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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名昭彰之心中宝-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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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再也没有下去的念头了。
难怪那女人敢往洞里一跳就不顾了,因为这洞口附近的土地非常硬实,看看他鲜血淋漓的手就知道,往常他一双手可以开石裂碑的,却差点折在这里。
他头痛地看着地洞。现在怎么办?他下不去,她又不上来,难道两人在这里干耗着?
奇怪了,刚见面的时候,他也没对她怎么样啊?怎么她一见他就跑?
对龙天荒而言,被女人嫌弃还真是件挺特别的经验,毕竟长久以来,凭着一张比天上金童还可爱的面容,他一直是众家大姑娘小媳妇追求的目标,几时遇过这种待遇?
他忘记了,每回他受吹捧时,都是一身干干净净、白面无须的样子。
哪像现在,奔波操劳了近两个月,发未梳、胡未剃、满面风霜,加上他习惯的急躁、粗鲁的言语,要不把人吓跑,那才叫见鬼了,所以房宝儿一见他就逃也很正常。
只不过她这种行为却将他害惨了。
“喂,女人!”龙天荒想,医者父母心,跟她讲清楚他的来意,她应该会自己出来吧?“我没恶意的,我只是想请你去帮我家小妹看病,你上来好不好?”
当然不好!房宝儿一边喝着昨日煮的、已有些发酸的野菜汤,一边想,他刚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发现下不来、逮不着她就软语相求,她要相信他才有鬼咧!
她不上去,打死都不会上去的。
龙天荒在上头说了好久,连平安的出生、危急的病况都讲了,真说到喉头都快冒烟,洞里依然半点动静也无。
该死,他该不会遇上冷血的蛇蝎女子吧?
可她会治瘟疫啊!而且听说她给那些人治病时,是先迷昏了他们,再做治疗,事后更分文未取,足见她是有点良心。
那她为什么不上来?龙天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火气一上来,决定跟她耗上了。
“魅影医神,我是真心来求医的,你……也许我刚才口气不好,但我绝无恶意,请你务必伸出援手,救我小妹,我……我在这里跪下了,你一天不上来,我就跪一天,你两日不上来,我便跪两日……除非你答应救人,否则我绝不起来。”为了平安,他算是把里子、面子全都丢了。
地洞里,房宝儿一听他的话,脑袋彷佛都胀大了。
她怎么如此倒霉,遇到这样一个不仅是恶霸、更是牛皮膏药的东西?!
可恶啊!他挡着地穴口,她出入会很不方便的。
“混蛋、混蛋、混蛋……”她也不会太多骂人的词汇,只有这两个字反复叨念着。
她没有去想救人一事是真是假,因为她一看到人就怕、靠近一点便喘不过气,怎么去行医救人?
除非她去救人的这一路上,他能帮她将附近所有的人都迷晕,或许她还有一点胆量,否则……恐怕到时候需要被救的变成她了。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她抱着缠满白布的头,焦急又慌乱地撞上附近的洞壁,企图藉由疼痛让翻腾的心冷静。
可惜一点用也没有,她依然害怕,手心冒汗、全身发抖。
她不知道撞了多久,直撞得眼前冒金星,浑身乏力,瘫软在地。
她一边喘,一边想着,好累……为什么自己要活得如此辛苦?
是啊,被匪徒逼得跳崖的当口,她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但事后,发现自己没死,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保住这条去了一半的小命。
为了这原因,她才会努力学习手札上的各种医术。
想来,这是求生本能作祟。只要是人,但凡有一线生机,谁也不怨放弃活着,哪怕像她这样……
她抚摸包住脸庞的白布。
自从毁容后,她没再照过镜子,连水里的倒影也不敢看。
她本有一张出尘脱俗的美丽脸孔,眉似远山、眸含秋水、鼻若悬胆、唇如菱角……她曾经拥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但现在……
手札里有治疗伤痕的药,上面写着:生肌活肤,药到疤除。
她毫不怀疑手札记载的疗效,因为那些药方她试验过很多次,无论是治愈瘟疫病患,还是帮不小心摔下山谷、昏迷不醒的砍柴郎接骨疗伤,甚至是山林里的小动物……她用手札里的方法救回了无数生命。
她唯一不敢动的就是自己脸上的两道疤。
她深信自己能完全治好它们,但治愈的前提是,她得把包脸的布解开,好好检查伤疤,再行配药。
可是……她的手隔着布,碰触那两道伤。光是这样,她的心就跳动得像要炸裂开来,昔日的恐惧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捂着胸口,快没法吸气了。好恐怖,那感受实在太可怕了……
她无法克服,受不了再去回想旧时的种种,所以……眼不见为净。
反正她一个人躲在山里,没人能伤害她,她也不必再看到其它人……这样的她很安全,她绝对不会再受到污辱了。
“对,我现在是安全的,不怕、不怕,我……”她努力安抚自己,好不容易才让焦虑的心安定下来。
“喂,女人──”洞穴口,那个讨厌的声音又传来了。
房宝儿吓得跳起来,忍不住就想找地方躲。“别过来、别过来……”她以为自己又落入匪徒的手中了。
好一会儿,没见着人,她才回过神来。现在不比当时,她是安全的。
可恶!外头的混蛋没事净吓她,差点把她吓死了。
她瘫坐在地,被吓得全身都虚脱了。
“女人,你到底出不出来?你再不出来,我不客气了。”龙天荒已经跪了……两刻钟。
他是说过她若不出来,他不惜在地洞口跪到死。但他哪是这种有耐性、好脾气的人?
而且,在这里干跪也很浪费时日好不好?
龙天荒怎么想,都觉得跪求医生是一件极为无聊的事,她不肯去救平安,想办法捉到她,绑起来、扛回家就是,在这里磋跎什么?
他决定主动出击。当然,他绝不承认自己出尔反尔,这叫灵活应变。
“女人,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真的不客气了。”龙天荒是绝对不懂怜香惜玉的,他心里只有平安。干爹过世前交代,要照顾平安一生幸福快乐,所以平安好,他就好;平安不舒服,他就让全天下的人都一起难受。
“果然是个混蛋!”她再怎么骂,还是只有这句话,但这已经是她最生气的表现了。
“一、二──女人,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自己上来,我不为难你,否则……惹火老子,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的!”龙天荒把“三”忍在喉头,等着她自己爬上来。
信你的是白痴!房宝儿把医书手札藏进怀里,已有落跑准备。
龙天荒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她上来,一股无名火直冲九重天。
“三──”他咬牙喊下最后一个数字。“女人,这是你逼我的。”
不过他要怎么把她逼上来呢?这洞口如此狭窄,他又下不去。
把洞口盖起来……不行,万一闷死她怎么办?
他就在这洞口守着,让她不能出来找东西吃,等她饿到头昏眼花,自然要向他认输……可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岂非得不偿失?
“唉呀,这不行、那也不行,烦死了!”他气得踢了洞口旁的石头一脚,巨石被他踢得晃了两下,他的视线瞬间被巨石旁的大树吸引住了。
如果用烟熏呢?只要能控制烟雾,应该可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将她逼出来吧?
想到就做!反正深山野林里,别的没有,柴火最多,他还专挑那种半湿的,这烧起来烟才够多。
挑好了柴,运到地洞口,点火,浓烟便冒出,他拼命地挥动掌风,将烟往地洞里灌。
“嘿嘿,这样不信你还不出来?”
地洞里,房宝儿见烟吹入,恨恨一跺脚。“果然是个混蛋中的混蛋!”她骂人得本事真的很弱。
不过他有张良计,她自有过桥梯。
“你以为我这是第一次被逼得有家归不得吗?”自从有人将瘟疫患者塞进她居住的山洞,她治好他们后,从此,企图找她看病的人简直像蚂蚁那样多。
她为了躲避人群,只好从山谷直往深山里逃,这样的日子多了,她自然学会狡兔有三窟的道理。
反正她最重要的东西──医书手札──是随身携带的,这地洞也没啥值得留恋的,她果断地撤出,留得青山在,自然有柴烧。
“混蛋,你永远也别想捉到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逮住我……”她奋力朝着地洞口挥舞两下小拳头,然后走进地洞深处,约莫半里路程,见一双岔路,她想了想,右边出去是往山下走,左边则更进入深山。右边她不敢去,但左边……由历次的逃亡得知,越向爬,气候越糟,能够找到的粮食也更少,她会过得非常辛苦。
平心而论,她并不是太想上山巅,因为她怕冷啊!
可不向上走,又该往哪儿走?
“都是混蛋的错!”恨恨一跺脚,她还是选了左边的路子。
另一边,龙天荒完全不知道他的目标已经逃了,还在那里不停地烧火、搧烟、烧火、搧烟……饶是他功力已然大成,这样的辛苦活儿连续干上半时辰,依然累出一身大汗。
但那个女人就是不出来,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他……
“慢着,再厉害的人,被这样连续熏上半个时辰……天啊!她该不会已经呛死了吧?!”啊!可恶、可恶、可恶……这个臭女人,居然宁死也不肯出来帮他救平安。
“难怪人家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而所有女人中,最心狠手辣者,就数那个破医神!
龙天荒一边骂、一边手忙脚乱地扑灭火势。
“臭女人,算你狠,这一局老子认输,你可千万别死啊……啊啊啊……”请问一下,离这处地洞约莫一里的地方,为何有股黑烟由浓转淡、渐入云霄?
那里发生了火事吗?又或者……他使劲灭完火,迅速赶到黑烟冒起之处,结果……
“他妈的臭女人!你竟敢耍老子──”这一刻,龙天荒的怒吼才真的是声震九霄。
第2章(2)
房宝儿的运气不错,被龙天荒逼离地洞后,往上攀爬约三里路,便发现一处烂树洞。
说是树洞,这棵树却长得非常粗壮,足有三人合抱那大,树皮上有被雷击过的焦黑痕迹。
她想,若这树未被雷劈死,搞不好依然存活着,再过个一千八百年,兴许会变成章回小说里写的那样,修炼得道、化身为人,甚至羽化登仙。
可惜了、可惜了……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很开心,这树的质地非常坚硬,树干还隐引发出一股淡香,周遭不见蛇虫鼠蚁,实在是落难避居的好地方。
更美妙的是,她在树洞左方半里处发现一汪温泉,泉水澄碧、白烟迷蒙,看得她都愣了。
上天明鉴,自从遭遇意外后,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洗过一场痛快的澡了。
而今,温泉在前,她恨不能立刻跳进水里,洗它个三天三夜,就算洗掉一层皮也在所不惜。
只是此时天色还亮着,加上山腰处还有个混蛋正想尽办法要捉她……嗯……想到混蛋,她才记起,这里离自己之前住的地洞并不太远,那个混蛋在地洞口等不到自己,会不会追上来?
这么想来,此地并非绝佳的躲藏之处,她应该跑远一点,才能彻底甩脱混蛋的纠缠。
可是……她舍不下这座温泉啊!没有它,她上哪儿再去找一个这么好的洗澡之处?
这里危险,但是这里有温泉……危险、温泉,危险、温泉……她心里天人交战着。
最后,她实在敌不过温泉的诱惑,还是决定留下来,了不起在附近多布些陷阱,只要混蛋敢靠近,保证整得他哇哇叫,然后她再乘机逃亡它处。
她就地取材,拿了些石头、树枝、藤蔓等,布置许多捕兽陷阱,将树洞和温泉团团包围起来。
这些技巧都是她偷看上山打猎的猎人设陷阱、捉野兽学来的。
没错,她就是把混蛋当成一头横行山林的野猪,只要有机会,一定把他捉起来卖掉。
房宝儿怀着无比的怨恨,花了一整日做了无数陷阱。只要混蛋赶追上来,意图对她不轨,绝对教他直的进来,横的出去!
忙得一身大汗,终于啊终于……她终于可以好好洗个澡了。
“温泉、温泉,我来了……”她痴痴地念着,眼睛发光,直直走向温泉池。
渴望数年的热水澡啊!看来上天待她还是不错的,起码让她还有再洗个热水澡的机会。
她开始脱衣服,不过这很麻烦,为了掩饰姣好的身材和曾经美丽的面孔,她一直将自己包得紧紧的,没人能看清她真正的模样,便不会引起注意。
这方法虽然有点本末倒置……她被欺负了,却得怪自己生得太漂亮,可当初企图污辱她的匪徒确实是这样说:要怪就怪她自己太吸引人,怨不得他们心猿意马。
原来美貌也是一种罪恶,她很不服,但更多的是害怕,倘使这般娇妍只会给她带来无止尽的麻烦,她宁可毁灭它,或者将它永远隐藏。
因此,意外过后,她再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连自己也不愿再看自己的模样。
她费了好大一番工夫,终于卸去全身衣裳,缓缓走进温泉。当温热的泉水将她暖暖包围,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舒适时,她感动得泪水瞬间滑下。
家里未遭变故前,她也是堂堂的尚书千金,那时,每天以热水沐浴是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谁知一朝帝心反复,爹爹被贬,娘亲随爹至边关赴任,她虽留在京城,得相府照抚,但日子已经没有在家里时的自在与快乐。
后来遇到意外,流落凤凰山……她也不知,这段恶梦般的日子她是怎么过的?
爹、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她的未婚夫、老相爷和东方艳……是她一手将她推入绝境,理智上,房宝儿很难怪她,在那危急之时,是人都会先想办法自救。
可她心里已无法原谅她的背叛。她们曾是手帕交,有福同享,而有难……呵,她掬起一捧水,洗净满脸的泪。
世间可以共富贵、又能共患难的本来就少,东方艳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之一,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
反正……她已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所以那些爱恨情仇,就算忘不了,也只能强行抹去,否则只会越来越痛苦,得不偿失。
现在的日子也不错,一个人自由自在,没有那么多规矩要守……其实很快活。
她努力说服自己,自己很幸运、她很开心、她过得很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里涌出的泪,怎样都停不了。
铿铿铿、铿铿铿……突然,一阵石头互击之声响起。
这是陷阱被触动而发出的警告。
房宝儿吓得脚一滑,整个人没入温泉中,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水,才狼狈地站起来。
该死的!那个混蛋不会这么快就追过来吧?想到那纠缠不清的恶霸,她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继续享受温泉,赶紧爬上岸,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同时将脸包好……总之,一定要做到寸肤不露就对了。
“喔……哇,臭女人……”忽地,一记雷吼从天而降。
房宝儿手一颤,包脸的白巾落到地面。
可恶!又要重来一遍了。要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密很不容易,那恶霸却害她……慢着!无缘无故,他鬼叫个什么劲儿?
难道……房宝儿的心狂跳起来。他该不会落入陷阱中,无力脱身,才叫得这么可怕吧?果真如此,实在太好了。
她继续颤着手,捡起白巾包脸,不过这回的颤抖是因为太兴奋了。
若能困住混蛋,跟他将条件讲好,从此不再纠缠于她,她又能过回往昔平静安详的日子,不必镇日担心受怕。
而且他现下被陷阱困住了,也不怕他不听话,不然就……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房宝儿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从小学的是女诫、讲的是女诫,要叫她想出什么折磨人的办法,还真是难为她了。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拿那混蛋怎么办?
干脆别理他,反正他被陷阱困住,也没法再威胁她,她就当那个人不存在,继续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好了。
她故意忽略那源源不断传来的咒骂,想说听久了便习惯了。
但不行,他一直叫,她又烦又气,还有一点……担心。
那混蛋被困在陷阱里动弹不得,不能去找吃的,万一饿死了,怎么办?
她这辈子还没害过人呢,他若因此而亡……她打个寒颤,不怀疑自己会愧疚终生。
罢了、罢了,还是去看看他……虽然还要不知道怎么跟他谈判……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差劲,这个不会,那个也不行,烂毙了。
不过……算了,不管怎样,只要他肯发誓不再骚扰她,她便放他离去。
她没想过,万一她放了他后,他不遵守诺言怎么办?
千金大小姐终究还是不明白世情险恶、人心难测的道理──
第3章(1)
龙天荒从没想过这见鬼的医神如此恶毒,居然布了这么多的陷阱,结果他一不小心就栽跟斗了──踏入隐于草地的藤蔓,触动机关,被吊上半空中。
臭女人!她想闹出人命不成?!他火一起,就想割掉藤蔓、找她理论。
但他转念一想,那臭女人比兔子还机灵,一有点风吹草动,马上跑得没影,他若没有十足把握捉住她,再让她逃掉,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找到她。
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山上跟她玩追逃跑的游戏吧?平安还在家里等他找人回去帮她治病呢!所以他要忍耐,不能老是让急躁的性子坏了大事。
不过这真难,他一辈子做事都是直来直往,少耍心机,现在却要跟个女人斗深沉,简直憋死人了。
他努力地忍耐着不去动那根捆住他脚脖子、将他吊在半空中的藤蔓……忍着、忍着、忍着……靠,什么鬼东西嘛!臭女人到底出不出来?
好几回,他就要忍不住反手劈断藤蔓,闯过去逮人了。
但他知道,自己一莽撞,又会失去她的踪影。
况且,从他踏中陷阱到此刻,半炷香时间不到,那臭女人要发现他、找到他,也没那么快吧?
可他实在憋得慌,只好张口骂将开来,什么“靠”、“操”、“他奶奶的”、“辣块妈妈不开花”……反正他骂得没重复的,很完整地将她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房宝儿从小到大,哪里被人骂得如此惨过?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白。
好几次,她想干脆不理他,让他困死在陷阱中算了。
但那终究是一条人命啊,就算他的嘴很贱、长得一副恶霸相,可她还是不忍心要他命归黄泉,否则他纠缠不清时,她也不必躲得这么狼狈了。
大夫懂医,最先得了解的是疾病的由来:大夫疗毒,也要明白什么叫做毒:大夫治伤,自然得知何种伤势会造成何种后果。
所以说,真正的神医,应是最理解人体的人。
而她既医术高明,自然更清楚人的身体,明白用什么方法、下何种药草,可以让人迅速死亡。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害人,真被逼急了,她也就是逃。
这行为是有点懦弱,可想到杀人……她真的做不到。
像此时,她被他气得发晕,见到他之后,也只是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骂道:“混蛋、混蛋、混蛋──”
龙天荒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明白地“看见”这叫魅影医神的女人──好吧,他得承认,对于她,他是有看没有见。
她把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样,他要能看清她的长相、身材,那才叫见鬼。
这女人有病是不是?天气这么热,她把自己包成这样,也不怕闷死?还有……
“喂,你除了混蛋,不会骂别的吗?”
“你──”他纠缠她、欺负她、辱骂她,现下还来挑剔她?这还有没有天理啊!她憋了很久,终于冒出一句:“大混蛋……”
龙天荒真想昏倒。这女人──或者说这“粽子”虽然形容诡异,但细瞧她的言行举止,分明是那种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真的小傻瓜,或许她的单纯跟平安有得拼呢!
想起平安,他最可爱、也最可怜的小妹妹,他对这颗“粽子”莫名地起了一丝同情。
这好好一个大家闺秀,不在家里扑蝶、绣花,却把自己包成这样、流落在深山野林间,恐怕也有一段不为外人道的故事吧?
原本对她抱持的敌意瞬间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一点好奇和怜悯。
“只有大混蛋吗?”他突然问道。
“啥?”她窒了一下,才傻傻地问:“不然还有什么?”她是官家千金出身,自幼家教慎甚严,能学会骂“混蛋”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要她骂什么?
“比如臭混蛋、烂混蛋啊!”开始。
“你……臭混蛋、烂混蛋……”她果然学得很快。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贱,干么教别人来辱骂自己?
但她这副鹦鹉学舌的模样又很有趣,他忍不住就想逗弄她,便又说道:“你还可以由混蛋延伸出王八蛋、臭鸡蛋啊!”
“是吗?”她想了一下,指着他骂:“王八蛋、臭鸡蛋”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
“再联想啊!比如王八蛋可以进阶为王八龟孙子。你看,这样你骂人是不是就丰富多了,也不必张口混蛋、闭口混蛋。你骂不腻,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是啊!这样就可以像你一直骂不重复──不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拜托,她是来找他谈判,怎么变成向他请教骂人的艺术了?
而且,这人是不是有病,竟教她骂他,他有被虐狂吗?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他突然一个挺腰,掌风切过,藤蔓应声而断,他整个人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斗后,落定在她面前。“你每天光混蛋、混蛋地骂,你不腻吗?”
“我才每天不会骂人!”起码在被他缠上前,她一直温柔守礼,几乎不知骂人为何物。“而且……不对,你怎么下来的?”一见那张满是胡子的脸凑近眼前,她吓得脸色都青了,转身便要跑。
“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龙天荒像鬼魅一样,咻一声闪到她面前。
“啊!”房宝儿惊声尖叫。
龙天荒一指点了她的穴道,一来耳根子清静,二来不必担心她再逃。
“我说你这个大夫怎么如此冷血,都说我是特地来请你去为我妹妹看病,没有恶意,你听都不听,只管跑,若我妹妹有个万一,你良心可过意得去?”
她双眼恨恨地瞪着他,他说的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光瞧他那张肮脏恶霸的脸,她便晓得,她若不跑,万一他心怀不轨──这可能起码高达九成九──落入他掌中,她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你还瞪我?!”龙天荒觉得这大夫实在太没医德了。“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见死不救正确吗?我说你这女人,是不是生了一副铁石心肠?”他指着她的鼻子骂。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指靠自己越来越近,昔日恶梦彷佛再次降临,她心跳如擂鼓,整个人快要晕过去了。
“你倒是说──啊!”他话说到一半,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抱歉,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嗯……我可以解开你的穴道,但你得答应我,不再逃跑,否则再被我逮住,我像捆猪一样将你捆回龙家庄。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转一下眼珠子。”
她半点反应欠奉。才不管他要捆猪或捆人,随便他爱干什么都行,只要他别碰她。
“喂,你不会不知道怎么转眼珠子吧?”这女人怎么傻成这样?
对,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只求他别欺负她!
老天爷,如果美貌会为她带来灾祸,她已经亲手将容颜毁了,又把自己包得寸肤不露,为什么还会遇到这种事?
是她倒霉,或是天妒红颜,所以她今生注定命薄?
这样太不公平了……为什么男人作恶,最终的苦果却要女人来承受?
她因为心软,暗地里救了一个又一个人,打响了魅影医神的名号,结果却招来这种下场?
这老天还有没有公理?
龙天荒看她半痴半巅的模样,想放开她,又觉得不妥。他左右张望一下,瞧见那条害他中招的藤蔓,便整条抽出来,先将她的手脚捆起来,以防她逃走,再解开她的穴道。
房宝儿彻底绝望了。早知她千般辛苦、万般努力后,仍会落得遭人欺侮的下场,昔日那些匪徒企图侵犯她时,她就咬舌自尽了,而不是毁容自保。
她好后悔,恨意像毒蛇一般啃蚀她所有的理智,因此当龙天荒一解开她的穴道,她便发出一记凄厉的哀号。
龙天荒先是被她尖锐的吼叫吓一跳,接着,被她声音里的悲凄狠狠撞击了下,一股莫名的痛楚伴随深深的怜惜涌进胸口。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狂,可他能听出她心里的不忿与哀怨。她肯定遇过某些非常过分的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到底是什么事造成她心里的创伤,让她失控?是他吗?可他没对她做什么啊!难道要她去救平安,是一件如此伤害她的事?
龙天荒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突然,房宝儿惊慌的眼神一变,化成一片狰狞和绝望。
他一惊,立刻一掌劈在她的后颈上,将她打晕过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抹鲜血瞬间透出白布,染出一片刺目红。
龙天荒赶紧扶住她瘫软的身子,让她在地上躺好。
“靠,这家伙疯了吗?”他手忙脚乱地拆开她脸上的布,想要检查她的伤处。
但白布一拆开,他怔了──这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她的脸上有两道伤疤,一道从额头直到下巴,一道几乎划过她的右脸颊。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一名弱女子做出这般惨残忍的事?
尤其……若不看那两道疤,单瞧她的五官,那般精致,哪怕天下第一的丹青圣手也无法描绘出这样的美貌吧?
可因为那两道疤,一切都毁了。
突然,他冲动地伸手细细抚摸那伤疤。“为什么会这样?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心里满是说不出的痛惜,再抚摸她伤疤以外的肌肤,滑如凝脂、细若白瓷,未受伤前的她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那个伤害你的人,真是该死!”他很心痛,一方面是为了她脸上的伤,二来,她怕是不想对面这伤,以免勾起心底的痛,所以每天以白布覆面。
但现在这么热,她又包得如此紧,肌肤都起汗疹了,这样的日子一定很痛苦吧!
“若让我知道是谁如此对你,我一定杀了他为你报仇。”他最看不惯欺负弱小之事了,尤其她刚才的尖叫深深撼动了他的心──是经过多少折磨,才会变成这样子?
他怀着怜惜,将手掌从她脸上移开,检查她嘴中的伤口。她刚喊完,血就染红白布了,所以她肯定做了什么自残的行为。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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