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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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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千道一万,你也是她父亲!违抗了父命,她所作所为都不合法合礼!”崔监生恨铁不成钢道:“只要你在公堂上一口咬定反对此事,李佑又拿不出其他证据,那就是个拐带良家女子的罪名,讼事我们必胜无疑。”

关员外又道:“可是李佑手里有我家的把柄。”

“什么把柄?”崔监生很有兴趣的问道。

关员外难得没糊涂一次,支吾道:“一点小事情。”

“听说那李佑也很看重你女儿,总不可能拿着把柄上公堂去对付她的父亲。或者,你去和你女儿说一说,想方设法将那把柄证据给取出来毁了?”

“可是我家女儿即使从李家脱身,也不是完璧之身,怕是配不上崔老爷了。”

崔监生斩钉截铁表决心道:“此事怪不得她,我不嫌弃!”

“可是……”

崔监生不耐烦了,“不要可是了!你我先造一份婚书,定要坐实了那李佑拐带良家、强占民女的罪名。我再找几个有功名的老同学一起到场,光天化日之下知县大老爷也不能公然包庇。”

深沉的父爱占了上风……关老员外终于下了狠心,只要能从李禄山之爪里救出悲苦的女儿并有个好归宿,哪怕李佑捏着自家把柄,修理的自己粉骨碎身或者流放三千里也无怨无悔了。男人立于天地间,不能一错再错,岂能让妇孺继续代己受过!

每月的三、六、九日是知县放告牌的日子,今日恰好是初六,崔监生和关员外便一起到县衙递了状子,然后关员外就到李宅游说女儿。挨过棍子的他心理还是害怕李佑,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从关绣绣那里听说关老丈和一个什么崔监生把自己告了,李佑浑不在意的哈哈大笑道:“也亏得是绣姐儿你的父亲,要是换成别人,我就……哼哼……”

关绣绣忧虑道:“看父亲很有把握,做足了准备的,夫君还是小心为好。”

一边是自己这个事实上的丈夫,但另一边是她父亲啊,李佑担心关姨娘立场不坚定反水,有心在自家小妾面前炫耀,十足嚣张道:“也不看我和陈县尊是什么关系,还怕他那旁门小道?这样无稽状子,任有千条理,陈县尊只要不准,状子递不上公案,审都不审,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奈何。你们这些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叫官官相护么……”

这时婢女绿水进来道:“前头传话来,说是有个赵捕快送传票到本府,叫老爷三日后初九去县衙过堂……”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关绣绣忍不住以袖掩口低头咯咯笑起来,笑完敛容道歉说:“夫君有官司,妾身实不该笑,请夫君责罚。”

第100章 老爷品行不端

话说这赵捕快,今日在衙门当班,被陈知县点了名,摊上给李巡检送传票这样的凶险差事,心里忐忑万分。给普通人送传票过去,是个可以勒索的好差事,拿了犯人后找地方吃喝嫖一番,叫犯人家属跟着掏钱就是,此外腿脚钱也是少不了的。

但是给李巡检这样的送……这位被告老爷若是大发雷霆三下五除二毁掉牌票再把自己打出门去怎么办?那时说什么也没用,县尊只会骂他办事不力。

赵捕快到了李宅也不敢坐,能进去就值得庆幸了,立在前厅等待。不多时看见李巡检阴沉着脸走进来,心里打鼓连忙掏出此行护身符道:“李大人勿恼!奉知县命,小的叫人抄了一份状子在此,好教李大人得知详情。”

还是有点优待的,李佑想着接过折了几叠的文书,又道:“牌票呢?”

赵捕快指了指屋子角落一个不起眼小案几:“已经在桌上了。”他盘算着若李巡检上来不由分说把他赶出去,至少这牌票是偷偷留在李宅了,至于李佑去不去过堂不关他的事。

李佑看在眼里只觉好笑,想起当初他也是有过相同经历,岂会去和前同行计较,便好言问道:“县尊为何要接这个状子?”

“原告裹了一群秀才同学到堂上鼓噪,舆情汹汹的县尊也不好甩脸子拒接。”

“县尊怎的如此软弱。”李佑不满道。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且到了陈知县面前绝对不敢这样说的。

赵捕快陪笑道:“这个,小的听见大老爷说了句话。他说大人你不管什么大大小小的事都能与女色牵扯起来,年纪轻轻也不知道色字当头一把刀,这次给你吃个教训长长记性。”

“你可以滚了。”李佑挥挥手打发走赵捕快,又打开状子抄本,里头说什么崔关两家有婚约在先,巡检李佑仗势强占良家为妾室,有婚书和女父为物证人证。看完了李佑怒气渐生,这个关老丈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浑人。

其实严格依据礼法来说,李佑的行为的确有违法逾礼的地方,娶妻要有婚书,正式纳良家为妾也是要有婚契的。因为他这些日子比较忙碌,面对关家又是心态骄矜不在意这些门面功夫,想着等关老丈心气平息了再去补个婚契,反正关家女儿在手里飞不了,所以也不着急。结果被一个什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崔监生钻了空子。

李佑返回后院南厢房堂屋,将手里文书狠狠摔在桌上,对关绣绣道:“看你父亲做的好事!”

关绣绣拿起文书翻阅,叹息道:“父亲好糊涂。”

李佑问道:“你们和崔家真有婚书在先?”

“应该父亲是和崔监生伪造的。”关绣绣说着又跪下来一脸痛苦道:“其实都是妾身的错,妾身那夜前来投奔,一是因为尚有羞耻之心,不欲张扬;二是要彻底绝了父亲其他念头,以免另起风波,那时妾身就深知父亲是争斗不过夫君的。谁承想妾身这父亲糊涂到如此地步……”

“那如今你是何心意?”

“妾身愿留李家以供驱使,只求饶过父亲。”

李佑一拍桌案道:“起身!不要再为你父亲跪了,跪一次还挺震撼,跪多了就没感觉了!此事我自有主张。”

看婢女绿水把关绣绣扶起来,不由得又问道:“你果真愿意留在这里做妾也不想去崔家当官夫人?”

关绣绣气的星目圆睁,“夫君这说的什么话!妾身虽是女流辈,也是读过……晓得……知道……若是……难道……岂能……”——此段大道理省略一千字不注水了。

千不该万不该一不留神激发了她的隐藏属性,李老爷头大如斗,却听一旁绿水好奇道:“小姐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

关绣绣脸色微红斥道:“不要多嘴!”

“什么实话?”李佑十分感兴趣。

绿水害怕自家小姐不敢说。

李佑便威胁道:“在家里我是老爷,小心把你送给要饭的当乞丐婆!”

小婢女被老爷吓到了,再说关绣绣那几句话是好听话,想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竹筒倒豆子般讲了出来。“小姐说老爷虽然品行不端,却有一桩好处,不压抑人的性子,相处宛如好友一般,这年头遇到这样夫君也算是难得了。”

李佑心里很古怪,放到上辈子那个年代,哪个女人说你是好朋友,就表明你可以滚蛋了,但在这个时代……应该是好苗头罢?梁山伯和祝英台不就是哥们好友么。

绿水又道:“小姐还说老爷虽然品行不端,但也不是贪得无厌、索求无度,不像那崔监生,只知道勒索大笔嫁妆钱财。”

李佑叹道,其实是为了得到你的忠心啊,要从长远计议的,不然用你的时候,在买卖里动手脚我也只能吃哑巴亏。

绿水继续道:“小姐又说,老爷虽然品行不端……”

李佑怒道:“能不能不要翻来覆去的重复品行不端这一句?”

“是,小姐还说,老爷虽然……但比那崔监生强过百倍。小姐花了二十两重金打探,得知那崔老爷在家和书童同床共眠,令人作呕,有时候还叫上家里婢女一起胡天胡地。不过小婢却不明白,为何小姐说崔老爷和书童睡觉令人作呕。”

这都被打听出来了?曾经的受害者李佑记起自家这位姨娘还有一个打探议婚对象隐私风评的爱好……不过崔监生这般狼藉不堪,关老丈也不在乎么?李佑转头问:“你没有和你父亲说过这些?”

关绣绣面无表情道:“提过,父亲说好男风是士大夫的风雅事,不必在意,反正男色小官儿夺不了正房位置,总比……”犹豫着又补了一句:“……总比李家某人招惹一堆野女人好。”

李老爷闻言又要发作,大喝道:“我饶不了你父……不许再下跪求情!罢了,即便放过,也必须给他点狠狠教训,你也要谅解才好,不然你父亲要糊涂到什么时候?下次再来回吃里扒外怎么办?”

关姨娘倒是很明白事理,“妾身懂得,这也是为了父亲好。但这状子实在难解,崔监生和父亲勾结在一起便占住了理,妾身作为女儿毫无说话余地,夫君可有主意?”

李佑得意道:“我自有办法。你我是人情,他们是礼法,礼法的确大过人情,但岂不知礼法之上还有伦理。”

“那妾身就放心了。”关姨娘沉稳的一点也不多问。

李佑奇道:“你不想知道我的法子?”

“夫君不必试探,你与妾父打官司,妾身自然晓得避嫌的道理,绝不会多嘴乱问,以免误传。”

你真聪明,李佑叹服。如果关老丈知道这一幕,肯定要骂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时听见梅枝在门外叫:“老爷是不是在里头?主母那边开饭了,问老爷还过去吃么?”

自从搬到这里,梅枝就把自家小姐改口叫主母了,以示即便搁置争议,主权也是在我。

她之所以来叫李佑,是因为李老爷有感于小竹姑娘总在院门抢人,害怕引起家宅纷争,于是定了三房轮班的规矩。其实这样对正妻不公,但刘娘子有疾,也就不好提什么要求。按顺序他今天该睡正房了,却在关姨娘这里呆了许久,难怪惹得梅枝心怀不满,前来催他去正房上班。

李佑对关绣绣点点头告辞,起身出屋随着梅枝朝正房而去。本以为是寂然无声的一路,却听见梅枝主动开口问道:“听说关姨娘的父亲想要把关姨娘带走,便将老爷给告了?”

“那又如何。”

“老爷可有对策?”

“有的。”

“能说来听听么?”

“先说你希望输还是赢?”

“当然是盼着输掉。”

“蠢婢不知道避嫌么!别多嘴乱问。”李佑骂了一句想道,看来必须叫这几房彼此往来加深感情啊……

却不知此时北厢房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窗户上,透过一道小缝看着李佑从南厢房出来走回正房。“金姐姐!老爷今天又在关姨娘那里呆了很久。”

“嗯……你操心这些作甚。”

“你没发现每天不管老爷在哪房睡,都要去关姨娘那儿坐一坐吗?”

“这不奇怪,最近关家娘子正在帮老爷赚银子的,每天不都得问问。”

“唉,金姐姐你人太好了。”

“……”

家务事先不提,在李巡检上县衙公堂吃官司之前,先得把年度考计给应付过去。到了八月初八考计这日,天气阴森,凉风阵阵,从天象到皇历都貌似不吉。

来主持考核的可是和自己芥蒂很深的周县丞啊,李佑十分小心上又加了两分,十二分的警醒,到了最后关头万万不能疏忽。他早早来到官署,转了几圈,又亲自翻了一遍文牍,虽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不这样做总觉得少点什么。

上午时分,脸色像天气一样阴着的周大人下了轿子,领着两个小吏步入巡检司官署。李巡检按下心思,领着所有书吏、队正大张旗鼓的快步迎上道:“有失远迎。”

周县丞冷哼一声,道:“你司今年是什么状况?”

好个周大人,连口茶都不喝就迫不及待的来挑刺么,没有这样不讲规矩的。李佑忍着一边做手势请周县丞入屋,一边介绍说:“本年西水巡检司捕盗二百零三人……”

周县丞不耐烦的打断了李巡检的话头,“二百零三?文牍在哪里?”

真是明目张胆的准备找麻烦了,我继续忍,李佑指着判事厅道:“都汇集在厅中等待查阅,请周大人细览。”

“牢里有人犯么?”

“有五十余人犯未来得及一一审结,先检点在内了。”

“哦……”周县丞瞪了李佑一眼,扭头就出了巡检司大门。

这是什么阴谋?李佑奇怪的叫道:“周大人做什么去?”

周县丞在轿边冷笑道:“捕盗二百零三,考语卓异。这个结果,李巡检认为本官能改变得了么?”

李佑想了想,诚恳的说:“不能。”就算周县丞挑出问题,自己多半也会找陈知县压下抹去。

“那本官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作甚?看你的嘴脸找不自在么,问三句话就够了!告辞!”周县丞丢下这话,上轿扬长而去。

李巡检第一次发现,周县丞有些地方还是值得欣赏的……

第101章 巧取豪夺

八月初九,是崔监生状告李佑一案开审的日子。换成别人惹了官司,即便是有些财势的人家,也少不得提前去衙门里打点一二,但李巡检肯定是不需要的。他大摇大摆进了县衙,见尚未升堂,便去找黄师爷闲聊。

“你可要当心些。”黄师爷提醒道:“县尊说不定真会把关家小娘子判回关家。”

“县尊怎可如此不近人情。”李佑抱怨说。

黄师爷道:“县尊说你有些前途,但沉湎女色,尚欠教训。这关家小娘子左右不过是一妾室而已,怎么判无可无不可的。”

这年头到处都是拿小妾当衣服的无情无义士大夫啊,李佑感慨。忽然听那边皂役喊他上堂,便起身去了,却见黄师爷也在后面跟随。

“你来作甚?”李佑站在公堂外疑道。

黄师爷抚须笑道:“看杂剧。”

上了公堂,便看到关员外和一个陌生的瘦削书生站在一起,大约就是崔监生了,周围还有几个县学里的秀才,有李佑识得的。

崔监生神态轻松,还有心对李佑点点头。他心里认定己方占尽道理,只要知县不过于鲜廉寡耻,官司必胜无疑。即使陈知县敢在人前明目张胆包庇李巡检,也可以上告的,崔监生在南京法司历事多年起码也是混个脸熟了。

唯一可虑的仅仅是李巡检事后报复而已,但原告方这两位一个娶了妻子就要去京城走门路然后到外地做官,一个下决心不惜一命也要把女儿从李家捞出来,倒也不怕报复。

想仗人多势众吗?李佑对坐在上面的陈知县拱手道:“本案涉及妇人名声,敢请县尊驱散闲杂人等,还要烦劳黄老先生笔录。”

陈知县允了,挥挥手便有皂役将无关人驱逐出去,只留了崔监生、关员外、李佑、黄师爷和两个皂役。

那尖嘴猴腮的崔监生清一清嗓子开口道:“禀父台,上月学生与关家谈婚论嫁,已换婚书,此后却听闻巡检李佑拐带良家,强行占了那关家小姐为妾。现有婚书为物证、关老员外为人证,请父台为学生做主。”

李佑向陈知县辩道:“我与关家小姐情投意合,她自愿为下官妾室,哪来的强占民女一说?这崔相公年老貌丑,才低德薄,又无自知之明,岂是良配?那关家小姐得知要与其为姻,不堪忍受,便投奔下官,其情可悯,望县尊成全。这里有关大小姐的亲笔陈情文为证。”

崔监生见李佑借机辱骂自己一番,气的要还嘴,却听陈知县拍案大喝“公堂之上不许谩骂,下不为例”!把崔监生给堵了回去。

陈知县看过各自物证,问过人证。便对崔监生道:“他二人彼此有意,已自成亲。贤生又何必苦求不舍。”

崔监生大义凛然道:“父台此言差矣,学生岂是为一女子?礼法纲常乃立身之本,怎可为人情罔顾礼法,难道要鼓励各家女儿择郎私奔么。若父母之命全成空话,婚书换而不行,众人纷起效仿,世道人心还有可救乎?”

李佑插嘴道:“据关家小娘子称,婚书是假的,她从未听过有这事情,托我向县尊说明,陈情文里也有这句。”

“两家以父母之命交换婚书,女儿不晓得也是正常。”崔监生强辩。

李佑嘲弄道:“敢情你们崔家嫁女是先把女儿瞒的死死,直到绑着抬上轿子。”

陈知县决断道:“婚书有疑义,暂且不提。”

崔监生不以为意,李佑再三狡辩都是苟延残喘,他这边可是有女方父亲作证的,谁也翻不了案。崔监生一把拉住在公堂见官有点腿颤的关员外道:“即便不提婚书,却有父命在此,这总不是假的。女儿私情焉能越过父命?”

陈知县知道刚才双方你来我往的都是走过场的泛泛之谈,下面才是关键时候,便转头望向李佑。话说陈大老爷昨天在县衙等了一日,也没见李佑仓皇上门求情,失望之下便心知肚明,这李佑定是又有什么主意能蒙混过关了,本想借他上门求情机会仔细训导他一番少年戒色道理的。

李佑掏出一张帖子,递给皂役,又转递给知县,“这是叫春堂张大夫的开的帖子。”这位张大夫在县衙医卜科兼着吏职,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讲,他的诊断具有一定法律效力。为了他这帖子,李巡检足足花费了五两银子,另外还拿张大夫的一家老小比划了比划。

李佑继续道:“经诊断我这关姓妾室已有身孕,怀着我李家之后,怎可荒谬到另配与他人!”

崔监生和关老丈一时都呆住了,两人都万万没有想到李佑搞出一个怀孕的名堂,这样案情就要起变化。

等清醒过来崔监生质疑道:“荒唐的很,才这几日功夫就能有孕?”

李佑不屑道:“你这无人理睬的老鳏夫懂得什么,十几天还不够么?这诊断总不是假的。”就是假的,在陈知县那里也会成真的。难怪李佑一开始就要求驱散观众,只留几人在堂上。

“这是通奸!”崔监生忍不住叫道,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再也淡定不住了。他在这行也混了几年,深知自己没这个能耐去推翻李佑那证据,情急之下喊出了通奸。不过回想国朝律例,貌似没有对通奸罪有具体惩治条文,全看断案老爷自由裁量……

陈知县会偏向谁显而易见的,对这点装了糊涂。即便真算是奸情,但理论上关小姐又不是有夫之妇,实在没有追究的必要。

李佑懒得再与崔监生费口舌,上前对陈知县说:“前有人心向背,后有天理人伦,足可抵得其父乱命,本朝可是有以母随子的惯例。请县尊判下。”

陈知县道:“昔年太祖高皇帝曾问诸公,妾生子显贵可受封否?答曰,夫君显贵正妻可封,妾室不可封,但妾室生子若显贵,当母凭子贵,因子受封,以全天伦。此事遂成国朝常例,本案可援照此法,虽有父命在先,女儿却又有孕在身,二者相较,礼法虽重,但岂能重于伦常大道,教骨肉天伦不得聚合?当以母随子,判与李家。”

判词一出,板上钉钉,李佑冷笑几声,又对陈知县道:“崔监生串通女父,谋夺他人妾室,涉及西水镇,我巡检司要侦缉此案,还请县尊允下!”

那边崔监生见输了官司,正咬牙切齿,听见李佑这话,连忙道:“吾乃国子监监生,只能受国子监处分。”

陈知县制止了李佑的公然报复,“原告倒也有理有据,况有父命在先,并非完全诬告,李巡检不要蓄意报复!此案已毕,退堂!”在陈大老爷看来,李佑这次平白占了良家女儿做妾,他自己也不是很干净罢,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崔监生的怨念先不提,却说那关员外这两日为了告官的事情担惊受怕,毕竟有把柄在李佑手中,但心怀救女的大信念,倒也咬牙硬挺。况且崔监生信誓旦旦说打官司没有问题。

可是今日见这李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然生生把官司赢去了。希望愈大失望愈大,叫关员外顿时感到万分沮丧。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父亲要不回自己的女儿?

殊不知李佑恨他比恨崔监生更甚,这老东西被猪油蒙了心,也不知钻了什么牛角尖一门心思要把女儿带回去,嫁给崔监生这样的士林败类,难道堂堂一个年轻英俊李巡检还比不上快四十的老鳏夫吗?

关员外抓住崔监生袖子道:“这可怎么办?”

崔监生见事不可为,哪还管他,甩手不理,出了衙门。

李佑倒也没有阻拦。一个在县里没多少根基的回乡穷监生不值一提,但要报复还是再等几天风声过去罢。毕竟这家伙怎么说也是在读书人圈子里混的,自己长久在本地做官,总要讲究些名声体面。

又见关员外踉跄着也要往外走,这个可是不能放了。李佑便上前揪住便宜老丈人的领口道:“关老员外勿走,你我还有些事情要了结。”

关员外回头怒视李佑道:“你还要干什么!”

“老东西先闭嘴!吃里扒外还有脸说话。”李佑毫不客气喝斥道,又对黄师爷说:“既然县尊判了,一事不烦二主,请老先生执笔做中写个婚契,不然以后总名不正言不顺。”

黄师爷写完,李佑扫了两眼道:“少了一句话,以关家丝行铺子为嫁妆。”

关员外气的吼道:“你太无耻!”就算没有代管官营生丝总账房的事情,关家丝行铺子一年也有二三百两银子的盈利,如今李佑轻轻一句话便要拿走,实在可恶。

李佑冷声道:“老员外可以不签,大不了将你家产罚没入官。哦,别忘了你女儿还在我家。”他先前拿着父亲威胁女儿,现在又拿着女儿威胁父亲……

关员外手指李佑直哆嗦,片刻无言。最终被强按着签下了婚契,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佑无奈对黄师爷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这老丈人至今犹不醒悟,真是可恨。”

黄师爷对此表示无语。

离开县衙李佑回了家,找到关姨娘道:“官司赢了。还和你父亲签了婚契,丝行都作为嫁妆过来。我想以后便记在你名下罢。”

夫君能打赢官司不令关绣绣意外,若这点本事都没有就不配当她的夫君了,但她对父亲肯将丝行作嫁妆很是惊讶,不禁问道:“父亲怎会如此?”

李佑不加掩饰的说:“你那父亲实在不是个像样的人才,关家丝行如今是令人眼红的官商,在他手里好似怀璧其罪,不叫人放心。我便拿你当个幌子把丝行诈过来,今后彻底由你掌事,免得这份家业便宜了外人。你父亲那里还有几十亩地,总能养老了,也不用担心。”

如果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见夫君拿自己去威胁父亲勒索产业,说不得要哭闹一番。但关绣绣只是默然一会儿,又道:“妾身岂敢全占,愿将六成份子奉与家中,妾身名下只留四成。”

听关姨娘这样说,李佑便彻底放了心,点头说:“也好,有我在的话,以后的四成会比如今的十成更值钱,总是亏不了你的。”

如此这般巧取豪夺,李佑第一份产业到手了。

第102章 诡异莫测女人心

刘娘子轻轻地走了,

挥一挥衣袖,

回了娘家。

关姨娘轻轻地走了,

挥一挥衣袖,

也回了娘家。

哦,亲爱的看官不要紧张,

因为她们都带着李家的月饼。

八月十五中秋到了,在国朝虚江县这是一年中的四大节日之一,仅次于春节,当然千秋万寿节什么的不算在内,那和普通民众没多大关系。

比较让李佑这个穿越者(怕是好多人都忘了这点罢)奇怪的是,中秋节怎么变成了女人节,除了看月亮似乎没男人们什么事情。他听说这晚全城妇女拜完月后都可以盛装出行,沿街狂欢,夜不归宿,北关虚河岸边必是游人如龙,联袂而歌,喧哗如白昼的。

李佑不由唏嘘叹道,若还是未婚男就好了……出去逛街后面跟着妻妾婢女时还要去调戏勾搭良家妇女太考验心理素质。

在这日白天,出嫁的女子可以回娘家,但必须于夜晚之前回到夫家。李佑为了促进和谐家庭建设,决定今晚不回本家,专门在自宅园子里将后院成员聚齐了一同过节。为此他特意昨晚去了父亲那里,求得谅解,顺便送了宗族邻里一圈月饼。

早晨,李佑坐于厅上正考虑今天送陈知县和黄师爷几块月饼比较好这个重要问题时,听见耳边有人软语求道:“老爷,奴家也想回去看母亲。”

转头看去原来是婢女小竹,李佑便同意了,“也是人之常情,去罢,记得天黑前回来。”

“多谢老爷了!”小竹欢天喜地就要走。

想着若让美貌小姑娘独自走那么远,李老爷倒有些不放心,记得她家那村子不算近,坐船要一个时辰,便叫来一个仆役拎着几包月饼跟随看顾。这超规格待遇看在有心人眼里,便知道小竹姑娘不能只当普通婢女看待了。

连小竹也走了,这后院便只剩金姨娘一个人,想至此李佑推迟了出门,又回到后面去去看看金宝儿。果见小美人孤身坐在花丛里,不知在想什么。李佑过去戏道:“谁家小娘子在此呆住,想哪个男人?”

金宝儿仰头见夫君过来,展颜一笑问道:“老爷不是要出门送礼么?”

“难得没有别人在,趁此清静,特意来找宝姐儿偷情。”

金宝儿轻轻推了一把李佑说:“奴家明白老爷的心思,这些年来也习惯了,老爷还是正事要紧,可不要忘了午时回来。”

“好,待老爷我送完月饼回来与你吃酒行乐。”

李佑出了家,直奔县衙,今天除了些值班的都回家了。来到后衙,分别见了陈知县和黄师爷,各自送上大号真实月饼一个(里头没用金银掺假),说一说闲话就走了。节礼这东西,李佑用不着直接塞钱,今年他帮着牵线鼓捣木材丝绸预计能叫这二位老爷安安稳稳还又清清白白的赚个千八百两,何必过节时显出俗气。

再回到家中,门子禀报说有个隔壁李家的大姐儿来拜访了,此时正在金姨娘屋里。

隔壁李家大姐儿?李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称呼是说好多天不见的李媚姐。及至进了北厢房,便看到穿绿绸衫的金宝儿和穿粉罗衣的李媚姐坐一处笑言笑语,好似红红绿绿的花枝相映成趣。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如此好了。

见李佑进来,李媚姐起身微微屈膝见礼道:“自从搬到这巷子,便是许久不曾见到李巡检李大人了!”

这姐儿话里有话啊,李佑点点头也在一旁坐下随口问道:“看这时间,小环写的词话该出书了罢。”由于各种原因快一个月不见,他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头。

李媚姐翻出本书递给李佑,“可不正说呢,这是样书,先生鉴一鉴。”

李佑接过来看封面,还是用的黛玉观园记这个书名,旁边署名是探花先生女弟子虚环真人,奇道:“没一个用真名的。”

李媚姐笑道:“书坊说探花这个号比你的姓名值钱呢,还说环儿冠以探花先生女弟子称号又用名字太真实,怕遭女子嫉,不买账就糟糕了,也用个假号虚掩一下。”

看看日头已近午时,金姨娘留客道:“李姐姐也不是外人,正好遇上过节,中午一起用些酒饭罢?”

李佑心里嘀咕,不是外人……金宝儿这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无心之语?

李媚姐面朝金宝儿,却拿着斜眼瞥李佑,口中道:“这怎么好意思,要打扰到你家团聚了。”

金宝儿立起来说:“不必客气,此时家中也没有别人了,无须顾忌。我这便吩咐下去。”说完不等另外二人回应就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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