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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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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同意从南京派人,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谢彦便中了大奖,在寒冬腊月以钦差名义驾临苏州府。

谢老大人经有心人指点,没有按惯例大张旗鼓的直接到府城,他先秘密去了虚江见陈知县,又把李佑召来询问了府衙详情,定于今日上午进行突然袭击。还在李佑提醒下,为防止府城守备兵卒不配合,在虚江县征了二百兵丁跟随听用。

然后才有了李佑先在府衙大堂既丧心病狂又正气凛然的痛骂知府、随后摇身一变化为受难英雄接受民众欢呼的两幕戏剧,实因他底气十足的缘故。

却说府衙大堂里没了李佑这颗苍蝇,衙参进行的很顺利,即将结束时见府署大门门禁冲进来叫道:“外头来了钦差!看牌号是什么副都御史。”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毛知府面色大变,却没时间多想,谁敢在钦差驾到时还磨磨蹭蹭的不迎接。他稳了一稳心神,对一干下属官吏沉声道:“尔等随本官一同出迎。”

府衙仪门门洞大开,毛知府和属下数十人鱼贯而出,又一直走到大门外,上前拜见道:“苏州府恭迎中丞。”

谢中丞在轿中面无表情道:“不必多礼,请将府衙所有官吏聚于大堂。”

毛知府自是答应不提。

这里啰嗦几句话普及下本朝的官场称呼,自然是有一套讲究的,衔头带着都御史、副都御史的都要尊称为中丞,今天来的谢副都御史自然也可以。其他常见尊称还有阁老、天官、府尊、县尊之类的叫法。

此外不能像肥皂剧一样胡乱叫大人,否则就等着被穿小鞋罢。只有称呼低品小官、上级称呼下级、或者双方品级地位差不多时,才有可能直接叫某大人,如李佑这样的九品杂官便常被冠上李大人的称呼,当然更多的是直接称呼官职。

而小官称呼高品大官时的常见称呼是老大人,加老是尊敬,并非说这人年纪多么老,若不加这个老字,对上官只称呼某大人几乎就相当于一种侮辱和蔑视了。例如李佑有求于王同知时喊一声老大人拍马屁,不待见时直接叫王老爷或者同知老爷。但他从来不能叫王大人,否则就是公然打脸,和二十一世纪里喊小王的意思差不多,哪个好汉敢当面把自己老板叫作小王?

灌水闲话不提,谢中丞的大轿子即将穿过府衙大门时停住了,掀开帘子后谢中丞装指着墙边道:“这是何人?也是署中官属?若无他事一并带进来。”

众人顺着手指头看去,原来是戴着木枷的李知事,不由得暗笑他今天这行为艺术真玩出了水平,直接玩到钦差面前了,以后可以当笑话谈资。可叹他们不知道,很快就是李佑笑话他们了。

李佑卸了木枷后,按捺不住的面有喜色,众人只道他疯癫了。

当苏州府署全体官吏进入大堂后,谢中丞按事先计划封了出入,隔绝内外消息,命令从虚江和南京带来的兵丁仔细看守。同时又遣熟手取了账本去姑苏仓盘库,还不忘把吴县、长洲县的知县请过来和府衙官吏并做一处。

谢中丞身为钦差总要维持表面上不偏不倚的公平。此时还不能证实了仓米被侵吞,一切都是未知,李佑和王同知两个内线功臣理论上可能存在诬告构陷的罪行,所以也不得不和府署其他官吏一起被关在大堂中等候结果。

钦差的突然袭击再加快刀斩乱麻,府署方面猝不及防,盘库到了傍晚便有草略结果——姑苏仓约莫有二十万石米不知去向。

听到这个消息,大堂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陷入事情暴露后的绝望和恐惧之中,该怎么办?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毛知府。

但毛知府此时也脸色惨白,目光呆滞,他近日煞费苦心,眼看已经有些眉目,结果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钦差给查住了。本来他计划一方面动用私人关系从外地购入一些,另一方面将上缴钱粮速度放缓,增加周转存量。这样算下来总能挺过明年春荒,只要过了那个时间段不出乱子,仓中账目可以慢慢抹平。

然而他却没想到朝廷竟然在年前腊月这个意想不到的时候派下钦差查仓事。来的突然又不提前告知地方,而且直接封衙盘仓,说明了绝对是有的放矢、有备而来的。

一定是有人将事情直接告到了朝堂中枢,不然不会出现这种状况,毛知府那官场经验本能的作出了判断,但已经毫无用处了。因为他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这表示他大概已经被所有人放弃了,所以没有人给他报信,判断的再准确又有何用?

见查案如此顺利,谢中丞心中大喜,干御史这行的,比的就是声音大,名望就是本钱,有名望说话声音就大。能查处如此少见的大案,声誉大涨是肯定的,又没有说情阻挠之类的为难事,谢中丞算是捡了个大便宜,所以前文才说他中大奖了。

事情逐渐明朗,结果证明举报的没错,并非恶意构陷,所以王同知和李知事正式洗脱了嫌疑。谢中丞便传令道:“王大人协助本官审案,李知事暂领兵丁看押嫌犯。”盖因李知事在虚江当过巡检,此时派去管着虚江来的兵丁倒也人尽其才。

李佑得了准信,得意洋洋的与王同知离开了大堂。走之前他与府尊、通判、推官、经历、照磨、检校等上下左右同僚一一含笑点头示意,算是尽到了在人生岔道口的辞别礼节,至于收到的冷眼,就无视了。至于那些吏员,还值不得李大人去讲礼。

见到这个情景,堂中诸人谁还能不明白?这一老一少绝对就是那幕后黑手!今天这钦差的到来与他俩脱不了干系。二十万石仓米,不知道要掉几多人头,牵连到多少户人家,这两位也真能狠下心去往死里搞。

有怨愤的人大吼:“你们两个于心何忍!”

李佑回头斥骂道:“尔等国之蛀虫,还不知悔悟么!”

出了大堂,便见许多衙役杂役三五成群聚在仪门外窃窃私语,府署出了这等大事,真不知如何收场,他们这些在衙门里讨生活的不能不关注。

洪巡捕也在人堆里站着,看到李佑施施然出来,但觉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分开周围的人,急步上前迎接道:“李大人果有先见之明乎,可否与小人解惑?”

李佑哈哈大笑道:“没什么大事情,只是府衙的天要变了!”

听到李知事的话,在场所有人心头一跳,望向李佑的眼神极为热切。很显然,从他那神采飞扬或者叫趾高气扬的神态可以看出,这个冷灶要变大热灶了。

第132章 畏威才能怀德

这两日苏州府署同知厅热闹非凡,一扫过去连雀都罗不到几只的冷清。自认有资格的衙役小吏纷纷来嘘寒问暖,唯恐王李两位老爷对自己不眼熟,没事也要在同知厅附近转悠。

为何都是衙役小吏来拜山门?如今府衙里九个官员被钦差拿下七个,正编吏员三十个入狱,想来这狗腿子衙役和临时工小吏还不够资格与正经官吏们合伙涉案,居然大部分幸存了,所以目前已经瘫痪的府署也只剩了这些人。

此番世态炎凉的场面,大部分被李佑受了。王同知协助钦差审案,时常不在,只有经历司知事分理同知厅李大人还能坚守岗位,忍着各种拙劣的拍马讨好,毕竟小人物境界太低。

不过李佑出身于衙役,对这个群体自然了解的非常透彻。别看这两天在府衙里巴结他十分亲热,其实那都是他们随风倒的本能行为,心里未必对他有什么信服。一个长时间坐冷板凳的人,如何能让见惯世情的衙门老油条们瞬间真正信服?

午后,李佑和两个老资历衙役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扯淡时,瞥见洪巡捕步入院落,把门的张三没有拦他。

“洪捕头何其殷勤耶,午前来过,午后又至,晨昏定省也不过如此。”李佑戏弄道。

旁边老衙役很捧场的哈哈大笑,似乎李知事说的话非常有趣,笑完帮腔道:“晨昏定省还不够罢,孔老夫子说一日三省,洪大爷要践行圣人言了。”

洪巡捕老脸一红,却巧言说:“不能怪在下,那边各堂各厅各房都封了门演起空城计,唯李大人这儿有人气也有喜气,除此无处可去了。在下也只好来多沾沾喜气。”

“你真会说话,难怪能八面玲珑,广结善缘。”李佑笑道,他的话确实听起来令人很舒服。

洪巡捕看李佑心情不错,便开口道:“其实不瞒大人,倒是有一件事。”

“说。”李佑还是给洪巡捕一些面子的,毕竟他帮自己挡住了那百斤重枷的屈辱,使自己不至于趴在地上,可以昂首挺胸的接受民众欢呼。这个人情说小也不小,想象一下,若李大人真被戴上百斤木枷,压在墙下蜷缩成一团,这卖相就算去能刷声望也忒丑了。

洪巡捕对着院门招招手,又见一人畏畏缩缩的挪进来,正是前天将李知事误判为落水狗要打的小人胡班头。

还没来得及去整治你,今日倒送上门了……李佑脸色微变,似笑非笑的对洪巡捕道:“又是买卖?你收了多少银子?”

洪巡捕讪笑说:“在下只管引见,具体如何大人自行处断就好。”

胡班头走到李佑面前,噗通得跪在地上,叫道:“求李老爷饶过小人!”

这就是衙役群体的常见或者说是标准嘴脸,李佑家三代都当过衙役,从小耳濡目染实在见得多了。

李佑不屑理会胡班头,却只盯着洪巡捕,看他有什么说法。

洪巡捕斟酌片刻道:“在下便明说了,胡班头有个标致出色的女儿,年方二八,愿给李大人为妾为婢。”

那旁边老衙役也点头道:“老朽见过,确实不错。”

话说那胡班头得罪了李佑后并没有在意,却不曾想李知事忽然咸鱼大翻身,他深感自己瞎了狗眼,很是惶惶不可终日,只好花大价钱找上烧冷灶成功的洪巡捕求助。洪巡捕出主意道,听说李知事年少好色,可从这里入手,既化解了怨气又拉近了关系,一举两得。

于是才有了今日胡班头献女求饶的一幕。对此李知事不喜反怒,斥道:“狗才!你当本官是何等人?简直荒唐无耻,还不滚出去!”

李佑这些套话其实也在洪巡捕的预料中,官员们谁不会来这么几句?早有准备的胡班头便按着洪巡捕事前教导说:“大人误会了,小人见大人家眷不在,身边乏人照料起居,未免要耽误公事,情愿将女儿送去侍候。”

“你真的肯将女儿送出家门?”李佑淡淡的问道,似乎还在拿腔调摆架子。

胡班头却是大喜,以为李佑动了心,还有比成了李大人的便宜老丈人更好的事情么?连忙答道:“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洪巡捕暗中得意,成了,一切都按照着他的设计走。

李佑抬头叫守门的长随道:“张三!来这里!”

张三恭敬的走过来行礼道:“老爷有何吩咐?”

“听说你膝下无子,老爷我给你做主纳一门妾如何?”李佑道,又对洪巡捕说:“劳烦洪捕头牵线搭媒,将胡班头女儿许给我这随从为偏房。”

胡班头神情巨变,这算什么?摆明了李大人就是在赤裸裸的羞辱他。张三是什么身份,李家的一个奴仆而已。他胡班头好歹也是府署衙役小头目,把如花似玉的女儿许给一个奴仆,还是做奴仆的小妾,这不是莫大的耻辱是什么?

眼见出了意外,洪巡捕心道,小李大人心胸不宽啊,看来是非常记仇的。但仍是有机会。他拼命地给胡班头使眼色,怎奈胡班头理解不了。

于是洪巡捕也顾不得失礼了,上前一把拉起胡班头,扯到稍远处低声说:“李大人对你看来恨意很深,你要让他消气才好。女儿怎么送不是送,给了那张三又如何,只要能让李大人泄掉恨意,哪还计较得许多?若非如此,以如今情势,李大人轻松便能把你整治到死,你留着女儿又有何用?”

胡班头被洪巡捕劝的沉默一会儿,心道,只要能保住自身,还有什么不能舍得的?又回到李佑身前低声下气说:“蒙受大人关照,也是小女的福气。”

李佑便道:“胡班头好见识,现在便写契书罢,洪巡捕当个中人,张三去拿纸笔来!”

只见那张三笑得合不拢嘴,白捡了一个小妾。他这当随从的,只能在门外干看着老爷眠花宿柳,还有各色美人投怀送抱,身为男人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今天可算捞到了点老爷手指缝漏下的好处。

待到契书写完画押,胡家女许给张三为妾这事也成了定局。

胡班头虽然不甘心女儿的归宿,但一想能把自己从灾祸中解脱出来也就接受了现实。至此他才算彻底放下心来,这道难关总是过去了,只要人还在,差事还在,那就很好。又递给洪巡捕一个感谢的眼神,若无指点,他还未必能平了这事,回头要重谢。

此时却听李佑问张三道:“张三,你这老丈人似是涉嫌仓案,本官为难得很,该如何是好?”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诧异莫名,不晓得李大人怎的说起这些。

张三跟了老爷这么长时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觉悟很高的说:“老爷为主人,胡丈人为尊长,自古忠孝难两全,小人自然效仿先贤尽忠。”

李佑叹口气,轻描淡写道:“你去叫兵丁过来,送嫌犯胡班头去牢里罢,好生看顾。”府衙里的兵丁都是虚江县抽调来的,现在由李佑管制,自然指挥得动。

想着又做成一桩买卖的洪巡捕正在得意自己成功投资李大人的经典案例,有了人情就是好办事,却听见李佑要把胡班头下大狱,十分惊讶,忙道:“李大人你这是何意?”

李佑深深看了一眼洪巡捕道:“本官需要向洪差役解释想法?”

洪巡捕心里一悚,知道李佑对他帮着胡班头耍心眼不满,心里赶紧检讨起来。自从那天帮到了狼狈时刻的李大人后,似乎是有点飘然了……拱手道:“在下知错了。”

胡班头惊惧的浑身皮肉颤抖,牢狱里头是什么样,他岂会不知?送入牢中的人,要死要活还真就是掌权者一个念头的事情……

眼瞅着兵丁毫不留情的将胡班头拖走,众人一时为李佑的翻脸无情而呆滞。要报复胡班头可以理解,但都以为就此作罢,胡班头要安然无恙时候,却来一个打入牢中……那先把人家女儿骗过来作甚?又给了胡班头得救的假象和希望作甚?是为了更畅快的报复?

这些人都是老公人,见惯黑幕,此时也不禁为李佑的手段而心悸。

李佑这样诡诈狠辣的处理胡班头,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敲打洪巡捕,更是为了杀鸡给猴看,树立起自己在府衙里真正的威望,弥补他长时间低调带来的威信不足这个负面影响。

衙役具有什么样的普遍特征?可谓是欺软怕硬,瞒上欺下,又奸又滑。或者说,衙役群体是一个讲丛林法则的地方。畏威才能怀德,这是正理,老好人是根本无法在胥役这个人品彻底渣化的群体里获得什么声望的,讲仁义道德都是笑话一样。

于是胡班头便成了李佑的示范品,他用具体行动告知围着同知厅观望的衙役们——本官够狠够毒,所以不好惹,你们这些贱役都当心了!

不得不说,这个示范的效果还不错,胡班头的事情传开后,衙役们对李佑的惧怕一下远远超过了另一个残余官员王同知无数倍。

第133章 得陇望蜀

自从李佑处置了胡班头,同知厅便又稍稍冷清下来。这帮衙役们都深刻认识到,李知事虽然看似年纪轻轻,品级也低,但毕竟还是官老爷,在目前这个特殊时期更是对署内胥役有生杀予夺的能力,不是可以随意串门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小兄弟。

这日王同知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同知厅,他的皱纹和白发还是那样沧桑,但在别人眼里,此沧桑非彼沧桑也,前缀由落魄变成了深邃。

“短短两日便将案子审结了?”李佑迎接时问道。

王同知摇头道:“当前仅是协助钦差简单问问而已,正式审案是要押送到京师交三法司会审。”

三法司便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国朝大案要案理论上都是要由三法司集体审过才能结案(有东厂锦衣卫时另算),这就是俗话中“三堂会审”由来。刑部判案,大理寺覆核,都察院全程监督。

接下来李知事又向王同知禀报了署中近况,这两人虽然都是“冬”风得意,但仔细看神情又有些不同处。李佑那是很纯粹的高兴,王老同知则是喜中带着几分忧,乐中带着几分愁,纠结的和脸上沟壑一样。

关于王老头的心态,李佑也是能理解的,肯定和自己有区别。

他李佑现为府署经历司九品知事,本次升个八品的府署经历司经历问题不大。这个品级的杂职,没人去刻意关注,估计吏部许尚书顺手就能办了,一点都不带为难的,所以李佑无忧无虑的等着升官就是了。

王老同知的情形就不一样了。且不提官位越往上越难升,按说王同知升一品也应该问题不大,依照惯例由五品同知转正担任四品知府也是一种很正常的官场升迁套路。

但是要知道,这里是独一无二的苏州府,苏州知府的位置太耀眼醒目,所以变数必然多,保不住会横生枝节。总而言之,王同知被朝廷升往别处任知府是非常有可能的,关键也在于他的文凭不够硬,若他是个硬扎的进士出身,谁还能来抢这个位置?

以上正是王老同知的忧心之处,他这辈子功名利禄之类没什么可以彰显的,若能当一任苏州府知府,也算是毕生荣光了。更别说苏州人文荟萃,出版业发达,随便有人编点本郡历任太守传记之类的,也能捎带着把他的名字流传后世。看看当年宣德朝的况太守,也不过是吏员出身,到如今在苏州照样名列先贤,大把大把纪念他的诗词歌赋,去别处当知府哪有这般显耀?所以有机会当苏州知府的王同知根本看不上其他地方。

在李佑看来,王老头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秀才贡选出身的他在府衙坐冷板凳时恐怕就没想着有一天能当知府罢。若不是因为李佑误打误撞进了府衙被划为同知党,王同知也没机会去搭上陈知县的线,更别说把检举直达天听一举掀翻了知府。

王同知正与李佑说话时,注意到不对头地方,“为何本厅如此冷清?老夫以为会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

李佑将胡班头的事情讲了,最后解释道:“应当及早立威,不能叫这些贱役小瞧我们。”

王同知一听便哑然失笑,“李大人这你心思转动的真是不错,但也别全在这上头,眼光再大一些。”

“此话怎解?”李佑没明白王同知的意思。

王同知道:“八品经历和九品知事两个都是杂官下僚,有什么区别?做官到七品才算入了门,但我朝多数杂职若无际遇,都是终生沉于八九品,你一无功名二无家世,若无意外将来多半也是如此。有此机会,难道你不想还上一层楼?”

李佑沉默不语,王同知的直言无讳虽然令他心里好生不舒坦,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时代现实。

官员品级大概可以划为三个档次——七品以下、七品至四品、四品以上。其中七品以下虽然实权大小各自不一,但大部分都只被视为比小吏强一点的杂职,只有坐上了七品的位置,才能算是真正进入了官场,看那些进士初授官职,除了状元外清一色的七品。但其他出身的人就没有如此好命了,大都充任八九品,一辈子摸不到七品的边,当然也有举人经过铨选能去当边远知县,但也很难升上去。为什么说进士起点高?进士当知县是起点,别人当知县多半就是终点了。

这是一个清流和浊流等级分明的时代,既要拼爹拼老师更要拼文凭。李佑自己一样都不占,他的人生轨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就是当一辈子八品官,五十或者六十时候回家乡养老。

本来李佑有点满足于这个现状的,他穿越来时只是个县官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小衙役,混到现在八品实权官位在望,家中美人环绕,又是生活在天下最富裕的地方,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心里常对自己说,有吃有喝有地位有名声有美色,该知足了。但今天被王同知挑起的话头轻轻一拨弄,尤其被问到“难道你不想更上一层楼”时,李佑发现,自己内心居然产生了波动,产生了渴望向上的念头,好似有登山的冲动一样。

王同知继续说道:“如今府衙大小官职空空如也,对你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际遇,你何必固步自封只盯着经历位置,七品推官也不是不可想的。老夫作了三十年杂佐官,凭借见识可以告诉你,本次这样的机会,大概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了,劝你抓紧了为好,不然到时终生困居八品悔之不及。而且在你这个品级,升官一跳两级并不会引起大惊小怪,从区区九品到七品,并非反常事,直接任命七品的都有那么多,相比下从九品升七品不算什么。”

见王同知说的恳切,李佑满怀希望的问道:“下官懵懂不明,不知如何去做,老大人可有妙计?”

王同知抚须道:“老夫只能仗着多吃了几年盐与你指明方向,具体如何走也没主意,还得看李大人自己的本事了。老夫相信李大人一定有这个悟性,十分看好你。”

……

敢情你也只会空想,下笔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说的就是你啊,李佑腹诽道。

王同知这话看似说的很玄虚,其实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发现李佑的活动能量比他还大那么一点,而且李佑心思灵动,十分适合钻营,所以他说相信李佑的悟性。当然,若李佑钻营成功了,王同知也能沾点光,至于为何能沾光以后再详述。

李佑不是不聪明,但人生经验阅历有时候不是靠聪明便能弥补的,所以一时也看不出王同知空口白牙的拿七品推官诱惑半天是个什么意思。心里只好恶意揣测道,发愁知府位子的王老头八成是见自己优哉游哉的不爽,非要挑动自己陪着他一起心神不定。不过八品和七品,就差一级……

“对了。”王同知想起什么道:“本官要将那胡班头放了,他的女儿你是不是也放过?别糟践人家小娘子了。”

李佑还真被王同知说动了心,正胡思乱想,哪有时间管这些,随口道:“听老大人吩咐就是。”

王同知怕李佑误会什么,主动解释道:“畏威怀德二者并重,你叫他们畏威,老夫叫他们怀德,你我当二人齐心协力才是。”

上司的话这样诚恳,李佑哪敢拿大,赶紧答道:“老大人言重了,自行做主便好,下官愿附骥尾。皆因下官位卑职小,和胥役之徒相近无几,不如此不足以立威。老大人堂堂五品,不怒自威,自然不必像下官这样故作凶狠。”

话说王同知放了胡班头一家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要借此显示一下存在感,不能让府衙里只知有李大人而不知有王老大人啊。

这段时间李佑表现过于积极活跃了,从写诗抨击知府引起全城好评,再到当面为民请命骂知府,从枷号示众受百姓欢呼,再到胡班头事件,衙里衙外处处都彰显了他的存在,再加上李佑本身就有诗词盛名。这光芒叫王同知压力好大,感觉自己的老脑袋跟不上新一代年轻人的思路了。

王同知也很想刷声望,但实在没有李佑的那般灵巧心思和脸皮厚度,演技文采也比李佑差了几条街,徒生羡慕而已。以后就借李大人的光,什么事他当恶人我就作好人,他当好人我就去做恶人,王同知无奈心道。

李佑已经心不在焉了,年轻人的野心都被王同知勾了出来。青色的官袍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仿佛触之可及。王侯将相都宁有种乎,一个七品官位算得什么,为什么不去试试看?他渐渐下定了决心。

关于该如何去做,李佑整夜都为此绞尽脑汁。他手头只有两条人脉,找陈知县?似乎不合适,陈知县也正为自家前途费心呢,再说许尚书未必就看得上他。找赵家?拿杰哥儿去换?

但不管找谁,都要先有合适的理由,否则怎么破格提拨?没有由头就算有人肯帮忙也不好张口说话。若只说检举有功似乎还单薄了点,还要再找些。

李佑辗转反侧,想来想去只想到两点,第一点是当巡检考核卓异,本该能升职,结果只是平调;第二点就是检举有功。

还是不太够,需继续努力挖掘自己的闪光点,李佑想着想着,昏昏沉沉间睡着了。

第134章 不能以杂官视之

次日,李佑坐衙时,继续想着自己的前程。这时却有府城守备司来向府署禀报说,昨夜有一艘漕船被劫,数十贼子各负其米在府城一哄而散。

李佑闻讯大震!贫民抢米铺的米也就罢了,最多也就是普通强盗案,这次居然抢到了漕船头上,这和劫官银有什么区别?性质堪称极其恶劣。

从抢粮商发展到抢漕船,看来府城风波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了。

虽然在目前这个特殊时期,李佑是衙门里的二号人物,但名义上还只是个知事,哪有权力处置此事,便将案情转报与王同知。

王同知闻讯同样大震!但他只是个同知,职权上并不分管刑名,也没有得到过授权,只好将此案转报与钦差谢中丞。然后对李佑叹道:“府中乱象愈烈,正需你我勉力之时,奈何职权所限,身不由己。”

谢中丞闻讯还是大震!然后没了下文。毕竟钦差职责重点在于纠察,而不是越粗代庖的干政。

李佑放下案子,继续思索起自己的个人发展问题。王同知那句有意为之的感慨给了他灵感,倒也又编出了几条朝廷需要提拔重用他的说辞,没有辜负王同知夸他悟性好。

但小人物的升迁尤其还是越级升迁之路注定要艰难曲折的,冠冕堂皇的说辞有了,需要行动时又出现新的难题卡住了他。

如果这次想要得到破格提拔,首先一个前提落在谢钦差身上。钦差作用相当于是朝廷的耳目,钦差所见便等于是朝廷所见。若能让钦差回朝具奏时,陈述几条破格提拔的理由,才算是整个升迁程序的第一步。

不然没有合法性的依据,朝廷凭着什么认为他李佑应该越级升官?强行提拔他就相当于乱命。

但就是这第一道关口便难住了李知事。或许有人问,有什么为难的,赶紧找上门去拉关系打关节不就得了?这就大错,事情不能这么办的。

本朝官场往来交游有一条礼节,不相熟的小官和高官之间,非召不得往见。也就是说,地位相差太多的两个官员之间,小官只有被召见了才能去找那位高官,不能主动跑去骚扰求见,否则就是失礼。不然的话,那些手握重权的高官岂不要被各种陌生人烦死。当然,这个规矩是私情交游的规矩,公事往来不适用这条。

所以说九品知事和三品钦差的地位差的太远,李佑没有主动与谢中丞交往的资格。还有一点难处,即使机缘不错,有什么机会能见到钦差,但李佑用什么去和钦差拉关系?几千两银子李佑可拿不出来。其它李佑目前能给的,人家钦差估计都有,凭什么帮助李佑啊。

另外,固然有的大人物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喜欢提挈年轻俊彦,但以李佑这样出身,似乎没有值得投资的潜力。

总而言之,李佑想自己去找谢中丞打通关节,那基本上是不可能成功的,白白落一个不自量力或者癞蛤蟆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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