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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by千觞[第一部 中]-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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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理我,该罚。”
公子雪听他一口叫破,也不奇怪,心想公子悠必定是从洛水国主那里问出了自己的身世来历。他在众多表弟表妹中,与公子悠最是投缘,当下微微一笑。“要罚,就去罚父王。他当初可把我也瞒过了,直到我去天靖当质子前才告诉我实情。”
“没错,等我回去再跟父王算帐。”公子悠笑嘻嘻地转头,盯住雷海城道:“你也该罚。说过八月初八要去洛水喝我的喜酒,结果竟然跑到西岐来了。”
雷海城汗颜。坎离大战后,他全副心思都扑在了天靖上,哪还记得那个约定。干咳一声道:“是我爽约了,下次等你请满月酒,我一定去。”前提是他那时还神智清醒地活着。
公子悠自然看不出雷海城笑容背后的苦涩,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海城,这次你别想溜了。我出发前,娘子已经抱了喜,嘿嘿……”
他虽然已做了准父亲,却依旧一副嘻嘻哈哈的乐天模样,雷海城和公子雪相顾莞尔。

公子悠此来,还带来许多公子雪幼时最爱吃的洛水特产。
看着一担担络绎不绝挑到竹舍前给他过目的糖果糕饼,公子雪轻笑:“你也太胡闹了。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吃得完?”
公子悠已经动手打开了一盒橘红软糖糕,自己老实不客气地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再递给公子雪和雷海城,含糊不清地道:“吃不完也可以分给你们西岐的人一起尝尝这闻名天下的洛水特产啊!”
“也是。”公子雪尝着糖糕,思及幼年时的光景,神色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召来名仆役,命他带领洛水的挑夫将几十担的特产先找地方暂存起来。
数十名挑夫跟着那仆役去了。糕饼担子后面还跟着好几大车特产,帘子深垂,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但车辕压过地面留下深痕,显然装载的东西很重。
公子悠注意到雷海城询问的眼神,道:“都是些洛水驰名绣坊里出的绸缎布匹,我父王非要我带来给表哥。”
雷海城心头隐隐掠过丝不安,却说不上是什么。见公子雪和公子悠交谈正欢,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两兄弟谈论童年趣事,不时发出低笑。不经意间,日头已然西斜,照在竹舍前的草地上,撒下一片金黄。
看着草丛里那几道深陷入土的车辕痕迹,雷海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霍地立起,刚要开口,听到远处有人高喊:“着火了,快救火——”
火光映得天边暗红,浓烟袅袅,顺风扑来。火势的来向,正是那片石壁所在。
公子雪眼瞳骤寒,抛开手里的糕点,没等雷海城拉住他,整个人已如支离弦箭“嗖”地窜出竹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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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后的恶搞,请大家54偶。

雷海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也依然金戈铁马,刀光剑影,苍穹千鸟飞绝,大地狼烟冲云,白骨堆积如山。
他在忘我厮杀的千军万马中寻找着那个挺拔身影。明明看到那人就离他咫尺,身披战甲,手持长枪,淡淡地笑着。可等他靠近,伸手去牵的时候,手掌却穿过了那人身体,摸到的只是个虚幻的影子。
他骇然,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动也动不了,只能看着那人从他身边慢慢走过,走进烈焰狂舞的战场,看着一刀过处,那人一条手臂被齐肩卸掉,远远飞了出去。
鲜血艳若桃花,溅满他双眼。
“不!————”
他狂叫。

“啊啊啊————”一个比他更惊人的声音也叫了起来。“快去通知主任,6号病房病人醒了——”
病房?雷海城睁眼,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帐子。
注射瓶里的营养液正一滴一滴流进他静脉里。
床头柜台历翻开着,2007年……
他记得出车祸那天是2006年4月13号。
台历边是面镜子,他颤抖着抓起镜子。
天呐!他居然看到了自己已经快忘掉长什么样子的脸。头发长了,下巴也有胡须没刮干净,可的确是他原来的脸。
他激动地摸着自己的脸。

“原来是个自恋狂。”
白大褂飘进门。俊朗的脸上挂着冷笑。
雷海城呆住。c
“张嘴,先量个体温。”白大褂皱眉,看到雷海城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眯起了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的双眼。“不会是车祸后遗症,变白痴了吧?”
“……玄……”雷海城微弱地呼唤。用力抱住了病床边的男人。
“……白痴,放手!……”
“玄,玄,玄,玄……”他一遍遍地叫着,笑着,眼泪流满了脸庞。
这次,再也不要失去你了。



雷海城跟着往外奔,衣袖突然一紧,被公子悠拽住。
“别去,海城!”公子悠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的轻松自在,声音微颤,目光惊惶混乱。
公子雪危险……这个念头如电光火石划过雷海城脑海,他用力一拳,将公子悠打倒在地,向石壁飞奔。

火红的石壁已经被烟雾笼罩。雷海城隔着老远,就听见刀剑破风和杀喊声四起。
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都是公子雪派驻此间看守梦仙藤的西岐精兵。另有数十人正和公子悠带来的那些挑夫浴血厮杀。
装满糖果糕饼的担子早被打斗中的诸人踩得稀烂。用来充当扁担的竹竿散落一地。
看到这些中空的竹竿,雷海城咬紧了牙关。早就在疑惑为什么挑夫要用竹竿而弃扁担,只因为中空竹竿正好用来藏放兵刃。
每一担特产都分量十足,可那些挑夫踏过的草地,别说脚印,连草也没踩矮半棵。分明都是身手不凡之人,又怎么会甘愿屈就小小挑夫?
他应该早一点提醒公子雪,却被那兄弟俩重逢的欢喜模样冲淡了警觉……
还有停在石壁周围的那几辆大车——

一声清啸从混战的人群里破空而起,打断他思绪。随着几声闷哼,围攻公子雪的数个挑夫像断线纸鹞般向四周飞了出去,落地瘫软如泥。每人心口都破了个大洞,汩汩冒着血水。
公子雪素净衣衫也溅上了斑驳血迹,扭头看见火蛇乱舞,就快舔上石壁中间的梦仙藤,浓重血气将他双目映成慑人的血红色。 
双臂震开挡在身前的西岐兵士,他足尖轻点,贴着石壁直往上纵。
雷海城一颗心几乎就要跃出胸腔,边朝石壁狂奔边嘶声大吼:“快下来!!!” 
公子雪似乎听到了他的大叫,向他这边瞥了一眼。
雷海城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一眼里,究竟是什么神情,身边炸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黑烟携卷着呛鼻的火药味彻底模糊了周围的景物。
他被这股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无法站稳,踉跄跌倒。刚要勉力撑起身体,又一波灼人热浪冲刷上他全身。
几辆大车的布帘已被炸成灰烟。数樽黑黝黝的炮口不停喷着浓烟火星。
惨叫声里,血肉和断肢横飞。
雷海城匍匐着,头脑里除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竟一片空白——
那是他为天靖大军改良设计的大炮……

感觉像过了漫长世纪,铁炮终于停止了轰击。
他拨开掉满全身的泥土碎石,冲进漫天烟幕中,踏足处,宛如修罗屠场。
细碎的肉块、骨头、脏器、脑浆……洒满地面,分不清是西岐兵士还是挑夫的残骸。
那片石壁所在的地方已被炸成堆火红的乱石废墟,黑烟兀自从石块缝隙里冒出。
几块巨石间,赫然伸出一只纤瘦细长的手掌。
手里,握着那株连根拔起的梦仙藤。
素手、墨叶,在血色夕阳里显得异样诡谲。
最后一丝阳光投落雷海城身上,他却觉得奇寒无比,浑身血液都慢慢结成了冰。
他就死死盯着岩石间那只手,听不见赶来救援的西岐侍卫在呼喊,也看不见众人在做什么。
整个世界里,只剩下公子雪的手。除此,他再也思考不了其他。
忽然奔上前,去搬那些巨石,却重逾万均。十指在石块上拉出深深血痕,依然无法撼动半分。

他颓然跪倒在巨石前,喉咙里痛得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割,张大了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信,那个骄傲得目空一切的人,就这么被几块大石夺走了生命。可公子雪露在石外的那只手,已经失去了血色和温度。
却仍紧紧地攥着梦仙藤,任凭雷海城怎么拉,都无法令那紧握的五指松开。
即使死,公子雪还为他守护着梦仙藤。可公子雪并不知道,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服用梦仙藤……
每一次,他都从公子雪手里接过叶子,笑着看公子雪欣慰离去,然后背转身,将叶子付诸火焰……
“……stupid! fool! ass!……”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用力抓住公子雪冰冷手腕,沙哑地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骂的是什么意思吗?我现在告诉你……你这笨蛋、傻瓜、蠢驴……为什么要把根烂藤看得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傻子……”
明知道他不爱他,还要把命赔上,值得么?
“你是天下最蠢的神童……”
而他,大概是天下最残酷的朋友,一边当公子雪是兄弟,一边却在欺骗公子雪……
冰冷的液体慢慢流经嘴角,尝到苦涩的咸味,雷海城意识到那是眼泪。
这是他来到这异世后第二次流泪,上次为湛飞阳,这次,是公子雪……
缓缓回头,身后,卫臻正指挥着手下兵将扑火。
公子悠远远站着,脸色惨绿,指着岩石间伸出的手,颤抖着道:“他,他怎么了?”
“为什么要杀他?”雷海城一步步逼近公子悠,语气平静得骇人。
“他死……死了……”公子悠似乎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语无伦次地道:“不可能,他们答应过我,不会杀他的。”
雷海城已经走到了公子悠面前,伸手扼住公子悠脖子,慢慢收拢手指。“他那么信任你,为什么你要害他?”
公子悠喉咙咯咯作响,脸色渐变青紫,挣扎着道:“海城,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他们拿我父王和娘子威胁我,我……”
“他们是谁?”雷海城松开了手。公子悠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口气转不上,猛咳不停。

火势汹汹,再加上先前爆炸声,早把整个皇宫的人都乱成一窝蜂。孙七和谢十三也混杂在救火的仆役中,赶到雷海城身边,见雷海城头脸衣服上尽是污泥石屑,谢十三惊道:“王爷,你可有受伤?”
雷海城根本不理会他,只追问还在咳嗽的公子悠:“他们是谁?是不是符青凤?”只有对公子雪恨之入骨的符青凤,才会费尽心机也要置公子雪于死地……
孙七突然间凑近雷海城,小声道:“王爷,这倒未必。”
雷海城刚想问,肋下一凉——
锋利的匕首无声无息,已有一半没入他体内,刻着“燎”的刀柄,握在孙七手中。
孙七脸上,还带着跟平时一般无二的恭敬神情,甚至还在微笑。对雷海城道:“王爷,杀西岐皇帝是太上皇他们的意思。”
“你……说谎……”三个字艰难地从雷海城喉头吐出。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令他竟觉察不到伤口的疼痛,只牢牢盯着孙七——
冷玄,怎么可能?即便真要诱杀公子雪,冷玄也不会炸毁梦仙藤。不会的……
“就知道王爷你不会相信。”孙七面露怜悯,附在雷海城耳边,轻轻道:“还有件事要告诉王爷,我们两人来西岐前,太上皇特别下了密旨。如果王爷有异心想助西岐人,就让我们暗杀王爷——”
“你说谎!!!!”
雷海城狂吼,鲜血夺口而出。紧钳着孙七握刀那只手腕的右手开始发抖。
腕骨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重,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孙七笑容有些扭曲,却没有停止言语。
“还有句话,太上皇要小人转告王爷——一条胳膊、一张假人皮换一统天下,心愿已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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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小空画的另一张线稿,小冷和小雷。。。。。。。卡卡

第 76 章

“喀嚓”一声,他听到自己腕骨折断的脆响。紧跟着,更剧烈的痛觉从脖子窜起。他看见了自己的后背、脚后跟——
正常人怎可能看得到自己的背部……孙七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所有的知觉也就随之消失。
谢十三在旁,见雷海城闪电般出手,拧上孙七头颈。孙七哼都没哼,整个脑袋就被扭了一圈,软绵绵地耷拉在背后。他骇然后退。
雷海城放开了孙七的尸体,握住刀柄用力一拔,血顿时随着刀势抽离飙了出来,溅得他半身俱是血迹。他一手捂住伤口,慢慢地,走向谢十三。
血珠也飞上了他面庞。谢十三看不清雷海城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明明知道雷海城已经负伤,也许用不着他动手,雷海城都随时会失血倒下,可他就是被雷海城从头到脚散出的杀气逼得呼吸艰难,全无勇气与之对峙。蓦地大叫,掉转头狂奔。
匕首甩手飞出,在半空划过道弧线,冷光倏灭,齐柄插入谢十三后心。
雷海城吃力地扭头,把视线从谢十三尸身转到公子悠脸上。
“……是天靖指使你的?”每说一字,都有更多血丝涌出唇瓣。
公子悠面如土色,牙关轻振,根本答不出话,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日头完全西沉,夜色笼罩焦烟弥漫的大地。雷海城的心脏,也坠到无穷黑暗处。却连痛楚也感觉不到……

“卫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好几名皇都重臣得了宫中急报,也十万火急地赶来,见状个个面目失色。
湛鸿性子暴烈,没听完卫臻细述,已然睚眦欲裂,冲到雷海城身前,也不管雷海城怎么会受得伤,拎起衣襟就是一拳,打得雷海城摇摇欲坠。
“你们天靖的狗皇帝做得好事,竟然背信弃义,暗算我西岐——”
“湛世叔,切勿冲动!”卫臻急忙高声喝止,他虽是武将,却比几个文臣更多了份细心,按下群情愤怒的众人,道:“天靖与我西岐大军联手出征在即,没理由来破坏。而且为什么还要动用天靖的大炮,让大伙都知道是天靖人干的?我看是风陵人的诡计,想离间我国和天靖,从中得利!湛世叔,你先放了定国王。”
湛鸿听他说得在理,纵然还义愤填膺,手底也不由松了,却仍抓着雷海城胸口衣服不放。“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天靖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卫臻还想再劝,雷海城忽然发难,抓住湛鸿胳膊力扭,手肘牢牢箍住了湛鸿咽喉。
湛鸿没想到他身负重伤还有力气偷袭,竟被逮个正着,气得满脸发紫。
“一匹快马,一面出西岐的通行令牌……”雷海城用竭尽全力才保持清醒凌厉的目光示意卫臻:“要快,不然我杀了他。”
周围的侍卫大都露出怒意,手持刀剑想围攻雷海城,被卫臻制止。叫人迅速牵了匹好马过来,摘下腰间的玄铁令符抛向雷海城。“这是我的腰牌,出入西岐通行无阻。”
雷海城接住凌空抛来的令符,更不耽搁,咬咬牙,挟持着湛鸿一起跨上马背,绝尘飞驰出宫。
众人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有个文臣终是忍不住,埋怨卫臻:“卫将军,真相未白,你为何要放他走?”
“难道你想湛将军死在他手上?再说,天靖的定国王若在我西岐出什么差池,恐怕两国又要起大风波。”卫臻微翘眼角在那文臣身上一转,那人心惊胆战,不敢再与这西岐出了名心狠手辣的儒将争辩。

黑夜无月,风起云涌,密集堆积上空。一马迅疾如箭矢,飞冲出梵夏皇都。
向东又奔行了几十里路,四周野树林立,已是荒凉郊外。雷海城猛地把湛鸿推落马背。
“得罪了。”他低咳出一大口腥热的血,将湛鸿的怒骂声远远抛在马后。
紧捂住的伤口因剧烈颠簸裂得更开,满手都是滑腻腻的黏液,他却半点都没想到要停下马好好包扎,反而更用力地扬鞭策马——
他不信,一切出自冷玄的安排。
绝不相信!
纵然有千人万人都指证你,我也要听你亲口说出,不是你!
“豁啦——”,一道耀眼的闪电撕裂了浓夜。须臾,几声惊雷,怒吼着滚过长天。
大雨,倾盆。

小雪,初晴。
一滴晶莹透明的水珠从御花园里刚刚绽蕾的梅树叶尖滑落,正掉在少年金光闪烁的龙冠上,被少年伸指弹去。
接过身后侍女奉上的雪白丝巾擦拭了指上那一点水迹,丢掉丝巾,他才斜眸,问走在旁边的男人:“皇太叔,昨天收到军情文书,我天靖和西岐盟军已经打下风陵西疆一十三座城池。依你看,什么时候能攻进临渊城?”
“这……战场之上,胜负难料,不好说。”冷寿有些心不在焉地摇头:“况且西岐朝野要求新君撤兵的呼声日益高涨,卫臻未必挡得住众家施压,恐怕迟早会撤军——”
明周冷冷一笑,数月亲政已让他眉间青稚褪尽,代之而起的是人君威仪。嗓音也随着身高的增长低沉了许多。“我暗中支持姓卫的,扶他做西岐新君的辅政太傅,西岐狼营主帅湛鸿战死风陵后,我又助他一手掌管了西岐兵权,如果姓卫的连个还在吃奶的娃娃皇帝也控制不了,还有何颜面求我继续帮他?”
他伸手,捻碎了拂过衣袖的一朵鲜花,言语里的阴狠令人不寒而栗:“皇太叔,你命人传话给姓卫的,若敢撤军,我自有办法让他身败名裂,成为西岐人人唾骂的乱臣逆贼。”
冷寿点点头,看着被揉得烂碎的花瓣从明周手里飘落尘埃,惆怅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他离开梵夏也快两个月了,却至今没丝毫音讯……我怕……”
“他不会那么轻易死的,养好伤后自然会出现。皇太叔,不许你咒他!”明周突然拔高了嗓子怒斥冷寿,见跟在身后伺候的侍卫和宫女都惶恐地跪伏一地,他哼了声,抛下众人,径自朝碧湖边走去。

冬日料峭,湖边草地上还残留着夜晚薄雪,在阳光下逐渐消融。湖面也有碎冰漂浮。
明周扶着株枝叶落尽的树身,视线落在湖面。眼前浮动的,却是那一夜,最后一眼看到的雷海城……
毫无声息地躺在公子雪臂弯里,嘴角血丝蜿蜒……
“海城……”他低唤,手指慢慢掐进了干裂的树皮。“他们只会害你伤心,才不配跟你在一起……”
只有他,是真的喜欢海城,喜欢到无法自拔。
看到卫臻传来的密信上说已经嘱咐西岐各处关卡,暗中保护好负伤的雷海城,让雷海城得以顺利离开西岐,请他不必担忧,他的心还是痛了整整一晚,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梵夏宫中,替雷海城挡住那一刀。虽然,那一刀,是他命令孙七刺的。
如果可能,他决计不想让雷海城受到任何伤害。但不刺上那一刀,雷海城永远也不会把眼光转到他身上罢……
“……海城啊海城,别怪我狠心。可要是不这样断了你所有退路,绝了你所有念头,我就无法得到你……”
他脸上表情变幻不停,最终收敛起心神,往书房走去。

 

第 77 章

批阅完桌上厚厚的奏章文书,已是掌灯时分。最后一份奏请来自负责软禁监视全思国主的官员,说全思国主思念家人,恳求天靖皇帝恩准其返全思郡颐养天年。
软禁全思国主,扶持其幼子即位是出自冷玄授意。数月来,全思郡已尽在天靖掌控之中,明周看了这份奏折,有点拿不定主意该放还是该继续羁押,看看天色已晚,心想还是等明天跟澜王商议后再做定夺。
他放下奏折,摆驾回寝宫。一路都在沉思着风陵战局,陡然听到前面开路的侍卫一阵喧哗——
“什么人?”
他抬头,借着侍女手提绢纱宫灯发出的烛光,见侍卫们都撤出了兵刃,正围住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影呵斥。
那人脸容背着光线,瞧不真切,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衣衫,十分褴褛。一头长发垂到腰间,也凌乱如草。
明周却立刻认出了那人背影,惊喜地喝退侍卫,奔向那人。“海城,是你吗?”
那人微微一震,转过头来。明周瞧清他面目,险些失声惊叫。
是雷海城,可和离开天靖时简直判若两人。原本俊美的面孔瘦得几乎不成|人形,双颊深陷,脸上还多了几条淡淡疤痕。
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深深凹了进去,看不到以往的明锐睿智,目光迷蒙散乱,望见明周时似乎亮了一亮,顷刻又混沌起来。“海城?你是在叫我么?”
明周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却见雷海城捧着头苦苦思索,喃喃道:“海城,海城,对,我就是雷海城……可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对了,我要找他,我是来找他的……”
他突然一把抓住明周双肩,力道之大,令明周肩骨欲裂。“他在哪里?在哪里?……”
见雷海城这副癫狂迷乱的模样,明周蓦然醒悟——梦蛰已彻底发作……
难怪雷海城离开西岐会音讯全无。一定是在来天靖的途中被毒性所控,连自己是谁都已忘却,更不可能会照顾好自己,以至消瘦如斯,他和冷寿分派各地的眼线自然认不出这个疯子就是定国王。
他颤抖着摸上雷海城的脸,心中奇痛,听到雷海城还在不停重复地追问:“他在哪里?”嫉妒像毒蛇,在他本就剧痛的心尖上再狠命咬了一口——
已经疯得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却还记着父皇吗?
牙根咬到发酸,他狠狠道:“你不是都亲眼见过他的人皮了吗?他早死了!”
“……死了……”雷海城才露出些微清明的眼神再度变得混乱不堪,渐渐转为恐惧,颤声道:“他的人皮……是我割碎的,是我……不,那是假的,不是他……”
忽地抱头大叫:“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明周朝边上呆立的侍卫使个眼色,幸有一人机灵,窜到雷海城背后,一记手刀将人打晕。
抱住跌进胸前的身形,隔着衣服也感觉得到雷海城全身瘦骨嶙峋,明周鼻腔酸涨,闭目长长吸了口气才迫使自己镇定,嘱咐在场所有人都不得将今晚之事泄露半点口风,半拖半抱架着雷海城回到了寝宫。

趁着雷海城昏迷不醒,他亲手替雷海城沐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第一次看到雷海城周身的伤疤,他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倘若最初,没有他在湖边阻拦,雷海城早已安然逃出天靖宫中,不会再遭受后来非人的凌辱……
他紧紧地抱着雷海城,直到木桶里的水逐渐变凉,才帮雷海城擦干身体,抱上睡榻,换上衣服,梳理湿漉漉的头发……
每个动作,他都做得很仔细,很小心,惟恐惊醒昏睡中的人。
打理停当,他在自己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个瓷瓶,回到雷海城榻边,微笑着在雷海城耳边道:“上回那瓶药给原千雪抢走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从符青凤那里拿到药方了。海城,等你睡醒,就可以服药了。你一定可以慢慢清醒过来的……海城……”
他摩挲着雷海城即便在睡梦中依然紧锁的眉心,心头充满珍惜。尽管雷海城没有任何回应,他仍旧觉得很满足。
他就看着雷海城的睡容看了一宿,将近黎明光景,实在熬不住困倦,伏在榻边小睡片刻,随后唤进侍女更衣。
雷海城还在睡,明周对侍女千叮咛万嘱咐,务必照看好雷海城,这才摆驾上朝。
没多久,雷海城也悠悠醒转。打量着四下,自言自语道:“原来我已经回来了……”
几个侍女忙着替他张罗汤水梳洗,不料被雷海城猛地推开。
“我要去找他——”没等侍女们阻拦,雷海城已经迈开大步向外飞奔。他神智不清,身手却依然敏捷,门口值守的侍卫只觉眼一花,雷海城已从他们身边晃过。

雷海城出了明周寝宫,凭着脑海中残存的印象,尽往偏僻幽静的地方走。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头脑变得浑浑噩噩,总有无数记忆画面像雪花般在他脑子里杂乱无章地翻腾,让他日夜不得安宁。
只有在偶尔清醒的刹那,他会想起,自己要见一个人。
可那个人究竟叫什么名字,他又为什么非想要见那个人不可,他都已记不清楚。只是有个强烈得不容抗拒的声音时不时在脑中呐喊——“去找他!”
凝结白霜的枯草在他脚底簌簌轻响,小径尽头,破旧残败的宫殿矗立着。
青瓦间,尚有些许积雪未融。两扇宫门,跟他记忆里一样深闭……
双手力推,沉重的大门在门轴暗哑的吱嘎声响里打开了。院中,稀疏几树腊梅,一个肤色雪白的少年正在一口井中汲水。听见脚步声抬头,愕然。
“你,你是雷海城?”
这个双眼碧绿的少年也认识他?……雷海城呆了呆,思绪又开始紊乱。突然门外传来阵响亮的犬吠,两条体态高猛的狼狗正在追逐咬闹,看见宫门开着,便奔了进来,绕在雷海城和少年脚边打转,嗅着生人气味。
雷海城浑身僵直,瞳孔缓缓地收缩——
凶猛狰狞的犬只,尖利的牙齿滴着涎水,猩红的舌头冒着热气,舔过他鲜血淋漓的伤口……
“啊啊啊!!!!!!!!!”大叫划裂了冷宫中的寂静,雷海城拼命地对着四周的空气拳打脚踢。
绿郎见他状若癫狂,不敢近身。听见背后偏殿的窗户一响,却是冷玄听到院中有异,微开了一线窗缝看个究竟。
“……雷……海城?……”
诧异、惊惶……一下子填满冷玄眼眸。他无暇去思索远在西岐的雷海城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开元宫,也来不及去想为何雷海城会消瘦憔悴到此地步,身体先于意识冲到院中,用左手紧紧揽住雷海城,阻止那近似自残的踢打。
“雷海城,冷静——”
熟悉的声音……雷海城挣扎中的身子一顿,慢慢扭头,看向冷玄——
男人的脸很英俊,可也就是他无数次噩梦里见到的人脸。阴狠森冷地看着他痛苦呻吟、惨叫……
“滚!!!”他用比先前更大的力气狠狠一甩肩膀,冷玄立足不稳,连退了好几步,背心撞到株梅树上。
还没缓过气,雷海城已经扑上来,死力按住他:“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忽地张嘴咬住冷玄肩头,血腥味很快弥漫口腔。
血一点点,从雷海城嘴里滴到冷玄衣上,鞋面,地上……
冷玄的脸已经痛到扭曲,却一声都不吭,只是用唯一的那只手用力抚摸着雷海城的头发,一遍又一遍,试图让雷海城安静下来。
绿郎见了这等情形,也知道事态严重,心知自己无力拖开疯疯癫癫的雷海城,丢下水桶,飞奔出开元宫去唤人帮忙。

“……杀了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被咬噬的部位痛得仿佛不存在,雷海城终于像是耗尽了力,身体软软滑坐到地上,还在喃喃喘息着道:“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冷玄木然挺立。冬天的阳光很暖,却照不进他心里。
胸口似乎被人用利器挖开了一个大洞,空荡荡地,透骨冰凉。
良久良久,他才蹲下身,轻轻地将雷海城搂进怀里。
“你真的还是这么恨我?恨到想杀了我么?……可那晚,如果我不把话说绝,逼你离开,就救不了你……雷海城……”
他不求雷海城懂,但想不到,雷海城最终还是逃不过癫狂的结局。
那个背着他,义无返顾跳下悬崖求生的少年……那个在刀光剑影里紧护着他,满脸是血还笑得神气又温柔的少年……那个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问他究竟要他走还是留的少年……那个目光愤怒绝望,在他面前一刀刀割碎了人皮的少年……
嗓眼一阵烧灼般的疼痛,他死死抿紧了嘴唇,因为知道只要一张口,就再也止不住血往上涌。

“父皇,你在干什么?!”
明周的质问比人先闯进开元宫。身后跟着绿郎和澜王冷寿。
刚上完早朝,就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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