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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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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徒手攀登首都的城壁。
  “是奸细吧?匪军的细作!”另一名卫兵拔出腰刀冲到男人跟前,作势欲劈。
  但一看见那男人的眼睛,卫兵的刀子就凝在头上斩不下来。
  “我进来,是要见一个人。”男人以粗哑的声音说。“请带我去见他。”
  卫兵们觉得:这个男人的身姿、样貌和声音,都具有一股令人无法不服从的力量。
  “大树总堂”的“养根厅”里,堂主的宝座跟前架起了多面绘画着龙虎图案的高大屏风。
  在屏风的包拢内,于润生高坐于那张虎皮大椅上,和坐在下面只有十多尺远的镰首对视。
  镰首的手足腕间都扣着铁锁镣。虽然他今天已经变成这副模样,没有人能忘记当年的“大树堂”五爷是何等可怕。
  于润生抚摸椅上的虎皮,已经有好几处脱毛了。这块皮原来的主人,就是他前面这个囚徒当年在猴山亲手猎杀的。
  二十四年后再见,于润生的脸上却没有泛起一丝波纹。镰首亦是一样平静。
  “许久、许久以前……”于润生终于开口了。声音已经失去往日的铿锵,但仍然令人无法不用心听。“……我已经认识到:你拥有一种连我也感到妒忌的力量。”
  镰首没有任何反应。
  “我花了不少的努力,才得到别人对我像神一样崇拜。可是你……你在漂城时,即使坐着什么也不做,很轻易就得到它……”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永远在我的驾驭之下。我只是一直努力把那时期延长。可是你终于走了……”
  于润生说着时,有唾涎渗出了嘴角。他用那华贵衣服的袖子抹了抹,继续说话。
  “你走后最初那几年,我确实是有点担心,不知道你会变成怎样回来。后来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也就放松了,也开始渐渐忘记了你……”
  “同时‘大树堂’也不停地壮大起来。大得连当年‘丰义隆’的那些头子们做梦也没有想象过,大得不可能再有任何敌人。包括这个国家的主人——他们命运也已经跟我们紧紧相连。他们需要‘大树堂’,需要我。有了这样的盟友,‘大树堂’是不可能毁灭的——至少从前我是这么想。我错了。”
  这是于润生过去从来不会说的三个字。“那错误跟当年的蒙真和章帅一模一样。以为一些既有的东西就理所当然会一直存在下去,忘记了任何事情都可以从最根本处动摇,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对了:这个世上假若有一个人能够毁灭‘大树堂’,毁灭我拥有的一切,那个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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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润生说完这一大番话,似乎有点累,停下来用力呼吸了好一阵子。他伸手按了按胸口那个箭伤的位置。
  “这儿……每到冬天就会发痛……”于润生苦笑瞧着镰首。“也许是龙老二的鬼魂在作怪……”
  镰首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或反应。
  于润生又再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说:“现在,你就坐在我的面前,最后还是我胜利了。从来我都只是看结果的,‘为什么’从来不是我最关心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来?”于润生说时,眼睛恢复了少许亮光。
  两个暮年的男人互相对视了许久。
  “我看见了……”镰首突然张开嘴巴。“我看见了……一切。”
  镰首的身体动了动,手足的铐镣发出鸣声。
  “我看见了……在七塘镇,我看见了那儿的‘三界军’守将建了一所新房子,比从前那儿的知事府邸还要豪华,旁边的房屋依旧破落……”
  “我看见了……在彰城外的田野,一个个农民弓着背像奴隶般耕作,为了生产‘三界军’的粮食……”
  “我看见了……在铜城,人们为了私怨互相告密,没有钱贿赂将官的,就被当作官军的奸细吊死在城门上……”
  “我看见了……草洞乡的田地因大旱失收之后,‘三界军’领地里没有任何其他人来救援,有孩子活活饿死了,父母交换着婴儿来烹吃……”
  “我看见了……在秦州府赵城,‘飞将军’毛人杰的家乡,他的亲戚穿戴着他在各处攻城掠地抢夺回来的金银首饰;他们老家宅邸里堆积着来自各地府库的财宝;他们家的婢仆都是从各处掳劫回来的官家或军家妻女……”
  “我看见了……有一个穿着三色衣服的‘道师’,在一大群人中间谈论着我,但所说的一切,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他描述着我做不到的奇迹;说着跟我的主张相反的教条;散布着我从来没有宣扬的仇恨……最后他拿出一个布袋来,那些群众都惶恐地把铜钱抛进袋里……然后我问他:‘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他看着我不敢说谎,只是微微笑着,悄悄在我耳边说:‘有关系吗?’……”
  镰首说话时,脸容和身体都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只是说着跟自己无关的一个故事。
  “我看见了……这一切。然后我便决心回来了,我要把这件事情结束。”
  于润生笑着问:“你是希望……和解吗?”
  镰首摇摇头。“没有关系……胜利的是谁也好,没有关系……什么都不会改变……”
  于润生的眼瞳忽然亮了起来,那种权力欲的异采再次出现。
  ——假如结合“三界军”的力量,把一切推翻……“大树堂”可能会攀上从前没有想象过的更高峰……
  ——一个国家的权力……
  可是不一会儿后,于润生目中的光采又消褪了。
  “对不起……”于润生俯视镰首说:“像我们拥有这种力量的人,这个世界只需要一个。”
  他转头朝右侧的屏风招手。
  “我已经问完了,把他带走。”
  那面屏风向后移了开来,露出守在后面的大量护卫。
  当中一个男人走出来,是已经年老但脸容仍然精悍的“铁血卫镇道司”魏一石。
  魏一石露出阴沉的笑容,瞧着镰首说:“想不到,在我老得快要辞官时,竟然还有这种荣幸。”
  无鞘的“杀草”,静静平卧在狄斌面前的木几。
  外面“镇守军”的八雾滨营地一片平静,士兵之间连交谈的心情都没有。击杀小玄王一役,虽然令官军的士气提振不少,但毕竟那四十几万匪军还是活生生地驻屯在经河城对岸。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多月来都按兵不动,但没有人知道,他们随时在哪一天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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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斌独自坐在自己的专属帐篷里。把所有“大树堂”部下都逐离帐篷之前,狄斌跟他们说:“假如我在战场上死了,你们就不要再打下去。逃吧,逃到哪儿都好,可是不要回京都。”
  ——大概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到了最后,尸体会葬在哪儿呢?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杀草”。这柄刀,不能落在别人手上。
  ——先着人把它带回“大树总堂”……
  他站起来,在帐篷的杂物之间翻找,结果找到一块布巾和一张油纸。
  他跪在木几跟前,把布巾摊平,双手轻轻拈起“杀草”放在上面。
  折起布巾之前,他再一次凝视那造型平凡但透着一股冷酷美丽的刀刃。
  再次回想所有曾经死在这柄刀下的人。
  也回想它三十四年前,割过自己左前臂的感觉。
  那一天,他品尝那带着血腥气味的酒。
  六个人的鲜血。
  “请你们跟我结义为兄弟,誓同生死。”
  ——为什么?……
  然后,在秋夜的星空下,六只手交叠紧握在一起。
  就是在那个时刻,“大树堂”这个名字决定了……
  ——为什么还是记得这么清晰?……
  正当狄斌把油纸包在已卷合的布巾时,外面突然传来雷动的人声。先是从远处出现,迅速地渲染蔓延过来。
  狄斌奔出帐篷外看,众多士兵正陷入忘形喜乐中。有的大笑着互相拥抱,有的挥着兵器跳舞,有的继续向营地其他地方奔走相告。
  在战场上,能够令士兵如此兴奋狂喜的,只有一种消息。
  在完全漆黑的“拔所”囚室里,镰首躺卧在冰冷的石地上,全身被铁镣捆锁着。
  只有心仍然自由。
  在不知道被囚禁了多久的这段时间里,他回忆起很多事情。思想飞越过很多地方,逐一想起他曾经杀死或拥抱的每一个人。
  曾经那么真诚地追求的东西,曾经失去的东西。
  至少,所有经历过的快乐和痛苦都是真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我没有遗憾。
  就这样想着时,他的记忆突然停留在某一处不肯离去。
  他记得,那儿站着许多人。可是四周却非常静,没有人说话交谈。
  他挤在中间,嗅着无数人体一起发出的汗臭,是一种只有最平凡的人身体才会发出的气味。
  他们的视线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都在盼望着某种东西。


  他记起来了,是东都府衙门前那个小广场。他藏身在人丛之中,准备伏击那个叫曹功的人。这在他过去那惊涛骇浪的经历中,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是此刻他却记得无比清晰。
  是那些农民。一个个地站着,全都面向衙门的大门。一张张长期营养不良的瘦脸没有表情,但都非常沉静地等待着。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但集合在一起时,却似乎凝聚出一种无形的东西。
  ——力量。
  镰首突然全身冷汗淋漓。
  他想象着:假如当天我在籽镇开始,使用的是这种力量,会变成怎么样?……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一百万。一千万……如果我当初发起的不是另一场战争,而是像广场上那些人一样,只是默默地集合在一起……一起到首都来……会变成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吗?……
  囚室里回荡着他苦涩的笑声。
  “我以为自己在带领羔羊对抗着豺狼。”他自言自语起来。“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我把羔羊培养成了另一群豺狼……我还为了他们的胜利而感到自豪……”
  他彻悟,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错误了。
  可是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世界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毕竟也只是一个人。
  囚室的铁门打开来,透进的亮光令镰首睁不开眼睛。
  是时候了。
  镰首的心反而宽慰起来。
  至少,不必再在这无止境的黑暗中等待。
  这一天,在首都明崇门最高的城楼上,执行了这个国家已废止三百年的“首恶剐刑”,全城内外的人都亲眼目睹。
  按照刑律,受刑的死囚被整整切割一千二百刀方才断气,由六名刀手轮流执行,另有一名助手高喊报出刀数。从胸背开始,至手腿、生殖器、五官……全身皮肉被割成宽不过指的细条,最后连同内脏曝于城郊之外,供乌鸦及兀鹰啄食;骨头则挫成灰粉,分别撒于东南西北的江河中。
  行刑完结后,流渗在明崇门顶上的血渍,不知何故怎样也无法清洗,长期遗留成远远也看得见的一滩红印。此后明崇门在民间多了一个称号,叫“赤门”。
  那滩红印,是狄斌快马回京时,在城外第一样看见的东西。
  白茫茫的庭院地上,有一行孤独的足印。
  全身白衣被冰雪打湿的狄斌,一直打着剧烈的寒颤,走进“大树总堂”内的堂主府邸里。他是唯一能够不经查问通传,就能深入这儿的“大树堂”人物。
  他站在那座楼子跟前,仰头瞧着老大位于二楼的房间。窗户仍然透着灯光。
  “老大,还没有睡?”他那颤震的声音并不特别大,但在这静夜中却异常响亮。
  纸窗出现了一个侧影。
  狄斌看见那熟悉的影子,心头一阵剧烈的激动。
  “老大……我有事情要问你。”
  纸窗上的影子没有任何回应。
  “那一天,你要我去找五哥……”狄斌因为寒冷,那张脸更显得像纸般苍白。“……你是不是真心想跟他和解?……”
  那影子仍是没有回答。


  “老大,告诉我……我只是要亲耳从你口中听见一个答案。假如我们还是兄弟。”
  过了许久,窗上的影子才说话。
  “你还问这个干嘛?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狄斌双眼里那最后一丝希望的火焰,终于也熄灭了。
  他摸了摸斜插在腰间的“杀草”,脑海里一片空白。
  “对……一切都结束了……”他喃喃说。
  右手握在“杀草”柄上。
  ——三十四年……一切都是个谎话……
  “老大……我可以上来看看你吗?”
  那个影子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幽幽地说:“假如你真的要进来,那便进来吧。我最后的义弟。”
  狄斌左手握着颈项上那个佛像。握得好紧,好紧。
  “好的。”
  他右手反握拔出了“杀草”那二尺寒霜般的刀刃,用柄头推开楼下的大门。
  他犹疑了一刻,然后踏进大门一步。
  另一条腿却已踏不进去。
  枣七跟十几个部下,像鬼魅般从阴暗的前厅里出现,迅速阻挡在狄六爷的跟前。
  枣七闪电伸出手爪,擒住了狄斌握着“杀草”的手腕。
  狄斌想把手腕挣脱,但枣七的握力并没有因年月而消退。
  枣七默默瞧着狄斌的脸,摇了摇头。
  狄斌会意了,他闭目放弃反抗。
  “杀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静得可怕的夜里格外令人心寒。
  其余的护卫把狄斌团团包围着。他们都没有动手抓他,他毕竟仍是“大树堂”的狄六爷。
  被押出大门时,狄斌回身仰首,再次瞧向窗上那影子。
  三十四年来的一切。
  以后,国家继续兴起又崩倒。山岭夷平,江河干竭。那些轰轰烈烈的往事,那份曾经生死以之的情怀,不会记载在任何历史或故事里,不会再有人谈论,然后悄悄消失在黑夜的风中。
  “老大……让我见你一面。”
  “白豆,你会的。”那影子没带任何感情地说。“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最后一刻。”
  跋章 舍利子
  那颗黑色的念珠,最初是给魏一石收了起来。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做,大概觉得会带来运气吧。他把念珠收在一个雅致的古玩首饰盒子里,放在自己家中。
  几年后,正当魏一石将要辞官时,他因故得罪了平王爷,加上多年来在官场积下的仇怨,他被革职清算,最后处决抄家。魏府里比较值钱的东西都被侵吞了,那个装着念珠的盒子则连同其他不起眼的东西,被一股脑儿送进皇宫府库内,在那儿静静放着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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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有一年,某位南蛮国王亲自到首都来朝贡。那个盒子也和其他东西当成了回礼,被送上国王的帆船仓库。
  船队开到大陆南方一个港市,短暂停泊以进行贸易。不知怎地,南蛮国王的侍从把那个盒子也当作货物,卖给了城内收买杂物的商人。那个商人见这盒子颇为别致,也就自己收起来,回家时送给刚满十四岁的女儿。
  那少女发现了盒里那颗古怪的念珠,觉得满有趣的,就用一根细绳穿过念珠中央的洞孔,像手镯般戴在腕上。她越看越是喜欢,连睡觉也照样戴着它。
  两年之后,那商人因为被伙伴骗光了财产,欠下一大堆债,女儿也被卖到了妓院抵债。就在她出卖初夜那一晚,粗暴的客人把那念珠从她腕上扯脱了,滚跌到床底下一个看不见的角落。
  直至年末时,妓院里一个小厮把那颗念珠从床底扫了出来。他马上把它收进口袋,两天之后,他把它连同其他从妓院偷来的东西摆在市集上叫卖,最后卖了一个铜板。
  买下它的是个造冠帽的工匠。他最近为一个士子造一顶帽子,正好欠了些点缀物。这颗念珠的颜色正合意,他便把它缝到帽子上。那个士子看了也很满意,就付钱买下来了。
  那士子接连考了三年的县试,结果都不能上榜。他放弃了读书当官的念头,向朋友借了一笔钱,学起做生意来。听说南面的蛮国有好些货物利钱不错,他便收拾了行装,戴起这顶最爱的帽子出门去。
  为了节省花费,一路上他只乘便车。有一次他坐在一辆牛车的后头,不知不觉便在那堆货物中睡着。缝着念珠的丝线本来就有点松脱,这一路颠簸中,念珠掉了下来,跌在货物之间。他直至下了车也没有发现。
  牛车继续走着,穿过一条在森林中央开辟的道路,终于到了一个城镇。驾车的商人打探过,知道这里能卖得好价钱,也就雇人把车上的货物卸下来。搬动货物时,那颗念珠摔出了车子,滚到街巷一角。
  一个小男孩这时正纳闷经过。这个早上,他跟邻居的孩子们打弹子,却连最后一颗也输光了。他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忽然发现这颗又黑又圆的小木珠,捡了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便回头跑回孩子堆中。
  这天他靠着这颗念珠赢了好大一堆弹珠,别的孩子都羡慕地瞧着他。有个孩子拿出一把小刀,说要跟他交换这念珠,可这男孩不愿意。
  家里的母亲不喜欢男孩打弹子,说这是赌博。可是不打紧,他有一个秘密的地方。
  男孩赶在入黑之前,跑到村镇边缘那座已经许多年无人参拜的荒寺里。
  他爬上了佛坛,从那尊已经爬满了蔓藤、身上崩缺多处的破佛像后面一道裂缝里,取出一个布袋来,里面装的全是他的宝贝。男孩把赢来的弹珠都放进了布袋,然后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颗念珠也放进去。
  把布袋塞回佛像的肚子之后,他从佛坛爬了下来,拍拍手上和衣服上的泥尘。
  临走之前,他瞧了瞧半掩在蔓藤叶底下的那张佛像脸孔,闭起眼双手合十,祈求明天也得到胜利。
  男孩离去以后,黄昏夕阳斜射进空荡荡的佛寺里,照得那张佛脸泛出温暖的光华。
  就跟许多年前一样。佛,仍在笑。
  稿于二○○六年六月二十八日
  后记
  故事到这里,说完了。
  我的确是想透过这部书,表达一些我对世界的看法。这部书的其中一大主题就是关于“权力”。人类社会的关系,其实也可以化约为权力的关系来看,不管是令别人服从的权力或是消灭别人的权力。这些在严家其先生的《首脑论》一书里有很清楚的剖析,此处不赘。
  不过直到最后,我没有给读者什么明确的答案。
  我从来相信:文学必须关乎人和社会;可是小说作者最重要的责任,就只是说一个动听的故事而已,不是试图为人类开药方。
  最重要的答案,从来都是要靠自己去寻找的。
  最后这一卷,说的主要是关于革命。
  只要是比较关心外面世界的朋友都得承认:这个世界到了今天,还是存在许多严重的问题,许多的不公平与贫穷。这个世界需要改变。
  至于改变的方法是什么?过去曾经很多人尝试过革命这手段。可是流血革命的代价太大了。而且历史很多次告诉我们,成功的革命最后带来的,往往是一个更极端、更不宽容的世界。
  用暴力建立的东西,试图以另一种暴力来改变它……结果就是白白折腾一回。
  然而我们是否就此放弃改变,接受现在的一切都是常态,甚至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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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家只讲因缘,不讲宿命;把这部书命名《杀禅》的我,并不是佛教徒,但同样无法接受命定这回事。我深信必定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去改善这世界。而且也有了成功的例子。
  尤其在这个信息技术飞快扩散、平凡人掌握了越来越大发言力量的时代。基本上,我是乐观的。
  我很喜欢一句说话:“假如地球是一艘太空船,我们每个人都是驾驶员。”
  当很多人同时改变自己,也许这个世界就会改变。
  最后引用我最喜欢的一首歌,Bob Marley的《Redemption Song》里的两句:
  Emancipate yourselves from mental slavery
  把你自己从精神的奴役里解放吧
  None but ourselves can free our minds
  没有人能够释放我们的思想,除了我们自己
  给所有酷爱自由的人们。
  乔靖夫
  二○○六年七月三日
  
  
  志谢
  感谢关于《教父》的所有人:
  原作者Mario Puzo、导演哥普拉(Francis Ford Coppola),还有所有出色的演员们。
  感谢《Conan the Barbarian》(王者之剑)这部电影,触动了我的许多灵感。
  还有Basil Poledouris棒透的配乐,陪伴我度过无数笔耕的夜晚。
  感谢李碧华小姐的短篇小说《诱僧》,给《杀禅》最初的启发。
  感谢我读大专时的赖兰香老师,你是第一个鼓励我尝试写小说的人。
  感谢所有曾经教导过我的武术老师和同门。
  你们不止影响了我的动作描写风格,也教会了我追求真诚。
  感谢我的父母和家人,养育了一个这么任性又古怪的我。
  感谢我三十三年的好朋友柠檬,还有你喜欢追看《杀禅》的老爸。
  感谢米云。有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龙爷其实就是你啦,哈哈!
  感谢Gavin。《杀禅》原稿的第一个读者。
  感谢我所有其他好友玩伴。玩,就是我的灵感来源。
  感谢老板娘。
  如果没有认识你,我的写作事业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才能展开。


  感谢东。我至今仍然怀念从前那些互相砥砺的日子。
  感谢替我抓过无数文字毛病的陶先生。
  感谢康卡斯。期待有天真正跟你合作啊。
  感谢“全力图书”的所有人,长期给予我重要的支持。
  感谢“美亚印刷”同人,对我们这样的“蚊型”出版者也如此关顾。
  尤其每次书展前,劳烦你们常要为我的书赶工。
  感谢“次文化堂”社长彭志铭,第一个给我公开发表机会的前辈。
  感谢某人。虽然我们不再是朋友,但我得承认,当年开始写《杀禅》,是得到你很大的鼓励。
  感谢V。你是我力量的泉源。
  最后,但也是最重要的,感谢我的挚友袁建滔。
  没有你,《杀禅》恐怕到了今天只是藏在我抽屉里一个永不会完成的梦想。
  You made all of these happened.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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