承远哎哟一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拉我一把恰恰。”
恰恰把他拉起来,他坐在地板上,又吐一口长气。正待站起来,扑地又跌坐下去。
“恰恰,乖,给哥哥倒杯水来。哥哥有点儿晕。”
恰恰倒来了水,祈承远拿过来,咕咕咕喝了个精光。
恰恰怯怯地挨近前来,说,“哥哥,不要怕啊,恰恰不是妖怪。”
祈承远把脸转向少年,看着他澄净的水波荡漾的眼睛,白瓷般细致的脸庞,眉羽间的纯真与稚气,点点头叹一声,“我知道。”说着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
恰恰乖巧地收拾起地上散了架的椅子,纤长的手指在断掉的椅子腿上轻轻掠过,再看时椅腿已恢复原样,恰恰把它放在墙角,回头对上祈承远依然不能置信的眼神,恰恰低下头嗫嚅着叫,哥哥。
声音里有一点点的忧伤。
祈承远忍不住把他搂过来,拍拍他的头。
祈承远问,“为什么叫恰恰?”
恰恰说:“因为我是王母娘娘五千岁寿诞那天修成|人形的,而且我恰好是御花园里第一百个花侍,公公说太巧了,就叫我恰恰。”
祈承远失笑“为什么不叫巧巧?”
恰恰说,“因为已经有一个花侍叫巧巧了。她是女孩子,她修成|人形的那天,正好是七巧节。”
“你是从什么花里修成|人形的?”
“是风信子啊哥哥。”恰恰抬起头来,仰面看着祈承远,浅浅的笑意里有一点点的讨好,有一点点的期待,飘在水面上似的笑容,看得人心落在了轻云上。
祈承远想起在舅舅的花棚里看到过这种花。形状似水仙,低矮齐整的植株,秀而不媚的花姿,清淡的香气。再看着眼前的少年,清雅的面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祈承远笑起来。
“恰恰一定是一株白色的风信子吧。”
恰恰诧异地睁大了眼,面上泪痕犹在,却快乐的点头。“哥哥真是了不得,一下就猜中了。”
祈承远问:“恰恰,你有没有父母?”
恰恰摇摇头,“我没有,那些插枝存活的花侍们,他们才有父母。”
祈承远说:“啊,原来恰恰跟我一样呢。我的父母也去世了。”
恰恰道:“那他们现在岂不是在地府?可以看见无常与阎王了呢。”
祈承远说:“是啊。可是,恰恰,在人间,没有父母,是件很悲哀的事呢。”
恰恰低声道:“哦。”慢慢地抱住祈承远的腰,贴着他说:“哥哥,别悲哀。”
“恰恰,”祈承远把挡住恰恰眼睛的一缕细发拨开,“你多大了?”
“三百一十五岁。”
祈承远的下巴差点儿要掉下来。
恰恰看了嘻嘻笑起来,“不过前三百年我都在修行,只是一株花的样子。”
“噢。”祈承远点点头。“怎么是花侍者呢?不是应该花仙子吗?”
“要修成花仙还得五百年呢。”
啊,五百年,祈承远想,那时我已是几世为人了。
“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祈承远。”
祈承远捡起桌上的一只签字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恰恰拿过来细看,又抓起笔,以握毛笔的手势握住,在纸上写下恰恰两字,笔在纸上打滑,恰恰皱起眉头看那两个有些歪斜的字。
祈承远笑起来,握住他的手,在纸上重写一遍恰恰两字。
恰恰看着握在手中的笔,又向祈承远看过来,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笑意,那里面映着一个男人端正俊朗的脸,这张面容,让恰恰本能地有着一种亲切感。
过一会儿恰恰的神情突然暗下来,说,“哥哥,原来,你不是有情人。”
“恰恰,你说什么?什么有情人有情人的,你是下凡来找有情人的?”
恰恰点头,“可是我去哪里能找到他呢,哥哥?”
“你。。。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要急着找有情人?”
“我想要他亲我一下。”
祈承远的眼睛再度睁大,“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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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天宫
云雾飘渺的天宫。
四位衣色炫丽的飞天飘然而来。
她们是王母娘娘宫中专司陈设的侍女,青蓝,绯红,橙黄与炫紫。
四人轻盈飞舞,缓缓下降。
此处,已是王母的御花园。
金色的阳光,穿梭于云层间,映着一望无际的万紫千红,那岂是人间能够看到的美景。
三名白衣花侍,各踏着一朵小小祥云,怀里抱着大捧鲜花,姗然而来。
近了的时候,可以看见三张清秀至极的脸孔,掩在花中,分外的雅致清丽。
青蓝招手道,“恰恰,恰恰。”
恰恰放下手中的花,笑咪咪地喊,“青蓝姐姐。”眼睛弯成月牙。
绯红说,“恰恰,你青蓝姐姐有好事找你。”
恰恰问,“什么?”
青蓝瞪一眼绯红,她有着极艳丽的容貌,眼波如水流转,神情很是活泼。
“不要听她乱讲。恰恰,”她摸摸恰恰的头,“恰恰啊,姐姐今天再给你修修头发好不好?”
恰恰后退两步,双手捂住脑袋,“不要啦,已经够短了。”
青蓝笑得花般灿烂,“恰恰,我昨天从寒冰镜里又细看了看,如今你这头发,还是有一点不太象人间的男孩子,今天只修一修啦,不会剪再短的。”
边上另一个花侍,同样美丽可爱的男孩子,圆圆的灵动的大眼睛,“为什么要象人间的男孩子?人间就那么好?好嘛,以后你求求王母娘娘,让她老人家允你下凡,找个人间的夫婿,天天柴米油盐,吵吵闹闹,烦死你!”
青蓝细细的眉毛斜斜飞起来,“要死了七七!迟早我拧掉你的鼻子!”
叫七七的花侍吃吃地笑起来。
青蓝转过头去继续诱哄恰恰,“恰恰,你乖乖让姐姐修一修头发,象上回的那种琉璃糖,我再带给你吃,如何?”
恰恰开始动摇,一点一点蹭近来,说,“青蓝姐姐,我不要糖了。你可不可以把寒冰镜借我看看?”
上一次,他透过镜子,看见人间的男孩穿着有轮子的鞋子,戴着奇怪的硬壳帽,在街头风一样的掠过,很是好奇。
青蓝笑逐颜开,“没问题,也有糖,也有镜子。”
恰恰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七七在一旁闲闲地说,“恰恰是小笨蛋。”
八八的身量比哥哥稍高一点,也圆润一点,是哥哥的应声虫,他趴在哥哥的肩头随身附合,“恰恰是小笨蛋。”
青蓝说,“不要理他们。恰恰又聪明又可爱,让姐姐给你剪过头发后,会更可爱。”
青蓝让恰恰在花园里石凳上坐下,拉下肩头轻浅蓝色轻纱,披在恰恰身上,摸出小小银剪,嚓嚓之声在手下响起。青蓝不时转到前面来看看恰恰的脸。绯红炫紫与橙黄也坐在一边看着,不时捂着嘴笑。七七与八八把花束放进青蓝她们的篮子里,一边说,“呀呀,恰恰,又短了一寸,又短了。恰恰,你快变和尚啦。”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青蓝停了手,又转到前面去看看,满意地点头,撤下轻纱,伸出细长手指,轻轻拈去沾在恰恰眉间的碎发。
“啊呀,果然好。”炫紫拍着手,笑得弯下腰。
七七八八把头伸到恰恰眼前,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恰恰捂住头,“不要笑我。不要笑啊。”
实在地说,青蓝的手艺并不差,恰恰的头发略略过肩一点,长长的流海,柔顺地铺在光洁的前额,耳际两鬓角及颈后,是差次的短发,直直的,衬着恰恰清晰的轮廓,很是爽利可爱。只是与七七八八和绯红她们的及腰长发相比,显得十分的特异。
及至恰恰手里拿着青蓝的寒冰镜,才觉得剪了头发是很值得的。
青蓝说,“恰恰你慢慢地看,我们去玉泉玩一会儿。”
寒冰镜是御膳房里的一位侍者用冰窖里的万年寒冰磨制而成,他把它送给了青蓝。
青蓝原本喜欢它的玲珑精巧,再料不到它还能够看见人间诸多景象。一个无意的机会,青蓝无意间的一个咒语,让她看见镜中映出的熙攘红尘。从此,青蓝绯红她们还有恰恰他们,常一同透过小小的镜面窥视人间。
天宫当然有可以看见人间景色与世事轮回的镜湖,但却不是他们这样小小侍从可以涉足的地方。
小小的镜子,带给小侍者们许多许多的欢乐与惊喜。
恰恰爱惜地摸着光滑沁凉的镜面,慢慢地回想着青蓝教给的咒语。然后,对着镜子念了一遍。
突然,仿佛有一股大力从镜中传来,恰恰被这股大力吸引着,象是掉进一个深深的旋涡,四周是无可抗拒的窒息感,瞬息间已被吸入一处寒冷刺骨的所在。
青蓝他们是被恰恰凄楚的叫声引过来的。
恰恰不见了踪影。
最先发现恰恰的是七七。
明净耀目的镜中,恰恰的脸色青白,头发如水草般在镜中飘荡摇曳,目色哀伤。一声声地叫着:姐姐,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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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声问一句: 什么是正太? 这两天老听到有人提及这个词儿;汗;我居然不懂。故虚心求教。
8
天宫
小仙子恰恰,念错了咒语,被吸进寒冰镜里无法出来。
青蓝吓坏了,半跪着把镜子拿在手里,看着里面的恰恰,“恰恰,恰恰,你是不是念错咒语了。”
恰恰胡乱地点头,眼泪纷飞,落在镜面上,颗颗晶莹,慢慢浮动。
七七说,“青蓝青蓝,你快再把正确的咒语念一遍,兴许有用啊。”
青蓝对着镜子念了一遍,声音唔唔咽咽。
“没有用啊。”八八说。
绯红的性子比较急,道,“干脆把镜子砸了吧。”
青蓝说,“不行啊,不行!”
绯红也流下泪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你的镜子。”
青蓝也哭,“我哪里是舍不得镜子。只要把恰恰救出来,就是碎一百面这样的镜子我也舍得。只是,我怕一旦砸了它,反而是害了恰恰可怎么是好。”
炫紫说,“快叫公公出来吧。他一定有办法的。”
几个人同声叫起来,“公公,公公,公公。”
一阵青烟过后,一位个头矮矮的老人家出现,面容慈祥,长须直拖到膝盖处,柱着拐杖。
“啊呀,孩子们,你们这又是闹腾什么,弄出这么大动静。”
小侍者们看见老人,都扑上去,七嘴八舌,断断续续,总算说了个大概。
土地公公对着青蓝道:“丫头,你这次可淘出祸来了。”
青蓝的眼泪叭叭地掉,“要怎么办呢,公公,怎么才能救得了恰恰。”
公公说,“在天宫里是绝对没有办法的了。王母和众神仙是断不会管这种事的,传到他们耳里去,白搭上你们几个受罚。”
众人一听,都白了脸,约好了似地哭出声来。
那么乖巧的恰恰啊,难道就再也出不来了?
恰恰隔着冰冷的镜子,一声声地喊,“公公,公公。”
公公看着他,“恰恰啊,恰恰。”
恰恰把脸紧紧压在镜面上,细长的手指在镜面上划过来划过去,不知怎么是好的样子,眼里是碎成片片的无助与畏惧。
恰恰低声说,“公公啊,好冷。”
他的嘴唇已经失却了颜色,面孔里隐隐透出青色。
公公说,“我晓得啊,恰恰。恰恰啊,这下子,你可不得不去人间阅历一遭了。”
小侍者们听见公公的话,立刻止住了哭声,“公公,莫不是去人间会有办法?”
公公说,“八百年前,也有一位花仙,被困在玉如意之中,后来观音菩萨指引她去了人间,找到有情人,让有情人亲吻了花仙,花仙才得以重回天宫。如今这咒,怕也是要同样的去解了。”
恰恰说,“不要啊公公,恰恰不要一个人去人间。”
公公说,“不去不行啦恰恰。公公和大家都帮不了你。只有去人间找有情人啊恰恰。”
恰恰在镜中坐下,紧紧地团成一团,抬眼望出来,“公公,公公,好冷。”
公公说,“不怕不怕,恰恰。到了人间,你就可以出来了,就不会再冷了。恰恰,记得,你只能去半天,也就是人间的半年。若到那时候还不能找到有情人,你可就要魂飞魄散了。到时候,就是观音菩萨也救不了你了。”
恰恰扑到镜面上,如泣如诉,“公公,我到哪里才能找到有情人呢?”
公公伸手,隔着镜面抚着恰恰的眉眼,“公公也不知道。一切,要看你的造化啦,恰恰。”
公公站起来,“恰恰,你这就去吧。”
小侍者们都围上了镜子,叫着,“恰恰,恰恰。”
公公拉开他们,“恰恰只有三百年的修为,仙力极弱。你们只管舍不得他,让他被至寒伤了心肺,就算是找到有情人也没用了。”
公公拿起镜子,“恰恰,你好好地去,不要怕。人间还是重情重义的人多的。”
恰恰结束了叙述。
慢慢地缩在祈承远的脚下,把头枕在他的膝上。
恰恰说,“哥哥,我想公公,想七七与八八,想青蓝姐姐她们。”悠悠的声音,无限的哀伤,那一瞬间,祈承远觉得,他不是遥远天宫里的小仙子,不过是人间一个普通的迷路了的孩子。
他的脑后,有细碎差次的发,软软的,细看之下,不是很黑,阳光里现出润泽的深粟色,让人忍不住地伸手去抚摸。
恰恰感到有点痒,扭扭脖子,轻轻地笑。又叹一口气,问道:
“哥哥,我该去哪里找有情人呢?”
祈承远说,“我也不知道恰恰。”
“哥哥,”恰恰抬起头看着祈承远,“如果你就是有情人多好啊。哥哥人这么好,一定会帮我回到天宫的。”
祈承远笑起来,然后把双手捏成拳头,抵在恰恰头两侧,做一个大大的凶恶像,“恰恰,你怎么就认定了我是好人?嗯?”
恰恰在祈承远的拳头下轻轻转动着脑袋,“哥哥,像由心生。嘴巴会说谎但是眼睛不会啊。”
祈承远看着他清润如水的美丽眼睛,笑着说“恰恰啊,有时候像是个小笨蛋,有时候又好象特别地明白。”
恰恰摸摸鬓边的短发,垂下眼睛偷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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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地府
这一晃,白练离在地府已经呆了不短的时间了。
出乎薛允诚的意料,这个孩子办事相当负责利落。从未误过事,从未失过手。与黑无常两人尽心尽责,省了薛允诚不少的心,他们两个,加上牛头、马面,及判官,捉拿鬼魂,区别善恶,核定等級,发往投生,所有事物,安排得井井有条,倒让薛允诚从未有过的清闲下来。
薛允诚私下询问黑无常黑君黎,黑君黎说,“这个孩子,倒真是不错,办事牢靠,从不偷懒,很有几分原先那位无常君的风范,似乎还多着两分机灵。”
“就是,”黑君黎停一歇补充道,“总抱怨他那身行头难看呢。也难怪,长得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生生要把一张俊俏的脸遮住。”黑君黎人高马大,粗黑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个百年难见的温情笑容。
这位黑无常,千年前,在人间,是一位好逸恶劳的男子,在乡邻间坏事做绝,被父亲失手打死,死后恶习不改,阴魂在人间依旧作恶害人。父亲请了高僧来收他,他凄苦地说,父亲啊,儿子不是又来害人,而是来看看您,因为如今我要去十八层地狱受刑去了。他在十八层地狱受尽了磨难,才懂得了人生的可贵,自己过去干的那些恶事,实在有罪。 在终于得以能投胎做人时,他放弃了。坚持留在地府赎罪。三年之后,薛允诚的长兄替他上报天宫,封了他做黑无常,专司捉拿恶鬼。
黑君黎道:“王,你不要怪他。他实在还小,但真真是个好孩子。”这许多许多年里,黑君黎从未见过象练离这样的孩子,聪慧无邪,言语活泼,办事又爽利,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实在让人没法不喜欢,单看那一双美丽的流光逸彩的眼睛,就先软了心肠。
薛允诚道:“我哪里会为难他。”
背过身去,也有一个微弱的笑意从脸上一闪而过。
这一天,薛允诚闲来无事,便向地府花园逛去。
地府并不阴森可怕,除却收纳恶鬼的十八层地狱,景致与人间差别不大,也有大片的树木,各样的花卉,还有幽深静谧的湖泊。只是十分阴凉潮湿,常年雾气迷蒙。
薛允诚走了没几步路,便见前方一个白色的身影。
白练离的真身是一只鸥鹭,所以身形十分纤细修长,飘逸如轻风,很是养眼。
薛允诚一路在后面跟着他,看他一路摇晃着,转着圈儿,长长的头发在空中划一个半弧,转过脸来,笑容映在水气里,水波一般地流动。
薛允诚抬脚便向树后躲。忽然觉得自己的可笑,堂堂阎王,象个小贼。
练离一路走过去,见一小鬼正在打扫花园里的落叶。
小鬼见了练离,张大了口,呆呆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练离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小鬼瑟缩了肩,嗫嚅道,“大大大大人真是好看。”
练离咬着唇别过脸去笑起来。
小鬼哭丧着脸接着道,“哪象小人这副样子,人看人吓死,鬼看鬼吓活。”
练离走过去,拉那小鬼坐在石蹲子上,“哪有这样的话。”他说,“我看看。”
他搬过那小鬼的脸细看一回道,“也不是,哪里有你说的那样难看。你只要多多笑一笑,再把腰背挺直了,还是蛮可爱的嘛。”
小鬼也笑了,笑脸衬着倒挂着的眉,很有几分滑稽趣致。
练离拍手道,“看看,是不是,果然很可爱。”又看见小鬼身边大大的扫把。
“你在扫落叶与落花?”
小鬼点头。“扫拢了再点火烧了。”
练离说,“不要啦,烧得烟气火燎的,还嫌这地府不够雾气蒙蒙吗?我给你想个法儿,你在每棵大树下挖一个浅坑,把落叶与败了的花都埋了,又干净又可做树木的养分。“
小鬼惊讶地睁大眼,“这样,行吗?”
练离道,“为什么不行?你没听过‘化做春泥更护花’的句子吗?这样,人高兴,落叶败花也高兴。”
小鬼高兴道,“我就按大人说的做。”
练离也笑,“喂,你别大人大人地叫我。我有名字,叫做白练离。你可以叫我练离或是阿离都行。”
小鬼抖缩着问,“啊啊啊,真的。。。真的可以吗?”
练离站起来,跳到他身后,拿起扫把,“为什么不行,以前在天宫,大家都是这么叫的。来,叫一声试试嘛。”
小鬼也站起来,挠着头叫一声,“阿离。”
练离抱着扫把,转一个圈子,“哎!”
“那么你呢?你叫什么?”练离问。
“我?小的不过是一个小鬼,哪里来的名字?”
练离说,“谁规定小鬼就不该有名字?这么这吧,我给你起个名字,”他看看那扫把,“不如叫去尘吧。”
小鬼傻笑不已,“啊啊啊,好咧好咧。”
小鬼已看到一旁的阎王,吓得一下跪倒。
白练离却全没注意,继续抱着大扫把转圈,一下扑跌到一个人的怀里。
薛允诚扶住练离的身子,两人近处打了个照面。
练离的乌眉亮眼,衬了水气与雾气,格外地淋漓清丽。
眉尖有一粒半个米粒大的胭脂红的痣。
薛允诚当下大吃一惊,心道,原来是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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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地府
薛允诚看着白练离眉间的胭脂痣,无限感慨,原来竟然是他,是他呀。
练离只看见薛允诚的面色,以为是一如往常的严峻,赶紧站好,就要跪下施礼。
薛允诚说:“免了罢。”
又对小鬼就,“你,也起来,去吧。”
小鬼抱了大扫把退下去。
白练离悄悄地对他摇摇手,做一个“回见,去尘。”的口形。
薛允诚往湖边走去,练离不好冒然就离开,也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到湖边。
湖面广阔,有风掠过,层层涟漪重叠着,水光泛泛,映在练离的眼里。
薛允诚看他一眼,说,“过来坐下。”
练离略一迟疑,在薛允诚的身边坐下了。
即便是小栖中,薛允诚依然坐得端端正正,笔直的腰背,双手握拳放在膝上。
练离托着下巴坐在一边,暗暗发笑。
薛允诚道:“什么事,又笑?”
练离说,“没什么呀。”那脸上的笑容水波一样荡漾得更大。突然把头埋在膝上。
薛允诚说,“怎么了?喂!”
把他的头推开看时,露出一张灿烂笑颜。
薛允诚道,“总是笑!”
突地发现,自己的语气十分捻熟,竟然与上一任的阎王,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
多年以前,薛允诚也曾是一个笑语晏晏的孩子。那时,父亲总是把这当做错误去纠正。父亲说,地府,最要紧的是肃整威严,还有那必须要遵守的一切律条。
薛允诚知道自己是生来是要去地府为王的,那是他们这一个家族的荣耀与宿命,他也慢慢地随父亲的要求纠正着改变着自己,成年继位至今,千年的岁月已过,那岁月,如一双大手,无情而坚决地,抹去了他面上的笑容。他好象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如今,在这个孩子的脸上,那飘扬明亮的笑容,这样的鲜明,这样温柔而任性地闯入他的日子里,薛允诚忍不住地心软下来。
练离板了脸,答道:“知道了。要留下就少笑点。看看,看看,笑收起来了。”
忍不了一会儿,还是有笑意从眉目间漏下来。
薛允诚指着他的脸道:“这又是什么?”
练离道扑地笑起来答:“是它自己漏出来啦,不是我让它出来的。”
薛允诚叹道:“总是这样。”
练离道:“哎。”顺势把头枕在薛允诚的膝上。
天宫的孩子,未通人事,彼此之间,很是亲密,一派天真烂漫,常常枕着彼此的胳膊或是腿就睡在一处。练离此举,完全是无意。
薛允诚在地府却是看尽人间的情怨纠缠,这千百年来,从不曾与人如此亲近。亲人远在地府各殿及天宫,下属与小鬼们又怎么敢。
练离柔滑的长发水一样地铺了他满膝,丝丝缕缕,牵牵绊绊的。他忽然非常非常想伸手扶摸一下。
可是,已经几百年的岁月过去了呀,他已经换了模样,改了容颜。
现在的他,是他的属下,是他殿前的无常。
薛允诚堪堪把手收回去,握成了拳。
他轻轻扶起他的头,示意他坐好。
练离突然觉得很委屈。
这个人,从一开始好象就不喜欢他呢,第一天就想把他退回天宫。而且,一直都是那么严厉,难以亲近的样子。
薛允诚看他眼里突然涌上的水气,问,“怎么?”
练离道,“不怎么。”
薛允诚沉默半晌问,“冷么?”
练离转过头来,“啊?”
薛允诚道,“这里,比天宫冷。”
练离点头,“真的哎。冷倒罢了,只是潮的厉害。”
薛允诚也点头。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看那水光在湖中跳跃,看薛允诚盘石一般的模样。练离实在是忍不住笑意,憋得好难受,终于说,“属下告退了。”
薛允诚转过脸来看他,缓缓点头。
练离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去。
片刻忽地又回过头来,笑着跳到薛允诚跟前,凑近他的脸说,“喂,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把你看得这样清楚呢。”
薛允诚看着眼前猛然放大的眉眼,只能说出一声“啊?”
“以往,你总坐在大殿的最尽头,光线又暗你又威严,叫人看不清你的样子。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很英俊的一个人。”
薛允诚又道:“啊。”
练离忍不住地笑,“怎么回事,你说话总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从来不成句的。”
薛允诚咳嗽一声,“咳。”
练离笑得皱起鼻子。
“其实,你若是脸上常带光明的笑容,真可称得上是大帅哥呢。”
“学了些什么词,你!”
“现在人间都是这么说的。干嘛总板着脸呢?人间诅咒一个人,总说叫他去‘见阎王’‘见阎王’的,这几千年来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练离拍手笑道,“看看看看,这回的话长一点了。”
薛允诚叹一声,说,“好了,你去吧。”
练离说,“哦。”
晚间的时候,薛允诚在偏殿自己的书房里,侍童报白无常求见。
练离轻轻地走进来,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望着他微笑。
薛允诚问:“有事?”
练离点头。
薛允诚道:“说。”
练离道,“哦。”进前两步,终于忍不住跳到近前,说,“我来,谢谢你送的羊毛毯子与丝棉被,我试过了,很暖和很暖和。”
薛允诚道,“留着使吧。”
练离有一点点失望,“哦。”
行了礼,倒退着往门外去。
忽听薛允诚说,“想看书,就留下。”
练离笑开,“噢”,跳进前来。
对不起各位MM; 有三天没更新了。 上周末生病; 也不知怎么就热伤风了;一下子烧起来;还好没烧傻; 不然这文就成坑了。 就这样还在坚持上班呢; 舌头下面含着西洋参片坚持工作; 还真找着点儿焦裕禄;孔繁森和牛玉儒的感觉。
为了夏日和JM们的青春美丽;这文一定会轻松趣快而且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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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人间
从讲明自己来历的那天下午开始,恰恰在祈承远租的小小一房一厅里逛来逛去。
他还是喜欢赤着脚,在地板上嘀嘀哒哒地跑过来跑过去。
进了卫生间,看见那个浴缸时,忍不住笑弯了腰。
那是一个巨大笨重的浴缸,满满地塞在狭小的卫生间里,象是一张小脸上生了张阔大的嘴。上面还有俗气的繁复的花纹。
恰恰跳过去,趴在缸边,把腿缩上去,钟摆似地来回晃着说,“我喜欢它啊,我喜欢它。”
祈承远走过去把他拽下来,摸摸恰恰的头,“你在天宫时在哪里洗澡?”
恰恰说,“御花园里有个玉泉。哥哥,我可不可以用这个洗澡?”
祈承远说,“当然可以。难得你喜欢这么个丑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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