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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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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冕暗自恼火,暗骂那些老御医们老糊涂,骂完却也无奈。要想装病,非得过御医那一关不可。

这几天里,宝贝疙瘩李光顺也不敢闹腾了,只好乖乖的跟着骆宾王读书。骆宾王只得以李光顺为主,继续教习刘冕学了许多回的《孝经》。这课自然也没了以前的滋味,刘冕越发感觉枯燥烦闷。

至于李贤,那一日见过后再没有睹过面。他依旧薄暮即出日落方回,忙于政事。刘冕窝在这东宫里,老板被禁足他也无法外出,也不知道外面与朝堂之上的情形如何。

每过一天,刘冕心中的危机感就要加深一层。其实他也想过偷偷溜出东宫远走高飞,可他身为宰相之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自己能侥幸逃得性命,也会无端的牵连家人。

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更是干不出来。

看来如何脱离东宫这事,还得细作筹划慢慢来,急不得,恼不得。

这一日晚膳后,百无聊奈又犯闲了的李光顺,照例将刘冕唤到自己寝宫里,扯着他玩扑克。

刘冕始终有些心不在蔫,李光顺却是玩兴正浓兴高采烈。

不知不觉,夜已入深。李光顺终于犯困了,刘冕唤来宦官丫鬟伺候他上榻歇息,吁了一口气准备回自己房间。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巨大的嘈杂声,人喊马嘶。

刘冕惶然一惊:出了什么大事?

心中惊疑,刘冕将窗户捺开了一角看向殿外。

那情形,几乎让他浑身汗毛竖立。

一眼看去,四周都是举着火把的兵丁。他们身披甲胄手执刀枪,正在气势汹汹的左冲右突,周围一阵惊慌的大喊大叫。宫殿之间的过道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正如潮水一般汹涌的冲杀进来。

黑暗之中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刘冕能断定:这些兵丁,绝对不是东宫六率的人马。这些兵将个个身材魁梧,动作迅速严整又生猛利落,气势明显要强于东宫六率许多倍。不仅如此,东宫里的那些婢女宦官,见了他们就如同遇到魔鬼,个个吓得惊慌大叫,或仓皇逃窜或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刘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些兵将我好像看到过几次。那种华丽炫目的明光战甲,只用来装备最高档次的军人。敢在东宫里如此放肆横行无忌的,也只有——皇宫御林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了!

在寝宫伺候的宦官宫女们也早就吓得惊慌一片,豕突狼奔四下逃窜,撞翻几凳摔响扇门顿时乱作了一团。剩下几个大胆一点的,手忙脚乱的掩上大门死死堵住,以为那样就可以抵挡住汹涌而来的军队。

饶那李光顺睡得如同死猪,此时也被惊醒,大声叫唤:“刘冕,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勿惊!”刘冕手臂一扬,示意李光顺镇定下来,然后再掀开窗角朝外看去。此时,一队禁军朝郡王寝宫这边开了过来,气势汹涌杀气腾腾。几个守卫寝宫的东宫侍卫,领头小校还正好是刘冕认识的左卫率队正祝腾,正准备要奋起反抗。他带着一队人马围作扇形挡在了寝宫大门前,怒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东宫!”

禁军当中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凶悍的拔出佩刀沉声大喝:“本将奉旨办差,胆敢阻挡反抗者,一概格杀!”刷刷的一阵响,禁军们都挥出了明晃晃的佩刀,站作整齐的一排宛如推土机一般肆无匹敌的往前推进。

铮亮的战甲,煞雪的长刀,整齐的步伐,势无匹敌气吞如虎。东宫侍卫们却连刀都不敢拔,一时骑虎难下只得步步后退,竟被逼得后缩到宫门前一角,宛如待宰羔羊。小校祝腾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手指骨节都已捏得发白,牙齿也要咬得碎了,却也不敢造次。

刘冕不禁汗颜: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兵。东宫六率的人平常也是横冲直撞惯了,个个大爷气派了不得。如今见了皇帝的兵,却像是老鼠见了猫儿,半点不敢胡为。

禁军的那名将军走到祝腾等人面前,将手中大刀一扬,‘噌啷’一声长吟:“尔等欲作我刀下之鬼么?不怕死的尽管挡在前面,看本将如何将尔等剁作肉泥喂狗!”

祝腾眼睛里仿佛就要喷火了一般,却也只得松手弃刀,带着六率兵丁们退向一边。御林军快步上前,将这些人收押了起来。兵不血刃,李光顺禁寝宫外围已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了。

李光顺穿着内衣就从睡房里跑了出来,扯着刘冕慌乍乍的道:“刘冕,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人要来杀小王了?我、我们快逃啊!”

说罢,蹶着肥屁股就要往窗户边爬去。刘冕情急之下双臂奋力,像提小鸡一样将他拎了回来:“镇定!逃不掉了,不要乱动。”

几乎就是同时,寝宫的大门被猛然踢开,几个堵着门的宫女宦宫一起惨叫着摔倒在地。门口冲进来几个杀气腾腾的禁卫军,将倒在地上的宫女宦官们都逮了起来,如同兔子一般拎着往外拖。

“来、来了!”李光顺的脸瞬时吓得霎白,声音都发抖了,缩到了刘冕身后浑身如同筛糠。

“别慌,披上长袍。”刘冕深吸一口气,麻利的扯过一件郡王长袍披到了刘冕身上。看到台几上正放着把那折扇,于是顺手取了过来拿到手上,双手紧紧握住。

危机之时手中拿样儿东西,不至于显得手足无措。或许这样,能让他感觉镇定一些。

人生如赌!

那么,现在就只有赌一把了。

闯进寝宫的兵丁们,已然冲到了卧室门口。

为首的将军,是个络腮胡子的大个子。虎背熊腰异常高大,眼神中戾气喷薄,一只手握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他走到刘冕与李光顺身前三步之处站定,居高临下的逼视。身上明亮的战甲映着火光熠熠生辉,仿佛就是他身上溢出的阵阵杀气。

李光顺将自己的身子完全藏在了刘冕的身后,根本不露面儿。刘冕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淡定的看着这个高了他半个头的大汉。

‘刷’的一声展开了折扇。

这一声异响,反倒将对面的将军兵丁们惊得轻轻弹了一弹。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定格到了他的身上。

刘冕摇了摇扇子淡然道:“将军辛苦了。”后背却感觉到一阵凉意。

这伙人身上的杀气,着实浓烈。若不是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身上是不会散发出这等气息的。

络腮胡子眉毛一扬有些愕然,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刘冕,眼神之中的凶戾之气瞬间淡去了许多。伸手不打笑脸人,络腮胡子尽管还有些不情愿,也将握着刀柄的手收了回来。

“你是何人?”络腮胡子的嗓门儿挺粗,眼神宛如刀锋。

刘冕面带微笑,收起折扇拱手而拜:“在下刘冕,乃是当朝宰相刘仁轨之孙。受皇后娘娘指派,担任东宫乐安郡王殿下身边的伴读。”

刘仁轨是皇后心腹,谁人不晓。刘冕正在赌,这应该是武则天发难,派人来端掉东宫。自己若能说出一些与皇后的契联,或许能多几成保命的机会。

“哦,原来是刘公子。失敬。”络腮胡子面色微变,抱拳回了一记军礼,“那你背后的,便是乐安郡王了?”

“正是。”刘冕直言相告。

“那好吧。”络腮胡子漠然冷笑一声,“就请乐安郡王殿下与刘公子,随本将走一趟。”

李光顺吓得哇呜一叫,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好说,好说。”李光顺依旧摇着扇子,强力的镇定自己,“只是不知道,将军打算将郡王与在下请往何处?”他心中暗忖,可以肯定了:不是宫变叛乱。叛乱的兵丁只会见人就杀见人就抓,哪里还有停下来行礼的道理。应该是武则天降旨来拿人的,那就有办法免受眼前的皮肉之苦。

无论如何,好汉不吃眼前亏。

络腮胡子轻轻扬了一下嘴角,拱手朝北遥遥一拜:“本将奉圣上之命,专请殿下与刘公子前往御史台监狱!”

李光顺又怕又恼,躲在刘冕身后嚷道:“你是何人?”

络腮胡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末将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

听到这个名字,刘冕心中不由得暗自一震。丘神勣,有名!

虽然我来大唐还只有一个多月,却也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他可是武后的心腹酷吏,栽在他手上的大臣将军和皇亲国戚可就多了。他和来俊臣等人专为武后办差,罗织罪名手段刁毒再兼用刑残酷,几乎成了恐怖与死亡的代名词,大唐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好吧,我们跟你走。”李光顺依旧摇着扇子,面带微笑,“有劳将军带路了。”然后,刘冕使一股暗力将躲在身后的刘冕拎了出来。

躲,是躲不掉的。

“二位请吧!”丘神勣往旁边略闪了一步。

李光顺一脸煞白面带哭相:“刘冕,这如何是好?”

“殿下勿惊,随他们去就是……记住,不可任性胡为。”刘冕也不敢说太多,暗吸一口气,带他朝寝宫外走去。数十兵丁立马一圈围了上来,如箍铁桶。

刘冕心中已纠结成了一团: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9章 泱及池鱼

寝宫外,已经看押着一堆东宫里的官吏、仆役、兵卒,四处都可听到惊慌的喊叫。其中有许多下人明显是吃了亏挨了打,一副狼狈悲惨模样。有些地方还有几滩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被伤了还是杀了。

刘冕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寒意:幸好刚才使了个巧,才没有吃眼前亏。这些禁卫军,果然是奉的严旨办差,敢于在东宫里动手伤人。

几个兵卒专门负责看押着李光顺和刘冕,没让他们和那些官吏下人们混在一起。黑夜之中视线不清,也未曾见到李贤等人的身影。期间,偶然听到许多兵丁向丘神勣汇报,说马厩发现了无数甲械,太子寝宫中搜到了大量私藏的兵器。

刘冕心中惊道:栽赃?!看来丘神勣等人不光是来拿人,更重要的是来搜罗证据。

想栽一个李贤阴谋造反吗?

天快亮的时候,刘冕和李光顺被御林军押着上了一张马车。马车没走多久便停了下来。原来是到了御史台。

既来之则安之。此刻刘冕也没有多说废话,任凭兵丁将他们带进了监狱。

御史台进来的犯人,多半都是与政治相关。但凡囚徒都是分开了关押免得彼此串供。刘冕被关进了一间只有窗户的监牢里,大门都是铁质的密不透风。李光顺则是关在了另外一间,彼此不得呼应。

刘冕找了个干爽的地方坐下来,将烦乱的思绪略作整理。他暗自寻思,这一次东宫被一锅端,多半是因为李贤惹上了什么麻烦。而幕后的主使自然便是武则天。这个时候,想凭借据理力争或强辞狡辩去脱身,是极不现实的。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不管李贤有没有真正的把柄落在人家手上,武则天铁心要除了他根本不需要真正的理由。

李贤为人正直淳厚,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有一些迂腐和认死理。他若是犯起了书生意气,指不定就是抵死不招。到时他自己讨得一顿皮肉之苦自是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要连累旁人也跟着一起受尽皮肉之苦。

时下大唐有一句俗谚,鬼门关好进,御史台难出。

那一顿顿酷刑下来,谁还不屈打成招?与其这样,还不如乖乖认罪。既然结局始终无法改变,又何必在过程当中多添些罪受。

苦!

苦就苦在,如何将这番话,告之李贤?

想到此处,刘冕心中不免有了一些烦乱,却也无计可施。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刘冕这一世就专为受这一趟牢狱之灾而来,怎么躲也没能躲掉。

一天下来,倒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刘冕。他偶尔听到监牢外传来一些人的脚步声和铁门开启关闭的声响,估计又是有人被关了进来。不知道会不会是李贤那些人。

死不入鬼门生不入班门。这进了牢里,面对昏暗的灰墙和死寂的气氛,人的心情无端的就会变得压抑而恐惧。还不等审讯用刑,精神上就已经承受了极大压力。好在刘冕也曾是警务人员,对这类似环境多少有了一些适应能力,心绪并没有因此而变乱。

期间牢子狱卒给他送了一些饭食进来,刘冕对那些狗都不闻的残羹剩饭全无胃口,但也勉强自己吃了一些。他心忖这一关还不知道要关多久,有吃便吃有睡便睡。在被别人整死之前,自己不要再跟自己作对。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牢里变得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折腾了一天一夜的刘冕也有些累乏,正要歪倒下来打个盹,铁牢门传来‘咣当’一声大响被拉了开。火把的火光投射进来,门口有了几个人影。

“刘冕出来受审!”门口有人大喊,还有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刘冕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跟着走了出去。

狱卒们押着刘冕出了牢房走过一条幽暗的过道,来到了一间密闭的大房间里。墙壁四周燃着火把,将室里照得通亮。刘冕四下看了一眼,不免有些触目惊心。

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铁鞭锥刺不一而足。墙壁地面上多处有干涸了的血迹模样,室内一股血腥臊臭之味,也不知道曾有多少人在这里挨了毒打迫害。

一个身裁粗壮圆脸细眼的大汉,正背剪着手打量着李光顺。看那人神情,活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眼睛里自然流露出一股冷冰冰的死气,如同蛇蟒之类的眼睛。

“本官侍御史来俊臣,奉圣上之命提审太子谋反一案的相干案犯。”那人面如表情如同念经,例行公务要死不活的念叨道:“刘冕,我们开始吧。”

‘太子谋反一案’……果然!

“本官有必要奉劝你一句: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凡进了这里的人,没有不招供的。”来俊臣依旧是那副死人一般的脸,扬了一扬下巴示意挂在墙上的刑具:“王公贵族进了此处,若有必要也是可以用刑的。”看他神情满不以为意,大抵是把刘冕当成了容易哄骗吓唬的小子,好似还有些提不起兴趣来了。

‘这厮便是臭名昭著的来俊臣?’刘冕深吸了一口气:“有话就说。”

来俊臣绕着李光顺踱了几下步子,如同野兽打量猎物一般:“你便是乐安郡王的伴读,对不对?”

“对。”

“很好。”来俊臣慢条斯礼,“既是伴读,便是最贴身的心腹。李光顺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跟你说,都交给你去办?”

“并非如此,那得要看是什么事情。”刘冕很谨慎。来俊臣这等人构陷他人罪名可是超一流的水准,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便是他们的特技。

来俊臣蛇蟒一般的眼睛斜瞟着刘冕:“数日前,你可曾是与李光顺,一同被太子李贤责罚过一次,后来李光顺还因此而被禁足?”

“是有此事。”刘冕感觉有些不妙:这事儿莫非还能跟我扯上什么干系?

“好极了。”来俊臣喋喋的怪笑,突然一下转到刘冕正面压低身子,瞪着刘冕沉声道,“李光顺与你一同受罚,心中自然忿怨。于是将怒气转迁到了被他放狗咬过的明崇俨身上。你们恨他在圣上面前告了御状,害你们被责罚……他一个孩子,干不出什么出格的大事。于是乎,他便命你暗中张罗人手,将明崇俨杀害。”

“是不是这样?!”来俊臣斗然拔高了声音,凶戾之气暴露无疑。

刘冕顿时愕然:明崇俨被杀了?他一向与李贤不和,曾多次在武则天面前窜缀让她废了太子重立储君,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现在明崇俨被杀,任谁也能怀疑是李贤动的手。

这一招够狠!

鬼知道是不是武则天自己动手,然后再栽赃嫁祸给李贤或者是他身边的人。如此一来有了导火索,再顺势作上一点文章,也不难捏造出李贤谋反的证据。

“刘冕,我劝你尽早实话实说。本官的耐心,其实是非常有限的。”来俊臣的脸色越来的像个死人,面无表情可是一脸青灰,眼睛里流露出层层的杀机。

李光顺心中飞快的一盘算,心忖我当初还以为,顶多就是受些牵连吃点苦头就完事。没想到这个来俊臣还真是口舌能生花,将我也搅拉进来,连着让我也背上一个若大的黑锅。

让我认罪?

开什么玩笑!

李贤纵然被定上个谋反罪,运气好也不难保住性命,武则天要的或许只是他头上的太子冕旒而不是人头。我要是认罪,除了死还会有别的结局?

来俊臣左右的散着步子,傲慢道:“我劝你识相点,并再将那句话重复一次:进了御史台,还没有不认罪的。”

刘冕瞟了一眼四周阴森血腥的刑具,沉声道:“我若认罪,又当如何?”

“至少不会再被上刑。”来俊臣笑得很阴森,仿佛还有一点自豪,“然后按律治罪。便是如此简单。”

刘冕心中一动,这来俊臣铁了心要拿到所谓的证据。我若死不承认,他便要使上屈打成招这门专利。反过来,这证据总得有我张口承认,他才能坐实……好,跟你谈谈条件:“要我认罪倒也不难。前提是我必须先见到我的家人。”

这个‘证据’,真正应该是武则天要的。来俊臣为了办成差事讨主上欢心,这等程度的条件应该会加以考虑。

“呵,小子倒有些精狡。你就是想见到刘仁轨,让他替你在皇后面前求情是吧?”来俊臣笑中藏奸,不紧不慢的说道:“刘仁轨也是当朝宰辅,本官与他同殿为臣,也不好不给一丁儿颜面。按理来说,进了御史台的犯人,是不能见家属的。但是,本官念你至今还算配合,就破例照顾你一回。不过,本官同样要郑重的奉劝你:见到刘仁轨之后,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然后,必须乖乖认罪。否则,我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客气了。”

刘冕心中突现一丝生机曙光:“我自然心中有数,也不必你反复叮咛。”

“量你也不敢造次。”来俊臣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扬了扬手,“带他回牢房。”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10章 留得青山在

第二天中午时分,监牢的铁门再被打开。哗啦啦一阵响动中,刘冕听到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在唤道:“刘冕、冕儿!”

刘冕当时正躺在牢床的草堆上,飞快一翻身就坐了起来,入眼看到一个白发苍苍身裁却是比较高大的老人,正情急的朝牢中走来。在他的旁边,就站着一脸怪笑的来俊臣。

那便是刘仁轨,我的爷爷?

刘冕连忙站正,然后拜倒在地:“不肖孙儿刘冕,给祖父大人磕头了。”

“起来、起来!”刘仁轨已经有八十岁了,军伍出身的他至今仍然身板硬朗声如洪钟。看来他对刘冕这个一家单传的孙儿异常的看重,亲自走到刘冕身边伸手去扶。

刘冕站起身来打量了刘仁轨一眼,方脸宽额厚唇阔鼻,虽然如此高寿了,眼睛中却没有一丁点的混浊,相反精光溢溢。

这样的人,便是典型的虎老威不老,不愧是威名赫赫的大唐名将!

来俊臣绕走过来,在一旁瓮声道:“刘相公,下官可是揣着若干干系,坏了规矩让你进来探监的。请你要让下官为难,长话短说尽快离去。而且,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要说。”

刘仁轨眼角闪过一道不易查觉的利芒,随即低眉顺目对来俊臣一拱手:“多谢来大人。本相知道规矩,不会让你为难。”

“如此便好。”来俊臣还了一礼,信然走到牢门外,就站在门边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刘冕看到这情形,心想长篇大论和刘仁轨说清事情原委始末与自己的想法,应该是不可能。许多话可都是犯忌的,若是让来俊臣听到捅到武则天那里,刘氏一门恐怕就要从此万劫不复。

想到此处,刘冕心中一动,突然哇声一哭扑进刘仁轨怀里,大声抽泣道:“爷爷、爷爷!孙儿好害怕,孙儿怕死!爷爷你一定要救我啊!你答应我过几天就帮我说一门漂亮媳妇儿的,我都还没有娶亲,我不想死啊!”

刘仁轨先是一骇然,随即幡然醒悟,配合的拍着刘冕的背哄道:“孙儿不怕,爷爷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我老刘家的一脉香火。”

要的就是这句话,心中有底了!

“呜呜呜!”刘冕哭得好不伤心,仿佛正被刘仁轨感动了,然后突然凑到刘仁轨耳边说了九个字:“我没杀人,但必须认罪。”

刘仁轨宛如霜染的浓眉一皱,飞快的轮动了一下眼睛,拍着他的背道:“冕儿不怕,好好呆在这里不要胡思乱想。爷爷知道你的心思了。爷爷纵然拼着这三品宰相乌纱不要,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性命!”

“多谢爷爷,呜呜呜!”刘冕哭得越发伤心了。

来俊臣走了进来:“好哪好哪,御史台庄重之地,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二位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讲,刘相公就请吧。”

“好吧。”刘仁轨眼神炯炯看了刘冕几眼,重重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了牢房。

大门合上,铁链上锁。

刘冕却是略有点激动的暗挥了一下拳头:这事儿有谱了!

刘仁轨能混到宰相位置,又是武则天的心腹近臣,自然知道我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杀人,但必须认罪——弦外之音,就是让刘仁轨也不要在武则天面前争辩刘冕是否真有犯事。

这将是最愚蠢的。

因为,需要坐实李贤谋反的,是武则天。需要‘刘冕杀人’这一根导火索的,也是武则天。刘仁轨要是救孙心切在武则天面前强辞争辩,定会触到她内心深处的忌讳——那么,刘仁轨必将倒霉,刘氏一门将成覆巢!

除此之外,我必须乖乖认罪。刘仁轨此去,只为替一个杀了人犯了事的不肖孙求情。这样一来,武则天反而不太方便对刘冕痛下杀手了。因为她知道刘冕当然不是凶手。只是倒霉被自己的儿子李贤牵连了一场、还被她利用了一场。

再加上刘仁轨本就是武则天的心腹,这些年来也帮了她不少的忙。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武则天都没有理由再对刘冕痛下杀手,断了刘氏一门的香火。

刘冕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理是这么一回事,成败也在此一举。现在就看刘仁轨如何发挥了。他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还能当上宰相,应该有些手段才是……只要留住性命,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日后慢慢处理张罗。不知道李贤一家人,将会是一个什么情况。我看他也不傻,事情都到了这份上,肯定是不认罪也得认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他应该懂。

刘仁轨刚走不久,来俊臣就又来了。他得意洋洋的拿着一份供状递到刘冕面前:“刘公子,签供画押吧?”

“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再签供画押。”刘冕说得异常坚决。

来俊臣有些恼怒:“今日明天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刘冕毫不退步,“三日之后我定会认罪。在此之前,你就是用尽诸般手段,我也不会认罪。”

“好小子!”来俊臣点着头,一指一戳的恨恨道,“三天后,就如你所言。到时候你若再敢玩花样,本官绝不会再留半点情面!”说罢,拂袖而走。

刘冕暗自冷笑:我要是现在认了罪,一纸签供画押递到武则天面前,说不定她信口一句就将我先废了。我至少得替刘仁轨争取三天的时间,去和武则天较量斡旋,先替我在武则天那里通个气讨个免死护身符才行。

命悬一线,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酿成难以挽回的大错。小命捏在别人手里,就是这般无奈。

就这样,刘冕在监牢里居然一连关了三日。期间倒也还安宁,来俊臣也没有再来烦他。只是这夏日炎炎,身上流了一身臭汗不能洗澡又没得衣物更换,身上脏臭难当着实有些恼火。好在事先曾拿了那把扇子在手上,没被活活热死。来俊臣和那些狱卒们倒也给了刘仁轨几分薄面,把这扇子没收了又给送了回来。

如此看来,刘仁轨与武则天的较量,结局似乎不太坏。至少可以断定,刘仁轨自己没遭殃,不然来俊臣这么凶舛的人哪里会给他什么面子。

三日后,来俊臣如期而至。他拿出供状轻飘飘的道:“签吧,死不了。”

虽然来俊臣那副表情就像个死人,但刘冕听到他的话后心中却是一喜,爽快的签了字摁了手印。

来俊臣拿着供状看了一眼,转眼瞅向刘冕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咧嘴一笑:“看不出,还是个聪明人。我来俊臣,就是喜欢你这样识时务的俊杰。可惜呀,相逢恨晚,今后也怕是再难相见了。”

不过是一番冷嘲热讽,刘冕对他全无好感可讲,于是闭口不言。

不过刘冕猜想,这来俊臣是听了武则天的旨在办这项差事,重大的事情武则天定然是有所交待。他轻飘飘的那一句‘死不了’,看来也是武则天交给来俊臣的底线。

看来,这小命应该是保住了。死罪可免,活罪却不知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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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11章 天堂与地狱

几天以后,朝廷宣判的圣旨下来了原太子李贤密谋造反一案,证据确凿。按律本当诛灭,但圣上念在骨肉之情法外开恩免去死刑,改贬为庶民流放二千里。原太子妃容氏因有半年身孕在身,念在皇室骨血份上特赦免于流放,与年仅六岁的幼子李光仁、八岁的女儿李思倩一起囚于冷宫之中。李贤长子李光顺,以及李光顺的伴读刘冕,系谋反一案从犯,与李贤一起流放于山南道巴州。非得圣意恩准,不许私离巴州半步。

流放?刘冕苦笑:在唐律之中,这也仅次于死刑了!

不久,刘冕被勒令换上了平民布衣。御史台的公人将他们从牢里押解出来装上了一辆马车。

车上,正是李贤与李光顺父子。

御史台的公人押着车儿,一路驶出了长安城。

刘冕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看巍然屹立的长安城头,心头说不出的酸甜苦辣:老天爷也真是会开玩笑。无缘无故把我拎到唐朝来。原本还是给了个好家世、好差事,都不过黄粱一梦。没过了几天好日子这又扔进火坑里折磨,还险些送去小命。

流放就算是完了吗?武则天为了把戏做得真一点,也真会借题发挥,说什么我是‘太子叛乱一案从犯’。如果她要对李贤斩尽杀绝,我就同样也有生命危险!

李贤窝在车上始终没说什么话,面色死灰情绪低靡闷头不动弹,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李光顺半大孩子,这回受了惊吓也时常哭丧着脸,和李贤同坐一车他也不敢闹腾了。

事以至此,刘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所以,马车里多半的时间都是死寂死寂的。

此时正值酷暑,天地蒸腾马车里闷热难当。三人苦不堪言的挤在里面,想出来透口气儿还得跟押送的兵卒说好话。负责押送的兵卒们是御史台的公人,平常这种差事干得多了。他们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嘴脸谁的面子也不给,颇有些令人恼火。

巴州位于大唐山南道,距京城二千三百多里。沿途群山环绕交通不便,虎狼蛇虫盛行,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之地。放眼望去入眼尽是层峦叠障的群山,车马走在蛇形山路上如同蚁类。

走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到了巴州境内。刘冕感觉自己的身板儿都快要散架了,李贤和李光顺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苦,都瘦去了好大一圈。以往像头小猪崽子的李光顺,也快要变成了瘦猴儿。

一路上,李贤说的话加起来估计不超过十句,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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