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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笼里的暹逻猫(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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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甘心又如何?以她的情况,埃米尔愿意再扶养他们一家五口已是仁至义尽了。埃米尔坚决反对她嫁给那个小白脸,她偏要嫁;埃米尔买了一座葡萄园给她做嫁妆,他们又不想吃苦干活;现在他们每天吃喝玩乐,只等着将来你父亲过世后会遗赠给他们部分财产,运气好的话,埃米尔没有立遗嘱,那财产就由她和玛德莲均分,这么一来,他们就可以做废物做到死了。”
  “根本是一家子废人嘛!”雅克不耐烦地嘀咕,视线朝桌后瞄去一眼,干脆两脚一抬,揉着眼躺上沙发。“爸爸可能会看很久,我想我可以乘机睡一下!”
  他真的眯眼不到一下子就睡着了,伊德无聊地一个人又等了许久,好不容易埃米尔看完最后一张,他心头一喜,正待出声问话,但埃米尔脸上那副比撞鬼更惊骇的表情却又使他话到喉咙全噎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可思议地瞪住手上的照片,埃米尔满眼骇异,一整个的无法置信,惊窒好半天之后,他竟然又回过头从第一张信纸重新看起,而且看得更慢、更仔细。
  是怎样?明天要考试吗?
  伊德不禁呆了呆,随即翻一下白眼,干脆到另一张沙发上躺下,找个最舒服的姿势,也闭上眼睡了。
  当他被推醒时,天已经快黑了。
  “快,去叫马车准备好,我要带雅克到巴黎。”埃米尔神色冷静,表情坚决。
  “巴黎?”伊德一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一边错愕地惊叫。“但……但你已整整九年没离开过夜丘,说是担心雪侬小姐回来找不着你,怎么现在你儿子回来了,你反而……”
  “我就是要去找她!”
  “咦?她在巴黎?”
  “对,她在巴黎!”
  在巴黎最辽阔的绿地——布伦森林旁一栋哥德式风格的大型建筑物,杜奥布罗杰一家人就住在这里,这也是一八六九年时,第一代布罗杰从埃米尔手中连同康帝葡萄园一起买过来的宅邸,是他们的“老”家,所以他们从不曾想过要离开。
  不过这栋宅邸倒是陆续改建过不少次,直到现在,除了宅邸的外观,以及雪侬所住的那间卧室依然保持十九世纪初建时的模样之外,其他部分都与原来不同了。
  记得初到法国时,由于三楼没人住,二楼只剩一间空房,她只好硬着头皮住进那间骨董级的卧室,老实说,她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那间房甚至比杜奥爸爸、妈妈的主卧室更大,不仅附有大型更衣室和浴室,还有一间小书房,甚至连门板都是原来的门板,浴盆也是原来的黄铜浴盆,电灯和抽水马桶是唯一的现代化设备。
  听说她的房间原来是男主人的卧室,是埃米尔的吗?
  “小姐,请问您要按照往常的时间用晚餐吗?”管家玛丽亚恭谨的问道。
  “不用了,既然大家都去度假了,你就当我也去度假好了,不需要准备我的餐食,也不用整理我的房间,过午之后,若是我没找你,你就可以休息了,”雪侬体贴地说。“和你老公带孩子出去走走,或者先跟我说一声,你们也可以到海边去玩几天、一个星期、一个月,随便你!”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玛丽亚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拎着刚刚去逛市集时买来的食物,雪侬脚步轻快的爬上二楼,决定花一个星期时间把资料整理好,再交给推荐她到大学任教的教授看看,如果教授觉得她的教课方针可以的话,她就接受大学的聘书,不然就去中学教中文。
  不管怎样,她是中国人,不想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由于刚从外面回来,雪侬习惯性的先冲个澡,换上日式浴衣,再到小书房去专心整理资料。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觉得有点累想休息一下时,方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巴黎的夏天要过九点后才会天黑,她竟然己工作五、六个钟头了,而且是靠着电脑萤幕的亮光在工作。
  “不到十年我就会老花眼了!”
  她自嘲地喃喃嘀咕,起身要到卧室的小冰箱取用下午买回来的零食和饮料,孰料门一开,她抽了一口气,呼吸顿时断绝,整个人瞬间石化,像圣女贞德的铜雕像一样——僵得发亮,冻结得比大理石更坚硬。
  在这寂静冷清的深夜里,孤伶伶一盏晕黄的煤油灯光驱不走所有黑暗,反而使得眼前视界显得更阴暗晦蒙,扭曲在墙上的黑影彷佛魂魅在跳舞,那黯淡的、幽灵般的飘忽氛围,使周遭的空气转变成窒人的阴霾。
  是他!
  阴晦的煤油灯光中,卧室另一头,落地窗前的高背椅上静悄悄地端坐着一个男人,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端着高脚酒杯,双眸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宛如饥饿的大猫盯住肥硕的老鼠般紧紧地攫住她的目光,神情高深莫测,半声不吭,一动也不动。
  真的是他!
  就在确认那一刹那,她脑海里所有意识猝然被抽空,只剩下累积了九年的深刻思念,在这毫无防备的一刻,宛如中东火药库被点燃,瞬间在她体内轰然爆开来,没有理智,不再坚强,她只想飞奔过去倾诉九年来的思念之情——在梦里,她早已这么做过几千几万回了。
  结果她什么也没做。
  起初是她太震惊、太激动以至于根本动弹不得;而后,由于对方丝毫反应也没有,彷佛那只是一道幻映在墙上的鬼影子,她的冲动很快就降温了,旋即想到另一件事实。
  这里又不是古堡!
  砰一下,她把门关回去了,闭上眼,深呼吸几下,让呈现缺氧现象的脑袋回复正常功能,努力镇定心神,再睁开眸子,鼓起勇气猛然拉开门……
  果然,黑漆漆一片,啥也不见。
  她打开电灯,依然什么也没有,这才松懈下来,整个人差点像失去牵线的木偶似的瘫到地上去。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见”吧!
  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想念他,在离开他的头一年,肚子里怀着儿子,她不时有不顾一切回去找他的冲动,但她毕竟是坚强的、理智的,熬了整整两年之后,她终于不再有那种冲动,然而思念的心情并不曾断绝过一分半秒。
  她爱他、想念他,却又很理智的警告自己绝不能去找他,因为他不属于她。
  有时候她真恨自己这么坚强又理智,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他们分属两个不同时代,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她擅自闯入他的生命中已是过分,及时抽身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一辈子想念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这是她为满足当初一时兴起的冒险游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虽然有时候真的想不透,为何该死的只有她会碰上那种事,当初没有机会搞清楚这点疑问也是遗憾,然而该回来的时候就得回来,不然一旦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看谁该后悔!
  她自嘲地摇摇头,想去拿罐冰矿泉水让自己清醒一点,免得无聊的“幻觉”又发作,没想到走不到一半路,她又像拿破仑的凯旋门一样端端正正的僵在那里,心跳再度发生故障,眼睛瞪得比酒杯更大。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窗前那张高背扶手椅上,没有人也没有鬼,却多了一本日记,那本应该还在古堡里的日记。
  那本日记,怎会在这里?
  瞠大骇异的眼,她疯狂的问自己:怎么会?怎么会?问到脑筋开始抽筋了依然得不到任何答案。
  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放弃凌虐自己的脑细胞,觉悟这个问题的答案靠她非天才的IQ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于是战战兢兢地上前拿起那本日记,又迟疑片刻后才毅然翻开写有字迹的最后一页……
  六月三十日
  终于解决了!
  那位越南公主的父亲派人来把她捉回去,她要我救她,我告诉她我无能为力,既然她已经有未婚夫,她就应该回去嫁给她的未婚夫。
  最重要的是,我不爱她,更不想娶她。
  一直看着公主上了船,船已航行至不见影子,我才放心地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夜丘,虽然雪侬已经离开了。
  我知道,雪侬是因为越南公主的事而离开的。
  但现在,麻烦已经解决了,她应该回来了,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即便晚一些,可是她一定会回来的。
  而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直到她回来为止。
  他竟然没有爱上那位公主?!
  雪侬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日记也掉到地上去了,她扶着额头又惊讶又错愕地疑惑不已,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他应该要爱上那位公主的呀,怎么会没有?
  难道不是那位公主?
  那是谁?
  出了这种差误……不会是她的错吧?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召开审判大会批判自己,目光好死不死又落到地毯上的日记上,因为是掉下去的,因此又翻到另一页去了,上面竟然又有两行字,一行是日期,还特别注明是一八五七年——十年后——的七月六日。
  另一行是……
  我的儿子,雅克来找我了!
  “雅克?!”她失声尖叫,那刺耳的噪音尖锐得连她自己听了都吓一大跳,但没办法,她克制不住自己,不但尖叫,还惊恐地团团乱转,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停下来的陀螺。“他他他……他怎会跑到埃米尔那里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
  慌里慌张拿起电话来,她竟然想了大半天才想出杜奥爸爸的手机号码来,又思索了好半晌才想起要如何打电话——用手指头按号码键。
  “爸爸,我是……”
  “啊,雪侬,正好,我刚好也要打电话找你呢!”
  听杜奥爸爸的口气好像不太对,雪侬心头连续咚了好几下。
  “找……找我什么事,爸爸?”
  “雅克不见了!”
  上帝!
  雪侬张大嘴却出不了声,天上一碗滚烫的蚵仔面线当头淋下来,蚵仔没半只,面线全下来了,浇得她满头黑线。
  通往地狱的门终于打开了!
  “昨天马特夫妇来找我和你妈妈去他们家打桥牌,”杜奥爸爸继续说。“雅克说他没兴趣,要我们顺路带他到古堡,说好今天再来带他回去,可是我们今天来找他时,管家却说他自己回庄园去了……”
  该死,雅克真的去找埃米尔了!
  雪侬低低呻吟,咧嘴苦笑。一直以为只有她才开启得了那扇“门”,没想到连雅克也开启得了。
  因为他是埃米尔的儿子吗?
  “但我们回庄园后,庄园里的人却说没见到雅克,我们到处找了好久就是找不着他,我想我最好通知你一下,然后报警……”
  报警?!
  “不!”雪侬再度发出那种撕心裂肺、惊天地泣鬼神的怪叫声,脆弱的窗玻璃受不了刺激,抖个不停。“不要,千万不要报警,雅克他……他回来了,对,他自己搭火车回巴黎来了,我找爸爸就是要通知你这件事,雅克说……说他觉得那边很无聊,宁愿回巴黎来,所以爸爸你们尽管去玩你们自己的吧,雅克我会负责的!”
  “原来他回去了呀,真是,吓我一大跳,他应该先说一声的嘛!”
  “对不起,爸爸,”雪侬一边道歉,一边挥去好几把冷汗。“你也知道雅克那小鬼,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想到就做,也不先说一声,更不管后果如何,我……我已经臭骂他一顿了!”
  “好了,好了,别骂他了,小孩子嘛,说说就好了,别让爸爸心疼啊!”
  “爸爸,都是你们太宠他了啦!”
  罪魁祸首,除了她,全家人都是!
  “没有父亲的孩子,我怎能不宠他呢?”
  “爸爸……”
  “好好好,既然他回巴黎去了,那就没事了,这也好,马特夫妇邀我们一起到亚维侬,那种艺术节小孩子也不会感兴趣……”
  “对,对,雅克不会感兴趣的,爸爸、妈妈你们去吧,雅克交给我就行了!”
  再说几句,电话挂断了,雪侬抹去满头面线,吁了口气,旋即又紧绷起来,转身直接冲向浴室门……不是……书房门……不是……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误,这栋宅邸内应该也有“门”。
  看见他,可能是幻觉,但出现日记本,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事实了,所以,这栋宅邸内一定也有“门”,至于为什么会有,她不了。
  因为这栋宅邸也曾经是属于埃米尔所有的吗?
  无论如何,她非去把雅克捉回来不可,不能任由他去干扰埃米尔的生命,更不能让他在二十一世纪的世界里闹失踪记,不然麻烦就大了,被控谋害亲子又毁尸灭迹可不是好玩的,然后杜奥一家人一定会护着她,结果变成她是主谋,杜奥一家人是共犯,大家一起进监狱里去共叙天伦乐,不,那一点都不好玩!
  更衣室门……
  不是!
  衣柜门……
  不是!
  通往走廊的门……
  都不是!
  没关系,从头再来,浴室门……
  她很有耐心的一再重复开那些门,甚至连抽屉都一一拉开过了,可是,当她找了一个多钟头还找不到“门”时,她终于开始恐慌起来了。
  要是她再也打开不了那扇“门”了呢?
  “啊,对了,还有一扇门!”
  她急奔入书房,一把拉开通往走廊的门,才一眼,柳眉便笔直地倒挂起来,气急败坏的一头撞进去,不假思索地大声质问。
  “雅克呢?”
  窗前,那人依然手持酒杯端坐在那里,一语不发,直至她气势汹汹的冲到他面前,他才从容不迫地徐徐放下酒杯,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挺直那副修长高挑的个子,从低低在下变成艾菲尔铁塔高高在上地俯视她,使她不得不仰起脸看他。
  该死,以前她怎么不觉得他有这么高大!
  前后不到三秒钟,不用他说半个字,光是那种近似威吓的气势便足以将她压成一片扁扁的墨西哥薄脆饼,不由自主的,她的心跳开始失控,无法移开目光地仰视他那双始终捉住她不放的眸子,沉邃如晦,深不可测,似质诘,又似责难,彷佛要刺透她的身体,逼问她的灵魂。
  这一瞬间,她终于想到自己好像没有资格这么嚣张。
  要说谁有错,不用怀疑,就是她,是她莫名其妙闯入他的生命里,又莫名其妙自他的生命中消失,根本就是恶意玩弄,罪大恶极,如果这还嫌不够,再说说她竟然又偷偷生下他的孩子吧,那更是滔天大罪。
  如果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就罢了,偏偏他不是,事后他马上就要求她嫁给他而被拒绝,结果她有了孩子,事前不知会一声,事后又继续隐瞒到底,罔顾他为人父的权利,毫无疑问,该自己跳入地狱火坑里的人就是她。
  九年过去,或许他早己忘了她是谁,但他的亲骨肉,她没有权利不告诉他!
  她才是连环凶手,而他彻头彻尾是无辜的受害者,被杀死好几次都不晓得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凭什么对他张牙舞爪?
  相反的,他才是有资格对她审判问刑的人,有资格质问她为什么要对他做那种恶劣的事,质问她凭什么隐瞒他孩子的存在,偏偏她有再多理由也说不出口,追根究柢,是她不应该先去招惹他,理亏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总不能推说是当年她年纪小不懂事吧?
  没错,那时她是才高中毕业,好奇心重、玩性强,人格上也不够成熟,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她而言,那只不过是一种另类探险,就像古墓奇兵里的萝拉一样,满心以为只要小心一点,那将是一场唯有她才能够拥有的冒险经验。
  直到她不能不离开了,她又一走了之,连道别都不敢,摸摸屁股就走人,把烂摊子丢给他一个人去收拾……
  当时以为无伤大雅,现在才了解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任性。
  愈想愈心虚、愈想愈畏缩,她开始感到不知所措的慌张,不自觉退了一步,刚刚亡命冲进来时那种天不怕、地不怕,连鬼也不怕的魄力顿时变没力,再见他那双令人打从心眼儿底战栗的目光始终胶着地定在她脸上,没来由的竟使她畏惧起来。
  不对路!
  蓦地,她转身要逃,但才一秒,她的腰肢便被一条强而有力的手臂牢牢锁住,于是下意识尖叫起来。
  “不!放开我!放开我!”
  “不放!再也不放手了!”
  下一秒,她被丢到床上——真方便,浴衣被扯开,胸罩也在刹那间阵亡,内裤更是粉身碎骨的壮烈成仁,然后,他一手牢牢地制住她不断挣扎扭动的娇躯,一手拉开自己的睡袍,里面居然是一丝不挂的——更方便了,她只觉眼前一黑,暴民便被镇压住了。
  再一秒,他的嘴重重地揉上她的唇,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坚定、强劲又温柔,她的呼吸窒住了两秒,下一刻,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集体搞叛变,高涨的渴求迅速在她心头筑起,情欲的烈焰在她体内延烧,脑袋里明明觉得应该要反抗——他们实在不应该再有任何交集了,双臂却自有意志的圈上了他的颈子,用尽全力送上自己的唇,释出她九年来的思念。
  天,她真的好想他啊!
  第二章
  好饿!
  这是从沉沉的熟睡中醒来后,头一个浮现在雪侬脑海中的意念,懒洋洋地睁开眸子,瞬间又阖上,因为日光太刺眼。
  难怪她饿,该吃早餐了嘛……
  咦,不对,她还没吃晚餐啊!
  又猛然拉开眸子,她局促不安地吞了好几下口水,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用眼角往旁边偷瞥过去,只一眼,忐忑的心顿时咚一下沉没到大西洋海底咕噜噜溺毙,嘴里溢出一声无力的呻吟。
  不是作梦!
  她在心底哀号,明明是来找人的,却先被人“干”掉了,竟然出这种状况,她在耍呆吗?
  再也不敢多瞄上身旁的人半眼,她唬一下跳,不,跌下床,七手八脚爬在精致的波斯地毯上,手忙脚乱的到处捡拾胸罩内裤,再丢掉——不能穿了,最后捡起浴衣穿上,再对着房门向身后床上的人呐呐“解释”。
  “对……对不起,可是我不能不带雅克回去,不然事情就大条了!”
  最好他能理解,如果不行的话,她也没办法,这种事不管说真话或谎言都无法做深入解释,不然不是穿帮穿得很难看,就是人家以为她脑筋有问题,干脆把她丢进疗养院里去种杜鹃花,所以她不能跟他混太久,免得他要追根究柢,到时候看她怎么办!
  但最怕的还是他不让她带雅克回去,所以,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先抢人再说!
  于是,她急吼吼地打开门就冲出去,打算一找到雅克就直接把人抓回去关一辈子禁闭……咦?
  猝然煞住脚步,左看、右看,再往后看……
  衣柜。
  “喔,天,我回来干汁么?”她又呻吟。
  好吧,要抓那小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她还是先上好全副战斗装备再去一趟。
  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冲澡、穿内衣裤,然后套上短袖衬衫,下摆在腰际打了个结,再穿上七分牛仔裤、袜子、运动鞋,最后将披肩长发绑了个俐落的马尾。
  “好,可以了!”别说捉一个小鬼,要捉猩猩、老虎也行!“上阵吧!”
  可是,她的手尚未握住第一扇门的门把,马上又收回来。
  请等一下,她在做什么?她真的以为可以这样轻轻松松的越界过去,肆无忌惮的在那边大肆搜索犯人,一找到人就直接押送回来问审吗?
  未免想得太美好了!
  特别是,九年过去,埃米尔很明显的改变了许多,虽然他只说过一句话,但光是看着他,她就感觉得出他不一样了,更别提他们在床上鬼混了一整晚。
  曾经,他是冷峻严酷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样在他身边筑起一道防护网,只为了想保护他自己;曾经,他也是亲切温和的,那样努力想讨好她、追求她,任由她刁难,好好脾气的纵容她,因为他迷上她了。
  但这回再见面,他既不是温和也不是冷峻,而是令人摸不透的深不可测,她从没见过那种模样的他,那样从容不迫,彷佛能洞悉一切的深沉,透着一种带有几分神秘的危险气息,不用吭半声,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不屈服的慑服力。
  对她而言,那样的他是陌生的,不能理解的,使她有点心惊,也有点胆寒。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没变,三十七岁的年纪却有四、五十岁的老成练达,他总是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
  他会任由她带走雅克吗?
  她敢用这辈子所有的薪水打赌,不可能!
  他有可能被她说服吗?
  除非他脑袋里的螺丝钉不小心掉了几枚,秀逗了!
  那她该怎么办?
  算了,光在这边想破脑袋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看着办吧,无论如何,她非得把那小鬼带回来不可!
  跟她一样,那小鬼也是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人,不应该逗留在十九世纪的。
  于是,跟十年前一样,她又开始积极地找起“门”来了,寻找那扇可以找到他的“门”……
  请等一下,难不成这扇“门”根本不是通往一八四七年或一八五七年,而是通向……
  他?
  “她来过了?”伊德惊呼。“真的?什么时候?”
  “昨夜。”回手关上房门,埃米尔缓步走向楼梯。“今早离去。”
  “今早?”伊德不禁抹起一弯暧昧的笑,整整一夜,猜想得到他们都在忙些什么有益健康的健身运动。“那么,她看上去依然只有十五、六岁吗?”
  “并不,”埃米尔若有所思的低喃。“虽然她的表情依旧透着少女般的纯真味道,乍看之下似乎尚未满二十,但只要再仔细多端详一会儿,就可以察觉她一举手、一投足皆散发出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优雅丰姿,事实上,她比我记忆中更撩人、诱人、蛊惑人,再次见到她,头一眼我就知道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对她的渴望了!”
  “但,你终究等到她了!”伊德的眼神是不胜同情的。“整整九年,总算让你等到她了!”这九年来,埃米尔等待得有多辛苦,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不过他可从来没提过要埃米尔放弃,因为埃米尔的死心眼,他也比谁都了解。
  “是,我终于等到她了,而且……”埃米尔的声音十分低沉,似乎仍有些难以置信。“天,我的儿子!”
  “像是奇迹,对吧?”
  奇迹中的奇迹!
  “确实。”埃米尔低应。
  “那么,别怪我提到扫兴的事,你的继承人应该是雅克吧?”
  “他是我儿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曾考虑到后遗症?”
  “怎么?你以为雅克没有能力接下公司吗?”
  “那个比狐狸更诡诈的小子会没有能力?”伊德仰天嗤之以鼻地哈了一下,充分显露出对那四个字的不以为然,“爱说笑,要我说,那小子可能比你还精明能干,交给他哪里会有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他略微迟疑一下。“呃,我是说,倘若雅克没有出现,你可曾想过财产要留给谁?”
  “自然是索瓦叔叔的儿子戴戎。”埃米尔毫不迟疑地说。“虽然他不够精明也不够强悍,但十分忠诚可靠,工作勤奋,能力也还算不错,守成足足有余了。”
  “如果是在晚辈之中挑一个呢?”
  “那就戴戎的两个儿子其中之一。”
  “正如我所料,不过,也正是我担心的事。”伊德咕哝。
  “你不赞成?”埃米尔瞟他一眼。
  “不是不赞成,而是……”伊德犹豫一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不管是交给戴戎的儿子或雅克,一定会有人不满…………”
  两人同时踏下楼梯最后一阶,也同时停下脚步。
  “你是说……”埃米尔的表情又多深沉几分。“席勒?”
  “不只席勒,要知道,倘若你没有子女,按照法律,你可以留下遗嘱指定继承人,换句话说,任何人都有机会,但席勒自认他的机会最大,因为在晚辈之中,他的年纪最大,所以……”伊德神色异常凝肃。“小心历史重演!”
  下颚绷了一下,“我会小心的。”埃米尔承诺道,转向餐厅走去。
  伊德两手插在裤袋里,紧随一侧。“话说回来,好不容易雪侬小姐来了,你却又让她走了,为什么?”
  “要来要走只能由她决定,我不能也不想勉强她。”埃米尔静静道。“这是她的生命,应该由她自己决定。”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
  “可是……”
  “她会再来的。”
  “什么时候?”
  “很快!”
  说话间,他们步入餐厅内,雅克早己在他的座位上等候,一见父亲出现,马上拉开有点顽皮的灿烂笑容挤眉弄眼。
  “爸爸,热巧克力是给谁的呀?”
  “你母亲。”埃米尔回道,并在餐桌首位落坐。
  雅克哈了一声。“妈咪早就不喝巧克力了,现在她都喝红茶配果酱面包。”
  “是吗?”埃米尔怔了一下。“那么你呢?”
  “我宁愿喝巧克力。”雅克嫌恶地推开面前的牛奶。
  “那就给你吧!”埃米尔把热巧克力挪到雅克前面,再吩咐管家。“希金,请再准备另一份茶具。”
  “是,先生。”
  管家衔命离去,雅克一手巧克力,一手面包卷,正待咬下去,忽又停住。
  “爸爸,妈咪应该快来了吧?”
  “是的,她应该快来了,也或许……她已经来了!”
  没人。
  雪侬暗暗松了口气,可是下一秒,她又苦笑起来,她是鸵鸟吗?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现在见不到人,她还不是得主动去找他“谈判”,最好先让她找到雅克,也不用谈什么判了,直接把人五花大绑扛回去就行了,但若是不幸先撞见埃米尔……呃,再说吧!
  可是一打开通往走廊的门,雪侬不由得又开始呻吟起来了。
  这栋宅子改建得确实够彻底,门变成墙壁,墙壁又变成窗户,走廊变成房间,房间又变成浴室,一百五十年前与一百五十年后完完全全不一样。
  现在,楼梯到底在哪里呀?
  好不容易找到楼梯走下一楼,原地转一圈,她简直想哭,还没找到人,她自己就会先迷路了,明明是她家说!
  “夫人,您要找先生吗?”
  突如其来的问句骇得雪侬宛如被惊吓的猫一样原地跳着回过身去,赫然发现背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位四十多岁的瘦管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彷佛幽灵古堡里的幽灵管家。
  “你……你……你……”她惊骇得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舌头。
  “我是管家希金。”瘦管家恭谨的躬身,语气平板地介绍自己的身分,见雪侬一身“伤风败俗的奇装异服”,竟然半点惊奇的反应都没有。“倘若夫人您是要找先生的话,先生和少爷都在餐室,容我为您带路。”
  哪里来的怪胎?
  雪侬瞪着眼,见瘦管家希金说完后就自顾自转身带路,她哭笑不得地咧咧嘴,拔腿追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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