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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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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内城向来有东富西贵的说法,李大人哪样也挨不上边,只想着在皇城之南找处小宅院租着。至于曾经邀请入住的兵部卢尚书府上,以如今李佑的敏感职位,还是不好去打扰了。
关于寻新住所的事,李佑打发曾在京城服役的韩宗去办,他自己一时脱不了身。这几日虽然称不上门庭若市,但也时常有三三两两的官员打着南直同乡名义到会馆主动来访,顺便置席宴请。
为李佑把守大门的张三,又找回了一点在苏州府时的感觉。
想无中生有和李大人攀上点关系的,也只有同乡一种借口了,同年同窗肯定是空白。不过就算不是同乡又想来拜访的,也自有办法,拉个苏州人一起去就好。找不到苏州人,相邻的松江人、常州人也可以凑合了。
这些人品级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都是五品以下、七品以上的,亦是各大衙门的中坚阶层。学名叫司官或者属官,以区别于尚书或侍郎正卿这些堂官,以及八九品的首领官。
那些大员们还放不下身段或者看不上李佑,八九品的小杂官则不够资格拜访,也没那个必要。
司官的特点是大都手里负责一两项具体事务,是衙门里应差的主力,如朱放鹤这个员外郎就分管着学校事。而且也是上传下达的主力,所以才要主动与新鲜出炉的分票中书热络热络。
起码要先和李大人混个脸熟,并将自己的工作稍稍介绍一下,再加些你懂得之类的暗示。不然万一初来京城的李大人一时不察,将涉及自己事务的奏疏稀里糊涂分给了政见相差太多的阁老,岂不平添堵心。
却说李佑连续七八天都在宴席上度过,一天两顿不离酒。眼看着十月二十日快到了,才赶紧搬了地方住到皇城西南方向的草绳胡同,并在新寓所闭门拒客休养生息。
沉湎于应酬并不是李佑贪杯浮躁,而是因为和那些人闲谈后受益良多,能够大大弥补他在朝中阅历不足的缺陷。还可以观察出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例如袁阁老虽然是名份上排内阁第三位的文华殿大学士,其实不太受京官欢迎。普遍反应该阁老处事太苛刻摆谱,而且是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还有袁阁老的女婿马御史……新科进士去做科道清流也就罢了,还当了天下最厉害的七品官巡按御史,能不令人侧目么?而且这巡按当的也不够低调,一会儿和太监传绯闻差点引发民乱,一会儿直接弹劾小方面官,张扬至此还能更不令人侧目么?
故而很多司官们纷纷表示不要把涉及自己的奏疏分给袁阁老处置,免得袁阁老太过于为国操劳休息不好。
这些情况大概可以从侧面说明在首辅养病、次辅致仕后,袁阁老却无法递补进位的原因罢。
又在家中歇了三日,十月二十日早晨辰时,李大人带着牙牌离开寓所望皇城而去。
选在今日上任,李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分票中书这个位置太敏感瞩目,各种议论也少不了。去的日子早了显得急不可待而没气度,去的日子晚了又显得骄傲怠慢,所以还是不前不后的按照敕书定下的十月二十日到任比较好,想挑理的人也没说头。
先是到长安右门外,验过牙牌,而后过长安右门,沿御街(二十一世纪的长安街)东行走不了几步,便到了皇城正门承天门外。
抬头望着比上辈子印象中简陋很多但仍不失巍峨的承天门,即使是向来很理智现实的李佑,也不由得产生股莫名的情怀,久久不能挥散。
在此过往的大小官吏,便见到一位陌生而又年轻的官员立在金水河之南,对着承天门发呆。
有位前几天请李佑喝过酒的户部郎中曹大人路过,唤了几声把李佑叫醒,很诧异的问道:“李大人因何在此驻足不前?”
“因为它叫承天门。”李佑叹道,心里却补了一句“而不是被改称天安门。”
曹部郎当然听不懂李佑感慨个啥,正好他要去内廷户科给事中处办事,便邀李佑同行。
过金水河入承天门,验牙牌、登记、放行;
继续向北直行到端门,还是验牙牌、登记、放行;
再直行八十丈,抵达宫城正门,也就是午门,依旧是验牙牌,登记,放行。曹部郎还领了一个木牌子,出来时需要缴还的,而李佑属于禁直文臣,不需要领木牌。
过了规制最高的午门,才能算进入皇宫大内。在午门里,也有一道金水河,李佑的目光越过金水河,穿过一片开阔地,远远望见丹陛之上的皇极门,这里就是常朝时天子御门听政之处。
李大人又呆住了,曹部郎只道是李佑第一次进宫,被宫阙壮丽震慑失神。
“所幸它叫皇极门。”李佑再次感慨万分叹道,还是让曹部郎一头雾水。当然,李佑心里又补了一句“而不是太和门”。
承天门改天安门、皇极门改太和门,皆为伪清制也,其余不能一一尽数。
至此,曹部郎要与李佑分道扬镳了。李佑向东转向会极门,曹部郎向西转向归极门。内阁在会极门里,六科则在归极门里。
会极门下,有十名隶属于司礼监文书房的当值内监负责收受各方封进的奏疏章本,而后送入内阁。
不过这年头内监失势,在此当值只是个象征性的活计,过一遍手代表着天子将奏疏下发内阁这道程序而已。
此处亦有官军把守,李佑初来乍到,别人不识,还是验了牙牌才放进去,以后熟悉了估计就不用了。
穿过会极门,左手方向也就是北边一片殿宇,大概是作为天子便殿的文华殿;右手方向则是一溜堂屋的背面,便是大名鼎鼎的内阁所在地文渊阁了。
李佑右转,先是过了一座牌坊,上有先皇题匾,此后又走到一处紧闭大门外,号为阁门。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被验牙牌了,把门官军确认了李佑身份后才开门放行。
李佑缓缓步行,入眼处是并不宽敞、甚至还有些狭窄的庭院。庭院紧紧贴着宫城的南城墙,可以说就是在城墙根下,看着虽然很局促,可这里的确就是大明朝政务运转的中枢要害所在。
庭院北端,是门窗朝南开的文渊阁,五开间宽度,大学士所居。
文渊阁之东,是由内承运库改造而来的东阁,当前诰敕房所在,也就是李佑即将入直的地方。
文渊阁之西,是增建的卷棚屋舍,当前制敕房所在。
有个地位略低的中书舍人出来迎着李佑,边引着李佑往东阁而去边介绍状况道:“此时天子日讲,阁老们都去侍讲了,眼下不在阁中。”
春秋二季的经筵日讲,就是天子上课学习,主要由翰林、詹事等出任讲官。
经筵逢二、八进行,内阁大学士、朝廷九卿、翰林词臣、科道代表和勋贵代表都要出席侍讲,隆重的很。
日讲理论上每日上午进行,实际上看天子心情,只由内阁大学士侍讲即可,比经筵轻松些。
不过都和李佑没啥关系,他这种人不可能与经筵日讲关联上的。
却说诰敕房所在的东阁,是世宗皇帝下令将原本建于此地的五间内库改造后,为内阁诰敕房所用。因为附带有存放历年典册籍簿的功能,所以地方还算宽敞。李佑地位特殊,工作又涉密,所以分有一间小小的庑房单独使用。
再说内阁之中的中书舍人足足有几十人之多,虽然官职都叫中书舍人,似乎互不统属,只对阁老负责。但实际上,中书舍人的地位根据年资、加衔等因素也是有差距的。
高一点的叫诰敕房掌事或制敕房掌事,低一点的则叫办事,当然这个掌事、办事属于非官方非正式的口头说法,分个尊卑而已。
李佑这样的,属于中书舍人中相当高的存在了,他的官衔全称有“直诰敕房”四个字,比什么掌事、办事之类的更高级。
李佑坐在庑房里的公案后,环视四周,虽然房间小到几乎不能转身,稍一抬腿就到了门外廊下。但他很是知足了,能在帝国中枢里拥有一个单间,堪称不知道是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知道文渊阁那几间屋子,坐起来又是个什么滋味。
心神飘荡,李佑居然悠闲的算起今天穿过了多少道门。长安西门、承天门、端门、午门、会极门、阁门,最后一步跨过了房门,才坐定在这里,一共是七重门……
正在思维发散到无边无际时,忽然听见一句奸细的嗓音从屋外传进来:“李舍人在不在?皇上有旨意,召你入文华殿!”
李佑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内监立在前廊上。
这小公公一声传唤顿时将整个东阁都惊动了,探头探脑的出来好几个好事者看热闹。众人纷纷感叹这李大人果然非凡的很,才上任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天子召见,这是坐不暖席啊。
李佑自己却是犹疑不定,据方才所介绍,眼下应该是日讲时间,正在上课的皇帝陛下召见他这和四书五经八竿子打不着,而且从来没有过交集的小官作甚?侍讲的大臣们也放任不管?
第223章 贤良正直李大人
其实对于天子召见,当事人李佑很不爽快。他刚进入朝廷中枢之地,正是兴奋时候,得意劲头还没有下去,思绪更是畅想如飞。此刻可没什么心情去卑躬屈膝的见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不过李大人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将自己翘起的情绪压一压,随着传旨内监在背后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出了阁门。
只转过一个弯便到了内阁北面的文华殿,只见得殿外的檐下、阶前列立持械侍卫、内监数十人,端的是警备森严。
李佑被挡在了十丈外,传旨内监先进去复旨,片刻后又出来传了上谕,叫李佑觐见。
李大人趋步进殿,进了门没敢东张西望,只低头暗暗注意前方。
然而当中却是一方书案拦住了去路……而好似说书先生一般立在书案后的不是朱部郎又是谁?
李佑微微一楞,看见朱部郎大袖中伸出手指头比划着,李佑便心领神会的绕过书案继续前进。
与朱部郎的书案正对不远处,在手持金瓜的锦衣卫大汉将军左右侍卫下,是半榻式的宝座,宝座上有位明晃晃的黄袍人物,定然是当今天子。
李佑哪有功夫看清楚天子模样,先把一拜三叩的礼节做足了才是,为人臣者君前不可失仪,入直内廷之前学过的。
在叩首的同时,李大人用眼角扫了周围几下,从下摆颜色可以看出,大约还有五六个绯衣高官在两旁站着,估计就是前来侍讲的大佬们了。
“平身罢。”金口玉音十分清晰,垂询道:“林黛玉近来如何?”
李佑刚刚起身,却被天子这句不知因何而起的问话搞得险些立足不稳,抬头望着陛下瞠目结舌。
他在来的路上,短短时间内曾经设想出无数种可能,但绝对没有想到天子会当头问出这一句不知所谓的东西。
殿内诸公面面相对,俱都疑惑无比,这林黛玉是何人?
李佑当然知道,林黛玉是上辈子中红楼梦的女主角,这辈子虽然没了红楼梦,却被李环姑娘听他讲了几段红楼故事后,生生造出一本《黛玉观园记》。堪称是本朝第一反传统女性向佳人才子词话小说,而且开创了连载模式。
这书在江南闺秀中很是流行的,几乎人手一卷。大有拳打《牡丹亭》,脚踢《西厢记》的势头。虽然文学价值比那两本差了几条街,但更爽快就是王道……
问题在于,江南距离京师两三千里,宫禁内外隔绝更如天堑,天子能看到这本书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听这口气他却是看到过了?李佑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天子的意思就是询问后面情节了,李佑答不上来的。那书他也就看了开头,后面哪有兴趣继续关注,更别说最新章节了。
也幸亏侍讲的大叔大爷们不知道林黛玉是个什么,还以为陛下询问某个臣子近况,不然少不得进谏劝诫。
原来今日日讲课题并非经史,由礼部员外郎朱放鹤先生主讲文学之道。所以气氛比较宽松,偶然讲到人的才华时,殿内众人产生了小小的分歧。有人认为“三分天生,七分勤学”,有人认为“七分天生、三分勤学”。
比起军国大事,这种争论的确只能算小小的分歧,天子便问讲官朱部郎的意见。
朱部郎却道:“昔日吾以为勤学为正途,近日见了江南李佑,始信世间确有才具天授者。”
话说李佑的才华,不熟识的还好,越熟悉他的人越觉得鬼神莫测。一个只为了在公门当差读过几年书塾的人,四书五经都背不全,却能张口成诗,闭口出词,此外四海五洲风土民情几乎无所不知,怎能不让别人感到有些神秘。
幸好这年头封建迷信思想和传说颇为流行,大家见怪不怪了,只道是李大人得天之宠,还存有前生后世残余的慧根。其实这个解释很接近真相了……
天子听自己这个远房皇兄说到李佑,想起在宫中翻到的一本有趣好笑的书,便又问道:“江南名人唤作李佑的只有一人否?现居何职?”
也在场的吏部尚书许大人答道:“近日新选直诰敕房中书舍人。”
天子便下旨着内监去诰敕房察看,若李佑已经上任便召过来见一见,却不曾想上来就问林黛玉。
这皇帝陛下正当少年,十五六岁,倒也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其它李佑也不好细看。
大概天子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唐突了,于是改口道:“朕闻你诗才出众,是天生耶?还是勤学修来耶?”
李佑连忙答道:“一多半是天生,不过自幼蒙蔽不明,顽劣无知。但自景和元年后却灵窍渐开,时有所悟。”
他倒是想说苦学,但从小到大念过几天书乡里都知道,说勤学苦修太欺君了,还不如编个天赋奇才。况且本朝对神童向来很优容,能占点便宜也是好的。若是换成其他朝代,在御前李佑就未必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自吹天才了。
皇帝笑道:“好一个天生。朕试上一试,着你即席而作。听仔细了,题曰春闺。”
李佑不禁喜上眉梢,本来还担心陛下出个偏题怪题,不想如此容易。以春闺和闺怨为题材的诗词太多太多了,各种风格均有,随便想想心里就冒出几首不错的。
但他隐约还感到陛下的口味似乎不太对头罢,又是林黛玉又是春闺的,有点不符合皇帝身份。
不过陛下是什么口味不关他的事,他只管卖弄才学就行了,所以又到见证奇迹时刻……他要抄一首长达数百字的,彻底震慑住殿中诸公。
李大人立定于原地,显得一步不动也可成诗,正要开口,偏偏听到从左侧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了李佑的酝酿的节奏感。
竟然有人君前失仪,李佑偷偷瞥了一眼,却见左都御史赵良仁老大人瞪着他。
要不说李佑时常被称赞悟性高。就是被瞪了这么一眼,立刻福至心灵,瞬间发动了变脸技能。
只见得李大人揖拜道:“陛下坐承大宝,虽海内清平,亦当常思祖宗创业艰难而勤于经义史策,或能修身或可鉴今。故与殿中君子坐而论大道方是正理,安可沉于声情小道娱人娱己哉!此乃文华之殿,此乃日讲之时,臣不敢应诏,请陛下收回旨意!”
颇有贤良正直大臣的风范……因为李佑刚才突然醒悟,自己现在的位置不同了。位移则势易,不能照搬基层的一些土鳖做法生搬硬套。
皇帝在庄严的上课时间,出个家国社稷题目也就罢了,出个春闺题目你也去凑热闹,还要脸不?前朝有青词宰相,难不成本朝出一个春闺舍人?
有诗云,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听到李大人很莫名其妙而又耳熟到起茧子的谏言,少年天子兴致盎然的脸色骤然耷拉下来,冷哼一声道:“扫兴!”
随后天子便起身挥袖朝后殿而去,侍卫内监连忙跟上。
李佑还在回味自己的精彩发言,意淫着起居注官怎么记录自己忠言逆耳犯言直谏……
只听见一通作响,抬眼却发现少年天子又转身回来了,赌气指着某贤良道:“李佑所言极是,朕心领之。朕观李佑形貌出众,声音洪亮,可状观瞻,今后经筵日讲,以李佑为读书官!”
这也叫奖赏?李大人登时苦上心头……但天子恩典,仍不得不拜倒叩谢。
能在御前经筵日讲占据一席之地,从士林声望角度说绝对是荣耀。可以看看这份名单里都是什么人,有大学士,有部院九卿,有公侯勋贵,有翰林清流,有台垣科道。
好像是不错的差事诶……为何李大人还叫苦连天?首先是他对经义丝毫没有兴趣,感觉十分枯燥难忍,哪有心思在四书五经里虚度时光。其次,这个读书官职责让人有点烦。
经筵日讲上也是有很多角色分工的。有负责统筹的知经筵事,有负责讲课的讲官,负责翻书的展书官,其他大部分都是旁听的所谓侍讲。
按惯例,讲课讲到某段,必先反复诵读四五遍,然后讲官才开始讲课。大概读书官就是这个负责诵读的差事,一般都是由讲官本人自己兼职了,自己读自己讲,便利得很。
但天子下旨让李佑去当读书官,说白了就是做人肉复读机。
可以想象,大殿之中其他人老神在在的无所谓,位置好的打盹似乎也可以,但读书官可以吗?
读书官必须的聚精会神听着,一旦到新段落章节时候,就要及时出场反复朗诵几遍给大家听,容不得一丝差错。
又费口舌又耗精神,而且对李大人来说又是很乏味的内容,如何能好受?
关键是李佑还落不到好处。清流词林混两年经筵日讲,就成了一种资历,这种资历对李佑这非科举出身的杂牌中书舍人有什么用?
但表面上,天子这是虚怀若谷的奖掖李佑,李大人还不得不感激谢恩上演一场君臣相得的戏码……李佑心里谨慎估计,即使他朗诵到口干舌燥,皇帝陛下不会赐茶的。
左右绯衣大臣中,走出一老者,对天子奏道:“既有钦赐可状观瞻之语,今后朝参,内阁章本均可由李大人奏读。”
天子点头道:“善,正直贤良,岂可匿于囊中。”
朝会上有一种代读奏疏的差事叫读本官,例如地方官上来的奏疏肯定是要代读。读本官多由通政司里选身材高大、声音响亮、相貌堂堂的官员充任。内阁要奏的章本基本都不是自己原创的,派李佑这中书舍人出去代读也无可厚非。
当了一次忠直大臣的李佑欲哭无泪,真真是自讨苦吃了。早朝公认的很辛苦,顶着星星起床,随着月亮进宫,夏热冬寒,又礼仪严肃不可轻忽。这下想偷偷翘班都不可能了。
马上要到冬季了,想想一下自己在凌晨六七点,顶着寒风、吸着寒气在上千昏昏沉沉的人面前念奏本的蠢样,李大人就不寒而栗。
第224章 出卖驸马的后遗症
“说书”场子散了,天子退入殿后,侍讲大臣鱼贯而出。李佑与朱放鹤、以及若干翰林官这些穿青袍的,只能避让一旁,请穿红袍的先行。
趁此机会,朱放鹤对李佑低语道:“你啊,这嘴脸学得真快。劝陛下不以声情自娱,你自身做得到么?”
“身在其境,不得不为尔。”李佑做出无奈样子道。又盯着刚才向天子奏报让他作朝会读本官的那老者背影,歪歪嘴问道:“此人为谁?”
朱放鹤知道李佑所想,笑笑道:“袁阁老。”
原来就是那个普遍不受京官欢迎的大学士,果然是人嫌狗憎!李佑心里骂了几句。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突然跳出来多此一举,难道为了迎合天子恶趣味?
这回李佑还真猜对了,袁阁老为的就是既能在小处暗暗讨得天子欢心,同时又没什么风险,明面上也是褒扬李佑,不会落人把柄。他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不然先皇怎会不由廷推直接简拔他入阁,一直进位到文华殿大学士。
两人同行出殿,朱放鹤边走边问道:“林黛玉是何人?天子为何初见你便问此人近况?”
李佑支支吾吾简略道:“此乃江南流传的书中人物。”
朱放鹤大感兴趣,追问道:“是何种书?”
李佑皱眉半天,“是一本佳人才子书,闺阁阅众甚多。作者与我有一些关系,不晓得天子居于深宫怎的知道这书,奇哉怪也。”
朱放鹤毕竟对宫中事务熟悉,稍加思索便有了答案,猜测道:“年初太后下诏,从江南选了一批女官充实宫掖,莫非由此而来。”
李佑恍然大悟,那定然是了。皇宫中女官多要年纪较长、能书会写、做事有分寸的。这年头江浙一带女子文化水平比较高,女官常常选于此地。所以这些人带几本《黛玉观园记》入宫不奇怪,却不知怎的让天子看见了。
想至此李佑便忍不住问:“天子日常所读何书居多?”
只听朱放鹤叹道:“慈圣宫和归德千岁对天子管教甚严,每日读书不出经义、史鉴、诗抄、时策、历算,左右内监不敢有违献者。”
李佑将音量压到最低:“天子后宫可有侍寝之人?”
朱放鹤为李佑的问题楞了片刻,摇头道:“应当是无。慈圣宫怕天子年少伤身,严禁女色近旁,乾清宫所用女官皆为中年妇人。”
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李佑在心里为皇帝陛下的苦闷生活呜呼哀哉了一把。
估计这可怜的青春期少年整天活在子曰诗云里,偶然从女官手里看见个《黛玉观园记》便像捡了宝,哪怕是逆向后宫文也饥不择食了。
而太后和千岁根据历史教训,严防内监献恶书教唆天子,却没想到女官手里也有了跨越时代的作品。
李佑可以断定了,用春闺出题并非天子有意不端正,而是一个逐渐发育的少年对相关事情非常好奇的表现……唐诗宋词里写闺情的还少了?大概这就是天子受到的最大尺度性教育。
可怜,陛下这点乐趣在今天被李大人误以为是出言戏弄,为了自身形象义正言辞驳斥掉了。
眼看走到会极门这边,朱放鹤要出去,临别想起什么道:“近月不见林驸马,甚是怪异,我多方打探,却听说入住长公主府不曾外出。其中内情,李大人可曾知晓么?据说之前你曾夜入驸马府。”
李佑暗道这驸马八成是被软禁了罢,归德千岁当然不会傻到将事情真相传扬出去,不然平白给人口实,自寻烦恼。
该怎么与朱部郎说?在其中充当了不光彩角色的李佑也很为难。最后言简意赅的说:“驸马委托我敲登闻鼓状告长公主,状文在我手中……”
话这么说倒是没错,就是省去了李大人引诱驸马上钩的前戏。
朱放鹤大惊失色道:“他竟要如此决绝?”
李佑看了看朱放鹤表情,继续道:“我却不知如何是好,但思量自身实在承受不起敲登闻鼓的后果,若皇家脸面荡然无存,都是在下之过。便将状文交给了长公主。”
朱放鹤叹口气离开了,“虽属无奈,那你可将驸马害苦了。”
李佑回到内阁,已是午时,到了用饭时间。
内阁有制,为了防火灾,不许在阁中造饭就食,所有人吃饭必须出阁,大学士也概莫例外。
内阁庭院的角落里,有个月门,穿过月门是单独一排饭舍,与其他建筑互不相连,据说是为了防止做饭生火一不小心烧到中枢重地。
李佑站在饭舍门外,见里面正有二十来同僚用饭,便琢磨起自己该坐哪里。
正当此时又见一眼熟内监匆匆步入院中,叫道:“李大人!归德主千岁有请!”
饭舍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心里的惊异不消说了。
他们之中年纪老的已经在内阁办事二十余年,虽然身在大内却从未被天子、长公主、太后之类的皇家贵人单独召见过。
而这李佑何德何能,据说只是依赖于天官力荐的外方小子,正经出身都没有,居然在上任半日内接连有恩遇?尤其那位在宫中威名仅次于圣母太后的归德千岁,很少听说她单独召见外臣。
此人不寻常啊,看来需要重新认识了,众人不约而同想道。
李佑只好再次随着内监出了阁门。这位来请他的内监姓吴,确实已经有些熟了,三番两次的被长公主派来,能不熟么。
却见吴公公在前头引路,从东面绕过文华殿继续向北而去。
李佑之前对大内格局稍微打听过的,知道文华殿之北是号称太子东宫的端本宫,当然现在没有太子。便忍不住发问道:“要去何处?”
吴公公答道:“去端本宫偏殿,乃是归德千岁在宫中治事小憩之所。”
李佑佩服到无语,长公主千岁真乃一代猛女,端本宫这么有特殊含义的地方也敢去用。
吴公公猜到李佑所想,轻笑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先皇临终前,还欲将端本宫改了名赐予归德千岁居住。千岁固辞不受,仅领了偏殿。先皇御赐,谁敢说三道四?盖因此处距离东华门很近,千岁出入便利。”
殿名昭凤,台基低小,殿体规制不大,李佑看了后心道这千岁也不是没顾忌。
不知为何,归德长公主正坐在椅上发怔,甚至没有觉察到李佑被领了进来。
有左右宫女提醒,长公主才猛然醒神,先前的淡淡忧愁一扫而光,顷刻间恢复了神采奕奕,开口对李佑褒奖道:“李大人今日面圣,谏言得体,万望日后多多扶助幼主,不可心生懈怠,朝廷必不负贤良。”
李佑微微一躬身,算是谢过。这几句开门话绝对不是主题,且候着。
“距母后万寿仅有数日,李大人应承的代制贺诗可曾拟就?”
李佑瞬间出现一脑门汗,自从任职敕命下达,他天天吃酒应酬,倒真把这事给抛之脑后了。幸亏如今时间还来得及,实在不行胡乱抄一首交差算了。于是答道:“已有腹稿,这两日便奉上。”
好罢,这依旧不是长公主接见李佑的主题。
归德千岁屏退了左右到远处,又让李佑上前几步。距离甚至近到使李大人鼻中钻入了幽甜的香气,一时居然有点小小的心猿意马。
“太后万寿盛事,我夫妻不可缺位仪礼,但驸马如今十分不妥当……”长公主低声说道。
怎么个不妥当法?李佑不闻不问的低头数砖块。
“还得烦请李大人去劝一劝驸马。”长公主终于挑明了传唤李佑的用意。
话说上回李佑干脆利落的出卖了林驸马,状文到了长公主手中被展开后,简直要把千岁气炸了,二话不说将驸马抓到公主府软禁了,省的再出妖蛾子。
后来归德千岁欲与林驸马推心置腹认真谈谈,消除自家后院隐患。但似乎多年被压迫的林驸马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或者说被李大人洗脑洗的很成功,认准了登闻鼓三个字,口口声声要大闹求解脱,长公主疲惫不堪的与之吵了数场均无果而终。
林驸马也就继续被软禁着。其实没什么影响,平常朝会可以替驸马告病,来往的狐朋狗友见驸马失踪后谁又敢找长公主要人?
但眼看着太后寿诞,长公主与驸马两人身为太后的唯一女儿和女婿,总不能不去应景。不过以林驸马这愤激样子,归德千岁怎么敢放心?真要在母后大寿上出了意外,她这千岁脸面何存?真是愁杀人也。
长公主对钻了牛角尖的林驸马说不服、打不服,无可奈何时便想着叫李佑来劝劝。
无论是从驸马告状本身,还是状文内容,都不好张扬出去,容易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在找别人帮助容易泄密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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