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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是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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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没有接受失败的好风度。
  “输赢并不重要。”方其仁回答,瞧了一眼她贴在身侧已经握成拳头的双手。看得出来,平日里受过的好教育使她努力保持姿态,不让自己的怒气任意发泄出来。
  他举步,与她擦肩而过,走了两步,又停下,背对着她开口道:“陈小姐,你要的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男人,至于爱不爱,已属次要。”
  像是被人突然重击了一下,陈曦蓦地回头,紧盯方其仁的背影,“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毫无预兆之下,心底最为隐秘的部分被他揭露,以至短短一句话,因为她的激动被硬生生分成了两半才勉强说完。
  凭他知道的种种,不完全,但已可以大致推断。
  伍媚曾彷徨厌世,陈潜视情感如畏途,然后是陈曦——无关情爱,只要忠诚。
  上一辈情感纠葛带来的苦楚,痛的不只是当事人,还有经历了的儿女们。
  背后传来脚步声,慢慢接近,停在自己身后,距离很近的位置。随后,一双手绕过他的臂膀,感觉得到,陈曦柔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背部,臻首顺势靠在自己的肩头。
  “放开些,顺从心意,找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更好?”方其仁没有动,诚恳地提出忠告,自认为这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我很羡慕伍媚,真的。”陈曦闷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不似她平常的爽朗随意,“她好幸运,能够得到你的爱。”
  可以出言安慰的,但他却不出声,任由她慢慢平静,沉淀心绪。
  她是伍媚的姐姐,是伍媚的亲人,如果可以帮她,为她解开心结,也未尝不可。
  一辆公车从相反的方向驶来,在路的那边靠站停歇。他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去接伍媚,却在这里和陈曦消耗了不少的时间。
  “我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没等他开口,身后陈曦已经发话,拥住的他手又加力了几分,“即便是输了,我也要输得冠冕堂皇。”
  她的话,令方其仁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不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响,他转过脸,看见先前那辆公车缓缓驶离,站台上,立着的,是一脸愕然注视他们的伍媚。
  “伍媚,你尝尝,这鱼的味道怎么样?”
  “很好啊……”
  “真的?那你待会一定要多吃点。”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诸如此类的对话声和笑声,还有伍媚间或来往上菜的忙碌身影穿行餐厅和厨房之间,她明明随时都出现在自己眼前,但却故意对他视而不见,摆明了要将他当做隐形人忽略到底。
  他想,这样的情况有些糟糕,至少,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
  “大哥,我怎么觉得,我未来大嫂似乎对你很有成见呢?”方其慈抱着靠枕从沙发里懒洋洋地爬起来,露出一脸很欠扁的笑容,“是不是最近不太乖,招惹了桃花上身,所以才落得如此凄惨?”
  哇呀呀,不用说,一看老哥额头上的黑线又增加了一条,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来来来,跟我说说。”方其慈来了兴趣,忙不迭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最近你走了什么好运,还有谁对你有意思的?”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自己的大哥这么厉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弄得个花开两朵,喝,看他怎么收场!
  “我现在很烦。”方其仁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方其慈,非常理智地提醒她千万不要来招惹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不需要方其慈再来雪上加霜一番。
  方其慈吐了吐舌头——好威胁的表情哦,看起来怪吓人的。看来,如果她存心想要捣蛋,恐怕都还要多加斟酌。思考片刻,衡量了利害关系之后,她摇摇头,缩回沙发继续看她的综艺节目。
  “吃饭了!”
  方其慈欢呼一声,一马当冲进饭厅。香喷喷的饭菜摆上桌,让人垂涎三尺。
  “吃饭都不积极,哥,你准备当神仙了?”虽心系美味,仍不忘捉弄,方其慈一边半真半假地调侃门外的方其仁,一边抽出空闲忙于观察身旁伍媚的表情。
  很正常,看不出来有什么异状嘛。
  第8章(2)
  “其仁,过来吃饭了。”王淑华出声叫方其仁。不知道儿子今天搞什么,接伍媚回来之后就心神不宁的。喏,现在还立在客厅踌躇不前,像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似的。
  原本还在想该如何向伍媚解释,结果老妈发话,不得不从。
  五个座位已被占据其四,只有伍媚右边的位置还预留着,其慈坐在伍媚的左边,还有老妈,笑眯眯地坐在那个空座位旁边,“提醒”他该在什么地方就坐。
  好吧,好吧,他自然非常乐意坐在伍媚身边,但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不知道这样善意的安排,会不会适得其反?
  拗不过老妈,他只得顺她的意坐下,不忘偷看了一眼伍媚,还好,很从容,没有什么征兆。
  “好了。”一切妥当,王淑华眉开眼笑,举起杯子示意,“伍媚,今天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家玩,来,欢迎你!”
  “伯母,你客气了。”伍媚举杯,与她轻轻碰了碰。
  “算我一个!”方其慈的眼珠子转了转,抓起杯子嚷嚷着,非常豪爽地撞过去,“伍媚,以后常来——呀,不好意思!”
  用力太猛,盛满橙汁的玻璃杯两两相撞,果汁荡出一大半,尽数洒在伍媚的浅色体恤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方其慈不住道歉,放下玻杯,“我去拿毛巾。”
  “哐啷!”转身之际,她的手肘好巧不巧地扫过去,一整杯的果汁倾洒出去,正中伍媚。
  体恤二度受创,狼狈之态,已不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哥,快快快,我屋里有干净的衣服,你带伍媚过去。”无视老妈干瞪眼的样子,方其慈已经自发行动,一手拉起伍媚,不忘向方其仁叮嘱。
  “其慈——”比较注意细枝末节的方恒轻轻咳了咳,提醒女儿演戏不要太过分,“我想这种工作你带伍媚去比较合适。”
  “可是我饿了。”方其慈理直气壮地回答,笑嘻嘻地凑近右边坐着的老爸,压低声音咬耳朵,“爸,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大智若愚?”
  嗯,之前不知道,不过现在拜女儿提醒,他比较清楚了,因此立即收声装聋作哑。
  “所以了,如果一日三餐不能定时定量,我就会低血糖,低血糖就会头昏脑涨,然后呢,我会无法集中精力,工作不好,无法取得成绩,不被上司认可,一蹶不振,就此厌倦人世也说不定……”方其慈喋喋不休地告诉大家利害关系,不忘博取同情,“伍媚,你说惨不惨?”
  “嗯,有点。”已经被方其慈唬得一愣一愣的,伍媚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说实话,如果不是方其慈跟她说,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一顿吃不饱的午餐,居然会引出那么大的麻烦,还有可能造成那么恶劣的后果。
  “所以了,哥,只有麻烦你了。”大功告成,方其慈悄悄地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冲方其仁眨眨眼,不客气地将受害者塞给他,要他尽快去处理。
  想她真是一个善良之辈,如此以德报怨,可谓仁至义尽。
  老哥,机会是不遗余力地给你制造了,接下来,就是看你能不能好好把握,力挽狂澜了哦……
  是该好好感谢其慈的,至少,她给他们制造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伍媚,你有听我说话吗?”方其仁敲了敲浴室的门,不确定伍媚是否愿意听他的解释。
  当他发现伍媚看见了他和陈曦拥抱的那一刻,他的心七上八下,无法安定,怕她猜测,怕她误会,还怕她,做出过激的行为。
  大概是潜意识里,陈潜的话,给了他莫名的压力,怕一个不经意的细节,毁掉了他小心呵护的感情。
  可是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伍媚除了开始有片刻失态之外,一直都保持着平静,既没有发怒,也没有质问,像是这件事压根就不曾发生过。
  说实话,当时他确实松了一口气,可是,逐渐的,他感觉不对劲了。因为伍媚开始漠视他的存在,不愿意和他说话。无论在路上,还是在家里,她都一直躲着他,使他苦于毫无解释的机会。
  没有回应,他只看得见浴室里模糊的人影在动作。
  “我如果信誓旦旦地说和陈曦之间毫无瓜葛,你一定不会相信。”对她的缄默,方其仁叹了一口气,“不错,陈曦美丽、聪慧,在某种程度上,她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浴室里,忽然没有了换衣的细微声响。
  “但,仅仅止于欣赏。没有惊艳,没有爱慕,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追她的冲动。”手,轻轻地贴在门上,触摸玻璃上模糊的人影,“对她,我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一点,他分得很清楚。欣赏一个人,可以交朋识友,谈天说地;爱一个人,却渴望时刻相处,心心相印。
  “无论你今天看见了什么,无论你怎么想,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不爱也不可能爱陈曦,从来都没有——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放低了声音,他的手沿着玻璃慢慢滑动,勾勒出内中人的轮廓,“对你我之间的感情,我很用心、很珍惜地在经营,也请你,给我信心,好吗?”
  浴室里,又有了声响,是轻轻的脚步声,慢慢朝他的方向接近。
  “咔嚓——”
  门锁由内被拧开,已经换好衣服的伍媚从里面探出身子,默默地注视他半晌,才轻声开口:“是意外,对吗?”
  考虑片刻,方其仁凝视她的眼眸,沉声回答:“不,不是意外。”
  他知道那不是意外,是因为面对陈曦的无助,他有片刻的犹豫,所以才令她有机会近身,造成伍媚的误解。
  他可以隐瞒的,因为当时的心态,除了老天和自己之外,再无第三者知道。
  如果他懂得随机应变,就应该把握机会随着她的话接下去,把一切都归为意外,那么所以的顾虑都可以烟消云散,不用再烦恼。
  可是,他的心却在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对伍媚撒谎。
  “我不能骗你。”他喃喃地说着,伸手摸伍媚的脸颊,微微笑了笑,“告诉你事实,任你来判断是否。伍媚,选择的权利,永远都在你的手上……”
  “你……”
  忽然有些恼他,何必定要用这么认真的态度?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他将决定权交于她的手中,听不听、信不信、爱不爱,一并全由她。
  “伍媚,我知道你介意。”方其仁握住她的手,轻轻拉她,将她拉出门外,困在自己和门之间,“设身处地,如果我是你,一样会心有芥蒂。”
  “不一样的。”她叹息,伸手抱住他,无言地放弃了僵持,“其仁,我了解你。是我自己没有信心。”
  十几年来,走过的坎坷太多,以至于对未来并没有太多美妙的幻想。一夜之间,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成了王子的新娘。
  童话中的故事,放到现实中来,她始终害怕,某一天醒来,会发现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熟睡中的黄粱美梦而已。
  诚如方其仁所说,陈曦美丽聪慧。所以,当那一刻,她看见陈曦拥着方其仁,她介意,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恐慌。随着这种恐慌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惊惧地发现,和陈曦相比,相形见绌的她站在方其仁的身边,是多么黯淡无光。
  心底的自卑又开始滋长,令她无地自容,唯有不说话,不开口,才能当一只鸵鸟将头掩埋在沙土中,自欺欺人。
  她相信方其仁,却不相信自己!
  “你是这样想的?”不准她躲避自己的目光,方其仁捧起她低垂的脸蛋,非要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不可。
  “如果你身临其境,你就知道我的感觉了。”脸被他牢牢地固定在手心间不得动弹,伍媚苦笑,“你不能每次都安慰我,我自己的缺点,我知道。”
  “如果没有缺点,世界上就都是完人了。”他一如往常地揉揉她的短发,“我不安慰你,因为你本身并不需要我安慰。”
  伍媚浑身一震,呆呆地看着他。
  “既然你能看清楚自己的缺点,那么优点呢?你又知道多少?”他追问,问得她哑口无言,“人各有异。多想想自己,有缺点,但敏锐、耐心、包容,与众不同。我喜欢的,是这样的你。”
  “真的吗?”她颤声问,“你喜欢的,是这样的我?”
  方其仁点头,用力回抱她,“别轻易改变自己,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一句话,冲破了重重设防,拨开了她心底笼罩的乌云瘴疠。
  她是伍媚,是方其仁喜欢的伍媚。从今往后,她相信方其仁,更要相信自己。
  第9章(1)
  “其仁,你和伍媚真的在……这个?”汪环宇两只手的拇指比了比,眼巴巴地等方其仁的回答。
  总感觉一眨眼的工夫,两个人的关系就突飞猛进。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眼中那个情意绵绵哪,足有三百万伏特的电压,稍微不小心,误入他俩的电力圈,极有可能会被电得七荤八素摸不着方向。
  “有什么问题?”方其仁从一堆作业本中抬起头来,反问一句当做回答,然后又埋下头去,继续奋笔疾书。
  嗯,他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作为旁观者,比较好奇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
  “闲下来没事的话,好好找你下半年的教学计划,比较实用一些。”
  耶?这算是消遣他吗?
  “喂,不用记恨这么久吧?”汪环宇撇撇嘴,“要不是我主动退出……”
  “主动退出?”方其仁拿手托脸,偏头看不知厚脸皮为何物的汪环宇,“环宇,我觉得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比较合适一些。”
  “管那么多。反正你得承认,某种程度上,可是我成全了你和伍媚两个。”
  “好吧。”这样争论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不如让一步,倒也还了自己耳根清净,“如此说来,我真的该谢谢你。”
  “就是嘛。”对方其仁的道谢,汪环宇很不客气地全盘接收,想了想,忍不住又问他,“其仁,你的眼光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陈曦那样的大美女上门他拒绝,独独要追没什么闪光点的伍媚,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对他的疑惑,方其仁笑了笑,“我想,我比较适合清淡一点的口味。”
  淡淡的婉转中犹有余味,细细咀嚼,萦绕舌尖,散开来,唇齿间回味无穷。
  “搞不懂……”汪环宇咕哝着摇摇头。问清楚了,反而少了神秘感,顿时没了兴味。
  不理会汪环宇的自言自语,方其仁看看时间,拿起课本起身向外走去。
  沿着走廊,他慢慢踱向另一头,当脚步停在一年级三班门外的时候,下课铃声不早不晚地响起来。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请同学们认真预习下一章节的内容,下一次我会提问。好,下课!”
  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在门口的他,微微一笑。
  “老师再见!”
  洪亮的道别声之后,喧闹渐起,学生们开始享受短暂课间时间的乐趣。
  “方老师好!”
  他冲向他打招呼的学生点点头,探出头去,看教室里的情景。
  几个好问的学生将伍媚团团围住,而伍媚,正专心地在听他们的问题,不时给予解答,以至于一直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他。
  他退回去,靠在墙角,耐心等待她忙碌完毕。
  预备铃响过,才见她跨出教室,一边匆匆行进,还不忘翻阅手中的教科书,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伍媚。”他无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怕再不出声,她从头到尾将他忽略得彻底,辜负自己苦等一场。
  “其仁,你怎么在这儿?”伍媚回头,看见方其仁立在身后,忍不住问他。
  “你的样子,好像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笑她惊讶的表情,曲指拭去她鼻尖上微薄的汗珠,“第四节有我的课,我经过,想要看看你。”
  不经意的亲密动作,带着些宠溺,她心里甜滋滋的,笑容就这样毫不含蓄地浮现在面孔上。
  “我要上课了。”预备铃又响了一遍,他低声说,有点遗憾。在学校,他和伍媚的时间表总是错开,难得有多余相聚的时间。
  “嗯。”她乖乖地点头,看着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她。
  “怎么了?”他的眼中满是笑意,令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什么。”他摇头,冲她眨眨眼睛,伸出大拇指,“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方才给学生解答的样子很有自信。”
  教学中可以应对自如,偏偏对方其仁的赞扬无法免疫。她的脸蛋又开始烧起来,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好了啦。”热度蔓延到耳根,她有些羞恼地跺跺脚,小女儿态毕露,“再不快些,你就要迟到了。”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如何?”他不理会她的催促,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我妈叮嘱我一定要你去,其慈也嚷着要见你。”
  老妈的眼光一向挑剔,其慈对看不顺眼的人从来都不会给好脸色看。而伍媚,没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她们的欢心。
  “这个理由你已经用了无数次了。”真是受不了,他们非得在这个时候讨论吗?他的高度责任心难道没有提醒他,还有一个班的学生正在等他上课?“能不能有些创新?”
  “有。”方其仁指指自己的心口,笑意更深,语气无比温柔,“还因为,我想你。”
  轰,热血冲上脑门,热力在全身四处蔓延。这回可好,从脸到脖子,再到脚指头,无一幸免,恐怕都红得不成模样。
  而罪魁祸首在成功撩拨她之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她呆愣在原地,整个人活像一尾熟透的龙虾。
  “紫色的好不好?不行不行,还是白色吧,要不就拿蓝色的?嗯,我拿不准啦——”手机那头,方其慈连珠炮地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考虑妥当,干脆直接将问题甩过来,“伍媚,你眼光好,帮我挑就是了……”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方其慈已经挂断了电话。
  伍媚无奈地摇了摇头,方其慈风风火火的性子恐怕永远都改不了。
  那天其慈无意间看见了她手工制作的工艺包,喜欢得不得了,千拜托万叮嘱地请她为她编一个。约好了今天她们一起逛街选材料,谁想到,临出门,其慈忽然打了一个电话给她,说临时有事来不了。
  伤脑筋哪,其慈不来,她怎么知道她喜好什么颜色?晃了半天,也确定不了,迫不得已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却交由她决定,还对她无比信任。
  好吧,既然决定权已经交给了她,那么她就揣摩着一一对比选好了。
  收好手机,伍媚抬眼看挂在工艺店里的彩线。她伸手捻起一缕蓝线,又拉过旁边的白线条,放在一起比较,略微思索之后,作了决定。
  嗯,其慈的性子活泼,不适合单调的颜色,几种颜色搭配在一起,编一个挎包,个性比较鲜明些。
  买了线,又选了其他的配件,觉得一切准备得差不多了,她走出店门,看见对街正在下车的人,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好巧啊……
  她怔忡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立在人来人往之间,显得过于突兀。眼见对面的人已经下车,正在转身向这边,她急忙低下头,混杂在人群中间,随大流一起往前走。
  不想再被卷进是非,不愿再被打搅。她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走到了广场,确定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不可能再被注意到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就势坐在长椅上,稍作休息。
  无论心态调整如何,下意识的,还是想逃。
  其实,就算被注意到又怎样呢?捶捶自己的腿,她忽然对自己逃避的行为感到好笑。
  眼皮底下,出现了一双白色细跟凉鞋,目光一路向上,从光洁的小腿到引人遐想的短裙,最后停在姣好的脸蛋上。
  站在面前的,是亭亭玉立的陈曦。
  伍媚忍不住左右望了望。
  “我没有开车,一直跟在你后面走过来的。”陈曦在伍媚身边坐下,开口解答她的疑惑。她转过脸看着伍媚,问得很直接,“为什么要跑?”
  “我没跑。”伍媚辩解,举起手中的袋子,“东西买完了,我回家而已。”
  “别骗我了。”伍媚不太会说谎,闪烁不定的眼神泄了密,足见她根本就有另一番心思,“你是不想看见爸爸,还是不想见到我妈妈?”
  “有区别吗?”伍媚别过脸,不看陈曦犀利的眼神。她想自己有些失败,总是被别人这么轻而易举地看穿心思。面对陈潜是,面对方其仁是,面对陈曦——也是。
  “区别大了。”伍媚不愿看她,陈曦也不勉强。她仰起脸,刺眼的阳光令眼睛有些灼痛,使她不得不抬起一手搭在额头遮挡,“你如果不想看见爸爸,是恨他对你母亲的负心;如果你不想见我妈妈,那就是将她当做你逼死你母亲的罪魁祸首。”闭上眼,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伍媚,要怨的话,就尽管恨爸爸。不要牵扯到我妈,你知道的,不关她的事。”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万姨。”其实得感谢陈曦措辞的委婉,至少没有说出令她难堪的话。无论母亲当年的动机如何,明知对方是有妇之夫还要义无反顾地爱上,即使爱得再深再烈,插足他人的家庭——在这一点上,公平地说,是母亲不对。
  “她受的委屈并不比你母亲少,只不过,你母亲以死来报复;而她,却在承担丈夫背叛的痛苦时,还要强颜欢笑接受一切既成的事实。”
  死了的人,一了百了;而活着的呢,当得知一切真相之后,还要戴上面具虚伪应对,年复一年,被内心的痛苦煎熬。
  她了解,也看见,跟在父亲身后的万姨,眉宇间始终有化不去的淡淡的愁。
  “我不恨她,真的。”印象中,她第一次被带回陈家,令她畏惧的,是高高在上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的爷爷而娇小的万姨,整个人憔悴不堪,却仍在她被吓哭了的时候对她细细哄慰。
  哥哥是男丁,是陈家的香火,是未来的继承人;她不是,所以她被无情地遗弃。生杀予夺的权力在一家之长的爷爷手中,他的决定,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可是我恨你母亲。”陈曦放下手,睁开眼睛望向伍媚,“我湮灭不了这种恨,所以,我难以对你有好感。”
  伍媚转过头,对上陈曦的视线,“如果我换作是你,一样会。”
  “我有些了解方其仁为什么会喜欢你了。”陈曦凝视了她半天,忽然笑起来,“伍媚,你一向都这么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吗?”
  她用了这么激烈的言词来刺激伍媚,没想到她非但没有恼怒,还能够平静地接受。
  “我无法左右别人的情感,但至少,我可以理解,这就够了。”伍媚很认真地看陈曦,道出自己的想法。
  陈曦盯着她的眼睛——很诚恳的眼神,诚恳到连她都不自觉地快要被感动。
  “有件事,我想方其仁一定没有告诉你。”忽然有了逗弄的兴味,她眨眨眼,笑得更加灿烂,“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方其仁?”
  陈曦的笑容艳若桃李,熠熠的眼神捉摸不透。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会问她这个问题,伍媚摇了摇头。
  “因为我和他曾经相亲,仅那一面,我就想要这种不会拈花惹草的男人。”陈曦注视伍媚,特意加重了“相亲”两个字。
  由于方其仁的低调,她敢肯定,这件事他是绝对没有告诉过伍媚。好生期待,如果伍媚知道了,她会有什么反应?
  伍媚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没有说谎。不信,你可以去问方伯母,那天,她也在场的。”陈曦强调,兴致勃勃地等着伍媚接下来的言行。
  是愤怒、惊诧、不敢置信,还是伤心欲绝?
  “我知道了。”伍媚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再无下文。
  这样的反应,出乎陈曦的预料,她愣了愣,试探性地问伍媚:“我和他相亲,你不介意?”
  “可是其仁并没有和你交往,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她追着方其仁跑,可是——
  “他欣赏你,却不爱你。”欣赏而不是喜欢的感情,可以做朋友,却达不到恋人的境地,“美貌、财富、学识,我都不如你。但我爱其仁,我相信他。”
  “你是这样想的?”陈曦沉默片刻,才开口问她,“就因为你相信他?”
  爱情真真假假,从父母貌合神离的失败婚姻中,她已得出结论:千万不要轻信男人的话。越是自己爱的男人,更要提高警惕。
  第9章(2)
  “我相信他。”不知道陈曦的心思,伍媚点头,“但更重要的,是我相信自己。”
  “信别人,先要信自己。我相信自己对其仁付出的爱,相信自己和其仁之间的感情。”娓娓道来,伍媚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不可否认,我自卑过、懦弱过,对这段感情也曾经踯躅不前。但其仁告诉我,不要轻易改变自己,他爱的,是伍媚;而伍媚,要相信自己。”她看向陈曦若有所思的模样,“我信了,放开了。对人生、对爱情,每一天,我都有新的企盼。”
  陈曦凝视她笑意遍布的脸,心有所动——放开吗?方其仁对她也说过这样的话。
  ——你要的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男人,至于爱不爱,已属次要……放开些,顺从心意,找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更好?
  是吗?是不是因为心底的那个结束缚,所以她放不开自己。她要的,是居家过日子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只不过恰好有这样一个符合标准的男人出现了,中了她的意,所以她就以为自己爱了,一味地去追求?
  这样的认知在脑海中浮现,她忍不住问自己,除了喜欢方其仁的专一,她到底还在乎他的什么?
  可怕的是,她找不出其他,找不出伍媚那样丰沛的感情。
  果真,是自己错了!
  “我以为自己那天的举动,足以令你和方其仁冷战。”说不清什么原因,她心底忽然释然,“对,我是故意的。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这口气我咽不下,所以要小小报复一下。谁想到,我判断错了。”
  伍媚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别说——我输了,但至少,颜面很彻底不是吗?”心情豁然开朗,陈曦的口气也轻松了许多。深吸了一口气,她冲伍媚开口,“原本以为我和你注定要爱上同一个男人,原来不是……”
  “你……不爱其仁?”伍媚有些惊讶地问她,听不懂她模棱两可的话,只是对她态度忽然的转变,有些不太明白。
  “大概是吧,我现在也不敢肯定。说不定我绕一圈回来之后,还是觉得方其仁最适合我,到时候你还是要做好应战的准备。”陈曦耸耸肩,站起身来,向伍媚伸出手,“虽然我对你没有好感,但至少,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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