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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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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与钱国舅这几日,同为侍驾几乎天天见到面,但从不互相交谈。而在私人场合里面对面,这倒还是第一次。李大人淡定的低头喝茶,还是不先开口说话。

钱国舅又盯了几眼李佑,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又确定李佑不开口,便继续对金百万说道:“金老弟,你务必要想好,你把这女婿当靠山,他不过是个地方官儿,管得了京城事么?管得了宫中事么?”

李佑听到钱国舅提起自己,并鄙视自己远在京城之外,插嘴道:“国舅爷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本官去京城解决?”

“现在没有,将来未必没有。”

啪!李佑拍案喝道:“国舅爷你这是威胁本官吗?”

李佑作为文官集团里的著名人物,不是钱国舅这个弱势外戚可以动得了的。只能哼哼道:“哪里敢威胁你李大人,我正与金老弟说话,你这做晚辈的插什么嘴?”

李佑不耐烦的说:“废话少说,钱国舅找到我这老丈人,究竟有何贵干?本官来得迟了,没有听到,可否再说一遍?”

钱安装模作样道:“我听说金老弟向我钱家交了五万引窝本当做赎罪钱,我兄长有,我却没有,这是何道理?不能厚此薄彼哪。”

钱安的哥哥自然就是新宁侯钱泰。李佑听说过,归德长公主在他李佑与太后之间作转圜,但钱太后秉大政富有四海,子孙都是帝王,不需要纲盐窝本作为家业,所以金百万的五万引都给了新宁侯。

听钱安这口气,好像新宁侯一文钱也没有分给他,对此很不服气,所以想找金百万再索要一份属于自己的……

李大人被气乐了,此人真乃彻头彻底的小人也,难怪不招人待见,想封爵都有无数人反对。确实是贪得无厌的无耻之徒,难怪当初儿子能干出那等脑残的案件,活该太后疏离你!

若有本事,该去找新宁侯亲兄弟明算账,或者找太后讲道理!

金百万对女婿无奈的苦笑几声,送大礼还送出毛病了,遇到这等恬不知耻还有点身份的人,也够心烦的。

李佑正想怎么措辞才能更有力时,钱国舅又开始对金百万絮叨:“别忘了你女儿还在宫中,选秀时,你是花银子买通了吴广恩帮的忙罢,好像归德千岁也发过话?但你也别看的太重,那是一锤子买卖,想要平安长久,还得靠点别的。以后贤妃在宫中,说不得有求到我的地方……”

在座众人,谁也听得出其中威胁意思。很直白的解释就是——你给我好处,我就不去害你女儿,不然可真说不准。

如果没有归德长公主的关系,李佑面对这个威胁也得掂量几下,他可以千日做贼,但没法千日防贼。

不过金百万是归德长公主预谋皇盐的主力部属,金贤妃算是长公主安插在宫中的钉子。在这个背景下,钱国舅的威胁就显得很可笑了。

第448章 礼下于人的世子

金百万又用眼神去示意女婿,想叫女婿拿个主意。其实金百万岂是没有历练的人?他并不怕面对钱国舅,但是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宫廷政治了解不深,所以才火速将女婿搬过来。

这并不是如同钱国舅说的“请救兵”,而是不知钱国舅这满嘴胡言中有几分可信,要李佑来帮忙分析情况,定下主意。

面对老丈人的眼神,李佑没有立刻说出什么。他有个越来越好的习惯,只要时间足够充裕,不是急需反应的时刻,总要深思熟虑一番,大多数合格官员都是如此。

钱安钱国舅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好歹是暂时还大权在握的钱太后兄长,谨慎小心些总不会错。这次中心问题只有一个,钱安是真傻还是装傻?

此人品格不佳,又眼热兄长爵位,却又多年来追求不果,看在谁眼里也是不稳定因素。上次他儿子干出了唆使监生叩阙请天子亲政的脑残事,甚至还闹到了朝堂上,让钱太后很被动。

所以钱太后只要不是糊涂人,肯定对二兄有所疏远。这种疏远并不是从感情上绝了亲情,而是一个有理智的政治人物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打个比喻,谁愿意和一个不定时炸弹靠近?

金百万出让的五万窝引,悉数被交与新宁侯钱泰,钱安一点儿也没有分到,从这就很可以看出些端倪了。

李佑据此分析,以钱太后重娘家的性格,与钱安之间,估计娘家兄妹亲情还在,但是在有些敏感要务上,八成要将钱安排斥在外。比如金百万的身份转变、经营转换以及脱罪,钱安真有可能不知内幕。

还有,钱太后紧锣密鼓筹谋司礼监和勋贵议政,这钱安却不留京,更可见一斑。

假设钱安是真傻,再从归德长公主这里论证似乎也说得过去。

以钱国舅的口气看,他大概只以为金百万买通了归德千岁身边的吴广恩,再通过吴公公说服千岁殿下办事,这个分量就很有限了。

殊不知金贤妃和金百万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李佑与归德长公主亲自推动的。只是以归德长公主的高贵身份,办事不会亲自跳出来上前台,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因素,才给了钱国舅一种是你们靠吴广恩办事的错觉。

归德长公主谋划皇盐事务,与母后交涉洗白金百万,当然做的更隐秘,更不会让钱安这个外人知晓。

从各种角度分析,李佑越来越觉得钱国舅是真傻了。

大明历代宫廷中,选秀出身的后妃其实大都很可怜,除非得到皇帝专宠,不然几乎没有任何权力。最关键的因素就在于,这些后妃往往出自寒门穷人,没有丝毫根基和背景,内外无援导致极其弱势,比那些宫中人情熟惯的太监都不如。

钱国舅大概就抱着“皇妃好欺负”这个思维定式了,但这一代似乎有了点变化。被排斥在秘密事务之外的钱国舅不知道,金贤妃不是那种出自小门小户、进了宫任由自生自灭的妃子。

想来想去,李佑还是看不出钱国舅哪里像是装傻,根本缺乏装傻的必要性。只不过是个被亲戚排斥在内幕运作之外,消息不灵通的货色。

李大人想得久了点,听到钱国舅还在对金百万絮叨,“怎么?信不过我?太后那里我也是说得上话,不比吴广恩强的多?魏国公世子也在这里,听说你与国公之间有过冲突,我也可以为你们调解。”

李大人顿时觉得这钱国舅言行确实很鄙俗浅陋,幸亏朝廷没有给他封爵,不然岂不要让他翻了天。

不由得叹道,其实也不能说真傻啊,起码钱国舅还知道借着钱太后兄长这张虎皮出来狐假虎威,起码还知道拉着魏国公世子来壮声势。

至此彻底释然了,李佑再次重重拍案,预备的千言万语只化为一个字,“滚!”

钱国舅愕然扭头,自从妹妹入了宫后,还没有人对他吐出过这个字眼。

李佑指着钱安道:“王法无情,勒索富商也是你能干的吗?本官仪从衙役就在门外,要不要他们带你去尝尝江都县县狱的滋味?”

“你敢!”钱国舅立起来喝道。

李佑轻蔑的一笑,“你可以试试看,本官岂是畏惧权贵的人!”

反而被李佑威胁,钱国舅闭上嘴,心里也转了转。

人的名,树的影,李佑此人年轻气盛跋扈,又酷爱刷名望,将国舅关进大狱是绝对干得出来的。到时无论如何,自己进了县狱便要先丢一个大脸,传出去就是笑话。

“既然话不投机,那便后会有期!”钱国舅狠狠的放下场面话,又对徐世子道:“我们走!”

出于礼节,金百万将钱国舅和徐世子送出了大门,目送钱国舅上了轿子渐渐远去。

“没有问题罢?”金百万问道。

李佑不在意的答道:“跳梁小丑而已!幸亏拿下狱唬走了他,不然若他不顾身份的撒泼耍赖,还真是个麻烦事情,即便捉了他也不是那么好放的。”

李大人见事情了结,正要顺势与老丈人告辞,却又看到一队人马晃悠悠的转了回来。

闪出一员三十五六的白面贵人,细看赫然正是魏国公徐世子,他抱拳道:“两位,我还有些话要说。”

李佑与金百万面面相觑,徐世子与钱国舅一同拜访,一同离开,然后又悄悄独自回转,这是什么戏码?

无论如何,谁家也不好将国公世子拒之门外,金百万延手道:“请!”

三人重新进入金宅,回到了方才的花厅,又重新上过茶。金百万与李佑都不明所以,静待徐世子自己开口释疑。

徐世子饮几口茶,放下茶碗,“先说几句,我今夜确实意欲前来拜访金国丈,但确实也是被钱国舅拉着过来的,但是钱国舅所言,与我无关,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我有另外的话。”

金百万见徐世子态度和蔼,略略放心,笑道:“世子言重了,不知夜间到访,所为何来?”

“本该早些来的,但是需要侍驾,这个李大人也是晓得的。所以只能夜间前来,金国丈多多谅解。”徐世子先有点多余的解释道,不过显得礼数很周到。

以多疑著称的李大人登时警醒起来,对于礼数过于周到的人,他总是很警惕的。因为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金百万也想知道徐世子打算谈什么,又暗暗催促道:“世子有话但讲。”

徐世子的口气很谦抑,“家父令我前来,是要向金国丈致歉,此前多有得罪,都是我国公府的错,请金国丈大人大量,不必放在心上。想要如何赔罪,尽可言之。”

金百万与李佑再次震惊的彼此对视,徐世子嘴里的家父,当然就是当代魏国公,位列天下勋戚之首的魏国公,而且是担任南京守备的实权国公。

堂堂的国公居然能委托世子如此放低姿态向金百万这个暴发户道歉,这是他们万万预料不到的,虽然当初国公派人来抓金百万很令人恼火,可他们反击的也很激烈。今晚这般又是哪门子道理?

徐世子很快说出个理由,“只愿我国公府与金家的芥蒂从此一笔勾销,当年贩运余盐那些事,也让他过去,不要再起什么风波了。”

这句金百万和李佑都听懂了,国公府的意思是,过去恩怨统统一笔勾销,合伙贩运私盐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莫非是魏国公感受到了私盐案发的压力,所以恳求金百万这边不要再出什么漏子?

想到这里,李佑代替金百万向徐世子试探道:“本官这老丈人与贵府向来有恩无仇,只不过因为小人挑拨,才起了芥蒂。我们也是深知这点,所以金国丈向官府告发了盐运司丁运使这个小人,幸得朝廷重视,引发了两淮盐业巨变。但念及旧情,丝毫没有涉及贵府,国公爷应该也是可以感受到的。”

徐世子微微点头,“不错,此恩家父铭记在心,真要感谢国丈容情。”

李佑继续说道:“在本官看来,公爷不必过于担心。坦诚说,以贵府势力,要躲过这场盐案轻而易举,至多受些失察的处分,那无足轻重。何至于来这里低三下四恳请金国丈?”

徐世子苦笑不已,“我早知你们定会有此疑问,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若无有心人,自然如你所说,但就怕遇到有心人。”

感觉已经渐渐靠近了真相,李佑又追问道:“全天下,还有比国公兼南京守备还大的有心人?”

“当然有,比如慈圣皇太后。”

李佑已经不知第几次与金百万面面相觑,又是一个没有料到,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以本官所想,慈圣皇太后似乎毫无必要针对魏国公,何来有心人之说?”

徐世子再次解答:“我叔父以恩荫在京师为官,前几日带着慈圣皇太后口谕回到南京,说是要让家父去京师参与那勋贵议政之事。”

下面的话,徐世子没有说出来,但李佑仍然明白了。话外之意必然是,如果魏国公不去,那就要小心被盐案牵连。

这里面的水,真是越来越深啊。

第449章 一反常态里的含义

当然,慈圣皇太后赤裸裸的拿盐案威胁魏国公这种事,只是李佑拟形化恶意揣测。钱太后不是刚才那个蠢货钱国舅,怎么可能好似强盗土匪一般的直白粗率。

其实到了这个层面的人物,除非奇葩到钱国舅这地步的,很多事情根本不用说出,就能彼此心意想通了。

只要钱太后派了魏国公的弟弟赶回南京,用强硬的命令语气让魏国公去京师参与勋贵议政大计。那么魏国公自然而然的,根本不用管具体说辞如何,只从太后那强硬语气中,便能脑补出很多东西。比如自己最近只有盐案这个把柄,太后会不会拿盐案修理自己?

这就是许多高层次人物共有的本能,凡是没这个脑补能力的,就该被淘汰了。李佑多疑多思,善于对别人进行恶意揣测,其实也是这种本能的体现。

所以严格来说,钱太后并不会去威胁魏国公,魏国公也不会觉得被威胁了,但是他会主动去避免这种可能。这就是既不撕破脸皮,保持住和气,又能表达出态度的互相沟通境界。

慈圣皇太后为什么想要魏国公去参与?李佑想都不用想,魏国公作为勋戚之首,又是担任南京守备的国公,自然有很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对于推进勋贵议政大有好处,也可以分担钱太后自身的压力。

金百万仿佛被徐世子感动了,承诺道:“莫非国公不想去京师,又担心被人捉住把柄要挟?但且放心,我这里绝无问题,不会有任何线索指向魏国公。”

李佑闻言,当即狠狠地瞪了老丈人一眼,不懂就不要乱插嘴!连忙发话补救道:“你这话说的不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管国公去与不去,消弭祸端总是没错的。”

金百万便醒悟到,自己又说错了话。

像盐案这种把柄,既可以被钱太后抓住,也可以被别人抓住。如果魏国公不想去京师,别人可以拿着把柄要挟他去;如果魏国公想去京师参与这场风波,那别人就可以拿住把柄,要挟他远离是非。

所以魏国公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那必须先要解决解除后顾之忧。不然在风波动荡中,他根本成不了任何事,反而会惹祸上身。

要怪,就得怪魏国公兼南京守备大臣太过于醒目了,无论哪方都不会忘记了他,想装低调都装不过去,这就是身居高处的无奈。

闲话不提,徐世子听到金百万的承诺,欣喜的对金百万道:“多谢国丈不计前嫌的高义!”

李佑又旁敲侧击道:“这小把柄,其实对贵府根本无法伤筋动骨罢。只是如果有心人是圣母太后,才可能有点麻烦,但也不至于让堂堂的国公紧张成这样子。听你的意思,国公还是要去京师?”

徐世子长叹一声,久久无语,“我也问过家父。说我家世代公侯,逍遥自在,又何苦去庙堂劳碌?须知风波险恶,而我家已是国公,升无可升,赏无可赏,辛苦之后又能得到什么?”

“而家父说,我家虽已经是人臣之极,似乎再也得不到什么。但是,虽然再得不到什么,但却有可能失去很多。秉政的圣主太后叫我家出面,我家若拒绝不从,后果确实难料。我家比亲藩如何?太后比宰辅又如何?当年张江陵摄政,都能将辽王收拾掉,那秉政太后就收拾不掉魏公?”

李佑无语,魏国公的想法不能说错,很有居安思危的意识,这在当前太平盛世里相当难得。不过世子今夜谈吐有够坦率啊……

金百万被女婿瞪过之后,便不说话了。听到徐世子自述其事,心有戚戚的想道,一个人的立场常常不是自己选出来的,而是被逼出来的。他是这样的,没想到就连国公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啊。

李佑又问世子道:“你与钱国舅是何关系,本官看你们之间很不错,想通过他与圣主太后联系么?”

徐世子几乎是有问必答,“是的,家父既然已经决定在天子巡过南京之后,赶赴京师辅助太后。所以我前来迎驾,自然要与钱国舅亲近一二。如果不经意有冒犯,还请不要计较。”

一时间宾主尽欢,谈笑风生,最后金百万与李佑在徐徐晚风中送走了魏国公世子。

金国丈感到宽慰的说道:“没想到世子如此谦虚和蔼,平易近人,能够了结一桩心事,少一个潜在强敌也好。”

李佑望着魏国公世子背影出神,仿佛没有听到老丈人的感慨。等到醒过神来,回头对金百万道:“你怎的如此实诚?”

“老夫观之,实在看不出像是作伪。”

李佑嗤声道:“日间侍驾时,据我观察,世子乃是心有傲气之人,你看他今晚像么?”

金百万十分讶异,“真不像。但说起这个,我也记起来了。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但我与国公府的人打过很多交道,传言世子确实苛傲,我只道是传言有误。”

李佑点头道:“这就对了,前后反差这么大。说明他今晚是一反常态,故意为之。”

“若真如此,遮掩的居然如此之好,真令人难以置信。”金百万叹道。

李佑冷静的分析道:“如果是生性有真傲气,那么违心的故作谦卑时,想要遮掩本性,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盖住的,更到不了世子今晚这个程度。反过来说,既然将自身傲气遮掩的如此完美,那说明他是非常自愿的做出如此谦卑姿态。”

“为什么一个有足够傲气的人,在我们没有给他巨大压力的情况下,可以非常主动自愿的前来装作谦卑?那只能说明,还有更深一层的傲气支持着他。换句话说,世子觉得这是一种值得骄傲的计策,能够装模作样玩弄我们,可以满足他计谋得逞的自傲。”

“我们刚才说,钱国舅自视太高,高到了自以为是却辨不清真实状况。而世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自视过高?高到了将我们都当做蠢货,任由他装模作样的欺瞒玩弄。”

金百万目瞪口呆,仅仅是国公世子姿态谦卑这个问题,女婿就能长篇大论的做出如此精细的分析?

他不禁发自内心的感慨道:“我忽然觉得,你也是这样的人,你也时常如此将别人当蠢货,所以能感同身受出类似的心思罢,我想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什么叫我将别人当蠢货?很多人本来就是蠢货,将他们当做蠢货是正确的,但对于聪明人,则万万不可当成蠢货看待,世子就犯了这点!”李佑细心纠正金百万的说法,又总结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看是礼下于人,必有所谋。表面的谦卑坦率之下,还不知有什么。”

金百万得出结论道:“可能世子的目的,就是想与我们和解罢,对两边都有好处。这是他内心所追求的,因而可以牺牲自己,放低姿态。”

一旦彻底否定了某个人的品质,那么很多事情都要推翻掉,并重新解构。李佑又回想了今晚的事情,质疑道:“世子口口声声说是钱国舅拉着他来的,现在我倒怀疑,会不会事实恰恰相反,是他唆使钱国舅来的?越想越有可能,钱国舅这种人,被挑唆几句估计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为什么?这样真是多此一举。”

“怎么是多此一举?世子知道我们有能力送人入宫为妃,但又不确定我们有多大力量,换成是我也要想法试探一下,钱国舅就是哄来起这个作用的。世子可以通过我们对钱国舅的态度,试探我们背后的实力,看清我们的底气和底牌有多大,然后再决定对策。方才本官对钱国舅的轻蔑,可能让他看出了什么,所以不敢用强,才会上演故作谦卑的一幕。”

没等金百万悟透,李佑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谁知道魏国公是不是真的无奈?说不定魏国公一门心思,想去尝尝庙堂掌权的滋味,便与太后一拍即合,又特意派儿子来这里耍迷魂阵,并消除隐患祸端。”

金百万真觉得完全跟不上李佑的思路了,打了个呵欠,意兴阑珊道:“老夫困乏,要去歇下,所以不与你说了。再与你说下去,老夫整个人都要彻底混乱了。对了,老夫还有个疑问,为什么那五万引窝本给了新宁侯,钱安却分不到?按理说给长兄已经有了爵位,那世袭窝本给了二兄才显得公平。”

对于权谋之术,李佑已经手到擒来了,不加思索的张口就答道:“五万窝引足以造就一个新总商,是一份很大的产业,怎能不令人眼红?没有实力是守不住的。

新宁侯乃是世袭侯爵,自然保得住五万窝引产业。钱安连个世袭爵位都没有,又不是正经的徽州盐商群中一员,人缘人品都很差。所以内无权势根基,外无乡党援引,能守得住就见鬼了。

如果窝本给了钱安,那太后健在时还好,太后百年之后,必然被人鲸吞蚕食,与其那样,还不如给了新宁侯,至少留在了钱家。”

金百万叹服不已,回房睡觉去了。

第450章 百变的人

景和九年,天子南巡驻跸扬州四日,到五月初三就结束了。

这日午间,天子在行宫赐宴。随驾大臣与扬州地方的府、县、运司、分巡道、税关等衙门官员共计二十余人入席分坐。

宴会上有圣谕,例行公事般的豁免扬州府今年三成的钱粮,李佑作为目前的地方官之首,代表扬州百姓谢恩领旨。

整个扬州府钱粮每年三十余万,不能与江南比,但放在全国也算是较多的府。其中三成就是将近十万,朝廷还是能够大方得起。

李佑领了天恩后,心里想道,不知天子到了钱粮占全国十分之一、而且起运上缴的比例奇高的苏州府,还敢说豁免三成吗?那苏州府的三成钱粮就是百万左右,天子若是一口气大方掉一百万,户部诸官就要哭死了。

君臣尽欢,至夜而散。次日,天子起驾幸南京,随驾诸大臣、勋戚、后妃继续同行。唯有消息说,归德长公主千岁凤体贵恙,留扬州养病,不再参与南巡。

天子从城北御码头登御舟出发,这不代表李大人的任务彻底结束了。作为扬州府掌印官,他还要尾随相送,不但要送出江都县,还得送出仪真县。

扬州府两处下江码头里,江都县瓜洲是渡江去江南方向的,仪真码头是去南京、江西、湖广方向的。

一路上,在天颜咫尺时,经李佑观察,某少年天子的神情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便是“雀跃”。有诗赞曰:久在牢笼里,复得返自然。

除此之外,才华横溢诗人李佑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了。在扬州城时,天子绝对不是这样的……

此少年被母后和长姐铁壁合围的管教了十年,眼下大概是他有生以来,首次得到自由罢。

对此李大人长吁短叹,忧心忡忡。要知道,正是他在大朝议上当廷奏请天子亲政,这才加快了天子亲政的进程。

如今看来,不会是拔苗助长了罢?将来这天子若成了一代昏君,史书上会怎么写他?

随即自我宽慰道,天子毕竟还是十七八岁少年人,有点跳脱心思也正常,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比那些老先生还古板。上辈子的少年时期,父母都出了远门时,他独自在家不也是一样的雀跃自由么。

李太守一直将天子送到下江,本次迎驾事务才算彻底了结,五月初六才返回扬州城。一日之差,李大人携妻妾儿女在瘦西湖看龙舟大赛的愿望破灭。

天子离开了,行宫却没完全空,还有个贵人在住着。虽然这位贵人是个女子,而且是美貌冷艳的女子,但在懂行人眼中,看到的却是权势,而不是女色,颇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意味。

有应该懂而不懂的人,也被号称百万的某纲商指点到懂了。

短短两日功夫,养病贵人收到的礼物堆满了一个院落,绝大多数是各家盐商的供奉,还有一部分是进贡给天子的,只是报效无门,请这位贵人代替上贡。

回到扬州城的李太守听说此事,只能瞠目结舌,这几天他以为这归德长公主留在扬州是为了自己,看来是自作多情啊。

面对权势,扬州署理正堂官李太守前往晨昏定省也算正常。

李佑恭恭敬敬的立在堂中,代表着扬州府、县、盐三个衙署,道貌岸然的向长公主殿下致以亲切的问候。

面对地方官李太守的致敬,归德长公主却手举一件两尺高白玉观音像,在眼前晃来晃去仔细端详,笑靥如花的没个正襟危坐样子。这个观音像,似乎眉眼与长公主有几分相近,也不知是谁送的巧妙物件。

虽然你我很熟不拘礼,但现在毕竟是公事场合,应该庄重一些的……李佑重重咳嗽一声,有几分恼火的谏言道:“殿下欲玩物丧志乎?”

话音未落,便听到“哗啦”一声响,白玉观音像从芊芊秀手中滑落,干脆利落的碰在地面上,化身为千万个碎片渣子。

“玩物丧志?这总可以了罢?”千岁殿下眼神挑衅,很无所谓的回道。

李佑一面为价值不菲的白玉观音像心疼,一面被长公主言行刺得噎住无语。

怎么这对皇家姐弟一分开后,那边弟弟开始飞扬跳脱,这边姐姐也变成叛逆女青年了,难道大姨妈来了么?

若天天如此德性,我当了驸马也要躲远远的……李佑腹诽道。

长公主立起身子,薄施粉黛的脸面上慵懒而悠闲,秋波横瞥向李佑道:“今日我要去金家那个幽园游玩,听说是你向天子推荐过的,说不定要小住几日。你将你六房妻妾们都领过来,我要见她们。”

李佑感到有些惊悚,瞧长公主这非常规状态,不会几杯毒酒把妻妾们全送回老家罢?她太有前科了。

瞧见情郎又开始想歪的扭曲表情,归德千岁扑哧的笑出来,“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会对她们不利,只是真想见上一面罢了。皇家帝女接见官眷有什么不对的,那太后不也每年节庆都接见诰命夫人么。”

这声笑让李佑松了口气,忍不住道:“你这个异常样子叫我很担心。”

“这怎么是异常,这本该是正常的。”归德长公主望着堂前花丛,感慨道:“没有母后,没有弟弟,没有朝纲,没有公卿,没有争斗,这才是富贵女子的生活啊,我有点喜欢上扬州了……”

李佑张口又要说什么,却被千岁殿下翻脸粗暴的打断了,“不要说我不正常!你又可否拿出正常的情郎样子?不要像个老头子般啰嗦,你想说什么我难道不清楚么!朝朝暮暮、年年月月的以身作则,要端正,要明礼,要克己,要勤奋,唯恐影响到天子不学好样。难得如今有几日偷闲,你就别来装迂腐了行不行,我心里很明白的!”

这些都是你自说自话,我哪里迂腐了,我哪里劝过你什么……李佑感到很冤枉,只是觉得今天这个长公主,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长公主。无奈叹道,女人果然是百变之身。

“走罢,我先去幽园了,你随后将妻妾领来!”归德千岁说完出了堂上。

第451章 妻妾与情妇

金百万重金打造的幽园,在李佑忽悠天子驾临未果后,今日终于迎来了另一重量级的贵宾。

从亲戚之礼讲,女儿的大姑子也就是归德长公主千岁及随身的一百多内监、宫女、侍卫入住幽园,要在这里静养。没了深宫戒律的约束,归德千岁的举动就随便的很,反正在扬州没人管得了她,更没有宗庙社稷先皇母后天子。

一个时辰后,长公主的弟弟的妃子的大姐的丈夫,也就是李佑,领着数辆马车蜂拥而至,在家的妻妾一个不少,全都带过来了。可以说是探亲,也可以说是被皇家帝女召见叙亲以示恩荣。

在幽园清心斋中,李佑和正房刘氏,以及偏房金氏、关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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