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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令-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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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骗我!呜……你骗我你没事,骗我一切都安好,你说过你不骗人的!”唐婉儿双手按在腹上,使尽力气想扳开他的钳制。“你骗我!骗我……”
  “我只是不想你难过。”这用意错了吗?“知道你会难过才瞒着你,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
  唐婉儿摇头,他心碎的声音问得她不知怎么回答,就在自己也骗了他的时候,要她怎么答。
  “看着我。”冷焰扳过她身子与自己对视。
  皎月下,唐婉儿看见他苍白的脸,视线移到他的唇,拉高袖口轻拭留在他唇角的血渍。
  好痛,她的心好痛!“我好希望不要遇见你。”
  “婉儿!”决然的话听进冷焰耳里简直有如一把剑刺进他心窝。
  她竟情愿两人陌路!
  那过去的一切又算什么?彼此的情爱又算什么!“我不准你说这种话!”
  她摇头,惨澹一笑。“这一生这一世不该相遇,不该……我好希望遇见你的时候我只是个普通女子,只是个不知道何谓唐门、不知道什么江湖的无知村妇,这样,是不是能得善终?是不是就能真的与你厮守?”
  “我们可以离开江湖,可以归隐山林,作一对愚夫愚妇,用不着等来生。”
  好傻,好傻、好傻的焰。唐婉儿此刻的表情已分不出是哭还是笑。她只是一个劲地拭去他唇边的鲜血。“你明知不可能的。我宁可现在是一场梦,宁可还待在寒玉房,回到当初好不好?回到你我不可能相遇的当初好不好?”
  “回不去,也不能回去。”冷焰将她搂紧,不敢再看她心碎的表情,他看不下去。“别再说这种话。”
  “你该后悔的,后悔到冀北,后悔遇见我,后悔把我带来这里,后悔——”
  “我不后悔!”冷焰一字字,咬牙道:“我不后悔,你听见了吗?”
  “你该后悔。”唐婉儿闭了眼,又张开,火瞳燃烧着悲哀的黑焰,灼伤了自己,也伤了他。“我是个祸害,是个灾难,没有我,许许多多的事不会发生。”
  “谁说!”
  “到这时候还要彼此欺骗吗!”推开他,唐婉儿笑得凄楚。
  她已经坦然面对现实,他为什么还不肯承认?
  “我是阎罗令,是毒物,谁拥有我便如同得到生死符,要谁生、要谁死,都可以一手掌握,我不是我,我只是……”
  “你就是你,”她在扼杀自己的存在,为什么?“难道我就不值得你托付?不值得你为我将自己看成一般人?”
  “想啊,我想这么做,想把自己看成一般人。”那是她一直祈祷上苍给予的呀!可是……“可是天下人怎么看我?在他们眼中,我不是唐婉儿,我是阎罗令是天下至毒的毒物、是妖怪。你知道我多想和你们一样,当个平凡人,当一个黑发黑眼的平凡人?”
  “你是,在我眼中你是。”
  “你对我好,我真的很感激。”
  “我不要你的感激!”冷焰打断她的话。“婉儿,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
  永远……唐婉儿呵笑,像是想起了什么。“焰,我从来没习过字。”
  “婉儿?”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自小与世隔绝、与人隔绝,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不用说话、不用写字,所以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学;直到遇见你,你救我,教我说话,可是好可惜,我不会写字,早知如此,该拜托你教我写字的。”她愈说意往后退,愈是想远离他。
  “婉儿!”
  冷焰只敢一步步随着她步伐前进,让彼此距离固定在一步之间,不敢躁进的原因是怕自己会伤了她。
  她反常的模样让他只想抓住她将她锁在身边,教她动弹不得。
  这样的念头,他怕会吓着她,是以迟迟没有出手。
  唐婉儿笑着续道:“焰,如果我习过字的话,我就会写‘永远’这两字了。”
  冷焰听得心惊!一时大意,毒随经脉窜升,逼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向后倒。
  “焰!”唐婉儿上前欲扶却撑不起他,连带被拉倒在地。“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啊!”她颤着手吃力地将他搂进胸前。
  以往总是他给她想要的,现下,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件事,将他拥在怀里,让他舒服些。
  “我没事。”冷焰挣扎地想站起来,然而毒性已走人奇经八脉,他实在无法再佯装无事。
  “焰,你不能死,就算为我。”
  “我不会死。”握住她冰冷的手,冷焰用沾血的唇暖着。“我答应你,绝对不会死。”
  “再这样下去,你必死无疑。”跟出来的邢培残忍地点出事实,毁去冷焰企图粉饰的太平。
  “邢培!”
  “我说的是实话,她心里也明白。”
  冷焰握住唐婉儿的手,待她看他才开口:“别听他胡说。”
  “是不是胡说,看不出来的只剩瞎子。”
  “你!呕……”
  “焰!”唐婉儿拉起袖口拭去冷焰看似不止的黑血。“天啊!为什么这样?求求你、求你别……呜……”不能死啊,不能!
  剜出她的心,她的心头肉便是药引……
  她真的是解药吗?她这个毒物,也能是救人的灵药?
  如果真如她所听见的——
  “求求你!”唐婉儿看向邢培。“救他,求你救他!”
  “婉儿!”
  “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救他,要什么你尽管拿去!求求你,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冷焰挣扎起身,这时候的唐婉儿竟力道大得出奇,让他无法如愿。
  是他已经耗去力气,还是毒攻心脉,无力回天?
  他不知道,只知道不能让他们那么对她!
  “你的心是我的,是我的。”冷焰口中喃喃念着。不行!他不能合上眼,不能!
  合上眼后就不能保护她,不能再看见她,他不能!
  “我爱你啊,焰。”唐婉儿像是看出他愈来愈深的倦意,俯身吻住欲合上的眼帘,令他意识逐渐模糊。“不能让你死,我会难过的。”
  “我不会……”
  “我好开心。”唐婉儿的笑容里满满的是化不开的情爱与感激。“遇见你,我真的、真的好开心。我以为这一生就在寒玉房待到死为止,但是你出现了,带我离开,让我看了好多、好多从没看过的事物,还让我爱上你,尝到情爱的滋味,这比我所想要的还多更多,我好开心,能在有生之年能遇见你。”
  “婉、婉儿?”有生之年?他意识逐渐涣散。不!不可以!
  “我本就只剩一年可活啊,焰。”唐婉儿道出埋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一直瞒着他的事。“对不起,真正骗人的是我,我骗了你,我的命是二哥续的,早在半年多前我就不在这人世。”
  怎么可能?
  “不……”与意识相抗,冷焰坚持不肯合上眼。“婉儿、婉……”
  “你累了,该好好休息才是。”素手捂上他的眼,给予的黑暗让冷焰更难与之相抗衡。“对不起,千千万万个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更不该害你。如果有来生,我会还你,会还欠你的一切、一切,真的很对不起。”
  “不——”破碎的呐喊是被扯痛心的哀呜,也是最后的回响。
  冷焰,终于在不甘中被拉进无法知觉的黑甜乡。
  察觉他不再挣动,唐婉儿收回覆在他眼上的手,指尖意外地沾上湿意,令她愕然俯首,瞧见滑落在冷焰眼角的泪令她再度痛哭失声。
  他哭了,为她哭了,是错愕,是不信,在浓浓的哀伤里,她感到一丝喜悦。
  原以为在这世上不会有人为她留下一滴眼泪,可是他为她落泪。
  她难过,难过自己害他伤心,可是又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被这样一个男子所爱,死了也值得。真的值得。
  “焰。”以指腹小心翼翼拭去这份意外,唐婉儿自顾自的一边以指描摹他的轮廓,一边低喃着:“将来若遇到心仪的女子,记得要好好把握、好好待她;要真心相爱,生一堆可爱的娃娃,要做一个好夫君、好爹爹。我知道你做得到,你一定做得到的是不是?”
  “唐婉儿,你不后悔?”
  “这是你首次叫我的名字。”唐婉儿抬头,诀别早扯碎她的心,让她什么知觉也不剩。“在你眼里,我不是阎罗令、不是药人了?因为我愿意当药引,所以我在你眼里变成人,不再是妖怪?”
  她一串的问话,令邢培难堪地接不上话。
  “失礼了,我只是一时失态,请公子别介意。”
  “嗯。”邢培无心应了声,见她正试着搀起冷焰,赶紧上前。
  “谢谢。”
  邢培将冷焰搀起,投向唐婉儿的眼神合着疑惑。“你不恨?”他是疑惑,疑惑她竟还向他道谢。
  “恨?”唐婉儿仔细拍去冷焰衣衫上的灰,这是她惟一能再为他做的事,她得好好把握。“我没有多余的心力恨谁,我只想好好看着他。告诉我,我还能看他多久?”
  他头一次这么憎恨救人。该死!这是什么样的天命,又是什么该死的定数!以往的忠心,此刻薄弱得令他想背叛。
  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他尽忠!
  “公子?”见他许久不答话,唐婉儿催促道。
  “一夜。”压抑着怒吼,邢培答得有气无力。天晓得光是这两个字就让他羞惭得无地自容。
  “一夜啊……”唐婉儿喃喃重复。“只有一夜。”
  可以的话,她真想看着他一生一世。
  倘若可以的话……
  第十章
  “来来来,今儿个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咱就来说说这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冷血杀手的事儿。”说书的高声一个吆喝,茶店里的客人莫不引领而望。
  可不是吗?他莫老头行走江湖数十载,什么江湖事没见过没听过的!这一代新人换旧人,代代皆有才人出的江湖,没他这个老江湖四处打混动嘴,哪能让这票子平民老百姓知道江湖新鲜事。
  “来来来,听得出神得给点螂让小老头儿我混口饭吃,好再说这江湖新鲜事让各位官官不单饱了口福,也饱了耳福。小老儿我行走江湖数十载,啥事没见过,这我走过的桥可比各位吃过的盐还多得多,再说……”
  “甭再说了,您老每回说书就爱拉拉杂杂这么一段,大伙儿都倒背如流了。”
  “就是说嘛。”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莫老头安抚性急的年轻人。“要知道小老儿我怎么在这江湖上行走数十年还不出事,全靠三个字。”
  “三个字?”头一回听说,年轻人面露兴趣。“哪三个字?”
  “慢、准、快。”
  “慢、准、快?”快字能理解,这慢准是啥回事?“你倒是说清楚。”
  “呵,这走路要慢,看人要准,逃命要快啊!”
  “你这不是有说跟没说一样!”啐,唬弄他们呀!
  “唉,这可是大学问啊,想想,走路慢,沿途可听到多少暗言私语,这看人要准,要不怎看得出小辈杂出的江湖哪个可以当将来的大侠、当咱们今儿个的话题?说到这逃命要快,一旦被发现在偷听,不逃还等着人家刀子砍下来啊!”“有理、有理……”
  “那您就快说说这冷血杀手的事儿啊!”
  “说,这不就要说了嘛。”年轻人真是性急。“我就来说说这索命阎罗,这称号在杀手这行业里已流传有三、四年了吧,不过在这近一年里可真是给他彻头彻尾响亮到了极点啊!”
  “怎么个响亮法?”不服气的声音似是从手执铁剑的少年快士口中迸出。“你倒是说个清楚。”
  莫老头手刀作势划过喉咙。“见血封喉,没失手过。”
  “你怎么知道。”
  “哼,这天下还有我莫老头不知道的事吗?”皱皱苍老的鼻头,莫老头傲气哼声:“别的不说,就说这几年朝中无缘无故死掉的几位大臣吧,工部尚书、户部员外郎、刑部主事大人,你们还真以为他们是得急病死的?”
  “难、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就说老百姓单纯。“急病能一夜呜呼致命吗?而且三位高官的死状全都一样,喉咙被开了个盆儿大似的口,怎么能不死?”
  “那……”
  “没错,全是索命阎罗出的手。见血封喉,那可是他的独门本事。干净利落的手法,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啧啧,那几个高官就算有成千上万的侍卫也难逃阎罗索命啊!”
  “可这接连着几名高官被杀,朝廷难道就没有因应之道?这些个官可是咱们老少百姓都知道的好官哩!”
  “好官?哈哈……”笑死他了。“什么狗屁倒灶的好官,小老儿我哪管得了朝廷的消息,比起朝廷,江湖岂不是更有趣?才子佳人、英雄美人,这些个风花雪月,何其精采,这是朝廷比得上的吗?”
  “说的是、说的是。”
  “甭岔开话题了。”臭小子,让他老头儿连事儿都说不完。“再说到这索命阎罗,杀人不分好坏,不辨百姓高官,只要有钱就杀。旁人定以为他是杀得兴起,天性好杀吧?”
  “难道不是吗?”底下一片议论纷纷。
  “才不是哩,这后头可有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说到这件事,就不能不提提一年前当家离奇死亡易主的四川唐门了。”
  “这、这又干唐门啥事?”
  “啧啧!就说你这小子见少识寡哩。这唐门有个宝——阎罗令,在江湖上闯过的朋友都听过吧?
  阎罗令可是天下第一剧毒啊!要谁生,要谁死,只要阎罗令在手,这事就易如反掌,可是怪就怪在这阎罗令在一年多前从唐门离奇消失之后……“莫老头侃侃而谈,底下听者无不竖耳倾听,全神贯注在又一则的江湖事,无不为里头的精采刺激神往不已。
  末了,大伙儿喔的一声,恍然大悟。
  “所以,说是疯了吧!想想也是,失去心爱的佳人怎么能不疯呢?这索命阎罗失去心上人之后就突然杀性大发,见谁就杀!杀人这滋味,该怎说才好呢?只要习惯,就杀不停手啦!小老儿我见多了!江湖上打打杀杀所为何来?不就是杀价了,不杀反而奇怪!”
  “是啊、说的是。”底下又是一片应和的感叹。
  一锭纹银,落在莫老头桌上。
  银子!莫老头抬起脸,笑眯眯向送银子到面前的男子道谢:“这位客官,小老儿在此谢过了。”
  “老头子。”男子勾起冷硬的唇角斜扬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见莫老头笑脸迎人,冷言低声道:“我杀人从不见血封喉,而是千刀万剐,招招见骨。”
  “喝!”
  这个人是……莫老头瞠大了眼,目送男子离去。
  那个人是——
  老天爷啊!
  不够!再怎么杀都不够!
  杀戮的血红腥胆不够抵挡内心幽幽的空洞,用再多的血就是补不满心中空茫的缺角。
  没有知觉啊!再多的痛、再多的刀光剑影都无法唤醒他的知觉,灵魂始终沉睡在最深的角落,对周围的一切是那么无所谓,眼里看去,净是一个个毫无意义的脸,死也好,活也好,与他无关。
  犹如活死人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只为了一句承诺,只为了她的心已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同在,所以无法自戕,无法让她的牺牲变成一场空。于是,强迫自己活着不死,那怕只是一个活死人,一个无知无觉的杀人工具。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他宁可当年昏睡后永远不醒,为什么要他尝过情爱滋味后失去?为什么要他习惯身旁有人需要他守护后又让他回到原点?
  恨,好恨!
  “冷焰!纳命来!”
  银光恍若自云霄纵落,从正垂首独行在大街上的冷焰头顶一刀劈下。
  锵的一声,刀剑相击。
  冷焰退开数步,化开大刀劈来的力道。
  “谁?”
  一落声,十数道人影立时落入眼前,吓退同样在街上行走的寻常百姓。
  “还我师父的命来!”其中一人吼道,带领后头的人攻向冷焰。
  左闪右避,冷焰招招从容,不让对方欺近一根寒毛。“你师承何门?”
  “点苍派何振!”
  点苍派?“哼,不过是沽名钓誉,心术不正之辈,你竟如此忠心?可笑。”
  “师兄弟!上!”
  “莫非你们从中得到不少好处?”又是假情假义的虚伪之徒么?这江湖近年贼人辈出,可叹。
  刀光剑影流转之间,十来道人影逐渐稀落,十个、九个、八个……到最后竟剩下不到五个。
  不沾血的剑干净得犹如未曾开锋一般,却隐约闪动着令人觉得阴森的寒光,像极一把永远无法饱足吸血欲望的妖剑,执剑的人就像厉鬼,取人命亦毫不留情。
  “快逃!”幸存的人喊出声音,可惜——
  “逃不了。”阴寒的声音低喃出令人绝望的语句,三个字语调乍落,再也没有喊逃的声音。
  十来人,尽数横尸大街,街上百姓尖叫,引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属于城中官兵所有。
  冷焰淡淡地扫过四周一巡,纵身以轻功跃上一处屋顶,转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不够!再怎么投于杀戮之中仍然不够。
  心底那份空洞、那份疼痛,怎么都无法消除,无法……
  沁风水榭,景色犹似小江南。
  只是昨是今非,物换星移,短短一年,沁风水榭日渐寂寥。
  筝声依旧,间或伴随笛音如丝缕环绕,依旧是吟风咏月、优间似天上人间,而其中更添令人羡煞的幸福气息,恍如鸳与鸯,共谱动人情曲。
  从筝音中,不难听出奏者沉溺情爱中的圆满愉悦;自笛声中,更易听出深情吟和的甜蜜。
  而这一切听在冷焰耳里,是加倍的讽刺。
  今日沁风水榭的一切是她换来的!是牺牲她换来的!
  他们夺走了她,硬生生从他手里夺走了她。强迫她成为牺牲品,强迫她——
  该死!
  沁风水榭的一切都该死!
  筝音乍停,同时止住了笛声。
  “怎么?”婉转如黄莺出谷的美妙嗓音透着不解。
  “有朋友来访,你先回西厢房。”
  碎步轻移顺从地移离莲池中央的凉亭,待人影消失别院之后,亭中独剩的一人这才开口。
  “出来吧。”
  一如以往,声落后,人影立刻自空中落下。
  冷光一闪,剑锋直指双手抚筝的凤骁阳。
  “快说。”
  “整整一年还不死心,该说佩服还是笑你傻?”食指轻挑一弦,铮声一响,暗藏的内力已震开指向自己的剑。“冷焰,你该死心才是。”
  “她的墓在哪里?”
  “我不知道。”凤骁阳十指轮转,轻易奏出牡丹曲,无视来人腾腾杀气。
  “你说过替你杀了你指定的二十个人之后就告诉我,现在,她的墓到底在哪里?”
  “我答了,我不知道。”宫、商、角、徵、羽,五音齐备,他依旧从容。
  “你骗我。”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墓在哪里。”凤骁阳含笑回答,像是浑然未觉对方的怒火。
  “那么今日,你就是第二十一个人!”
  “冷焰。”挑断一弦回挡冷焰刺来的寒剑,凤骁阳净是满面的春风得意,让人看了更觉刺眼。“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等?一年了,今天我定要你命!”
  “唐婉儿剜心之后我就丢给唐青衣处置,你要问她的下落该去问唐青衣而不是我。”
  “你神算天机,难道算不出她身葬何处,再者,唐青衣不过是你的奴才,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由你指使,这件事你绝对有份。说!你们到底把婉儿葬在哪里?”
  “我不知道。”凤骁阳依旧云淡风轻回应。
  “凤骁阳,事情你已经做得够绝,活生生剜了她的心,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都该够绝了!告诉我,她的墓在哪里?”“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出来!”
  “你强人所难呢,冷焰。”
  “不照做就杀了你!”
  “你,杀得了我吗?”凤骁阳毫不紧张。
  杀不了!整整一年,他苦练功夫,屡屡下手就是无法得逞,凤骁阳的武功修为到什么程度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还是摸不透,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告诉我她被葬在何处?”
  一年了,想见她,好想见她,哪怕只是一块碑,一块无法回应他情爱的冰冷石碑。
  倏地,咚的一声响起。
  “哎呀呀,你怎么跪在地上呢?”凤骁阳含笑的声音混合做作的讶异落在他头顶。
  “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想见你,婉儿,你到底在哪里,少了心的她死了也不是全尸,这样还不让他见吗?“不要折磨我,不要再折磨我。”
  “当年我有多痛苦你现在明白吗?”
  “我的痛比你更甚!”冷焰咬牙。
  “都是一样的,冷焰。”情爱伤人,痛楚都是一样,深且重。“那半年,我不亚于你。”
  “但如今呢?”冷焰抬头,望进昔日他敬重,而今日他憎恨的俊美容颜。“一年,而且永远无法抹灭,你还敢说不亚于我?”
  “你是真恨我了?”
  “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冷焰呀!”凤骁阳又是笑又是摇头,怜悯地瞅着跪在地上的冷焰。“你怎么就想不透呢?”
  想不透?黑眉皱着不解。
  “如你所说,要算出一个人的坟在哪里这种小事我办得到,可是为何总说不出道唐婉儿的坟在何处,难道你从来不去想这背后所隐含的意思?”
  “我厌恶被卖关子!”
  死性不改。“冷焰,你真是个死脑筋。”凤骁阳咯咯直笑,“我算得出死人的坟没错,可活人要坟作啥?”
  活人?她还活着!冷焰为这消息愣了许久。
  “她人在哪里?”
  “焰!”
  以为永远都听不到的呼唤,此时此刻竟如此鲜明,如此清晰犹如在耳畔。
  冷焰循声回头,映入眼帘的竟是——
  是真的吗?他所看见的是真的吗?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存在?
  “焰!”
  第二声呼唤,比起先前更近了些,可是这会是真的吗?
  他不相信。凤骁阳骗了他这么多回,这一次定是叫人易容读骗他。
  “我可没兴趣玩易容这把戏。”像看出他心中所思,凤骁阳含笑道:“再说,这对我并没有好处。”
  “焰!”
  第三声呼唤,随之在后的是奔跑着小碎步,忽然蹲跪身子冲入他怀里的软玉温香,遥远的熟悉感因为怀中被充实填满而逐渐回笼。
  是她?真是她吗?
  为什么?她不是——
  “焰!”
  第四声呼唤传出,他仍然不相信,怀中的存在是如此真实,可是不能相信,他无法置信!
  以为死去的,以为永远失去的,如今……怎么可能!
  “焰?”不理她,“焰怎么了?他病了吗?为什么听不见我的声音?凤公子,您快看看他,他是不是……”
  未完结的担忧落进厚实的胸膛,被揉进剧烈起伏的胸膛。
  “是你、是你,”是她!真是她!“婉儿、婉儿,我的婉儿。”回来了?竟然从地府还阳,回到他身边?
  “是我,是我,确确实实是我。”想着、念着整整一年的怀抱依然紧密,依然充满占有欲的怀抱,依然是能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胸怀。“焰,你一年来过得好吗?为什么变得这么憔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样我看了好难过,好难受。”
  “婉儿、婉儿……”冷焰口中不断重复低喃她的名字,丝毫没将唐婉儿的话听进去,只是更收紧了双臂,无法抑止失而复得的震撼,抱住佳人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怕眼前所见只是南柯一梦,所以得紧紧搂着,牢牢抓住,哪怕是梦,他也要抓紧这一个梦,非抓紧不可!
  “焰,你抱疼我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腰好像快断了似的,唐婉儿轻拍冷焰的手臂。“焰,我的腰,疼啊……”话落,腰间的力道松了些,已让她觉得比方才舒服得多,虽然仍然稍嫌用力。
  不放手、再也不放手!“别离开我,就算只是梦,我不醒,你就能一直在身边。”
  “不是梦呀。”唐婉儿双手不断安抚他的背,重复轻喃。“是真的,我没死,我还活着,活着来见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分开,不会离开你,真的。”
  “真的?”
  “真的。”托起他的脸,唐婉儿被引出了泪,又哭又笑,“怎么又落泪了呢?我以为你不会流泪的,那年见你的泪,我好惊讶,现下你怎么存心吓我?”小手指腹轻柔的抹去他的泪,唐婉儿咧嘴笑得深情?“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别被看笑话了。”
  “管他。”重新抱紧她,将脸深深埋进她纤细的肩颈,闻着自她身上隐隐散发的软热甜香,冷焰只觉双眼烫热。“婉儿、婉儿,我的婉儿……”
  “我想你,焰,好想、好想。”唐婉儿不断和他说话,知道他仍在恍惚中,以为她是幻觉,所以她一直拍抚着他、在他耳畔说话,希望他能感觉她真的存在,而不是幻觉。“焰,我还活着,没有死,看看我,我是真的,不足幻觉、不是游魂,而是真正活着的唐婉儿。好好看着我,我活着,焰?”
  “活着……”她说活着?
  “是的,活着。”唐婉儿抓紧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颊。“热的、暖的,我活着,不是孤魂,也不是野鬼。我活着,是人啊。”傻冷焰,好傻、好傻,为何迟迟不相信她真的回到他身边了呢?
  失焦的目光因为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温热逐渐回笼,对准近在眼前的容颜,双手托住她的脸蛋,雪白的银发细丝,同样银血的眉睫,还有一开始便吸引他、将他灼烧殆尽的火红瞳眸。
  “是你、真的是你!”天!上苍!她真的回到他身边。“若是梦,千万别醒,别醒。”
  “嘻,焰,这回换你宁可在梦中不醒了。”唐婉儿甜笑着诉说往事,重复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不会不见,我不是梦。”
  是她!真的是她!“婉儿!”冷焰失控狂吼,重新将怀中人儿牢牢紧拥。“不放手,任谁来我都不放手!一生一世不放!”
  “我也是,不放手,一直一直抱着你。”唐婉儿满足地倚进他怀中,承诺着:“焰,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一直都是。”
  埋在唐婉儿肩颈的眼又是一波热烫,久久无法成言。
  “焰?”他怎么不说话了?
  他低哑的声音混和一抹哽咽。“婉儿,我也是、我也是……”
  感激,这份从未有过的情绪,在此刻,充塞在冷焰心里。
  他是索命阎罗,本该无情无绪,却动了情,牵了绪,有了爱。
  手中紧搂的女子,便是他的一切,一切。
  “来得正是时候,要再迟个一炷香的时间,恐怕世上就痛失我凤骁阳这个英才了。”凤骁阳深知退身时机,轻巧离开了凉亭,朝正缓缓步上曲桥的男子走去边笑道,直到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后才停下。
  “无所谓痛失,你死,我便能接管你的一切,包括她。”停在曲桥上的唐青衣同样和气回应,若忽略方才所说的内容,两人看来的确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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