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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主倾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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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霸主倾心
  作者:简璎
  男主角:耶律步
  女主角:童忆深
  内容简介:
  朝廷,几多欲父凭女贵想将女儿嫁他的人,
  后宫,更有八族的公主伺列,候其选妃,
  然只有她,那“猎天鹅”中误伤的汉人女子,
  紧扣住他的心房,攫住他所有的目光,
  他——耶律步,只愿立她——童忆深为妃,
  只是,为何她不相信他能让皇室接受她,
  为何她会相信他将迎娶宋派来和亲的公主,
  为何她选择和腹中的胎儿一起离开他?
  为了爱,他辽国的少主,决心千里寻妻,
  不寻妻回誓不回乡!谁叫霸主早已倾心……
  她一生一直在漂泊,父母双亡弟弟离散,
  天地之大无一是她的归属,直到遇见了他,
  他的情,她懂他的爱,她亦点滴刻在心上,
  但辽国皇室容得一名汉族平民女子为妃吗?
  传说他将迎娶阳平公主,那她和孩子岂不……
  她选择暗自离开,让自己委身妓坊,以示——
  他们的恩情两绝,然再相见时,爱即重燃……
  正文
  第一章
  自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耶律步手不离卷,一派不置可否的神情,令眼前的美丽少女几乎气绝。
  “耶律步!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奚襄极挑衅的瞪视着耶律步,她绝美的丽颜此时甚不耐烦,富个性的唇瓣因气闷而紧抿着,那浓浓的眉毛更不用说了,早挑到半天去了。
  从她不请自来,进入营帐之后,耶律步虽然请了她坐,内侍也克尽己职的为她端来一杯水,但她就是不服气,耶律步除了亮一张微笑温和的脸孔给她看之外,根本对她的到来无半丝惊喜,甚至,她感觉得到,他只不过是在应付她罢了,就像他在应付任何一族的公主一样。
  想到这里,不由得她握紧了拳头,直想冲上前去掐住耶律步的脖子。
  也难怪奚襄要如此不平衡了。
  贵为奚族族长的掌上明珠,奚襄公主自十三岁以来既是众部族英伟男子追逐的目标,她是道地的北国儿女,身材健美匀称,容貌自负第一流,性格因父亲奚弩泊的专宠而放任不驯,但为了耶律步,她不只一次试图改变自己去迎合他的喜恶,只不过成功率都很低就是了。
  都是因为耶律步,让向来只在马上英姿焕发的奚襄开始收敛起不驯的急躁脾气,知道耶律步心仪中原的文物艺术,她便学着赋诗及挥毫,甚至由掳来的战俘中提出教坊的伶官来教她弹筝,虽然学的勉勉强强,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但她自认已尽了全力,要她这样一个一直以来自诩为女中豪杰的豪适儿女放下身段做这些事情,不为难是骗人。
  但是,耶律步却不领情。
  是的,他不领情。纵然耶律步从不曾在语气里或行为里流露出对她的讨厌,甚至可以说他对她向来是殷殷垂询,关怀奋至的,但是她就是有不受重视的感觉,她不笨,知道一个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有意思,绝不可能忍耐得了得不到她。
  耶律步在奚襄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奇特的男子,他不像大辽所有的男人一样粗鲁野蛮,相反的,他永远彬彬有礼,永远风度翩翩,对任何人都面露微笑,不论遇到什么大事都面不改色,最教她记忆深刻的就是两年前的摩会族叛变时,也就是那一次,令骄傲不群的她深深为耶律步所心折。
  摩会族的叛变正遇上了大辽的捺钵。
  捺钵乃是契丹的固定礼俗,除了打猎外,各部族会乘此时机来朝可汗,并有巡狩四方的作用。
  由上百座帐棚所组成的行宫,华美不亚于皇宫,营帐外炊烟袅袅升空,精锐军将个个士气高昂的伴驾,在南、北臣僚与可汗做了长达一天的议事之后,可汗一一召见各部族长,而巧得很,叛变事件发生来报时,奚襄正与父亲奚弩泊奉可汗之召在皮室中君臣闲聊。
  “奚大人,襄儿也十五了吧!窟哥大人向朕提过多次了,他的二儿子窟哥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相当中意襄儿,你的意思如何?或者,襄儿有没有意中人?如果没有,朕倒是想做个现成媒人。”可汗不疾不徐的含笑问,一双精明外露的眼有意无意的瞥了身旁的儿子——耶律步一眼。
  这位骁勇善战的可汗虽然在战场表现不凡,但却从来不明白儿子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转眼间,儿子也二十四了,早过了立妃之年,却见他仍对各部族进贡的美女视若无睹,一派的潇洒优闲,贵为皇太子,又是拥天下兵马大权的“夷离堇”,步儿对自身的婚姻毫无计算,这倒教纵横沙场的可汗没辄透了。
  面对皇后日以继夜的催促,他也想快快为儿子立妃,除了延续皇室香火的任务外,也可以早早解决八部之间的纷争,殊不知为了皇太子妃的人选问题,八部之间明争暗斗得不像话,而当事人却是气定神闲,这倒让可汗又是好气又好笑。
  “回皇上的话,襄儿目前没有意中人,如果皇上不嫌弃,老臣愿将襄儿送入宫中,长伴少主左右。”奚弩泊恭敬中夹带着得意的躬身回答。
  也实在不由得奚弩泊不得意,放眼大辽八部,有哪一族的公主比得上奚襄的雪肤花貌?自然也没有人可以超越奚襄在马背上的俐落及性格中的好强了,做为一个未来大辽皇后的人选,奚襄非但符合条件,还绰绰有余!
  可汗又将目光转向耶律步了,听到奚族旗长这样露骨的暗示,他总该有些表示了吧!
  在可汗满怀期待的注视中,耶律步只拿起面前的金质容器,缓缓晶酒,适才的对话在他耳中仿若充耳未闻;他的神色,他的表情再再令自负的奚襄怒火中烧了起来,只差一点就要拂袖而去的奚襄,硬生生的被其父扯袖子阻止了下来。
  “奚大人,你适才说的这倒是个好主意。襄儿自幼聪慧,有泱泱大风,又甚得皇太后喜爱,再加上自小就与步儿青梅竹马,彼此的脾性都很清楚,朕本来就有意让襄儿入宫……”
  话还没说完,忽有侍卫在牙帐外传报,许王耶律仁卿求见。
  耶律仁卿是大辽重臣,也是两朝元老,因此可汗对他极尽礼遇,当下就立刻宣见,暂时打断了奚弩泊的国丈美梦。
  匆匆行礼如仪过后,耶律仁卿满脸凝重的禀告:“皇上,摩会族由其族长摩会剔鼓动率领,群起叛变,目前有兵八千将皇宫团团围住,准备挟持皇太后及皇后犯驾皇上,请皇上定夺!”
  讯息来得匆促,摩会族在八部中向来是最安静的一支,不但部族中人人安分守己,连族长摩会剔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年轻时还与可汗有议结金兰之情,此次的突然叛变,倒是个大大的意外。
  “皇太后,皇后可还安好?”可汗虽然脸色稍变,但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快的他就镇定下来了。
  “摩会叛贼一时之间还不敢对皇太后、皇后不敬,且宫中有少主十八骑从誓死守护,他们有所顾忌。”
  十八骑从为耶律步贴身侍卫,个个神勇冷漠,只忠于他,听命于他,向来不离他半步。往年的捺钵,这十八人都会扈从主人左右,唯独这次在临出发前,他们临时受命,被留下来守护皇宫,虽然不愿意,但主命不可违,他们还是留下来了,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搭上了摩会族叛变这局仗。
  听完耶律仁卿的话,只见耶律步沉着的站起来,对着可汗一颔首之后,彼此已经有了默契。
  侍卫取过戎装为耶律步披好,他佩刀挽弓露出微微笑意,虽然神色没多大改变,但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已教奚襄看着了迷。
  奚襄知道擒拿叛贼不是儿戏,耶律步踏出营帐后所面对的会是一场血肉模糊的厮杀仗阵,但他却如同是要去狩猎似的,丝毫没有露出野蛮或急躁的样子,这男子顾不得身为女子的矜持,奚襄追出帐外,但见耶律步点兵后,意态潇洒的跃上墨黑的马背,从容的策马而奔。
  后来奚襄由随战的侍卫口中得知,耶律步非但轻而易举的拿下所有叛贼,且在第一时间于狂奔的马背上一箭贯穿摩会剔坐骑的要害,他臂力甚强,这一箭,让摩会族军心大乱,彻底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虽然时间已过了两年,但当时耶律步骑骏马迤然而出的轻松模样却令奚襄一生都不会忘。
  如果当时她没眼花的话,甚至看见了耶律步嘴角隐含着笑意,似乎那场令人心惶惶的战事在他眼中不过是场棋奕,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挂记于胸……他确实有那股意味,而且很浓很浓,只不过,败的永远不会是他耶律步。
  到此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一点都摸不透他,枉费她自小就常人宫玩耍,与他青梅竹马的长大;枉费她得以殊荣,可以熟不拘礼的直呼他名字,而不必以“少主”或“太子”的名号来称呼他,这些到如今对她进展自己的单恋一点帮助都没有,两年来,她仍在原地踏步,而当时可汗和她爹在帐内所差点谈到的立妃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耶律步!难道你手中的书卷真的对你那么有吸引力吗?”奚襄沉不住气,挑明了话问,她倒想看看耶律步怎么答。
  微微一笑,耶律步于放下书卷了,  “今天外面的天候如何?”
  奚襄咬住唇,实在有种想格毙人的冲动,耶律步这种态度会逼疯她,在她快要发作之际,他却问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难道他真把她当成是无欲无求的女子吗?难道他就打算这么“看不见”她的慕恋眼眸吗?
  真够狠的了他!
  “飞沙走石,森寒彻骨,就是如此了。”她没好气的答,这大漠风光本是这般,地处偏僻,说变就变,完全没有准则可循。
  “你的貂裘可有披来?”完全忽略她语气中的不耐烦,耶律步自顾自的问。
  “进来时交给婢女了。”真搞不懂他要问什么,奚襄挫败的想,这大概就是她至今还无法捉住他的心而成为太子妃的原因吧!
  “有没有兴趣和我赛马?”他轻快的说,  “若你输,自明起得一连三十天进宫来陪太后,若我输,你十八岁的生日宴,我替你庆祝,如何?赌不赌?”
  这家伙!奚襄不由得扬扬浓眉,原来他都听进去自己在说什么了,适才她就是来邀请他参加自己生日宴的,他却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这会儿,却变可能,“而且,会留下极大的伤疤。”老军医忧心忡仲的回报,这还是他医过最奇特的例子,旁人若是箭首穿胸又大量失血就必死无疑,但那女子像是有股强大的生命力,使她奇迹似的活了过来。
  “孟大夫,尽你的力量保住她,用任何珍贵的药材都在所不惜,明白吗?还有,她女扮男装必定有所苦衷,我们不必揭穿她,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耶律步温言吩咐,他不想吓到老人家,更何况,将孟大夫吓倒并不会让那名女子好转过来。
  “是,少主,老朽先去吩咐煎药了。”
  孟大夫走后,耶律步转而入房探视那名女子,他的床榻,头一回睡进了女人,还是个素昧平生的女人。
  这女子有一张相当惊人,美丽的心型脸孔,削瘦的下巴,一双飞扬的秀眉,在挺直的鼻梁外,紧抿而丧失血色的唇是饱满而小巧的,她的肤色近似婴儿般光洁,一头如乌云的长发此时散在枕上,而她身上仍穿着那件过大的灰墨男装,这显得她更形娇小。
  或许这样的身材在南方算的上是高佻了,但夹在一个个健美丰润的北方女子群中,她忽而变成了娃娃,一个美丽精致,令人爱不释手的娃娃。
  耶律步在床沿坐下了,他用更近的距离打量她,这次,又有新的发现。
  她想必很痛,瞧她眉头深锁,呼吸与心跳都极不规则,不由得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之后,耶律步这才知道,原来她在发烧,而且温度还满高的。
  多奇怪的发烧方式,她非但脸颊没有通红的迹象,还白皙得可怕,这大抵都是那支该死羽箭的杰作。
  他实在担心她会因痛楚而死掉,那么,他就没办法看看她的眼睛是否如她五官其余的部位一般漂亮了。
  “你要醒过来……”
  耶律步用一种柔柔的音量低喃,别说她正昏迷着,就算是醒,恐怕也会以为是风的沙沙声吧!
  第二章
  持续的高烧并没有令童亿深的意识不清,她知道有人一直在照顾她,而且是个相当,相当温柔的人。
  她不知道那是谁,当然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林里被那支莫名其妙的飞箭从天而降贯穿她的胸膛,她首次尝到了接近死亡的滋味,伤口的疼痛以及现实环境的可怕让她虽然脑里清明却不愿醒过来,那些粗野不文的契丹人啊!她死也不愿在异族的刀口下讨生活。
  国家衰微已是必然,然而,她却还有一愿未了,她还想活着回到中原……
  “你要快些醒来……”
  那阵柔柔的嗓音又来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以来,每当她巨大的伤口被换了新药之际,这句像在鼓励,又像在期侍的话就会随之响起,很明显,这声音的主人是个男人……男人……
  天——是男人!
  童亿深几乎要恨死自己了,她怎么会被痛楚烧得忘了此刻的自己该是女扮男装才对,而这声音的主人若经过了这些天还没发现她是女子才有鬼,尤其她清楚的知道自已中箭受伤的地点离大辽的“猎天鹅”庆典非常相近,若带回她的是个食生肉,饮水血的野人,那她……
  童亿深在确定这房里没有半个人在之后,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淡黄的纱帐,悄然卷起一角,摆设皆精致而讲究,桌椅一尘不染,不少中原的字画,陶瓷显示出这屋子主人的风雅,由半敞开的窗子望去,可以看见耸壮观的宫殿式建筑,她心中浮起了大大的疑问。
  这地方是她生平所见最素雅又最精雕细琢的屋子,虽然华丽得铺张,但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凡响的气息。
  这到底是哪里?还是上天垂怜,她竟又回到中原来了?
  想移动身体看个究竟,奈何她根本半分力气都没有,这也难怪,这阵子除了那苦苦涩涩的药汁外,她知道自己碰到任何食物都马上呕了出去,连一些清水也不例外,她的身体系统像是对恢复力气的东西起了免疫能力,这种现象糟透了,而她却无法着手改善……唔,她非要一个人协助她不可,否则她只好继续躺着,直到有人发现了她的“清醒”为止。
  躺了许久,童亿深眼下的倦意仍浓,愈躺愈感觉冷,她正努力的想自己试试可不可以拉到一旁的被角时,就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了。
  耶律步推开房门,这些天他都睡在别馆中,并且在一大清早就回到自己殿中,为了掩护那位不知名的美丽女子,他这皇太子可牺牲不少。
  “少主!”在门外守护的咄罗邦抱拳请礼,但他眼中不乏疑问,因为刚才耶律步明明才离开这寝殿,却相隔不到半个时辰又折回来,可见他对里面的神秘女子非常关心。
  耶律步一笑免了咄罗邦的请礼,也不解释,顺手就将房门关上。
  笔直大步的来到纱帐旁,他动作轻巧的掀起一角,但见她美丽不可方物的脸颊似乎恢复了点血色,他略微惊喜。
  “看这情形,不出孟大夫所料,危险关头度过之后,她在五天之内必会转醒。”
  看她那只露在被外的手,修长又白皙,指甲的形状修长得相当巧,这是一只绝对女人的手,而她,却还想扮男人呢!
  微微露出笑意,耶律步自然的扶起她的手,要将她放入被中,怕她着凉了。
  这举动却吓坏了童亿深,在紧闭的眼眸中她感觉到一双男子的手在她身上的被子移动着,这登徒于莫非想趁她昏迷之际非礼她吗?如果是这样,那他找错人了,她可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经过这些年来的飘零,她已懂得反抗。
  艰难的在登徒子没收回手之前,她张开口,使尽浑身力气咬了对方一口,她知道那不会太痛,却是她给的教训。
  “呃!”
  耶律步与其说是被咬痛了手背,不如说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给弄得怔然。
  怎么回事?原来这中原女子有梦中咬人的习惯,怪不得她要扮成男人了,这奇怪的陋习出现在教养保守的南方女子身上确实不太好,传出去会教人笑话的。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紧闭双眼,而长睫毛却微微颤抖的她。
  耶律步泛着笑意,他明白了,原来她装睡啊。
  将计就计,就当成她是男人吧!免得她不自在,或许以同性相处的名义还可以除她那一看就很厚重的防卫心。
  “这位兄弟,你醒了吗?如果醒了,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适才在下只是想为你盖被,没别的用意,请别误会。”这么说够婉转了吧!他浅笑。
  而童亿深呢?听了那“登徒子”的话,她才知道自己错怪人家了,原来他只是担心她受凉,想为她盖被而巳。
  听他语气,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身为女子,可是为她治伤换药的人难道没有告诉过别人她是个女人吗?
  凝问众多,童亿深终于在思索了一会之后,睁开了眼。
  这是他生平所见最美丽的一对眼睛了,清亮柔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在完全见着她的五官线条之后,耶律步几乎想喝彩了,天!她真美,他很难相信世间有这等丽若朝阳,媚似月娘的女子,她美得脱俗,美得雅致,美得飘逸,深黝清灵的眼珠转动时,像嵌在白玉之中,乌黑如点漆,令他怦然心动。
  耶律步忽然觉得喉中干涩,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他轻抽一口气,命令自己镇定下来,这女子不同于契丹女子,虽然知道她戒心极重,但她仍是易碎的,像个透明制品,他不想在没有得到她之前让她有机会逃走。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却发觉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全身都还笼罩在一份突发的激情里。
  由于身子好转了些的关系,她唇上已绽着轻红,这使她看起来有一份醉死人的温柔,那唇嫩嫩的,薄薄的,小小的,加上盈盈眼波,这些综合起来,使耶律步这位纵横沙场的人物也不由得像被魔杖点过一般,很难很难将眼光移开,他要自己露出对待“同性”的表情,否则她绝对会起疑的。
  童亿深看着他,眼光澄澈如水,眼色欲语还休。
  他怀疑了吗?否则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古古怪怪,在那一刹那间他在研判着她时,她若有若无的感觉到他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般不稳定,甚至,她看见了他浑身短暂的一震,那是对她这个中原“男子”的“惊艳”吗?
  她叹了一口气,幽然绵邈,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安。
  而耶律步却被她这声小小的、如风歌的叹气弄得背脊挺直了起来,就这么与她对望着,半晌,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再不说些话是不行的,搞不好明天他就会发现她逃走了,到时候要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小兄弟,在下耶律步,你呢?贵姓大名?”他认为这种声调应该很温和了吧!不致令佳人感到唐突。
  终于有人先开口了,在这安静得令人心慌的沉寂之后,她那颗上下摆动的心微微释放了恐惧,在陌生的异姓面前,她还是要维持自己身为大宋子女的骄傲。
  她用舌头润着嘴唇,僵硬的说:  “我姓童,童亿深。”
  耶律步笑了,  “原来是童兄弟。”天知道他要花多少力气才恢复了他的谈笑自如。
  “这……这是哪里?”她闪动睫毛,问完之后,她忽然有些惶恐,那不安一层层的在扩大,不明白从何而来。
  耶律步看出她的紧张,她把被角握得很紧,一股不舍的怜惜由他心中慢慢升起,他多想教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会保护她的,但此刻他什么都不能说。
  “这里是大辽宫殿。”他柔和的说,  “你在林里被我的骑从射伤,因此带你来此地医治,尽管放宽心,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好好休养。”
  “辽……宫殿……”童亿深睁大了眼睛,惊悸了起来,虽然巳知这是辽境,猜测到这富丽堂皇的地方也许是官家,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皇宫。
  皇宫……这离她多么遥远的两个宇。
  在她极小极小的时候,每当他爹早朝回来,叙述着那宋室宫廷的华美壮观时,她小小的心窍就心之所往,更知道许多珍贵精致的宝贝都藏在深宫里,有喜宴时,皇上或是皇太后一高兴起来还会赏赐那些璀璨珍宝给大臣,她爹曾得到皇太后御赐的织绣,那时她爹意气风发,在官场上千步青云,哪料到会有被小人陷害的一天……
  “童兄弟,我知道你是中原人,但对于身在辽室,也不必如此惊愕难信吧!”耶律步晒然一笑。
  他身为大辽少主,一直备受尊荣,自出生以来适逢辽之盛世,国大如宋都得每年入贡,更遑论西夏、女真等小辈了,因之,他自然不会感受到中原人对辽的敌意有多深,童亿深此时的轻颤模样,他还当成了她是因身在宫殿而产生的惊喜呢!
  童亿深眼光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再盯着他。
  “你是谁?”她直问不讳。
  好笑,之前她还当他是登徒子而咬了他一口,看他的样貌,斯文中有威仪,与她印象中的契丹人大大不同,尤其是他的笑容,充满了惬意从容,辽人不该都是粗鲁可怕的吗?都该留着落腮胡与虎背熊腰的吗?怎么他的衣饰是这般干净清爽,他的举止谈吐又是这么温文不俗?这太奇怪了。
  “我是谁,这好像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的伤势如何?想不想吃点东西?”耶律步关心的说,  “知道吗?你已经好多天什么食物都没吃了,我还真是担心!”
  “我……不饿。”童亿深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哦!这是天大的谎言,她饿得胃都在绞痛了,但她不能要他们的食物,也许待会端上来的会是一大块血淋淋的生肉,或是一盘类似野草的东西,想到这里她就浑身乏力。
  “你不能不吃东西,你会挺不住的,”耶律步看出了她的顾虑,在莞尔之余,身为一个男人,他很有风度的忍住不笑出来。
  “我……”她还想拒绝。
  “你先躺着休息吧!我让人准备些清淡点的食物,还有,待会大夫会来替你换药,我先出去了。”他细心的为她放下纱帐,转身而出。
  童亿深叹了口气,开始默默发起呆来。
  她以为该有个类似丫鬟的人送食物进来才对,没料到手端托盘的会是个面无表情,脸部线条刚毅得吓死人的壮士。
  “童兄弟,你没睡着吧?”耶律步亲自为她将纱帐带子挂好,对着她露出笑容。
  “这两位是……”童亿深半坐起身子,看着那名壮士及后面的老人家。
  “他叫咄罗独,就是不小心误伤你的罪魁祸首,他知道你醒了,特来向你赔罪。”耶律步似笑非笑的说,“另外,这位是孟大夫,他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他有个怪癖,医治的时候不许旁人在场,所以待会他替你换药时,我们都会暂时失陪。”
  说完,咄罗独将托盘放在床沿旁的小几上,随即抱拳探深对她致歉。
  “童兄,得罪了。”咄罗独粗着嗓子说。
  他当然知道这个号称男子的人是个女的,但少主要他不可揭穿,他当然配合到底,更何况他粗心大意伤了这么一位娇柔似水的姑娘已经够教他良心不安的了,哪还有故意拆穿她,让她不得不走的道理,所以,咄罗独在主人的指示下,继续将计就计,以兄弟直呼童亿深。
  “咄罗兄不必多礼,也是我自己不好,明知有猎天鹅的活动还靠近,因之才会让你误会了。”童亿深淡淡的也学咄箩独似的抱拳回礼,但心里真希望这些番人赶快离开,她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自己像是掉下什么陷阱了,老觉得那个耶律步看她的神情古怪透顶,但她不会笨得去问。
  “童兄保重,后会有期。”废话不多的咄萝独告退了,而屋里还剩三个人。
  耶律步的视线从进门后就一直不离开她,看得她十分不自在。
  “童兄弟,我也先出去了,让孟大夫为你换药吧!哦,对了,换完药,你别忘了吃东西,希望你会喜欢这些食物。”
  耶律步眼中存着笑,他别有深意的说完后便带上门离开。
  童亿深虚弱的靠回枕上,原本稍微有些血色的脸颊又蓦然的白皙了。
  原来他是个瞎子大夫!
  童亿深惊喜的发现这一点,人家瞎了眼睛,她实在不该这么欣喜若狂,但她真的太意外,原以为耶律步早知道她是女人而故意跟她演戏,没想到她又误会他了。
  她小心的试探问:  “孟大夫,你的眼……是怎么伤的?”
  “小兄弟,我这眼睛已经瞎了五年了。”盂大夫照着耶律步给他的台词说,  “我还记得那天我随着商率到西夏,没想到途中遇到生性残忍的女真人,就这么好好的眼睛被活生生的刺瞎了,好险少主救了我的命,还带我回大辽来妥善照顾我,这才让我找到了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菩萨保佑!他实在怕自己会露出马脚,要扮盲人不是件简单的事,他已经一连恶补了好几天了呢!
  “是这么回事啊!”童亿深不禁心生同情了起来,想她大宋子民近年来颠沛流离的众多,有多少人遭到和孟大夫相同的命运啊!
  孟大夫乐天知命的说:“小兄弟你也别太惊讶,与我遭遇一般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在辽境内,处处可见咱们汉人战俘,我与你都算运气好,能得到少主的特别安排,这一生,我也没期望再回中原,只求日子平平顺顺的就够了。”
  不知怎么的,孟大夫那萧索的语气让她想起了她爹被押解前,临别看她的最后一眼,那么沉重,那么无奈,所蒙受的冤枉不得昭雪,但君要臣死,臣又岂可不从……
  童亿深眼中慢慢浮起一层泪光。
  “你怎么啦小兄弟,怎么不讲话?伤口疼是不是?”
  孟大夫很称职的假装由气息中辨认她的不对劲,接着察颜观色,连忙安慰她道:  “不要紧的,你福大命大,最危险的时候都挺过去了,再过个十天、八天,你的伤势就不碍事了,只不过会留下一些疤痕,咱们男子汉大大天,一点小痕迹不算什么,你说对吗?”
  竺闭闭眼,拭干泪,强打起精神,  “我没事,您帮我换药吧!”
  孟大夫松了口气,好险,瞧这小姑娘刚才泫然欲泣的,他还以为自己哪里露出马脚了呢!
  “小兄弟,药我换好了,你快趁热吃点东西吧!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
  孟大夫出了门后,童亿深的注意力才转到那盘食物上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那食物看起来颇为清淡可口。
  一小块水煮的牛肉,器皿里白色的液汁该是马奶吧!居然还有一碗熬得烂熟的稀饭,这倒好玩,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南方商人被劫所留下来的投降品。
  既然食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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