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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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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不烧掉这些粮食,契丹来了,也会被抢……”
“百姓不会听你这些的。只要此刻未被契丹抢,他们便会心存侥幸。而且,契丹人抢了他们的粮食,他们恨的是契丹人;若是官府抢了他们的粮食,到时候,他们怨恨的便是朝廷——这些人便是迁进城中,谁能保他们不怀怨勾结契丹?赵将军,这天下,多的是只顾自家家产,一点儿也不在乎忠君爱国、华夷之防的有钱人。”柴贵友望着赵隆,又道:“况且,契丹人去抢他们,不是自己的子民,若有反抗,便行屠戮,赵将军,你能让本郡下令去屠戮治下子民?”
“这……”赵隆也知道自己断然下不了这个手,一时亦无言以对。
“若是不能,那便是了下了这个令,亦是无用。”柴贵友又道:“本郡会颁布告示,晓喻百姓。但来与不来,听其自愿。”
“也罢。”赵隆知此事亦只能如此,当下便抱拳欠身,道:“如此,下官便先行告退,且去安排防务。”
“如此,有劳将军了。”柴贵友也抱了抱拳,见赵隆正要退出去,忽然间想一事来,忙又叫住赵隆,道:“赵将军,还有一事……”
赵隆一愣,停住脚步,“请大人示下。”
“是关于今日白沟驿之战。本郡会传出话去,今日将军率亲兵在白沟驿,以少胜多,大破辽军,射杀辽军九名,伤敌十余名。将军回去后,将今日去了白沟驿之亲兵姓名报给本郡,凡今日出战之亲兵,每人赏缗钱一贯文!战死的那一位,除朝廷怃恤外,本郡另赏缗钱二十贯文、绢四匹!”
“这……”赵隆定定的望着柴贵友,一时十分为难,他从军以来,从来不在战报上做假。
柴贵友似是明白他的心思,又解释道:“如今人心惶惶,本郡不得已,欲借此来激励士气!”
赵隆迟疑了一下,终于欠身答道:“下官遵命。”
四月八日这天晚上,是赵隆的不眠之夜。
他往来于雄州与易水南岸的两座水寨之间,调派人手,布置防务。一面还要派出探子去打探各处消息,又要分出精力来,给雄州新募的巡检部队分配兵器。好在雄州巡检胡玄通是个精干之人,半个晚上,他就募集了三百人——这三百人都是雄州本地人,多是各地忠义社的,个个都精习武艺弓马,有几十人还骑了自家的马来,这只生力军的加入,的确令赵隆高兴了一阵。只是这些人毕竟不知战阵,赵隆叫曲英从武库调出三百架弓,九千枝箭,发给他们,将没马的安置在雄州城墙上,协助守城,有马的几十人则令他们跟了胡玄通,听候差遣。
可即便是这样的,他的兵力还是不够。他麾下原本便只有三千人马,其中又有两个指挥,三分之一的人马,分别驻扎于容城与归信。兵力捉襟见肘,赵隆也意识到,要想守住雄州,扼住易水不令辽军轻易渡河才是关键。因此,他在易水边的两座水寨内,各布置了一个指挥防守,自己亲领营中马军与亲兵策应,以此构成第一道防线。
但情况怎么看都无法让人乐观。
易水并不是什么天险,在下游还能行舟,然而在雄州境内的易水,水深流急,河面狭窄,不能行舟,大宋水军无用武之地。而辽军在河对岸,仅凭弓弩就可以直接攻击水寨。两座水寨都是木寨,他害怕辽军火攻,不敢在水寨内屯放火器,可寨中又无法安放床弩,如此一来,他们也只能靠普通的弓弩与辽军作战——这不过是相当于两个固定的大阵。寨中的禁军,士气低落,人怀恐惧。直到柴贵友大赏今日白沟泽之战的消息传来,水寨中的气氛,才又变得活跃一点。
到了后半夜,去往归信的探子渡河回来,带来的消息让赵隆更加心情沉重——辽人的先锋,已经将归信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探子坚称他看到辽人营寨相连,至少有上万人马。而且有许多的步军!这些契丹步军如今正在归信城外,打着火把,连夜伐树,并且有大批的工匠在制造攻城器械。
这让赵隆实在无法相信。他将他负责情报的行军参军韦荣儿叫来,令他亲自渡河前去打探。但心里面,他却已经相信那探子所带回的情报。他隐隐的感觉到辽军的这次南犯的不同寻常,然而他却无法分辨是否如此——这雄州城里,没有人真正经历过辽国南犯。
也许这就是辽人与西夏人不同的地方。
赵隆原本早已打定主意绝不分兵去救归信。但当真正听到探子带回的消息,他又犹豫起来——归信城中,有他的五百部下!
领兵去救归信,的确是冒险,有可能就此被辽军歼于归信城下,导致雄州不战自破。但若让辽人从容攻下归信,他们便可以以归信为据点,来进攻雄州,将来要想守住雄州,就更加困难了。
他一直犹豫到天明,也没有拿定主意。而从容城却传来了更坏的消息——容城降辽了!
容城降辽的具体情况,直到四月十日的中午,才打探清楚。他的第二指挥使江守义在辽军抵达城下之后,就杀了容城知县,打开城门,降了辽人。肩负监军之责的军法官李月,也一道降了契丹。这件事情在雄州的禁军中造成了极坏的后果,一面是柴贵友、胡玄通等人隐隐流露出来的猜忌与防范,另一面是恼怒的杜台卿几乎变得歇斯底里,他下令将他的卫队派到每个指挥的虞候身后监视,又命令彻查军中与江守义、李月往来密切之将士,一时之间,雄州之内,人怀猜忌,上下相疑。
赵隆明知这样是军中大忌,但他亦无计可施。江守义乃是他一手提拔的,即便是他赵隆,也是怀疑对象。他若再敢替这些通辽的疑犯说话,休说杜台卿不会听他的,柴贵友只怕就要解除他兵权了。
另一方面,这两天的时间,一水之隔的归信城,战况之惨烈,让人揪心。
围攻归信城的,是三千契丹骑军与八千渤海步军,还有大量的汉人工匠。辽军连夜造出几十架云梯、十几架撞车,自九日清晨开始,就对归信城发动一波一波的猛攻,归信知县任傅良平日治民,素怀恩信,此时亲冒矢石上城墙指挥守城,赵隆的第四指挥半日之内,阵亡过半,指挥使、副指挥使、虞候全部战死殉国,任傅良斩了前来劝降的辽使,又将自己未满三岁的独生幼子扔下城墙摔死,以示必死之意。兵力不足,他就强征城内十六岁以上男女,全部上城墙守城。归信县城墙内外,死尸横积,但辽军上万大军,攻了整整一天,伤亡了一两千人马,归信竟然就是攻不下来。
九日晚上,任傅良又募集了三百死士,在夜色掩护下,从城中地道出城——这归信地道据说乃是名将杨延昭所建,出城之后,直达辽军阵后。这只奇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夜袭辽营,将辽人辛苦造好的云梯、撞车,烧了个大半。又有十余人分道奔出,前往各处求援。
前来瓦桥关求援的两名死士,在柴贵友与赵隆面前声泪俱下,苦求一日,见二人并无发兵之意,两人不顾柴贵友与赵隆阻拦,一人继续南下求援,一人竟然又游过易水河,要与任傅良同生共死。就在易水北岸,赵隆眼睁睁看着他死于辽军拦子军箭下。
到了十一日,归信的战况更加惨烈。
辽军后继大军陆续赶到,归信城外,旌旗遍野。辽军运来两尊火炮,四架抛石机,还有自容城缴获的大量震天雷。隔着易水,赵隆都能听见归信火炮发射时的轰隆声,瓦桥关内外,气氛凝重,每个人都铁青着脸,心事重重。归信的每一声炮声,都象是打在了瓦桥关守军的心头。直到日落时分,炮声终于停下,每个人的心都沉到了深渊之下。
果然,入夜之时,赵隆接到斥侯的报告——归信陷落。辽军用火炮轰开了城门,而江守义与李月带辽军找到了雄州地道的出口,辽军两道大入,任傅良率军巷战失利,自刎于县衙之内。辽军旋即纵兵大掠,归信一城,几成人间地狱。
绍圣七年四月十一日晚子时左右,雄州瓦桥关易水北岸,一只百人左右的契丹骑军高举着火炬,疾驰而至易水北岸列阵。
瓦桥关水寨,角声大作。战火,终于烧到了瓦桥关!
一队队武卫二军三营的禁军将军列队而出,张开弓弩,对准了对岸的契丹人。守卫水寨的指挥使迅速的登上望楼,等待着策马而至的赵隆的将令。
北岸,一位黑甲骑士越阵而出,张弓搭箭,嗖地一声,一枝绑着书信的羽箭,正中一座水寨的寨门。
赵隆的一个亲兵看了赵隆一眼,驱马朝着落箭的寨门驰去。
那黑甲骑士策马来回踱了两步,目光落在赵隆的身上。
“足下可是赵隆赵将军?”这黑甲骑士竟然说得一口纯正的汴京官话。
“你是何人?”赵隆驱马上前两步,高声反问。
“在下大辽先锋都统韩将军帐下远探拦子军队帅萧吼,奉令前来下书!”
“下书?!哼!”赵隆望望萧吼,又望望取过书信驱马回来的亲兵,忽然大喝一声“驾”,朝着那亲兵策马疾驰而去。他一把夺过亲兵手中绑着书信的羽箭,调转马头,回到本阵,抬眼望着萧吼,高举手中之箭,高声道:“此物便是萧将军所下之书么?”
“不错!所谓识时务者……”
萧吼一句话方说到一半,便见赵隆已摘下弓来,将那羽箭搭在弓上,弓弦响过,一枝羽箭朝着自己射来。他心中一惊,慌忙侧身闪避,却听赵隆高声说道:“请萧将军回复韩宝将军,这便是赵某的答复!雄州在此,尔等若有本事,只管来取!”
第一百零六节
同一天。
定州,北平寨。
定州知州、飞武一军都指挥使段子介率着一众参军、幕僚,登上北平寨的敌楼,眺目东望,观察着东北形势。在北平寨的东面不远,就是保州城,而东北方向,则是广信军治所遂城。北平寨与保州、遂城正好构成一个三角形,当年真宗皇帝之时,这三座要寨中,都屯集了重兵,皆由名将驻守,形成对契丹的第一道防线。
但如今形势却大不相同了。
当年赫赫有名的“铜梁门、铁遂城”(注:梁门指的是安肃军安肃县,因五代后周时安肃县称为“梁门口砦”。),乃是沿边雄镇,将领都是田钦祚、杨延昭一流的人物,一城之中,骑兵多则七八千,少亦不下五千之众,兼之城寨险固,契丹至此,虽有十倍之众,亦无能为力,每每大败于城下,不得不绕城而走。
而百余年后,城虽依旧,然诸城之兵,多者不过三千,少则仅有数百,领兵之将,皆寂寂无名,最大不过一致果校尉,官卑者甚至只是区区从八品的御武校尉!
这一切,让段子介无法再信赖当年的“铜梁门、铁遂城”。
他是在两天前,也就是四月九日接到的战报——四天之前,四月七日,辽军突然犯境,一路突破沿边城寨,当日便将遂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仅仅一日之后,辽军又出现在北平寨,强攻北平寨,北平寨寨主御武校尉李浑率众坚守,不料辽军只攻了半日,呼啸而来,便又呼啸而去。待到段子介接报,亲率麾下两千骑兵赶来增援,辽军已经走了两天了。看样子,多半是趋保州去了。段子介感觉到,飞武一军的大半个辖区,已是烽火遍地。
“契丹究竟来了多少人?可知道主将是谁?”段子介朝着东面与东北面看了半天,只见到处都是滚滚的浓烟——那自然不可能全是烽火台的,大多倒是辽军扎营做饭或者故意纵火的痕迹。这让他心情顿时恶劣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李浑,“段大人,此番犯寨的辽狗,应当不足三千。全是黑衣黑甲,看起来象是耶律信的部众……”
“耶律信?”
听到这个名字,北平寨的敌楼之上,立时沉寂下来。段子介回头扫视麾下诸将,除李浑等廖廖数人外,眼见着众人脸上皆有惧色,他心中一动,故意高声笑道:“若果真是耶律信,我定州无忧矣!”
“段大人,这是如何说?”几个参军立时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段大人,这耶律信可是契丹第一名将啊……”“是啊,段大人,耶律信乃是契丹北枢密副使,契丹南犯,耶律信统率的,必然是契丹主力,如此我定州……”
段子介面朝众人,举手止住众人,笑道:“诸君,诸君……”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齐齐望着段子介。
段子介笑道:“诸君所言,皆有道理。然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众人连忙欠身抱拳道:“愿听大人赐教。”
段子介点点头,笑道:“诸君可听说过一句话——天下根本在河北,河北根本在镇、定?(注:镇州,即真定府。)”
一名参军点头应道:“此乃前朝宋景文公(注:即宋祁,乃仁宗朝名臣,曾经做过定州知州。)所言。”
“不错!镇、定控太行之险,绝河北之要。由此举兵西顾,则太原动摇;兴兵而北,则范阳震慑!据此历清河、下平原、逾白马,则汴京以北,皆为马迹踏遍矣!镇、定即古之鲜虞、中山、钜鹿之所在。晋得此,霸春秋;赵得此,雄战国。汉高由此平卢绾、斩陈豨;唐天宝之祸,以镇、定不能守;至五代之弱,据镇、定亦足以拒契丹、全河北。我镇、定二州,既有关山险阻、林寨屯田限隔敌骑,又有河漕可通商贾,况西与河东不过一径之隔,河东士马,东下井径,不百里可至。”段子介慨声而谈,举鞭四顾,高声道:“诸君请看,我大宋百年经营,林寨方成,耶律信若果然举大兵而临镇定,纵有百万之众,契丹骑多步少,他又要如何列阵?我定州城高池深,真定、河东援军,二、三日之内可至。我兵虽少,据城而守,绰绰有余;彼兵虽多,除了堵塞道路,又有何用?援军一至,内外夹击,一战可定。”
“是以本郡便怕他来的不是耶律信,若真是耶律信,正是助吾辈封侯!但耶律信并非一勇之夫,本郡敢断言,遂城、保州、北平寨所遇之辽军,绝非契丹主力!契丹主力,要么由雄州南下,要么自高阳关南下,耶律信调出一两万人马,以两三千人为一队,打着他的旗号,一是为了迷惑我们,一是为了牵制我镇、定之兵。本郡若以为契丹主力在此,则必然龟缩于坚城之内,不敢出城,使我诸城寨陷入各自为战之苦境。他们便可以四处攻击试探,能取则取,不能取亦使我军不敢轻易出寨。”
“诸君!”段子介环顾众人,厉声道:“吾辈华夏贵胄,岂能让契丹如此轻我?!契丹军势虽盛,然亦不过黔之驴。其不能取镇、定,则不能取河北。纵然过高阳、雄州南下,他们连我真定府、定州都无能为力,又焉能突破大名府防线?其必败可知。如此不知大势、穷兵黩武之国,虽强必亡。诸君欲封侯否?!”
众人听他这一番分析,士气大振,一齐躬身道:“愿听大人差遣。”
“好!”段子介点点头,道:“本郡奉圣命守定州,守城是吾责,护民亦是吾责!契丹以为我军不敢出城应战,残虐我百姓,辱我甚矣!本郡将留两千步军与贾通判,令其坚守定州。本郡要亲率马军、本州巡检,东援保州。诸君凡善骑者,与本郡往保州;不善骑者,助贾通判守州城,同心协力,戮力报国!”
便听众人轰然应道:“同心协力、戮力报国!”
四月十二日,清晨。
雄州瓦桥关。
这个清晨简直称得上是明媚清新。赵隆登上雄州城楼,极目远眺,还可以看见树叶与草茎之上,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的反射着朝阳的光芒。在瓦桥关的两边,一片片水田里的青苗,青翠青翠的,象是又长高了几寸;纵横相连的池塘、沟渠中,一圈圈的水波荡漾,那是小鱼已经开始在水面下争食了。
如果不是那一夜之间遍布易水北岸的辽军的话,这样的早晨,即使是赵隆这样的武人,也会禁不住想要附庸风雅,填上一曲曲子词,找来歌妓清唱。
但此刻的赵隆,却殊无这份雅兴,只是浓眉深锁,观察着对岸的敌情。
他素知韩宝之名——那是辽国中,名望仅次于“两耶律”的名将。人人都说韩宝勇猛过人,当世无匹,但赵隆未及领略他的勇猛,却已先领教了他的谨慎与小心。
从天色方明之时开始至今,韩宝已经对两座水寨发动了两次试探性的攻击。
第一次是两三百名渤海步兵,躲在一块块高达近丈的木板后面,分成两队,缓缓推进到河岸,隔河朝两座水寨发射火箭。赵隆一面下令水寨守军用弓弩还击,一面赶紧派人送去两车猛火油,二三十名臂力出众的禁军将一罐罐装满猛火油的陶罐掷向辽军,水寨守军趁机发射火箭,猛火油遇火即燃,顷刻间便将辽军的木盾烧了个干净。
这次进攻被打退还不到一刻钟,韩宝又马上发动了第二次进攻。这次他派出了百余名汉军与三百余契丹骑军,绕至易水上游距西水寨约四里左右。那些汉军背了两架简易云梯,还有十来块木板,到了河边,将云梯一倒,架在河上,木板往云梯上一铺,转眼之间,就搭成了两座木桥。三百余名契丹骑军,踏着这木桥,渡过易水,出现在瓦桥关的西面。他们熟练的操纵着胯下的战马,分散着穿过池塘、沟渠、稻田,想要配合着正面恰到好处再度攻出来的友军,夹击西水寨。
赵隆连忙下令胡玄通点了三百善射的巡检出城助战。他让这三百名巡检都带上强弓劲弩,分成五十人一队,各带木盾,自由作战。这些巡检都熟知地形,穿行于水田池塘之间,来去如飞,结阵方便。见着辽军,不管是塘坝水田,都是迅速结阵,一顿乱射。那三百契丹骑兵进则无法结阵,战则陷于水田池塘之间,近身不得,只能远远射箭还击,骑着高头大马,反而成了活靶子,混战一阵,那边韩宝看着占不了便宜,便鸣金收兵。赵隆也不敢穷追,见好便收。
此后,便是快半个时辰的宁静。
赵隆心里很明白,前面的两次进攻,只是韩宝在试探对手的能力。
传闻当中,韩宝一旦发起进攻,便有如雷霆万钧一般自九天劈下,无论面前是什么,都会在他的一击之中,涤荡干净。
赵隆右手紧紧握住佩剑的剑柄,双目凝视着对岸——无论韩宝有什么本事,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他镇守的这雄州,就要学那惊涛骇浪中的礁石,纵是风浪大作之时,能将礁石完全淹没,但是,只要它一退,礁石依然在此!
嘭!
嘭!
嘭!
来了!赵隆在心里说道——易水对岸,战鼓之声,隆隆擂起。紧接着这战鼓声传来的,竟然是群马踏过地面的轰隆声。
站在赵隆身旁的杜台卿惊讶的张大了嘴,忍不住问道:“辽狗疯了么?韩宝想做什么?他们在河对岸冲锋?”
连赵隆一时之间,也搞不清韩宝想要做什么——他总不至于疯狂得想让麾下的骑兵纵马跃过易水吧!
他瞪大眼睛,看见一队队的骑兵踏着鼓声,冲到河边,旋即勒马急转,便在此时,只见从那些契丹骑兵手中,挥出一坨坨黑色的物什,飞向河边的两个水寨!
“不好!”赵隆与杜台卿几乎是同时叫出声来,两人惊恐的对视一眼,赵隆马上转向一个行军参军,高声喊道:“是猛火油!猛火油!”他话音未落,后面的契丹骑兵已经向着两座水寨射出一轮漫天蔽地的火箭,顷刻之间,两座水寨燃起了熊熊大火。水寨之中,一片慌乱。
赵隆尚在权衡水寨是否还能坚守——几乎没有片刻间歇,突然之间,对岸角声齐鸣,一队队汉军抬着几十架简易云梯、背着木板,朝着易水冲来。他们旁边跟着上千名渤海步军,一面向前冲锋,一面朝着河对岸漫无目的射箭,掩护着汉军。
“撤!撤!让水寨的孩儿们撤回关内!”赵隆这时再也不敢犹豫,一面声嘶力竭的高喊着,一面冲下城楼,大声喊道:“马军上马!出城迎敌!马军上马!”
但赵隆的马军并没有来得及出城接应,他还没跑下城楼,就被杜台卿死命拽了回来。
就在转瞬之间,城外的局势已经崩溃,契丹骑兵源源不断的涌过易水,两座水寨的守军溃不成军,四散逃窜,被契丹人撵在屁股后面追杀,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忘记要向瓦桥关逃跑!而水寨因为无人救火,眼见着就要烧没了。
他看见萧吼高举着一面“韩”字将旗,疾驰至关下,勒马急停,一把将将旗插入地中,抬头高声喊道:“赵将军!我家都统让我前来回复将军——雄州在此,我们来了!”
这是赵隆从军以来,所受到的最大羞辱。
但此时,甚至连这样的羞辱也已经不算什么。辽国既然已经渡河,他就陷入了必须缨城自守的境地。他的耳边,分明已经听到了载着火炮的马车辗过官道的吱呀声。而最重要的是,三军不可夺气——可是,瓦桥关自他赵隆以下,在韩宝这样的打击下,的确已经气夺!
难道这就是我要尽忠的地方么?!望着城下趾高气昂的萧吼,赵隆轻轻按住已经将箭搭在弓上了的杜台卿——那里在射程之外。
“杜大人,借一步说话。”
第一百零七节
辽军渡过易水、夺了宋军的两座水寨后,却并没有马上攻城,而是夹河列阵,好整以暇的垒灶做饭起来。韩宝再次向赵隆展示了他的谨慎,他不仅派出了两队骑兵在瓦桥关两面游弋,还派出了数千汉军,在城外砍树挑土,填平附近的水田。
赵隆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他占尽优势,却依然连半点机会都不肯留给自己。
午后,赵隆终于有机会第一次在实战中见识到火炮的威力。
五门火炮,每门火炮都由四头骆驼拉动的驼车装载,除了对道路有所要求外,若论行军速度,较之寻常马车,毫不逊色。除了拉载五门火炮的驼车外,同行的还有十余驼车辎重,而护卫这五门火炮与二十五名炮手的,是上千余名契丹精锐骑兵!这支火炮部队,看起来不象是韩宝的麾下,更象是一支独立成军,协助韩宝作战的部队。他们渡河之后,在距城约两里左右的地方,卸去挽具。赵隆看着他们将长达五六尺的铜炮,从驼车上推下来——原来每辆驼车上的火炮,都已经事先装在一个炮架之上,这种炮架,赵隆曾经在河间府见过,都是由坚木制成,装有四个轮子,便于移动。但远远看来,辽人的炮架,与大宋神卫营的不同,神卫营的炮架较高,火炮可以上下调整角度,据说如此,发射之火炮能更加精准。而神卫营的炮手,随身也都会带着规尺,以计算发炮之远近。
但赵隆所见的这些辽军炮架,却极其低矮。他远远看见那些辽人炮手比划半天之后,方将五门火炮推到各自的位置。然后,让他大惑不解的是,辽人并没有马上发炮,竟然在火炮后面挖起坑来!
这却是赵隆从未见过的。
他并不知道辽军的这五门火炮,与他在河间府所见之宋军火炮,形制其实大不相同——宋军在河间府有大小火炮二十五门,射程远近各不相同,然而全是后装子母铳炮,每门炮配有三到五个子铳,事先将弹药装于子铳之内,作战之时,火炮便可以连续不断的发炮。而其弹丸以铅子为主,一炮发出,铅丸成百数十,人畜中者立死,要的便是杀伤范围大。而辽军这五门火炮,却是专门设计出来攻城之用——整个大辽国,这样的火炮,也就此五门,再多一门都没有了。
辽国设计、铸造这五门火炮的人,叫做韩守规,乃是一个辽国汉人,韩家世代都是辽国军中的工匠,韩守规之父因为相貌俊秀,被一个亲王看中,做了男宠,韩家因此显达。韩守规三十岁时,也就是熙宁十一年,被选中派往汴京白水潭学院格物院留学,他本就天性聪慧,兼之留学之前,在辽国曾经设计兵器、规划水利,甚至还主持过修建宫殿,因此在白水潭留学之时,实是如鱼得水。虽说格物院凡与兵器研究院有关之学问,对辽国学生都有所防范,但是学院到底是学院,如火炮之设计原理这些,本也不是多深奥的东西,况且,石越惩于他那个时空中的明代初期为了防止火炮技术泄露,采取秘不示人的方针,最终却是导致后继人材匮乏,成为至明代中叶,火炮便已落后于西方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极力反对敝帚自珍的方针,而是力倡鼓励民间习学——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石越对白水潭格物院之影响,无人可及,而在这种政策之下,对于韩守规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了解火炮火器之奥秘,那实在是极简单之事。相关的书籍处处皆是,而他的同窗好友,更是多有在兵研院当差的。韩守规在白水潭读了五年书,回国之时,箱中便已经装了他自己设计的十几种火器图纸。而那时,辽国已经开始暗中仿制火炮有时了。待到韩守规归国,辽国仿制火炮便是一日千里——辽国坐拥幽蓟之地,治下拥有汉、渤海两个文明高度发达的民族,无数技艺出众的工匠,又有铁矿、铜矿,其冶铁、冶铜之技术,相比宋朝,可以说在伯仲之间。一旦有了韩守规的头脑,在火炮技术上,辽国较之宋朝,差的就只是经验的积累了。而偏偏韩守规本人,同时又正是一个天才的工匠!
如他铸造的这种“神威攻城无敌大将军炮”,采用了宋朝赵岩设计的克虏炮为原型,有准星、照门、炮耳,管壁较厚、倍径较大,但却又做了专门的改进,这种火炮,每门重达八百至一千斤,比宋朝最新型的克虏炮要重上一倍,与宋朝兵研院现时喜欢设计子母铳后装炮不同,韩守规采用的是前装弹药,所用的弹丸,乃是大如小斗的石弹!这“神威攻城无敌大将军炮”,一炮发出,声震数里,后坐力极大,炮手点火之后,若不及时躲进土坑,难免不被震伤。而其威力之大,称得上是前所未有的攻城神器。辽帝耶律濬甚至亲自赐名由这五门火炮组成的部队为“大辽神威军”!
这些内情,自非赵隆所能悉知。
事实上,他连“韩守规”这个名字都从未听说过,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大辽神威军”。他对火炮的最主要认识,来自于河间府的一次演习试射,那一次,附近军州的主要将领都受邀前往,亲眼看着二十余门火炮齐轰,实是赵隆有生以来所见的景象中,最受震撼的一次。这远不是他在讲武学堂时看到的那几门教学用克虏炮可以相提并论。
然后便是昨日……
然后,便是今日!
大约在申初时分,便听到几声巨大的轰隆声猛的响起,辽军终于开始发炮攻打瓦桥关。
辽军的第一轮炮击发出的巨响,惊得瓦桥关内的牲畜马嘶牛鸣,四枚石弹越过城墙,砸落城内,一枚石弹正好砸在离城墙不远的一座房屋上面,斗大的石弹落下,顷刻间就砸塌了半边屋顶。还有一枚石弹打在了城墙上,站在赵隆旁边的曲英咂了咂舌,从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了一眼,嘴里立刻骂出一连串连赵隆都闻所未闻的粗口来——原来这城墙竟被这石弹砸出个数寸深的大坑来!亏得瓦桥关当年修筑之时,垒土是花了工夫的,要是一般小城,只怕挨得这一炮,城墙马上就得塌一块。
赵隆也是目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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