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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路中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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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妮娜回到郊外的别墅,又留下几箱食品和水果,孙嘉遇载着我回城。

路上我依然纠缠刚才的话题:“你和老钱合作那么些年,干嘛不让他多干点儿?”

“说你懂个屁你就是懂个屁!”妮娜不在,他说话也就不再顾忌,“能让他做我早让他做了,还用等到今天?”

“我就是不懂才问你,到底为什么嘛?”我并不生气,依然低声下气地询问。

他被我烦得不行,三言两语妄图蒙混过关:“清关这生意,有三条线是命根子,一是海关,二是运输,三是那什么……那个……嗨,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吧……把这三条线交出去,就等于把生意和盘送给别人,明白了吗?”

“还是不懂。”我摇头,“为什么老钱不行?你们不是合作伙伴吗?你不信他为什么还和他混在一块儿?”

他刷的扭过头,飞快地扫我一眼:“口口声声老钱,你得他什么好处了?”

“胡说,我是心疼你。”

他笑了笑,转身凝视着前方,明显迟疑,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不是我不信他,而是他做过几件事儿,让人不敢信他。不然我傻呀,你以为我不愿意做甩手掌柜?”

“哎,那你们为什么凑一块儿的?”

“我刚来乌克兰的时候,是老钱最倒霉的时候。他辞了公职跟人来淘金,做了两单进口就赔了两单,把亲戚朋友凑起来的本儿赔得精光,赔得他几乎上吊。那时候我俄文不行,急需一个帮手,就找到他,这么着才凑到了一块儿。

“这么回事呀,那就算了。”我把手伸进他的毛衣领口,仔仔细细摸着他的胸口和锁骨,“妮娜说你瘦了,我怎么不觉得呢?难道是因为天天在一起?”

他被摸得上火,低头作势要咬我:“一边儿老实呆着去,别趁机占我便宜。”

我不理他,索性再多摸两下,一边吃吃笑。

他直叹气:“你学坏了小妞儿,以前多淳朴一姑娘!”

“哼,还不是你教出来的,这会儿心里不定多乐呢,装什么纯情啊?忘了您老人家英勇神武鸟生鱼汤比韦小宝韦爵爷还生猛的时候了?”我嗤之以鼻。

过几天就是孙嘉遇的二十九岁生日,外面大队人马要在奥德萨饭店给他做寿,他带我一起出去吃饭。

饭桌上他显然变成攻击的目标,人人都责备他重色轻友。

“你小子太过分了,自己上岸就不管兄弟们死活。”

他被骂得几乎钻到桌子下面去,连连告饶:“兄弟这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众人大哗,纷纷上来灌他喝酒。他自觉理亏,也不推辞,一杯接一杯,很快进入临界状态。

邱伟最后看不过去,上前解围,“得了吧你们,别口是心非了,你们那点儿小心眼儿谁不知道?有他在,小姑娘的眼睛都粘他身上了,还有你们什么戏?”

孙嘉遇啼笑皆非,抱拳说:“哥哥,哥哥哎,求你了,您这是帮我呢还是毁我呢?”

那帮人还是不肯放过他,我看他脸色已经发白,连眼圈都红了,依旧死命撑着来者不拒,忍不住一脸愠怒夺过酒杯:“不就因为他天天呆在家里吗?这酒我喝行不行?”

满桌喧哗顿时安静下来,象电影中的定格镜头,众人的眼光,包括孙嘉遇,都落在我身上。

他有些尴尬,伸手按住杯口:“别胡来,这儿没你什么事儿!”

我赌气推开他,抢着把大半杯威士忌一口气喝下去,再将酒杯重重墩在桌子上:“还有没有?我陪着!”

噗嗤一声,有人打破沉寂笑出来:“哎哟小孙,真看不出来,你这小女朋友挺豪横的,行,厉害!”他翘起大拇哥,“得,咱也别难为人小姑娘,来吧,哥几个自己喝!”

孙嘉遇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桌子下面把手按在我的膝盖上,低声问:“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先回去?”

我酒量其实甚浅,一杯酒下去就头晕得厉害,但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不想扫兴,坚决地摇摇头。

酒至半酣,遗下满桌狼藉,二十多人呼啸一声,直接杀去了卡奇诺。

坐进车里我醒过味儿来,心虚地问:“是不是我做错事儿了?”

“没有。”窗玻璃镜子一样映出他的脸,那是清晰的微笑,“就吓我一跳,平常看你墨墨叽叽的,想不到还有这血性。”

我捧着滚烫的脸颊没有说话,亦为自己的勇气吃惊。

时间已近十点,卡奇诺里热闹依旧,一层大厅里人声鼎沸。

方才喝下的酒精,这时候开始彻底挥发,孙嘉遇怂恿我试试轮盘赌,我酒壮人胆,真的坐上去,捡了最简单的红黑单双来玩。

谁知那天的运气竟出奇地好,如有神助,连赢数把,不一会儿我的面前就堆起一堆筹码。

庄家神色如常冷静,双眼却分明微露惊讶之色,连孙嘉遇都提起兴致,甚至破了五百美金输净离场的规矩,又换了一把筹码交给我。

被赢钱的兴奋刺激着,我对自己信心大增,卷起袖子玩得十分投入。正把筹码推过去一部分,特酷地喊一声:“双。”身后有人冷冷接一句:“我押单。”

声音如此熟悉,我愕然抬头,站在身边的,竟是彭维维。

她穿一件黑色的小礼服,质料奇特,由一朵朵半开的矢车菊花瓣勾连而成,中间空隙处一点一点露着雪白的皮肤,处处是诱惑,让人的眼睛目不暇接,简直不知道落到哪里才好。

我怔怔望着她酒红色的指甲和嘴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从她那儿搬出去之后,我还一直期望着,等哪天她气消了,再找个机会和她道歉。我放不下彼此五六年的交情。

但眼前的维维实在陌生,那手挟香烟的姿态,已经完全带上了风尘之气,我几乎认不出她了。

此刻她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我:“好长时间不见了,老同学,看样子你过得挺滋润。”

我感觉莫名的压力,随即转身寻找孙嘉遇,想从他身上借一点倚靠,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不用找了。”她似看透我的心思,淡淡地说,“他在楼上包间里,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

我镇定下来,望着她的眼睛回答:“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你,你也挺好的吧?”

“挺好,谢谢。”她微微笑,细长的烟卷贴着她丰润的双唇,随着说话的频率上下移动,“他们男的在楼上说话,我们来玩一局好吧。”

她的口气没有任何波澜,抹得雪白无暇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就像以前对我说:赵玫,我们出去吃饭吧。

奇我仰起脸看看二楼的走廊,那些雕花的原木包间门都紧紧闭着,心中便有些不安,硬着头皮问:“玩什么?”

书“你不是在玩单双吗?那就还是单双好了,不过我喜欢一把赌输赢,不喜欢一点点儿磨叽。”她随手把一摞筹码撒过去:“我押单,赵玫,你还是双?”

网“双。”我咬牙把筹码追加一倍。

“我押的可是全部。”她圆圆的眼睛眯起来,仿佛带着不屑,“你手软了?”

被她的目光刺激到,血液里的酒精“扑”一声似被点燃,我刚要回敬两句,有人从身后搂住我的腰,把我眼前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

“全部。”他说。

是孙嘉遇回来了。

我吊在半空的心脏瞬间落回原处。

彭维维看着他,软软地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不怕一把输个干净?”

“维维,我输得起。”孙嘉遇的回答也干脆。同时向庄家做个手势,表示下注完毕。

两人的表情都很平静,我却分明感觉到平静下的暗潮汹涌。从孙嘉遇现身,她就再没有看过我一眼。

轮盘开始飞速转动,上面的数字变得一片模糊。

我盯着它,不知为什么,手心竟然微微出汗。

轮盘最终缓缓停下,落在红色区域,单。

很不幸,单数胜,我们输了。

“对不住啊,两位!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好笑纳了。”彭维维摆摆手,立刻有人上来帮她收拾筹码。

“不客气,这么漂亮的美女,输你我巴不得呢,我乐意。”孙嘉遇笑容轻佻。

“哎哟,那就谢谢了!”她纤长的手指捏起几枚筹码,作为彩头扔给庄家,“孙先生,将来有求到我的地方,可千万甭客气。”

“一定。”

“得,祝两位吃好玩好,咱们后会有期,拜拜。”

她起身扬长而去,步履袅娜风流。两个年轻男孩跟在她身后,捧着筹码亦步亦趋。

目送彭维维走远,我松口气,问孙嘉遇:“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太晚了,我们回家。”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很奇怪,似充满痛惜,让我心里酸溜溜地满不是滋味。

第三十四章

我们到家不久,邱伟和老钱就前后脚陆续回来。

今晚的一幕他们也看到了,老钱坐下便开始发表评论,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你们说那彭维维,原来多可人意多讨喜的一个姑娘,怎么变成现在这德行了?”

孙嘉遇扶着额头不肯出声,嘴角微微下撇,神情说不出的疲惫。

老钱也没个眼力价儿,依旧在啰嗦:“她到底是攀上谁了,牛逼成那样?”

邱伟低声嘟囔两句:“我可不觉得她混得怎么着了。有人说经常看到她在卡奇诺里喝得烂醉,人都认不清。”

孙嘉遇起身,还是不说话,一声不响往楼上走。

“哎,我说小孙……”老钱叫住他,“那帮人今晚找你谈什么呢?”

孙嘉遇站住脚,这回开口了,说得很轻巧:“合作。”

“什么?”老钱和邱伟都立了起来,象受到极大的惊吓。

我本来跟在孙嘉遇身后,被这两人的态度惊到,差点儿失手把外套扔了。

“我拒了。”孙嘉遇又跟一句。

老钱吐出一口长气:“你说话甭大喘气儿行吗?吓我一跟头。跟他们合作?那不找死呢吗?”

邱伟却说:“拒了也惹麻烦吧?”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呢?我转着眼珠看孙嘉遇,联想到赌场里彭维维的言辞,那点儿不安再次袭上心头。

孙嘉遇已经注意到我:“赵玫,回房换衣服去。”

我明白,他这是嫌我碍事,想让我回避。我一扭身,带着积攒一晚的钻心委屈,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卧室,关上门直接扑到床上。

听到他开门进来的声音,我把头转到里侧,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枕头已经湿了大半,潮渌渌地贴在脸上极不舒服。

“赵玫。”他摸我的头发。

我不吱声,脸朝下埋得更深一点儿。

床垫微微颤动几下,他坐在我身边,把什么东西放在我的手心里:“帮我个忙,明天把它交给彭维维。”

我摸了摸,似乎是个信封,里面装得鼓鼓囊囊的。

“不管。”我赌气把它扔得远远的。

“你不去我就得自己去。”他心平气和地劝我,“今天她什么态度你也看见了,你放心让我去见她?”

这就把我当傻子哄呢!我霍地坐起来,气得直嚷嚷:“谁知道你们俩到底什么事儿啊,一直不明不白的,可是干嘛每次都连累我?我不去,爱谁谁!”

他被我满脸的泪痕惊到,伸手胡乱抹着:“哎哟怎么哭了?就为输那点儿钱?真是,瞧你出息的吧。我补给你,补双倍行不行?”

“你才因为输钱呢!”因为被误解,我几乎愤怒了,从枕头下面抽个一个盒子,用力摔在他身上,“你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哟,什么东西?”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事,好奇地拆开那个包装精美的硬纸盒。

里面是个“都彭”的银制打火机,我特意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为了买这个火机,我还专门去了趟银行,从自己的存款里取了三百美金。虽然这些日子吃穿用花的都是他的钱,但这份礼物我情愿用自己的钱,因为完全是我的心意。

“给我的?”他很惊讶。

“啊。”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我忍着气回答,“生日快乐!”

他笑了,翻过来掉过去看半天,眼睛里似有亮晶晶的光韵,然后低头亲亲我的脑门:“真是个乖小孩儿,谢谢!”

我转开脸哼了一声,怒气却已经飞到爪哇国去了。

他搂着我起会儿腻,又转回正题,把信封重新放我手里:“听话明天跑一趟,乖啊!”

我翻开看看,信封里居然是厚厚一叠绿色的钞票。

“这个给她?”我非常吃惊。

“嗯。”

“你想干什么?一夜买欢?”

“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他笑出来,却笑得有点苦涩,“我不干什么,你明天就问问她,想不想转学到基辅或者莫斯科的大学,我愿意帮她。”

我很不高兴:“她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她到底跟过我,我不能眼看着她烂在泥里。”

“你自己的风流债,自己去还吧,我没那功夫。”我把信封塞回他手里,爬起来进了浴室。

孙嘉遇在别的事上精明,在这上面却是个白痴。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和彭维维的心结到底在哪里。以彭维维的条件,愿意在她身上砸钱的男人,比比皆是,她的问题如果钱能解决早解决了,人家会稀罕这点儿钱?

而且我见了她说什么呢?没准儿她会认为我在炫耀,反而起了负作用。

他最终没有胆量自己亲身前往,倒霉的老钱被挑中做了炮灰,却被灰溜溜地骂回来。他带回彭维维的原话: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该还的总要还的,这是走江湖的规矩。

“女人哪女人,千万不能得罪,不可理喻起来真是可怕!”老钱被骂得灰心,连连摇头。

孙嘉遇的脸色极其难看,大概被人弃之如敝屣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我则不好发表任何意见,只能保持沉默。

他为此闷闷不乐了几天,邱伟劝他:“路都是自己选的,谁该为谁负责呀?人要是想往下出溜儿,甭说你,坦克车都拦不住。再说你招惹过的女孩儿多了去了,每一个都负责,你管得过来吗?”

他这才勉强把这件事撂下。

到了五月初春夏交替换季之际,海港进口的货物骤然增多,孙嘉遇和老钱几乎天天早出晚归,每天他们离家的时候我还在熟睡,等他们夜里进门,我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为什么不上床睡?”他很不满,几次都是他把我抱回床上。

“你回来了?我给你热饭去。”我睡眼惺忪地想爬起来。

“算了算了吃过了。”他按住我,替我盖好被子,低声嘀咕了一句,“是不是该减肥了小妞儿?怎么越来越沉?”

港口噪音极大,面对面谈话也要扯着嗓门,每天回来,他的的嗓子都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我天天用白梨炖冰糖水给他喝,明明生津下火的东西,却不能控制他越来越紧张的情绪,那些日子他常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我尽量忍着他的无理取闹,心想他压力太大,过了这段就好了。但最近几周他却是变本加厉,脾气愈加见涨,整个人象张弓,弦越绷越紧,我很担心哪天他会啪一声断掉。

这天是个周五,他下午五点半打电话回家,嘱咐老钱晚上没事呆在家里,尽量别出去。

原来当天他接到一笔大额的清关生意,按照常规,对方需要先付一笔定金。

对方付了,四万七千美金,却是乌克兰的格里夫纳货币,整整齐齐码在一个硕大的蛇皮袋里。

等双方把合作的规矩一一撕掳清楚,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孙嘉遇立刻飞车赶往最近的银行,路上却因违章超车被拦下,偏偏碰上一个特别认死理的警察,金钱都买不动,跟他纠缠了半个多小时。

结果五点一到,银行关了门,他只好带着一大包现金回家。

比较要命的是,奥德萨的银行周末并不营业,那些格里夫纳倒出来足有小半柜子,只能在家里存到周一。

老钱看到那一大堆钱,也被镇住了,结结巴巴地问:“这这这这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咯应?为什么不付美金?”

“不知道什么路数。”孙嘉遇摇头,“整件事儿从头到脚都透着诡异,那主事儿的,一看就是个生手。反正这几天出入都小心点儿,别被人算计了。”

我们各怀心事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孙嘉遇醒来的第一句话:“妈的这算什么事儿?老子还不信了,这就存到地下钱庄去,谁怕谁呀?”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地下钱庄”这个名字,可却是第一次真正见识,以前一直以为它就是高利贷的同义词。

说起来地下钱庄算是“灰色清关”的衍生物。灰色清关引发的系列后遗症之一,就是商人的收入无法存入正式银行,因为逃税漏税,或者来源不明,存到银行等于自我暴露。又无法通过正当途径将收入汇回国内。

地下银行于是应运而生,服务对象不仅仅只有中国人,还有阿拉伯和独联体,甚至来自西方国家的商人。

我以为既然是钱庄,怎么也要有点银行的气势,没想到在奥德萨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里,某栋普通的公寓一层,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一张普通的书桌,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一名面目模糊的中年男子,就是钱庄的全部。

眼睁睁看着大笔钞票被收进保险柜,换回来的是一张白条,上面只有一行金额和双方的签名,我目瞪口呆:“这就完了?”

“完了。你还想干什么?”孙嘉遇拉起我出了钱庄。

坐进车里,我捏着那张白条仔细察看,甚觉不可思议:“如果他卷款跑了怎么办?”

孙嘉遇笑了笑:“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很轻,却似透出一股冷冷的杀气。

我抬头打量他,忽然感觉到恐惧。他嘴角的笑容冷酷而残忍,这一瞬间他几乎是个陌生人。

“嘉遇。”

“啊?”他回头,顷刻已恢复了常态,“干什么?”

我把白条递给他:“收好。”

他看我一眼,淡淡说:“你留着吧,过些日子提出来,申请外面学校时正好用得着。”

我的心跳一下加快,手指下意识收拢,紧紧握着那张白条,手心微微有点出汗。那个数字后一串五个零,折成人民币几乎是我父母五六年的收入。这么大一笔钱,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他,他恰好也在后视镜里观察着我,见我抬头,迅速移开目光。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将白条塞进他衬衣口袋。

“学费太贵了,暂时不考虑。”我说。

他一向是金钱至上的一个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我若收下这张纸,立刻便有了价码,在他心里的地位会一落千丈,和他前面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我比较贪心,我想得到更多。

他回头瞥我一眼,似笑非笑,“有时候我真分不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摸摸他的脸,特肉麻地说:“你挣钱挺不容易的,我不忍心可着糟塌。”

他翘起嘴角没有说话,过一会儿开口:“我服了你了。”

我垂下眼睛,感觉异常的疲倦和无趣。原来即使一同经历过生死,依然无法坦诚相对,一旦回归现实世界,还是要和他接着玩猜心游戏。

第三十五章

这笔生意,最终应了孙嘉遇的担心,果然出事了,在保税区港口被蹲点等待的缉私警察抓了个正着,货物全部没收。

因为这批货物价值太高,目标过大,孙嘉遇没有采用常规的做法,而是通过海关内线,将所有货物转移到保税区港口。屯在这个保税区里的货物,奥德萨并不是它们最终的目的地,而是在此中转,然后再运往罗马尼亚、西班牙等其他欧洲国家。

对比较特殊的进口商品,清关公司利用的就是保税区港口管理中的漏洞。先让目标摇身一变成为中转货物,从海关的入境货单上消失,然后再设伏偷运出港。

他已经做过多次,从没有出过事,这一回竟阴沟里翻了船。

第二天一早,孙嘉遇赶去海关上下打点,老钱被派到货主那儿通知出事的消息,却一去不复返。

对方把人扣下了,三天内或者归还货物,或者赔付货款,否则就撕票。

那几天我只觉得房前屋后的陌生人忽然多起来,又两天见不到老钱的人影,感到奇怪,问起孙嘉遇,他眼见瞒不过去,才告诉我老钱被扣做人质的事。

至于院墙外那些奇怪的陌生人,他笑笑:“什么人都有,那边的人,我们的人,大概还有奥德萨的警察。”

我吓了一跳。虽然我一直不怎么喜欢老钱这个人,但处久了,多少也有点感情,这已经是老钱出事的第三天,对方提出的死限。

孙嘉遇看上去似乎比任何人都轻松,有朋友打电话来询问进展,他安慰朋友:“我暂时扛得住,总有办法,你别为我担心。”

那边不知说句什么,他还能笑嘻嘻地说:“算了吧,怎么说小弟也纵横江湖这些年,不能遇到点儿事就抱着姐姐的大腿哭吧?”

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纠结在一起的心脏多少松快些,相信他能把一切搞定。于是关门出去,把他一个人留在书房。

当天吃完晚饭,他就换上衣服出门去了,临行前嘱咐我:“自个儿先睡,别等我!”

停一停又说:“邱伟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儿大声叫他,听见没有?”

我忙不迭地点头。等他一出门就直冲到窗前,撩起窗帘窥探大门口的动静。

那里停着三四辆乌克兰最常见的“拉达”车,没有熄火却都灭着车灯。孙嘉遇登上其中一辆,几辆车立即启动,一辆接一辆离开。

我在窗前站了很久,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拧着窗帘,绞出一堆皱纹,几乎把花边绞断。

那天晚上我一点睡意也没有,攥紧手机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头深埋在膝盖中间。

我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坐了大半夜,屁股下面凉浸浸的,寒意顺着腰椎往上爬,直到脖子后面都变得僵硬,全身一动不能动。

我也不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只觉得心跳得难以控制,房间内似乎到处充溢着细碎的声音和细碎的气息,把每一个角落都填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空隙,置身其中我感觉几乎窒息。

邱伟的房间整晚亮着灯,不知他是否也同样辗转难眠。

凌晨三点,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从朦胧中清醒,立刻竖起耳朵,接着便听到脚步声扑扑扑一路走上来。

我跳起来拉开卧室门冲出去,果然是孙嘉遇和老钱。两个人都好好的回来了!

我一口气泄下来,腿一软差点儿坐倒在地。

邱伟显然也听到动静,他打开门,只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回来了。”孙嘉遇的回答同样简单。

老孙却一句话都没说,脸色异样的苍白,眼神直勾勾的,象受过什么刺激,摇摇晃晃往自己房间走。

“老钱,下去吃点儿东西再休息。”孙嘉遇叫他。

老钱顿了一下转身,木然地点点头。

我赶紧说:“我让阿姨留了点儿半成品,我来做,很快就好。”

吃饭的时候老钱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特意切了一盘牛肉,他一筷子没动,只喝了一碗粥就站起来离开,还是没说一句话。

“他怎么啦?”我边收拾碗筷边问孙嘉遇。

“别管他,过两天就好了。”孙嘉遇额头撑在手背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蹲下身侧头去看他的脸色:“今儿没什么事儿吧?你的脸色怎么也这么难看?”

“嗨,能有什么事儿?”他放下手,却笑得十分勉强,“甭收拾了,赶紧睡觉去,明儿你还得上课呢。”

我在床上等了很久,他才从浴室里出来,掀开被子躺在我身边。

我翻个身,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前轻轻蹭着,低声说:“我一晚上都在担心你,刚才坐在地上还做梦,梦见又回到雪地上去了,这回换你掉进雪坑,我眼睁睁看着你陷下去,可是来不及救你,一下就被吓醒了。”

他似乎笑了一声,拍着我的背:“你就爱瞎琢磨,快闭上眼睛睡觉,明天你不想起床了?”

我“嗯”了一声却不肯撒手,依然紧紧抱着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他的身体猛地挣扎一下,接着他转身用力搂紧我,脸埋在我的肩头。

“怎么了?做梦了?”我被惊醒。

“睡吧睡吧,没事儿宝贝儿,做了个噩梦。”他松开手,翻身背对着我。

后来听到他在床头柜里翻东西,悉悉簌簌的声音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找什么呢?”

“没什么。”他伸手关了台灯。

第二天他没有按时起床。

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我撑起身,怔怔地打量他。他皱着眉头,被子在身上裹得乱七八糟,好像睡得并不怎么舒服。

我仔细地端详他,端详他漆黑的眉毛和眼睫,还有弧线动人的双唇。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了。

我想摸摸他的脸,手伸出去却僵在半空,因为我意外地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板安眠药,已经少了几片。那些空掉的位置,就象一个个刺心的黑洞。

我尽量安静地下床,披上晨衣走出去。

他昨晚穿过的衣服和手包都扔在浴室门口,价值几千美金的外套,已经吸饱了水渍,皱巴巴地团在地上,彻底泡汤了。

我轻轻叹口气,抱起这堆衣物送到楼下的洗衣房。那件外套贴近鼻端,若有若无的,我似乎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过年时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火药味。

开动洗衣机前,我照着以前的习惯,把衣兜都掏一遍,再把那些证件、零钞和票据整理清楚。手包里也是一片狼藉,所有的零碎物件儿搅合在一起,我索性抽底兜转过来。

一声脆响,有件金属东西重重落在大理石台案上,沿着光滑的台面滑行一段才停下来。

我愣住,脊背象被人抽了一鞭子,立刻僵硬。

深茶色的握柄,枪管的烤漆黑得发蓝,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却精致而冰冷,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张力。

这不是玩具,这是一把真正的苏制手枪。

那么刚才闻到的味道,也不是鞭炮的火药味,而是子弹出膛后的硝烟。真正的子弹,出膛后能呼啸着穿透撕裂人体的子弹。

我呆呆地立着,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根本不敢去碰触那块金属,仿佛那是块烧红的烙铁。

很久以前安德烈说过的话,突然回到耳边。他说:玫,你又真正了解他多少?

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孙嘉遇从楼上下来,看见我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不禁一愣:“都这点儿了,你怎么还不去上课?”

“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事,你有什么事?”他坐下来,完全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的蛋煎得太老了。”

我瞪着他,气愤之下声音都是抖的,“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床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你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是不是我不值得和你分担?”

他放下手中的面包,因意外而震惊:“你发烧啊你?一大早说胡话。”

我把手包放在桌上,质问他:“这是什么?这里面是什么?”

他死死盯着手包,神色凝滞,仿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他就翻了脸,跳起来恼羞成怒:“谁他妈的让你动我东西来着?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眼泪一下冲出眼眶,伤心和失望把我的心填得满满的,我失去自控能力,冲着他大声嚷:“孙嘉遇你到底是人不是?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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