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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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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再犹豫,等宫女捧来笔墨,钱太后亲自在奏疏上狠狠的朱批两字:“照准。”
麦承恩接下了朱批奏本,送至内阁拟旨。
归德长公主心里偷偷得意,盘算起少府衙门美好的未来。皇城东安门里,光禄寺北面有些空余的院落,可以辟为少府衙署。少府卿让驸马去挂个名字,实际还是归她掌控,然后少府少卿李佑负责具体事务……
不是非李佑不可,她发现李佑在这方面具有与常人不同的才能,又与她有亲密关系,乃是最为适合的少府少卿人选。
千岁殿下越想越是窃喜,看来情夫在地方上骄横跋扈惯了,到京师当了几天皮球和空气后居然不能适应,情急之下使出了辞官这个不留后路的招数。
这不是授柄于她么,那就直接断掉他的后路。如今他没了官职,别无选择,只有少府少卿一条出路,她不信情夫这个官迷真会挂冠回乡。
却说李佑打发走了前来传话的吏部差役,站在堂上犹疑不已。
事态发展有点超出意料,这不合常理。很多主动辞职辞官,其实都是表示要“寻求交易”的态度,他这次就是如此。钱太后作为秉政十年的政治家,不可能看不出来……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朱放鹤见自己说笑之语骤然成真,也是愕然片刻,“仿佛冥冥之中的宿命哪,你还真要潜伏下去当言官?”
嘴炮党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嘴炮党的,面临去当纯种言官命运的李佑叹道:“无差遣只挂着虚衔算什么官。”
心里将都察院情势想了想,去年春天他从内阁去职后的那场政治大交换中,左都御史赵良仁迁为吏部尚书,江辛岳则由袁阁老推荐为新任左都御史,同时将礼部尚书出让给彭阁老推荐的海书山。
所以现今都察院的当家人江辛岳是袁阁老一派的,同时徐阁老和彭阁老都历经过科道官,因此在科道中势力很盛。而许靠山和长公主虽也都在科道中插了一腿,但又不如彭徐这派。
从当初朝争手段就可以看出,彭阁老发动朝争总是御史言官打头阵,与李中书战嘴皮子战到不亦乐乎,而吏部尚书许天官和赵良仁则是联手挥舞京察考核的大棒去砸人。
瞧现今都察院这状况,以及中枢乏力,李佑觉得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委派他有实权的新差使。再说检校右佥都御史本来就是为了与提督五城兵马司差使相配套而临时新增加的,都察院也没有现成定制表明如何使用检校右佥都御史。
见李佑神色迟疑,被闲置经验很丰富的朱部郎大袖一挥,以过来人身份谆谆教诲道:“有差事就办差,没差事就上奏本针砭时弊,听不听都是别人的事。闲来交游士林积蓄人脉,如此过上几年再说!”
舆论终究是舆论,转化为实力则需要权力,嘴炮再响,没有“相关衙门”,那都是空对空。深刻认识到言官本质,迷信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的李佑又叹道:“这算什么?手里无权的富贵闲人乎?”
“这叫作养望!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养望,非清流莫许,翰林院的庶吉士没品没级一熬就是三年,照样被争抢着去当,你带着品级又怕什么。所以你不要用地方官和文书小吏的那些观念来衡量京官和清流。”
李佑点了点头,心里却想道,朱兄的话可以听但也不能全听,他因宗室身份务虚而不务实,又没人敢欺压他,所以限于历练,他的见解是有局限性的。
不管怎样,李佑没法抗旨,只能接受现实。他去吏部领了旨,不由得感慨幸亏自己在文字中留了后手,只提差使,不提官衔。不然钱太后大笔一挥,朱批照办,那就是血本无归了。
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李大人做梦也想不到,司礼监掌印太监麦公公一直作为慈圣宫办事太监出现在人前,上任司礼监才十日。所以他在公文业务方面略显生疏,下意识将李大人的请辞理解为辞官……
而钱太后和归德长公主都没有去亲自阅览长篇大论、废话连篇的奏本,只听了麦公公复述大略内容。麦公公当然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说成李佑辞官。
钱太后心里想着辞官,朱笔批了照准。但发到内阁后,阁老们自然火眼金睛,看得懂李佑是欲走还留的辞职,而太后朱批“照准”就被理解为批准这个辞职。
因而内阁便根据朱批圣意,草拟出罢免李佑提督五成兵马司的诏旨,并发至吏部执行。
于是,李佑免职留官之事阴错阳差、完完整整的走完了大明朝廷公务流程,惨剧只因一个误读而起。若知晓是留有余地的辞职,长公主只怕也不会劝母亲下狠手……
由此可见,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的真谛……最高层小小一个误解,就将李大人的官路转了向。
闲话不提,李佑在吏部与熟人扯了几句,便要告辞,却见有个小吏道:“归德千岁使人来留了话,如果李大人领过旨,就请前往十王府一行。”
李佑十分惊异,长公主召见他去十王府宅第时,从来都是派人去家中悄悄传唤。今日为何改了性子,居然在衙门中公开召他去私宅?这太嚣张了罢。
还有,上回吵过架还没过几日,正处在冷战时期。心高气傲的长公主怎么主动拉下面子,请他去见面?
李佑不是假清高的人,既然归德千岁都传了话,他也不抗拒,现在能通天的大腿是稀缺资源,过了这村就没别的店。于是他离开吏部,上轿就去了十王府。
归德长公主宅邸银殿上,照例是大理石屏风隔开了男女。
李大人在这边坐稳,还没先开口问候几句,便听到另一侧很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去吏部领过旨了?”
嗓音还是那个嗓音,李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屏风后面还是那位千岁殿下么?也太热情了,太不矜持了。
李大人边想边答道:“方才去过了,自然领旨而行。”
归德长公主数落道:“对于此事,我是很同情你的,但也要怪你自己。你不听我的劝告,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行事,难怪要惹得母后大怒。”
我辞个职就大怒,这是什么气量?李佑腹诽道。
只听千岁殿下絮絮叨叨的说:“发生这样的事呢,大家都不想的,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官场的运气,是不能强求的……”
李佑越听越糊涂,归德长公主明着是同情和关心,但他却从她得声音里听出一丝喜悦,以至于喜悦到讲话婆婆妈妈,大反常态。
她兴奋个什么劲头?莫名其妙……
李大人又忍了一刻钟,才听到她说:“事已至此,圣旨不可违,但总要向前看。你是个人才,我不忍心见你不能为国效力,成了那野之遗贤,所以……”
野之遗贤?这是民间政治家的专用名词罢?李佑彻底一头雾水了,连忙问道:“本官怎么就成了野之遗贤?”
归德千岁得意的轻笑几声,十分清脆悦耳,又可怜李佑道:“郎君还自称本官?你都被母后朱批罢免了,如今无官无职的也没个地去,不然就回家守着金书铁券过日子,怪可怜的。还是别嘴硬了,来我这少府罢,四品少卿辱没不了你。”
什么罢官?李佑急忙从袖中掏出刚刚领到的诏旨,低头仔细而看了几遍,再次确定是“免去提督五城兵马指挥司差使”,而不是“罢去检校右佥都御史”,这才放下心来。
李大人终于明白为何她的言行如此奇怪了,八成是她听到了什么谣言,误以为他被罢官……
所以归德长公主在大喜过望之下,得意洋洋的以获胜者姿态原谅了他的不知好歹,同时继续强买强卖兜售那少府少卿。
第470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李佑无言的将免职诏旨递给侍立在旁边的王彦女,又目送王彦女将诏旨呈进屏风的另一侧去,随即他默默的躲到蟠龙柱后。
果然,片刻之后,豪华的大理石屏风轰然倒地,所幸无人员伤亡。归德千岁的身影闪现出来,秀脸白里透红,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内阁胆敢矫诏?”
李佑从抱柱后探出身子:“殿下说什么,本官听不懂。”
归德长公主蹙眉不语。她这妇人之辈也明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对付李佑这样的人,必须要一棍子打到他彻底不能翻身才算获胜,绝不能给可趁之机。所以要罢官就全罢免,哪有免一半留一半的道理?
内阁胆敢矫诏……李佑感到长公主下意识说出的这几个字中信息量很大。
如果她是受到谣言影响,应该会有“是谁乱传谣言”的反应。但现在她却怀疑内阁矫诏,说明在她的认知里,太后的原本批红应当是罢官,而不仅仅是免职,所以才下意识怀疑内阁草诏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内阁会矫诏吗?显然不会。内阁若有不同意见,完全可以退回旨意,这叫做执奏,吃饱撑着才会冒大逆不道风险去矫诏。
短短瞬间,李佑根据归德长公主的前后反应,作出了猜测。
之前千岁殿下的得意,八成是认定她自己阴谋得逞后按捺不住。她能有什么阴谋?无非是力劝太后借机将自己彻底罢官,然后逢低吸纳,抄底把自己拉进少府。
想到这里,李佑吓出一身冷汗,他只是辞掉差使而已,长公主就敢下手彻底罢官?这是违反游戏规则的,简直太霸道无理了,以后须得吸取教训,对她绝对不能再如此冒险。
此刻的李大人尚不知道,当时归德长公主和钱太后都误会了,以为他真要辞官,起因不过是麦承恩的一个小小误解。
李佑继续想道,从结果来看,千岁殿下貌似被钱太后忽悠了,应该是钱太后还算遵守规则,只是表面上答应了罢他的官,而实际上没有照做……
再按宫中奏本流程猜测,说不定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麦承恩和太后联手将千岁殿下忽悠了。
虽然不明白其中有什么玄机,更不明白钱太后为什么要忽悠归德长公主,但李佑立刻发现其中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如泉的灵感涌入脑门,好像自己的机会来了!一扇门仿佛已经为他打开了门缝!若错过了这次,还有没有下次就不知道了!
抬眼看去,归德长公主还立在宝座前为自己的功亏一篑而懊恼,捏着免职诏书苦思冥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佑酝酿了情绪,缓缓走到归德千岁身边,长长的叹一口气,“唉……”
朱英娆听到声音,从沉思中醒过神,侧头瞥了瞥情夫,入目却见他神色中饱含着怜悯、同情、慈悲……
这很令她不适应,因为从来都是她如此去看待别人,而没有被别人这样看待过,天下有谁能怜悯她?
将千岁殿下的目光吸引过来后,李佑负手而立,轻轻摇头,嗓音低沉的吟道:“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前面七个字直接略过,归德千岁并不觉得自己薄命,但后面七个字,最是无情帝王家一句却像雷电劈过她的心头。
如果是平常妇人断然没什么效果,只会莫名其妙,但长公主是很聪明的女人,而且是很聪明的宫廷女人,又是正处于疑神疑鬼的时候,故而感染效果很好。
最是无情帝王家!朱英娆的脑中闪出了无数画面,堪称浮想联翩。
莫非这次是母后蓄意欺骗她?或者是故意做出不合作的意思?这种态度又代表着什么?表示出排斥心理?暗示以后的相处关系准则?
母后的动机又来源于哪里?归德长公主本不想去深思,但却自不由主的脑补出无数理由。
想要抢夺对天子的影响力?母后一直忙于国事,天子还是由她手把手教导的多,自然她对天子的影响力稍胜一筹。临近还政,母后现在对此有了想法?
担心她夺回司礼监掌印太监位置?这个位置重要性毋庸置疑,近几个月博弈中,她支持的吴广恩最终退了一步,将掌印太监让给了母后的亲信麦承恩,难道对方还不放心?
还是因为母后忧虑退养后的遭遇?亦或因为她厌恶娘家人而起了不满?也可能是麦承恩进献谗言?
如果母后没有心思,那她周围的人呢?新宁侯肯失去帝王权力的庇护么?坐不安席的麦承恩能够安之若素么?围绕在母后身边急欲争权的勋贵都是那么聪明的人么?
其实归德长公主从小英敏美丽,深的父皇宠爱,父女关系很亲密。但相较之下,母女之间就稍稍差几分了,当时钱皇后的心思更多的在幼儿太子身上。
之前十来年,长公主与母后的关系更是有所疏离,而且从内心里,归德千岁对贪婪无厌的钱家人很鄙视和厌恶。不过小柳儿降生后,倒使得母女间多了些亲密感。
倒不是她们没有亲情,而是这对天下最有权力的母女很清楚,互相敬而远之才是她们两个掌权者最不容易出问题的相处方式,亲密无间反而要坏事。天家人总是与常人不同的。
一个掌握朝政,控制内廷各衙署;一个打理宫中事务,看顾天子,同时渗透外朝。两边分工泾渭分明,多年来确是避免了矛盾发生。
此时长公主心中翻滚,而李佑只能陪在一边站着。若他能感受到归德长公主的所思所想,只怕也要大饱眼福,感慨其内容丰富,可是有很多宫闱秘闻、内廷密事的。
不过从那阴晴不定的表情里,李佑可以断定,自己大概已经成功了。
归德千岁从畅想中回到现实,淡然道:“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哪有如此严重。”
李佑当头棒喝道:“朱英娆!你可想得清楚,谁是应当有所提防的人,谁又是能真正帮助你的人?什么是你的眼前蝇头小利,什么又是你的长远全局之利?是我平步青云对你有利,还是拘于少府做盐铁司吏对你有利?”
绕了半天圈子,重中之重只在最后一句罢……以长公主的头脑,当然听得出李佑话外音——
就凭你我的关系,就凭本官这岁数,本官青云直上对你好处大,还是去少府帮着你赚钱好处大?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想不明白其中关窍么?
长公主恢复了从容本色,注视李佑道:“我看你意犹未尽,还想说什么?”
李佑嘿嘿笑道:“前年听赵天官说过,殿下在都察院中颇有几个听使唤的,可否引荐?”
言官代表着舆论风向,朝廷大佬谁不想控制住科道?都察院官员数量极多,在编一百多个,有心人总能找到机会插手其中,无非势力大小而已。
而且在都察院,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性,上下尊卑之分不像别的衙门那么明显,独立性极强,就是左都御史也没法彻底掌握局面。
李佑前年当分票中书时,就听时任左都御史的赵良仁说起过,归德长公主在十三道御史中暗暗控制有一支人马,应该是替天子储备人才。
“敢情你打着这个主意……”归德千岁微微沉吟,又对王彦女吩咐道:“上笔墨。”
“多谢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李佑抱拳低声道。殿外廊下还有侍候的宫女内监,李佑再兴奋也不敢高声调情。
虽然长公主对李佑的诚意嗤之以鼻,但她也确实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有些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囿于长久来的潜意识,她总将情夫当成一个有才干但没前途的生不逢时小官僚,只以为情夫到她身边做智囊助手才是物尽其用。
而事实上,这个情夫气运惊人,屡屡破旧立新,混到如今俨然也是个前途无量的小小明星了。
凭着两个超级大府的任职经历和五品佥宪的资历,他未来已经很广阔了,若干年后去谋取督抚、尚书也不是没有可能。比起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天子私署少府官职,对她的帮助要大得多。
不多时,笔墨呈上来了,归德长公主在旁边案几上,用纸笺写了几行字。又取出金印用了印,这才交与李佑。叮嘱道:“你可凭此文书,去见那河南道掌道御史范忠。”
李佑小心的将文书收好,心里暗喜,今天收获真不小,这下在都察院里不会势单力孤了。如果当言官,要么背靠大树,嘴炮极具威力,要么成群结势,蜂拥而上震慑力强大。
更重要收获的是,归德长公主这根天线又重新打通了。而且是一个肯合作、有见识的长公主,不是一门心思逼他这个大才去当少府少卿的败家千岁。
在京师中抹黑了这么几天,直到现在,李大人才感到前方终于有了亮光。今日自己当真是灵犀一动,随口几句挑拨离间就将长公主化为绕指柔了。
看着喜上眉梢的李佑,归德千岁对他的心思很一清二楚。但不能不承认,这个情夫今天又赢了。
她半是感慨半是警示的嗟然叹息:“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我欺。若我有败亡的一日,定是被你祸害的!”
谁是红颜?李佑苦笑道:“殿下言重了,本官当不起。”
长公主深有预感,自己从笼中放出了一头猛虎。
第471章 李佥宪的差事
李大人没了提督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差遣,只剩了一个孤零零的检校右佥都御史虚衔,所以也只能去都察院衙门报到了。
都察院在国朝也算声名显赫,与翰林院、六科同为低品级清流官员的养望圣地,无数有理想、有追求官员向往的地方。
但都察院这个负责监察的衙门又与别的衙门有不同之处,其内部尊卑不是那么分明。
都察院的掌院堂官有左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左佥都御史,名义上下属有河南道、山东道等十三道,共计一百一十名监察御史。
但这十三道的监察业务都是独立开展的,不受都察院干涉,各道可以直接向天子进奏,不须通过都察院。
各道监察御史在外往往自称某某道御史,不加都察院字样。而且典制上也明确规定,都察院掌院堂官与监察御史之间可以互相监督和弹劾。
都察院掌院对十三道的节制,大概只能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点差调遣,二是回道考察。不像其他衙门,堂官对属衙具有决定性的权力。
所以当初赵良仁担任左都御史时,李佑遭到御史围攻后,腹诽赵总宪掌控力太差。其实赵良仁真是被冤枉了,谁来当左都御史,也不可能把整个都察院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李佑与归德长公主言归于好的第二日,便带齐了各种文凭,出家门前往都察院履职。他在京大部分时间都在中城和东城活动,这次却要向西而去。
因为风水方面的原因,都察院衙署与大部分部院衙署不同,没有建在中城,而是位于西城。同在西城比邻而居的,还有刑部和大理寺。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合称为国朝三法司,三衙门周围建有一圈高墙,以示法司禁地,隔绝无关行人。
这里还要多说一句,国朝都察院不仅仅只有监察职能,还具有司法职能,与刑部并列为两大司法衙门。只不过分工略有不同,常规案件一般由刑部审理,但很多钦点的重案,特别是官员案件都要由都察院审理。
一刻钟多功夫,李佑到了京畿道街的都察院。过了大门,报上来头,便有司务厅的首领官(就是杂官)司务出来迎接,引着他继续向内行去。
直到后面正中大堂檐下,又经过一番禀报流程,李佑才被传进去。
堂中屏风之前、公案之后端坐着位三绺长须、脸色圆润的老大人,虽不熟悉,但李佑当然晓得这是左都御史江辛岳。又上前一步,拱手为礼道:“下官见过大中丞。”
江总宪犹豫了一下,坐着抬手还礼。
对李佑的到来,江总宪心里很怪异。南京都察院且不说,在京师都察院,右字头御史一律是常驻外差,不在都察院办公,这已经形成固定制度了。
而且右字头御史官衔与配套差遣是共生关系,官衔是虚,差遣是实。他历经宦海二十多年,还真没见过差遣被免掉,却单独留着右字头御史虚衔的诡异例子。
若非公案上明明白白摆着李佑的官告和相关任免诏旨,以及在朝议上见过李佑本人,江大中丞简直就要怀疑是有人行骗上门了,而且还是特别羞辱一个老官僚智商的骗法。
确实,李佑这情况,对官场稍有了解的人都要惊奇。所以当初李佑只辞差遣是非常没诚意的做法,明眼人一看这就是讨价还价的手段,就是李佑本人也根本没有想到居然真会被免职。
却说从刚才听到禀报说李佑谒见开始,江总宪一直就在揣摩,慈圣宫把李佑免职留衔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是深有含义,还是一时糊涂了?
李佑找上门来,很明显是要将虚衔化为实官,按道理这是应该的,没法不收。但最大的问题是从无先例,李佑的工作怎么安排?江总宪又纠结了。
首先,李佑是钱太后亲自下诏免职的,弄不明白钱太后的心思,就容易安排出差错。
其次,李佑的官衔不上不下,品级在都察院比较尴尬。若是四品佥都御使以上,可以直接安排为掌院堂官,若是七品,那就属于十三道范围内。
但五品就有点不上不下的,安排为堂官就是个笑话,京师衙门中哪有五品的堂官?
安排到十三道差事,对李佑而言又有点低。十三道御史数目也都是各有定制,就算可以破例,也没有谁愿意来个五品老爷压在头上。
第三,李佑的名头太盛了,杀伤力满朝皆知。在这大政交接的敏感时期,安排不好容易招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烦。虽说都察院里都是各负其责,但谁又敢保证火不会烧到自己这左都御史身上?
可惜袁阁老不在京师,否则还可以去请示……
想来想去,江总宪先放下了差事问题,招来杂役去传唤院中司务。吩咐道:“速速将东院中房间打扫出一座。”
随后又对李佑道:“等李大人安置好了,再论其它。”
李佑退出了总宪大堂,随着司务横跨几个月门,进了一处古木森然的清幽院落,两排高轩敞阔的三开面房间相对而列,飞檐向空划出了很悦目的弧度。院落中间还有古井、古亭,格调甚是雅静。
李佑满意的微微额首,这才正眼看了看司务官,此人年纪不大,三十余岁,面色稍黑。“有劳阁下了,贵姓?”
“不敢当,不敢当,敝姓封。老大人对这院落可还中意?”
老大人……听到这个尊称,李佑弱冠之年的脸皮抽搐几下,答道:“甚好。”
封司务指着一面房间道:“都察院官员多,地方拥挤。这排是胡佥宪的公房,此时他不在院中,对面另一排还空着,要委屈两位老大人共用此院了。”
又道:“按朝廷礼制,以老大人身份,须得拨下差役四人以供使用。今日一时不能齐备,还望海涵。”
有公款随从,李佑自然是来者不拒,欣然受之,特意嘱咐了封司务要挑选些强壮的。
今天李佑的都察院之行便到此为止。他本想持长公主的文书去河南道公房,拜访一下掌道御史范忠,但又一想,还是等正式到任后再说罢。
回想起江总宪的态度,李佑便觉得自己要坐冷板凳了,果然如同猜想的那般,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实际差事。
御史被称为言官,确实也不理庶务,但并非像外人想象的那样整天无事生非放嘴炮。大部分御史都有实际差使做,十三道划分不是平白无故的,每一道负责什么、针对什么,制度上是清清楚楚。
依照监察制度,一百多个御史不但可以监督京师各衙门,还能无孔不入的渗透到从朝廷到地方的各个方面。从差事名称就可以看得出来,巡按御史、巡仓御史、巡关御史、清军御史、茶马御史等,最终还是为了保证天子对天下的控制力。
当然换句话说,没差事的御史是冷板凳,真真正正的只能风闻言事,用放空炮刷存在感。
李佑并不知道,他离开后,江总宪将左副都御使郑良第招来商讨,内容自然是关于李佑的。
两位正副堂官都不是有魄力的人,此刻皆犯了愁。为李佑调配差事十分不便,闲置了又怕他大闹。
这李佑明显不是背景单纯的人,闹起来还是很有能量的,再说都察院本身就是个上下尊卑模糊的地方,李佑有吏部为后盾,也不怕他们用考察来钳制。
他们虽然与李佑不是一路人,但终归也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情去惹麻烦。
郑副宪思索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安置到十三道不妥,让他坐堂掌院更属不当。不如叫他自成一署,单独断事。”
江辛岳疑惑道:“有什么适合他独断的事情?”
“最近一桩本院所负责重案,可交由他去审理,这李佑历任地方,断案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审理结果由主断之官自行负责,与我等无碍。”
江辛岳恍然大悟,笑道:“不错,不错!正可交与李佑,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此二人所说的重案,确实是个近年罕有的大案,也是近期都察院最疑难的事情,至今数月迟迟不能了断。
此案李佑一定会觉得眼熟,而且李佑也是最明白内幕的人之一,因为此案的全称是“两淮私贩余盐兼对国丈行凶案”……
话说杨前抚台、丁前运使、罗前参政三个表面上互相坑害、其实是遭受李佑坑死的倒霉蛋被捉拿入京,已然在都察院天牢住了三个月,但是至今仍未结案。
这个案子,本身不难,但难点在于这三个人之外的层层关系。
丁前运使为了减罪,一口又咬出了魏国公和南京镇守太监,于是麻烦就出来了。另一个罪行略轻的人犯杨抚台,也咬出了国公越境行凶,又声称他是被欺瞒的。
魏国公是有实权、地位最重的勋贵之一,据说马上要进京担任都督。其实都督也不算什么,但是太后扶持他的心思有点昭然若揭了,天子心中也不会反对这点。想要搞魏国公,须得三思而又三思。
南京镇守太监吴大用是先皇的近侍,司礼监中有他的徒弟,要定罪也不能轻易下手。
但想叫丁前运使吃下全部罪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丁前运使是老首辅门生,徐首辅同门,虽然到目前为止,徐首辅为此案一句话没说,但谁又敢轻忽首辅的分量?
杨前抚台本身也是非常有交游的封疆大吏,老关系很有一些,与金阁老貌似是同年。就连分量最渣的罗参政,据说巴结上了彭阁老。
所以说这个案子最难之处,在于如何均衡各方,五月份主要案犯到京,到现在依然在审理之中。
若李大人得知这个棘手事情将落到自家头上时,一定会暗叹“自作孽不可活”。
第472章 文武双全
李大人离了都察院,径自回家,却见门房有人候着。问之,原来是朱放鹤派来的下帖的,请他今夜赴宴。
这样仓促的邀请很不庄重,不过李佑与朱放鹤之间交游密切,所以不必讲究这些俗礼,礼节上更随性些。在家小憩片刻,天近黄昏时李佑便出门而去,地点在棋盘街附近的锦绣楼。
旧元时期,京城商肆最密集地方是城北钟鼓楼一带,那时候运河可以直接从北边入城。到了国朝,几经改建,商路转移到了以崇文门为代表的南城诸门,商业区也随之南移。
其中位于大明门外、正阳门里、距离崇文门不过两三里路途的棋盘街一带,则成了内城最繁华的商业区,这片铺户号称数千家。朱放鹤帖子上注明的地点锦绣楼便位于附近。
锦绣楼不愧其名,不过这种“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富贵场景,落在李佑眼里,引不起多大的触动了。
守门引客的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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