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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令-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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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一个嘿嘿笑得森然,一个气得瞪眼吹胡子。
  矮瘦老人厉声暴吼:“你好样的!敢对我们这么说话!无知小辈,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报上名来。”现在他只想尽快解决麻烦回到婉儿身边。
  “怒山双煞,”
  听过。“喜怒二煞,原来是这模样。”拔剑出鞘,冷焰运劲自臂到腕,由腕传指,导入剑身。“赐教。”
  喜煞身形虽然高胖,招式动作却如流水利落,忽疾忽缓,招招夹带致人于死的狠劲,怒煞身材矮瘦,却能在冷焰与喜煞对峙的空隙时出招偷袭,必须以剑化解喜煞狠毒招式,又得防范怒煞的偷袭,冷焰挡得吃力。
  “嘿嘿,小子,交出阎罗令,咱们爷儿俩就放你一马。”喜煞嘿嘿笑道,弹指化去迎面一刺。
  “休想!”这两人,不是为赏金,而是知道唐门内情的人,屏气凝神于招数之间,冷焰试图找出两人弱点。
  “哼,废话少说。杀了他再夺阎罗令也不迟!”怒煞气急败坏;该死!又被挡去一招。
  “嘿嘿,老弟,你怎么不会想老哥我在这儿当他,你去抢阎罗令呢?真笨!”
  冷焰闻言心不由得一凝,出招更疾、更快。
  “我一定要他死!”怒煞动起气来。“要抢你去抢,我一定要杀他。”
  “好吧。”喜煞耸动厚胖的肩,一个翻身腾空,往火光处移动。
  “不准碰她!”伸臂抓扣,怎知喜煞竟像滑溜的鳗鱼溜出他的钳制。
  欲上前拦阻,怒煞一腿踢来,挡住他的路,逼他在原地对决。
  一步步,眼见喜煞愈来愈接近被点了睡穴的唐婉儿。
  “不准碰她!”冷焰叫喊。招式已显慌乱,失了冷静。
  “专心应敌,这人由我来。”黑影随男人声音纵下,身着蒙面夜行衣的男子加入战局,一掌介入怒煞与冷焰之间。“怒煞由我来。”
  冷焰点头,蹬脚以轻功奔向喜煞,在他的胖手要触及唐婉儿前驭剑朝他手臂挥下。
  喜煞一个鹞子翻身,闪过自后头劈来的剑气。
  竟有人坏事!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让他一脸慈眉善目变得狰狞。
  重调内息,冷焰振臂挥剑,顷刻,绵绵剑雨直扑喜煞。
  “九重天剑”!笑脸垮落,喜煞退步连连。“你、你是冷焰!”怎么可能,江湖传闻中的索命阎罗竟然是个年轻人!可惜,那是他能说完整的最后一句话。
  冷焰!与蒙面人对战的怒煞听见喜煞的声音,闪了神,胸口正中一掌,来人出掌的招式让他错愕。“这……你……”
  话声未竟,身后剑气袭来,挡不及,怒煞与喜煞死在同一招式之下。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局;结束。
  “你是谁?”气息调匀之后冷焰尚未掉以轻心,担心眼前的人目的与怒山双煞相同,一样为了唐婉儿而来。
  “剑不沾血,好一把‘龙泉剑’。”蒙面男子答非所问。
  立时,冷焰剑锋指向他,步步逼近。“你有什么目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既是拔刀相助,何须蒙面。”
  “因为见不得人呀。”命在旦夕,男子倒还有心情说笑。“冷兄见谅,在下不能见人。”
  “说出来意,否则休怪无情。”
  “是帮忙,也是警告。”男子扬掌在身前,示意冷焰别再走近。“我无意抢夺阎罗令,只是提醒你,阎罗令就是唐婉儿的消息不单只有怒山双煞知道,这一路上绝对不平安。”
  “我很清楚。”
  “这样,你还要带着她?”
  “你果然是针对婉儿而来。”
  婉儿?
  “你叫她婉儿?”男子的声音里含着令冷焰不解的笑意。“叫她婉儿啊……”
  “你究竟是谁?”
  “时机未到,恕在下无法相告。”男子抱拳示意。“我来,只是给个提醒,千万小心,尤其是唐尧。”
  唐尧!黑瞳怒火翻腾,杀气四溢。“他追来了?”正好,送上门也省得他再跑冀北一趟。
  “他已经知道人是你带走,今后,你的麻烦会更多,他已离开冀北。”
  “来得好,我有笔帐要跟他算。”
  “冷兄,别怪我没提醒你,唐门手段阴狠毒辣,而你还有一个唐婉儿要照顾,这情况下想和他单打独斗,只怕是鹬蚌相争便宜了在旁观火的渔翁。”
  他的话点醒怒火中烧的冷焰。
  事不关己则已,关己则乱。此刻,他终于体会到凤骁阳的心境。
  一份担忧一份愁,全是为了心中伊人,他不该嗤笑凤骁阳的失心丧志。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情爱的滋味亦然。尝到了,才知道陷入的人一切的忧心是其来有自、无法避免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嗤笑、轻视。
  “我言尽于此,冷兄还得一路小心,尽快找个地方安置她。”男子纵身隐入月埋星没的黑夜,声音由近渐远。“要找唐尧算帐也得先把人护个周全才成,不是吗?”
  冷焰收剑,没再跟上。
  蒙面男子的确提醒了他。
  他必须尽快将她送回沁风水榭。
  在那里,他才能护她周全。
  转了脚跟走回火光处,还未走近,看见唐婉儿依然熟睡的容颜,方才生死一线的紧张像烟雾般随风消逝无踪,换上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心满意足。她仍然在他的身边。
  舒展了眉头,一口气毫无预警的自他丹田窜上,冲出喉间。
  “唔……”鲜血随涌上的气一并自他嘴里吐出。
  冷焰忽觉黑幕乍落,笼罩住眼前所见,脚一软,右膝跪倒在地,必须以手撑地才能使自己不倒。
  怎么回事?盘坐原地,冷焰运气调息,一到丹田便失控四窜,有如脱缰野马,无法控制。“呕……”显眼的鲜红再度冲出他的嘴,脉息紊乱。
  毒!这个字窜入他脑海。
  回想方才一战,怒山双煞不会使毒,打斗中他也没有受伤,而那蒙面男子亦未对他出手。
  可,无痛、无伤却气息窒碍难行,除了毒,不作它想。
  莫非……愕然醒悟,望向睡得不省人事的唐婉儿。
  难道连你的泪也有毒?
  不知道,我不知道。
  “唐尧!我饶不了你!绝不饶你!”冷焰唇齿含血,恨意如火燎原,疼怜亦如浪涛天。
  他竟然让她变成这样!
  情爱,就是这模样吗?
  醒来的唐婉儿脑袋瓜里想着如此甜蜜的疑问,视线始终落在身旁的冷焰脸上,小心翼翼的,仿佛一不小心自己的目光便会吵醒还在熟睡中的人。
  不能吵醒他,她还想多看他一会儿。
  情爱,就这模样吗?
  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确认他在自己身边便教她喜不自胜,好像找到生命中最重要的宝物,在意到只差没将这件贵重的宝物藏在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啊,她这样的念头好贪心啊!唐婉儿着实讶异。自己对冷焰,竟然会有想将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好的念头。
  真坏。她在心底暗斥自己,小脸却藏不住只有她能如此接近他的得意。
  怎么办?她快乐到就算此刻有人告诉她她的生命将在此刻告终,她也毫不在乎,无怨无悔。
  内心那一处比寒玉房更寒、更冷的空虚角落因为他的出现而充实,因为他的情意而回暖,拥有了这些,她此生已无憾。
  颤抖的指尖抬举在半空,怕惊醒他似的,隔着些许距离,描绘着令自己眷恋痴迷的轮廓。
  如果过去的十年是为了换得今朝与他的相遇,她甘愿领受,她感谢那些曾加诸于她的苦痛。
  能遇见他,她好开心。
  虽然,她仍然不知道他将她带出唐门是何用意。曾问过,但他回避不说;也罢,他不想说,她便不听、不想、不再问。
  他喜欢她笑、喜欢她说话,他说虽然很吵,却已成习惯,所以她依然笑,仍旧说话;不同的是,他更专注地看她笑、听她说话,偶尔也会扬起令她心跳加速的微笑。
  她一样喜欢他的笑,喜欢因他的笑而起的心悸,喜欢他的怀抱,喜欢他的一切、一切更甚于自己!
  如果能——
  “怎么不叫醒我?”
  低沉微哑的酣然嗓音,缓缓如暖泉沁入她耳里。
  睁开眼便迎上她注视眸光的冷焰先是一惊,而后险些醉倒在她凝视的灿红双瞳,而不自知。
  她的眼,对他总有莫名的吸引力。
  “醒多久了?”
  尚且失神的唐婉儿,傻傻的口吻听不出是陈述还是抱怨。“你睡得好熟。”柔情的眼神尽现而不自知。“你睡着的模样,很好看。”
  她知道自己的手在做什么吗?冷焰双目含笑,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才会回过神来。
  许久许久,唐婉儿迷乱的心思逐渐回笼。
  发觉指尖不知何时起就贴上他的脸,唐婉儿烧红了一张脸,赶紧收回。“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她心慌,羞怯地不敢抬头看他。
  “不该这样。”
  “什、什么?”她一头雾水。
  “看你熟睡的模样是我的乐趣,却被你抢走。”
  “啊……你常常,看我?”
  “直到今早之前,每天,每夜。”
  “每天、每夜?”
  笑睨她益发绯红的双颊,冷焰一时心神荡漾。“是的,每天、每夜。”
  “那我睡着的,样子,是不是,难看?”他的答案让她无法再将话问得流利。
  冷焰抓来她的手压在颊边,感觉柔软无骨的细致。“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落吻在掌心,连他都无法相信这话竟会从自己口中说出。“你怎么看我,我就怎么看你。”
  呵,曾几何时他冷焰他学会挑情?要是早先有人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将这话说出口,恐怕下场是没命再去胡说八道。
  天,婉儿改变了他,他愈来愈不像江湖传闻的冷焰。
  他觉得她好看!唐婉儿听出他调侃底下的话意。他竟然觉得她好看。
  她这般模样的人。
  “焰。”
  “嗯?”
  “我有没有说、说过……”低下头,话愈到后面,她说得愈细声轻语。
  “说什么?”冷焰倾身俯耳。
  微抬首,过近的距离令唐婉儿的心突地一震,定了定神,再也藏不住情意。
  指尖滑过熟悉的轮廓,她在他耳畔轻道:“我好爱、好爱你。真的好爱。”
  两潭墨池倏地掀起波澜,亲耳听闻,才知道私心里他盼了多久,冀望有一天她能坦白开口对他言爱。
  “抬头看我。”
  唐婉儿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抬头。
  孰料蟀首微仰,暖热的唇便覆了下来。
  “啊!”她整个人被圈在他的怀抱,欲退无路。
  她感到骇然,他早有预谋;她羞涩难掩,他倾注深情。
  原意是蜻蜓点水—怎知在尝到亲昵的甜美后竟欲罢不能地注入力道,吻断彼此的呼吸。
  唐婉儿因为身子不稳,双手无可避免地攀上他肩颈,让他将自己搂得更紧,任由这份甘美润泽彼此。
  天,她真的好爱、好爱他!可是——
  对不起,我还是瞒着你,骗了你……
  第七章
  “大哥!等等我,大哥!”唐青衣挥动马鞭驱策坐骑,赶上前方飞奔远去的背影。
  好不容易,终于并驾齐驱。“大哥,既已掌握婉儿行踪,您又何必亲自出马,这点小事交给手下人便成,您——”
  “闭嘴!”驾!唐尧双腿一紧,胯下马儿加速向前不停狂奔。
  “大哥!”真不明白,为什么原本以逸待劳,静观武林动荡看好戏的大哥突然决定亲身追上婉儿他们。
  得到婉儿被带出江州的消息便见他神色有异,之后得知潜入唐门的人是索命阎罗冷焰时,神态更是诡异。
  不出半晌,便驱骑向江南疾奔。
  是何缘故?唐青衣乘隙注意兄长神情,揣测此刻他内心作何想法。傲视江湖的大哥,唐门的当家,为何在听见这两椿消息就变了脸色?这疑问在他跟来的一路上一直悬岩在心。
  “大哥!”突然想起一事,唐青衣快马疾驰对着迎面不止的逆风急叫。“我们仓皇追来又不知他们出了江州后往哪里走,接下来要怎么……”
  “杭州。”该死!他竟忘了那个人。哼,那个人竟然能压住阎罗令的毒性!
  “您怎么知道?”
  “再多话就回去。”不再理会坚持跟着上路又 嗦的胞弟,唐尧含怨的心此刻像被某种无法明言的急迫追赶。
  唐青衣只好安分的闭上嘴,事实上他也无法再开口,光是策马追上兄长已让他吃足苦头,看来,对于驾御之术他也没有兄长来得精。
  几乎是每一件事,他永远落在兄长后头,永远是第二顺位;而他,似乎也甘之如饴,习惯当第二。
  其实,若要他为首也难啊!像他那样不羁的性情,怎么担当主导唐门的大任?
  这个二当家的位置,他坐得愉快自在,不管事,又是在一人之下众万门人之上,何乐而不为。
  只是自从婉儿被带离唐门,大哥便像失去什么似的,起先还是一如往常,随着派去的人一一锻羽,不是被冷焰索命便是教他自己一时动气夺了性命,一次、两次、三次,到最后终于动了脾气。
  明明口头上对婉儿极尽轻蔑之能事,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可骨子里提及婉儿时,他口气中隐含的不安与愤怒却是这么真实。
  “大哥,有件事小弟不明白。”
  “闭嘴!”心急赶路的唐尧根本不想听。
  “您对婉儿究竟是何想法?”
  唐尧倏地扯住缰绳,快马立时顿下。
  “啊!”唐青衣来不及煞住马缰,冲到前面好一段距离,赶紧折回来。“大哥,您要停也好歹说一声再……”
  “你刚说了什么?”
  “小弟说的是您要停——”
  “不是这一句。”什么时候这胞弟开始跟人打起哑谜?唐尧眯起一双眼,审视一脸茫然的唐青衣。“你问了什么?”“大哥。”唐青衣咽咽口水,想说“没什么”,又迫于兄长压迫,只好开口:“小弟刚问您对婉儿是何想法。”他是不是问错了?
  “是何想法?哈哈哈……”唐尧突然像发疯似的仰天狂笑。
  “大、大哥?”
  狂笑乍止,唐尧冷凝的脸色让唐青衣感到陌生。他从未见过兄长这样的神情,仿佛痛苦,又似乎十分享受这种痛苦。
  太奇怪了。
  “她是药人,是毒人,是我唐尧一生的心血!为我所有,属于我,只属于我唐尧一个人!”话竟,唐尧扬鞭策马狂奔。
  留在原地的唐青衣,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逐渐远去的是自己亲大哥。
  是我唐尧一生的心血!为我所有,属于我,只属于我唐尧一个人!
  这话的意思是——
  “大哥,等我!”唐青衣抽鞭加快坐骑奔驰速度。
  无论如何,他必须赶上。
  眼看杭州城墙愈来愈清晰可见,冷焰绷至最高的警戒心终于松了些,执缰的手随着稍微松懈的心神微放,不再那么急着赶路。
  他的安心,在帘后的唐婉儿也感觉得到。
  “为什么突然慢了下来?”
  她话已说得日渐流利,全拜先前冷焰心不甘、情不愿的教导所赐,虽然之后的日子并非那么不甘愿,然而唐婉儿想尽快与他像常人交谈的强烈念头,也是功臣之一。
  “快到了。”
  “到哪儿?”
  她一问,冷焰才想起自己一直回避告诉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时想不到借口,于是沉默。
  “你要带我到哪里?”
  “朋友住处。”
  朋友?“你有朋友?”帘后的声音像是非常惊讶。同时似乎惊觉自己的语调,赶紧解释:“我以为你独来独往,若不是因为我断不会与人交往,所以……”
  “过去我的确独来独往。”冷焰向后压着隔开两人的布帘,让声音能更清楚传进她耳里。“但闯荡江湖多年,三五朋友也是有的,不必大惊小怪。”
  “你的朋友……”帘后传出似羡慕又好奇的疑问:“几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
  冷焰哼哼笑了几声。
  “怎么了?”
  “有的好,有的不好。”
  “怎么说?”
  “朋友有两种,能帮你助你的是益友;恼你、气你、惹麻烦的是损友。”
  这样啊……“那我就是损友了。”失落从帘后认真地传了出来。
  冷焰只手向后伸进布帘,准确握住临近的小手。他知道她从不坐离自己太远,总是倚在帘边乘隙偷看外头。“你不是朋友,是我心爱的女人。”
  “呃。”他又来了。露骨坦白的话再度让唐婉儿羞于回应。
  谁想得到,褪下冷淡外衣的冷焰,骨子里的真性情竟如焰火。
  果真人如其名,是包裹在寒冷冰山中的焰火。
  而这,只有唐婉儿有幸窥知。
  羞涩的沉默久得不像平日爱说话的唐婉儿,冷焰启口问:“怎么了?”
  “是不是应该找个隐密的地方把我放下来?你要去见朋友,总不好带我去吧?还是我就在马车里等你?”按捺住对他口中益友、损友的好奇,唐婉儿认为这法子不错。“我就在马车里等你。”
  “为什么?”这时候的冷焰突然变笨,是真的笨还是存心故意,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声音怪怪的。唐婉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好像听见他生气时才会刻意压低的语调。
  “你知道的。”帘后,声音有说不尽的落寞。
  “我不知道。”
  冷焰停下马车掀开布帘,就见唐婉儿吓得叫出声的同时,屈身将螓首藏于双臂之后。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其他人声,小脸偷偷抬起,见没旁人经过,才松了口气放下双臂,抬眼。
  一连串的动作全看进冷焰眼里。
  瞧见他表情的唐婉儿在心里哀叹。她没听错,他果然生气了。
  她直觉便想伸手抹去他眉间皱起的波澜,还没触及便教他收进掌心。
  一双眼—直勾勾的瞅着她,饱含责怪之意。
  “为什么要我找个隐密的地方把你放下?为什么要在马车里等我?”
  他的问话让她的心仿佛被鞭打般泛疼。“你明明知道。”一直逃避的问题是个谁也躲不掉的事实,何必不承认。“我不知道!”
  唉!只要一提及这问题,他就生气,自己就会叹气。
  “我不想吓坏你的朋友。听你谈及他们的口气,我知道你很重视他们,要是他们被我这模样吓到,坏了你们之间的交情,我会很难过的。”不想给他添麻烦,这样的想法几乎成了她惟一的信念。
  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一样了,欠他太多、太多,多到下辈子是否能还清都不知道,唉。
  “你不要不把自己当人看。”他点出事实,也点出唐婉儿始终挥之不去的心结,直接命中,不留余地。
  她一直把自己当妖怪看待,一路上他忍耐已久,进了杭州,再怎么样她都会见到凤骁阳,甚至更多人,若再不化去她的心结,她永远不会把自己当人看。
  “我不是普通人。”这话早说习惯了,可是每当要在他面前提起,仍然会觉得心痛,会感到一丝对自己的憎恨,无法消除,它是如此的根深蒂固。“普通人不会是这模样。”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唐婉儿咧嘴漾出迷人的满足笑靥,偎进再熟悉不过的胸膛,依然温热舒适。“就因为你不在乎,我才要替你在乎。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但是有人让你想登门拜访就表示你很重视他们,我当然要跟你一样重视喽,要是他们在乎怎么办?所以,我留在马车上等你,总不能去吓人家吧?”心酸酸的。可这是最好的方法。
  “你……”
  “我啊,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很满足、很开心了。”知道他接下去可能要说什么,唐婉儿赶紧开口打断。
  “他们不会在意。”
  “是不敢还是不会?”
  话说得流利之后的唐婉儿日渐难缠,这一问,让冷焰觉得棘手难解。
  他知道婉儿的模样是与常人不同,但是在他眼里并非那么重要;她的存在活络他的心,即便是现在紊乱气息忽而又像出柙猛虎乱窜,他仍愿意咬唇强忍,同时驱起另一道内息压制入丹田。
  “怎么了?”近日常见他突然问声,面露痛苦神色,她有些担心。“是不是不舒服?”
  “被你气的。”冷焰急忙找借口搪塞。“不要这么轻忽自己,我会很难受。”
  唐婉儿主动将唇轻轻压在他脸颊,双腮酡红似西天彩霞。“只要你认为我有价值就够了。”
  “哈哈哈……放心,你的价值绝对超乎你所想象!”
  突如其来的狂啸惊乱两人相守的世界。
  唐尧!
  瞧清来人面貌,唐婉儿吓得魂不附体,偎进冷焰怀中不再抬头。
  不会的,她看错了,一定是她看错了!唐尧不可能追到这里!绝不可能!
  “不可能,他不可能会在这里!”
  “婉儿?”见她神态有异,冷焰放开她。“你认识他?”
  “唐、唐尧,他来、来捉我、捉我。”
  “哼,你学会说话了?”唐尧挑眉嗤笑道。
  唐尧!黑瞳立时因为这两个字燃起怒焰,冷焰猛然回瞪,那个昂首站在马车前方的男子就是唐尧!
  “该死!”厉声一吼,冷焰执剑飞身迎敌。
  最后一个,也是最该死的一个!
  气极攻心,冷焰不顾内息在经脉中四窜,决意为唐婉儿十年来所受的折磨讨回公道。
  “你就是唐尧?”
  唐尧抬了抬眉,以轻蔑的目光睨向和眼前这个方才在马车内和她卿卿我我的男人。“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药人也能让你倾心,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被一个怪物迷惑!”
  一旁先前被命令不准插手的唐青衣,神色有异地看向说这话的唐尧。
  这些话,指的是谁?他心里有着疑问。
  “疯的人是你!”拔剑出鞘,冷焰字字咬牙切齿,愤恨难忍。“婉儿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这么折磨她!”
  “折磨?哼,那是她的命,谁教她生来就是那副怪模怪样。”厉声嗤笑,唐尧伸手向他。“把我的阎罗令还给我。”“她不是阎罗令!”婉儿就是婉儿,其他什么都不是。
  “你很清楚她是什么。”一切都已了若指掌,真不知道他还在装什么。“冷焰,你潜入唐门不就是为了窃取阎罗令救人,现在还跟我装什么胡涂。”
  窃取阎罗令救人?唐尧的声音毫无意外地也传至马车,里头瑟缩颤抖的人儿闻言蜷曲频颤的身子。
  窃取阎罗令救人?所以潜入唐门?
  你知道闾罗令的解药在哪里?
  解药在哪里?
  说话,解药在哪里?
  唐婉儿想起初相遇时他紧迫逼人的追问,那时她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晕头转向,无暇顾及这些,如今唐尧的话让她想起这事。
  他是个好人,知道她是阎罗令却没有露出那些人看她时的可怕眼神,当初脑海曾闪过的想法如今回笼,突然觉得有抹悲哀的可笑。
  阎罗令?救人?她也能救人?救谁?
  “是半年多前吧。”仿佛刻意说给马车里的人听似的,唐尧声音之大,方圆三里大概都能听见。“我曾取下刚炼制成的阎罗令送给……”
  “唐尧!”原来毒是他给的。
  “想不到在阎罗令下还有存活者。啧啧,大概是那时候药人才刚炼制而成,质地不够纯正,吸纳药性不够,才会无法要人命吧?”唐尧自以为是地推敲道。
  “你闭嘴!”无法容忍他将唐婉儿说成非人的东西,怒气似无极限的扩大。
  半年多前?她想不起来,被划开血口取毒的记忆太频繁,她记不起是哪一次。
  心,被唐尧一字字、一句句揪得好痛!他潜入唐门是为了她不,是为了阎罗令。
  那,他曾说过的那些话算什么?她不懂,思绪已混乱成一片。
  他一直知道她是阎罗令,带她离开唐门也是另有目的。
  杭州,杭州就是目的地?被施以阎罗令的人在杭州,所以他带她来杭州吗?
  啊!她双手抚上觉得凉冷的颊,出现一抹湿意。她又哭了?
  对峙的两人没有发现马车里的动静,旁观的唐青衣瞧见了,黑眸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唐尧!纳命来!”冷焰出声,同时奔向唐尧,任剑气疯狂窜出。
  “大哥小心!”唐青衣紧张一唤。
  “别插手!”唐尧不领情地回吼。
  这声音!冷焰以眼角余光瞥向唐青衣,立刻回眸盯住惟一的目标。
  剑气如扇划向唐尧,只见他一旋身蹬脚向后,即时闪避,并回身一掌劈向对手。
  冷焰同样以掌挡开,执剑手腕一转,剑在掌上转了圈回刺,被唐尧一个腾空后翻躲开,闪避的同时唐尧乘机飞踢,正中冷焰胸口。
  一时气血窒滞,冷焰连退数步。
  “焰!”危急情势教唐婉儿一时忘记哭泣的原因,此刻只心悬冷焰的安危。
  “叫得这么亲密?”唐尧话中含酸带刺,透露令人费解的在意。“凭这点,冷焰,哪怕江湖中人称你索命阎罗,我也要你死!”
  他的介意虽然让冷焰置疑,出招攻守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为什么把阎罗令给他?”半年多前悬而未决的疑问,如今他要乘机得到答案。
  “不为什么!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唐尧回敬一掌,两人各被对方掌气震退数步。“怎么?他毒害的人跟你有关系?”
  “你该死!”自认不必回答,冷焰专心施展剑招,转眼间,唐尧胸口被划开一道血口。
  冷焰却也换回一掌。
  “大哥!”
  “焰!”担心冷焰出事的唐婉儿不自觉咬伤了唇。
  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望向声音来源,才发现是他!为什么他也在这里?
  “哈哈哈……”
  抹去胸前血渍,方才一掌击出,唐尧为意外的发现纵声大笑。
  冷焰皱眉。
  “就算我不杀你,你也命在旦夕呵,冷焰。”可笑!这世上有什么比这事更可笑的?“真令人意外,阎罗令在你手上,你却身中阎罗令?”
  身中阎罗令?唐婉儿错愕地瞪向冷焰,顷刻间有太多事同时发生,她措手不及,脑海一片混乱。
  唐尧的话却在这混乱中特别清楚。
  “身中阎罗令?”他?身中阎罗令?
  什么时候?她没有让他触及她的血呀!想不通的唐婉儿为这消息呜咽出声。
  “婉儿,别听他胡说!”听见她啜泣声的冷焰开口安抚。
  “真是左支右绌啊,又要应敌又要护她。她可真是个麻烦不?”身中阎罗令再撑也没有多久,知他死期将至,唐尧也没了动手的念头。“阎罗令我收回了。”
  “休想!”移动脚步挡在唐尧与马车之间,冷焰唇色微露苍白。“不准你带走她!”
  “她是我的,属于我!”无视冷焰阻挡,唐尧仍然一步步逼近。
  “不准碰她!”不顾气血翻腾强行运劲的后果,冷焰使出最后招式。
  瞬间,剑芒如雨,直逼唐尧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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