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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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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夜深人静,我仍然睡不好。
我总是像入宫第一晚那样抱膝坐在椅上,想我自己的事。
铁指环这么快就被收走,我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最好的当然是落选,但要是真如四阿哥所说那样康熙爷会把我指给他呢?
十三阿哥说过会跟皇上要我,但我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有这个打算。
还有十四阿哥,他和年玉莹之间若真有瓜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身后的“八爷党”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无事则罢,一旦闹开,身处台风中心的我肯定头一个完蛋。
在皇上和这些阿哥之间,我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平衡的落足点?
以此破璧之身做康熙的妃子等于找死,嫁给任何一个阿哥当小老婆更非我所愿,而回到现代的方法又一点线索也没有。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可我什么也不能做,唯有静观其变,再煎熬也不可冲动,否则只有自吞苦果,其他一切也不用谈了。
这样孤单长夜里,我想的最多的还是四阿哥:我交出的铁指环已经回到他手中了吗?他心里,是怎样想我?又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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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舒舒觉罗氏夜半醒来,揉着眼睛叫“额娘”,我会回到床上看她,帮她拍背,哄她入睡,暂时不去想那些没有头绪的事,认真讲来,我甚至觉得有点羡慕她。
如此日夜交替,到第五日上有了消息:今年是由宜妃郭络罗氏选阅静怡轩正黄旗、正蓝旗、正白旗、正红旗秀女,由德妃乌雅氏选阅延辉阁镶黄旗、镶蓝旗、镶红旗、镶白旗秀女,地点同在体元殿,二妃每日各自阅看两个旗,也就是今日起阅,明日阅完。
于是今日选阅开始,先轮到正黄旗、正白旗、镶黄旗、镶蓝旗四旗秀女。上三旗的正黄、正白、镶黄三旗倒是放在同一天。
德妃乌雅氏正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亲生母亲,我要经她选阅,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舒舒觉罗氏却很高兴,缠着我帮她梳发,而作为报答,她替我叠被子。
我们刚刚收拾完毕,整装待发,秦公公突然来传话:选阅顺序有所调动,宜妃郭络罗氏上午选正黄旗,下午选镶黄旗;德妃乌雅氏上午选正白旗,下午选镶蓝旗。也就是说,二妃上午分选静怡轩秀女,下午再选延辉阁秀女。
延辉阁秀女自然有人不服气落于静怡轩后面,但也没谁敢说个“不”字,只得白紧张一早上,各自回房等候下午召唤。
舒舒觉罗氏小孩心性,却也极爱美的,左右无事,只抱着镜子左照又照,几次找我说话,我并不理睬,实在无聊,只得自己爬上床,拿镜子对着太阳反光照着窗台外面蚂蚁玩儿。
我坐在外间,没了铁指环,习惯性地抚捏着右手食指,希望能多想透一些关节。
——宜妃郭络罗氏是九阿哥的生母,偏偏这次德妃乌雅氏手里的镶黄旗选阅权转到她手上,说明什么?
——“八爷党”开始行动了?
体元殿为启祥宫后殿,黄琉璃瓦硬山顶,面阔5间,明间前后开门,次间、梢间为槛墙、支窗,室内各间安花罩虚隔,惟东、西梢间各自成一室,有门与次间相通。
下午宜妃郭络罗氏便在东间选阅镶黄旗秀女,德妃乌雅氏则在西间。
太监事先在次间将秀女分为五六人一排,按排进去被阅,如有被看中者,就留下她的名牌,这叫做留牌子;没有被选中的,就撂牌子。
不过这都不是秀女们当场能知道的,要等全部八旗选完才有结果。
我和舒舒觉罗氏同屋,自然分在一处,一排进的东间。
东间里不知熏的什么香,太过浓烈,氤氲漫室,我想皱眉,却又忍了,同诸秀女一起严格按着事先教的规矩,掏出帕子,一肃二欠身三拜,向珠帘后端坐宝榻上的朦胧人影行礼:“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之后起身,依帘外侍立宫女指示大家一样前走三小步,后退三小步,再原地慢慢旋身一周,平日培训最难就难在这里:一排秀女必须转的幅度方向一致,一起动一起止,如此才方便娘娘做出比较。
不论做什么动作,我始终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这是跟四阿哥学的假冒四大皆空、不闻不问神情。
整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快,不过事后才知道我这排是当天各旗选阅中,唯一一排一名秀女也未被撂牌子的。
因为早在第六日晚秦公公宣布可参加复选秀女名单前,舒舒觉罗氏就已花银子买到了这个消息,大是兴奋了两个晚上,害得我也难得安稳。
第七、第八两日,是复选之期,程序和上次差不多,不同在于所有秀女要被选阅两次,第一次是德妃,第二次是宜妃,必须二妃都留了牌子才算过关,叫做“记名”,如有任何一位娘娘撂了牌子,就是复选未留。
到了第八日晚上,延辉阁和静怡轩两边一共只留下七十名秀女。
第九日,虽未等到皇帝选阅,却公布了皇帝御笔勾红“上记名”有“留宫住宿”察看之份的秀女名单,共五十八名。
我不出意外地在名单内,舒舒觉罗氏也榜上有名,因而同我更加亲热,行动叫起我“姐姐”来。
因四阿哥给我看过今次内定红纸名单,我留心细查,这五十八名秀女里面果有某公爵之女、某将军之女、某知府之女、某员外郎之女等等,她们应当可留于皇宫之中,随侍皇上,成为后妃候选人;至于其他人,除了有限幸运儿可以被赐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外,最终还是要被撂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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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觉罗氏对此浑然无知,整日缠着我问些“姐姐你猜皇上长的什么模样”、“你说皇上会夸我好看吗”之类的傻话。
我是见过太子爷的,听她这么问就很容易想起活跃在琼瑶电视上的一个常青树,那位叔叔和马景涛专门搭档演荧屏父子,他们那对吼的恐怖片断至今仍深深印在我脑海里,被舒舒觉罗氏问一次也就算了,反复问,还让不让人活了?
因几轮选阅已过,宫里人对我们这些秀女的态度也大大好转——谁知道现在拍马屁能不能拍到一个将来受宠的娘娘主子呢——因而对我们的“看管”松懈很多,偏巧第十日这天,要备着下午往储秀宫听最后入选消息,舒舒觉罗氏格外好动,变本加厉追着我翻来覆去说这些话,我不见得在这时候揍她,不得不捂上耳朵避出房,她居然还跟过来,追逐间不知不觉出了延辉阁,跑入御花园。
近午时开饭辰光,我担心一会儿宫人找不见我们闹出事来,遂回头拖了舒舒觉罗氏要走。
舒舒觉罗氏跑得脸红扑扑的,只双手扶膝连笑带喘,忽道:“姐姐,你闻,什么这么香?”
我扭头一瞧,只见身后扶栏一边,有一道碧波荡漾的香河蜿蜒流过,原来是分紫禁城外金水河引入的活水,不知何故,后宫御花园中这一段河水常年香气四溢,故名香溪,这还是在安徽时我听十三阿哥说的。
当下笑了笑,正要跟舒舒觉罗氏说,忽看对岸如疯魔般顺流跑下来一群宫女婆子太监,乱挥着手对着河里不知叫些什么。
皇宫禁地,从来没有这种乍乍呼呼的场面,一时惊动了四面八方,冒出更多宫女太监,往这跑来,我眼尖瞧见那边堆秀山方向还有几小队内廷侍卫禁军急往这儿来,心知附近必有皇族男子在,没准就是什么阿哥,此处人多眼杂,我们做秀女的身份尴尬,很怕沾惹不必要麻烦,赶紧藉着树丛遮掩拉舒舒觉罗氏往回跑。
舒舒觉罗氏也机灵得很,刚跟着我掉头,却突然尖叫一声,她声音细利,这一叫只怕对岸也听见了,我大怒回脸瞪她,她脸色白得像白天的鬼,战战兢兢指住玉栏后惊道:“河里有死小孩!”
第十八章
御花园的河里有死小孩!
我便是镇定百倍此刻也不由心头狂跳,下意识顺舒舒觉罗氏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名小孩在河里半沉半浮顺流漂下,速度并不快,像只乌龟一样即将到达漂向我们站立位置河段。
再一细看,心先一定,因水面上人的头部,是脸朝上露出水外,就可能还活着。
要是头部看不见,只看见一圈头发呈放射型四散飘浮在水面上,那就真的如舒舒觉罗氏所说是个死小孩了。
好在我别的体育项目不行,游泳还是有水平的,二话不说,甩开舒舒觉罗氏紧紧揪住我的手,紧接着迅速除去自己身上长衣,踢鞋剥袜,一个小冲步撑栏跃过,跳入水中,奋力游到落水小孩附近,这才看清是名六、七岁的男童,在他后方用左手从其左臂和上半身中间握住他的右手,促使其保持仰面向上并且口鼻露出水面,然后用仰泳方法将他拖到对面岸边。
对岸众人早已奔到,七手八脚接过我手把男童抱过玉栏,我才瞥见男童腰间系着黄带子,倒愣了一愣,不提防乱中被哪个混蛋一脚踩到我搭在岸边的手,十指连心,痛得手一松,刚要掉回水里,岸上忽然稳稳伸下一只手在我面前,我不假思索搭上掌,借那人力气翻栏上岸。
我跳水前没做准备活动,加上情绪紧张,又吃了痛,小腿肚肌肉骤然抽筋,脚一落地,便踉跄往前倒入那人怀里。
那人的声音比我还紧张:“你怎么样?”说着,要抓起我的手检查。
我听他说话似曾相识,仓促抬头看时,却对上一双惊人漂亮的桃花眼,正是第一次见面就吃我豆腐的十四阿哥。
这次他眼里流露的真实焦切关注之色让我有些迷惑,却还是很快抽回手不要他碰,他也不留意,只管脱下唯有皇子许穿的香色外衫,催促我伸袖穿上:“你这样不行,会有人看……”
我也知道自己身上湿了,玲珑毕现,不好看相,虽微觉不妥,还是很配合地穿上他的衣服,刚刚扎好带子,周围人声鼎沸忽然一下安静,旋即一片打袖声响起,除了正一腿半蹲,另一腿屈曲垫在男童腹部,使他头朝下,同时用手掌压其背部忙着给他排水的一名大个子太监外,乌鸦鸦跪了一地的人,山呼万岁。
十四阿哥回身让开我视野,众人包围圈中空地上,我头一眼见到的是一名重瞳凤眼,目光极亮的中年人。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倒退二十年,他应该是名温温文文的青年人,见任意人行任意事,均有潇散出尘之姿、自在如神之笔。
然而现在他的脸上却有着一种乏倦的高贵的情愁,许是不自觉的微微皱眉,却令他的神态显得很淡雅,像已看破,又回漠然,与他的目光形成了鲜明的冲突,可正因为是他,这一切又是那么自然而然。
轻风拂动他的青罗衣,如同拂动一片浮云。
他看着众人,又好像谁也不看,有高高在上的不屑,也有悲悯沉宁的眼神,好像随时都能冲冠而起、挥刀斩尽天下人头颅的暴戾与以天下苍生为已任的仁者之善同时奇异地结合在他一人身上。
相形之下,站在他身后的太子和四阿哥就只是他光辉下的浮云一角。
十四阿哥已经上前,口呼“皇阿玛”,我却像被施了法术,动弹不得,康熙的目光就在这霎时一转,对到我脸上,他的注视无比轻盈而又具有无边力量,我深埋心底的悲哀苦楚仿佛就在这一眼里无所遁形,甚至令我发生错觉:好像我走了这么多路,经了这么多事,只是为了站到他身前,给他看这么一眼。
“不得了!万岁爷,十八阿哥断、断气了——”左侧人群里倏然传出一声太监带着哭腔的尖喊,吸引过所有人注意力。
康熙眼角一颤,箭步闪入人群低腰审视抱在大个子太监手里的那名由我所救男童,三位阿哥紧随其后,不安的抑郁的骚动掠过人群上方,要是就这样真的死了一个皇阿哥,只怕这里有一半人要陪葬。
我身上一激灵,抢到大个子太监身边,插入十四阿哥身前就地跪下低头察看十八阿哥情形,救上来后,他口鼻内的泥草、呕吐物等已有人清除过,衣领、钮扣、内衣,腰带也都松解开了,照理他落水时间应该不长,口唇四肢末端青紫,面肿,四肢发硬,这都是轻者症候,但他呼吸浅表几已无痕迹,扳开眼皮,发现有轻微瞳孔扩散症状,这又很像以前游泳教练提过的低血氧症表现。
没想到康熙也是懂行的,别人还在一叠声叫传御医,他只不发一言,断然放弃检查十八阿哥呼吸,用一手推他前额使其头部尽量后仰,同时另一手臂将其颈部向前抬起,数其颈脉搏动,又俯耳贴胸细听其心跳有无。
“有心跳吗?”我这样唐突问康熙话,离得最近的太子吓了一跳,迷茫举目看我。
康熙抬头,简短道:“有。”
“让我……让奴婢来。”我冲康熙磕个头,从大太监手里小心横抱过十八阿哥,让其仰面平移地上,让十四阿哥帮我垫住他背部,以使头低稍后仰,再托起十八阿哥下颌,一手捏闭他的鼻孔,然后深吸一大口气,往他嘴里缓缓吹气,待其胸廓稍有抬起时,放松其鼻孔,并用一手压其胸部以助呼气。
照此每5秒钟反复并有节律地进行,我吹了40次左右,仍不见起色,不免急出一身汗:人工呼吸不行的话,就要用胸外心脏按摩,那是我没有经验的,力气也不够,若要指挥别人胡乱操作,一个不得要领,又很容易造成胸骨骨折,真是不死也弄死了,我该怎么办?
然而这样的慌乱只是电光火石般掠过脑海,我更深吸气,更深呼气,四周一片都是空白,我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和他心跳,他的心跳很弱,但是节奏一点点清晰,一拍、两拍、三拍……
终于在我第N次抬起头时候,十八阿哥喉里低低滚动一下,润湿睫毛急速扑打数下,忽然睁开了双眼。
我惊讶地看到我的脸映在他瞳孔里,从未见过的清澈透明眼瞳,眼眶内的蓝色是仿佛正在拉开的纯蓝色天幕。
“皇阿玛,十八弟醒了!十八弟醒了!”十四阿哥的喜悦声音也告诉我这个是真实的。
康熙绕过我这边接手半抱起十八阿哥,我心头一空,刚才已经忽略的手背疼痛、脚腱抽筋及失去控制的气息夹杂着莫名激动刹那间向我汹涌席卷而来,我再也支持不住,腰一松,向侧后方软软倒下。
但我身子才一歪,四阿哥便出手托住我,令我落入他的温暖怀抱。
我仰面看着蓝天下俯视我的他的脸,他的眉眼,他的唇,如此熟悉,又如斯陌生。
我凝视着他,想起来我差点忘了他是一个这样好看的男人。
是的,我恨他,我恨他恨到没有力气再去爱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可是我刚刚救了他的十八弟。
我是个傻子,如他骂我的那样,我的的确确是个傻子。
在十四阿哥过来前,我用冰凉的手轻轻推开四阿哥,擦去额上的虚汗,重新在康熙面前跪好。
“胤校沸|……”康熙小声呼唤着十八阿哥的名字,好像生怕惊到他一样。
十八阿哥缓慢地转动着乌黑眼珠,渐渐有了明显聚焦,在大家的紧张注视下,小嘴微微开歙,发出吃力但不失清晰的声音:“皇、皇阿玛……我……我不怕……”
“好孩子!你是朕的好十八阿哥!”亲眼目睹十八阿哥死里逃生,醒来说出一句话竟又是这样,连康熙也动了感情,话里都带了点颤音。
众人一起磕头颂扬:“皇上洪福齐天,十八阿哥自有百灵庇护,化险为夷,后福无穷!”
我喊口号喊不来,偏偏离康熙最近,埋头下去,跟着哼了两声还差点念错字,忽觉发梢一拎,却是盘发松动,不小心有一绺长发散落下来,不知几时被十八阿哥小小肉掌虚握住,而他头枕在康熙胸前,已经沉沉睡过去,我回望着他,忽然就想起那晚在江夏镇王家坟院小屋里,十三阿哥仰睡地上将我发梢握在手心缓缓揉捏的情景。
然而此时此刻,人非事非,我心里就像受了大锤重重一击,一阵难过,眼睛却是干的,再溅不下泪来。
这时太医院的人业已赶到,康熙收了十八阿哥的手,把他抱着移交给领头的御医,交待要速给十八阿哥热毛巾擦身,盖上柔软被子或毯子保暖,苏醒后要禁食,只许给其饮热饮料,如糖姜水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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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们抱拥着十八阿哥脚不点地一阵风似的去了,康熙才回身对太子道:“今日十八阿哥落水之事,交你督内务府查明办理,凡服侍十八阿哥的,不论太监、乳母、保姆、宫女,一概有罪,其中又分主责、次责,只许从重,不许从轻。”
太子点头应“是”,又道:“皇上大罚之下必有大赏,镶黄旗秀女年玉莹救十八阿哥有功,理应记赏,本朝却无先例可依,该如何处置,请皇上示下。”
康熙听到我的名字,沉吟片刻,方缓缓道:“秀女年玉莹,你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却不敢和康熙对视,只觉康熙的目光在我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忽叹道:“你就是白景奇和婉霜的女儿,像,真像,好,很好。”
我没有很听懂他的话,但我分明看到已站回他身侧的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眼光碰了一碰,又迅速弹开。
康熙又道:“你的手怎么了?”
我一怔,才想起他这话是问我的,耳边只听十四阿哥哼了一声,刚要说话,我身旁忽有一人猛磕起头来:“奴才救主心切,之前场面混乱,又人多推挤,实在是无心踏到小主玉手,已经吃过十四阿哥教训,再也不敢了,求万岁爷开恩!求太子爷开恩!”
我侧目而视,却是方才那名像模像样给十八阿哥排水的大个子太监,这会子仔细看,果然靠我这半边脸颊带有红肿,浮出五道指印,甚是清晰。
太子冷笑道:“吃个耳光就算教训了吗?不过也好,你自己认了,不用人审!来呀,把这狗奴才拖到内务府交刑监杖责!”
立刻有别的太监“扎”了一声,上来架起那大个子太监便走。
太子没说明打几板子,盛怒之下自然也没人敢问,大个子太监进了内务府还不是打死为止,但他丝毫不敢挣扎,垂着头,任由摆弄。
他被架过我身前时,我自下而上看到他麻木的脸跟空洞的眼神,忽然觉得不忍,因往康熙方向跪行一步,磕了个头,道:“皇上明鉴,奴婢的手背只是有些挫伤出血,并未动到关节筋骨,救人之际,心慌忙乱都是有的,并无人存心针对奴婢,何况刚才也亏他……这太监为十八阿哥拍背排水,争取到了抢救时间,还是功大于过,十八阿哥福大命大,天佑英才,奴婢不敢居功,更不敢奢求赏赐,只求皇上开恩、太子爷开恩,饶了这太监一命。”
康熙没点头,却也没驳回,只淡淡道:“你起来。”
我果然拍膝起身。
架人的太监看到这副情形,不觉松了手,大个子太监扑通倒地,又翻身爬起跪好,没命价冲太子脚下磕头。
康熙不说话,太子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在看好戏,周围一点人声也无,气氛凝重得要命,只听大个子太监一人磕头闷响不断。
我暗暗叹息,谁说大块头有大智慧,冲太子磕头有个鬼用,头磕破了又怎样,他总不见得为了你一个太监出尔反尔,放着皇帝在跟前不求去求太子,这是嫌死得不够快还是怎样?也罢,今日我白小千算做雷锋做到底,就借你来试探一次!
虽然救十八阿哥时我是赤脚入水,但先前御医来时,四阿哥已命宫女拿了一双崭新鞋袜悄悄给我穿上,我便做出不经日晒头发昏模样,身一偏,左脚一动,花盆底子重重踏在大个子太监的右手背上。
大个子太监痛呼一声,忙抬左手捂了嘴,仰头看我,连他额上磕破处一道浓血流入眼睛里也顾不得擦。
“哎呀,我也踩到你的手了?”我惊慌着带歉意神气收了脚,一手悬空,对天光下和他右手比照看了看,花盆底子位居满清十大凶器榜,搁谁手上谁受得了啊,他手背伤势当然比我严重,因偷瞄太子一眼,有意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不影响你磕头吧……”
我的声音不大,但附近一圈人当然都听到了,康熙看了我一眼,十四阿哥抿嘴别过脸去偷笑,至于四阿哥,从头到脚连一根发丝也没有变过位置,让我怀疑他已经站在那里入定了,太子则干咳一声,道:“你,不用磕头了!看什么?叫的就是你!看你磕头怎么就让人这么不痛快呢!嘿,你还磕,听不懂我的话?哎,李德全你过来,这傻大个子太监叫什么名?”
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小心翼翼出列下跪回道:“回太子爷话,他叫毛会光,三年来一直在御茶房当差,因近日八旗秀女入宫应选,延辉阁茶水用度上缺人手照看,才暂调他上值。”
太子没听清:“你说他叫什么?再说一遍?”
李德全低头重复道:“他叫毛会光,毛毛虫的毛,会游泳的会,光膀子的光。”
跪着的众人原本也没留意大个子太监到底叫什么名儿,但给太子这么单独拎出来一问,又被李德全这么一解释,想了一想,均是好笑,又不敢笑,个个咬牙垂手苦忍。
太子一时笑不得,骂不得,只瞪着眼龇着嘴,做出一副怪表情,半响才想到冒出话来:“呸,你见过毛毛虫游泳还要光膀子的吗?这名儿谁取的?内务府会计司下的牙行是怎么招募人的?毛会光,你听听,这名字叫起来算怎么回事?听着就不雅!”
谁知太子不过念毛会光的名字,毛会光以为太子叫他,又忙不迭地蓬蓬磕起头来。
我实在忍不住要笑,恰好风吹过来,身上里衣还是湿的未干,不禁打了个喷嚏,掩口盖过去,不防被康熙见着,我当他要治我御前无礼,正想着要不要先请个罪,他却微露一丝笑意,侧首对太子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太子也是一笑,康熙挥挥手,李德全给个眼色,人群里就有我认识的秦公公弯腰哈背地冒出头来,把毛会光领下,这事就算不了了之。
康熙便起驾而去,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自然随去,其他以李德全为首的侍卫太监宫女等等忽啦啦跟去一大片。
我同着余下众人在后行礼恭送圣驾完毕,闹了这半日,我也撑不住快了,算算时辰,今天下午秀女们往储秀宫听最后入选消息的时辰就在眼前,舒舒觉罗氏说不定已经出发,我回去也赶不上的,秦公公刚才走的时候又没招呼我,若能就这么落选倒真不错,因此太子在那边忙着把十八阿哥的事善后、发落人什么的,我只悄悄掩在后头打混儿,存心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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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想混时间,我也有暗暗留心看太子怎样办事,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什么地方是看得出来的,太子办事和四阿哥正好相反,他是抓小放大,真正落实到处置上要么太过,要么不够,没有什么到位的决策,且有的明明能两件并一件处置的事务,他偏要分成两件甚至三件来办,浪费资源不说,叫真正操作的人也是口服心不服,毫无威慑力可言。
我记得康熙是在二十岁时把年仅一岁的二阿哥立为太子,今年他已经三十五岁,康熙也有五十五岁了,他当了这三十几年的太子只不过这样,难怪有“八爷党”蠢蠢欲动,也难怪最后当上皇帝的是四阿哥了。
想到这,我心里又是一紧:历史上雍正的确有个宠妃年氏,还为他生了几个儿女,如果我就是那个年氏,我硬要逆过历史会不会对后世的我有什么后果?但今年是康熙四十六年,我印象中年氏绝对没有这么早嫁给他的,刚才我虽然见到康熙,也见到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但从他们面上,我对这次选秀的结果一点看不出端倪,这又是好事坏事?
“小莹子,你过来!”太子交待完事,忽然举手遥遥朝我招了招,原来我的方位他一直都是清楚的。
我凝一凝神,上去刚要行礼,太子摆摆手:“不必了,你跟我来。”
我一愣,他却已经带着人起步走了,只得忙又跟上。
这么一路出了御花园,太子取的却是中路,过了坤宁宫,又过了交泰殿,当出了长寿右门,往北宽夹道,折向东夹道,便望见面宽九开间、重檐庑殿屋顶、檐下用金龙和玺彩画的乾清宫。
第十九章
踏上四周有龙凤纹样的望柱与石栏板环绕的汉白玉须弥座台基,乾清宫早有宫女过来打起软黄帘子躬身伺候,太子爷将别人留在檐下,只带我踏入,进去一看,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居中有四面雕空紫檀板壁嵌住一面落地水晶大镜,就是所谓“风水镜”了。
太子忽然停步,我险些撞他背上,急急收住脚,一抬头,正对上镜中映出人像。
秀女进宫参选不许自带杂物,延辉阁每房只配给一面置桌铜镜,舒舒觉罗氏除了睡觉吃饭参加培训,基本就霸住镜子不撒手,而我入宫以来一直心事重重,只在早起梳头时对着照一照罢了,并不留心,此刻骤然看到如此清晰的自己全身,反而觉得不习惯,又有一丝讶异:
镜中绮玉年华之人身着一件皇子香色外衫,略嫌大些,长袖遮手,只露葱葱指尖,衣摆直垂膝下,却脚踏一双花盆地鞋。
然而她半湿长发贴颈束结,露出白皙匀美额头,更显得眼眉如黛,樱唇赛朱,最难得绝无半分脂粉香味,一股俊逸脱尘书卷清气扑面而来。
若说雌雄莫辨,不如说仿佛秋夜明月下的一泓刀光、一痕剑影,兼有肃杀的兵气和足以夺魂断魄的致命姿容,怎的不是贵仪出众?
——在四贝勒府时候,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我也没想到十日不到功夫,一个人便会发生这样大变化,难道这就是“灵肉合一”?
我白小千已经逃不开年玉莹这具肉身所必须承担的一切?
或者,我和她,干脆就是前世今生?
太子看到我在镜子里看他,我也看到他在镜子里看我。
我不动。
他也不动。
我忽然发现我们每天呼吸也是非常适合自杀的动作,屏住呼吸半天不吸气,谁也不知道我是去自杀了。
最终太子饶我一命,令两名宫女引我入西暖阁一间绣阁换装。
我看到捧上衣装仍是天青色直筒宽袖一裹子圆旗装的秀女制服,心里大大一凉,不惜板脸拒绝宫女伺候,自己闭门脱衣换装。
只有叠起十四阿哥那件衫时,我的手停了一停。
十三阿哥给我穿过他的衣服,现在我也穿过十四阿哥的,而四阿哥给过我一个玉牌,我把它送人了,又打碎了,同时打碎的还有我和他之间最后一点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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