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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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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她的金头脑常常浮现人生的十万个为什么,但这充其量只是害她被骂十万次的导火线,根本不会有人因此称赞她是天才儿童。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闺房私事?”卫勋风震惊地望着她。
  最新的一个“为什么”又冒出头来。接吻算是闺房私事吗?他们现在可是站在茂林里呢!
  他震骇的表情,使她不得不老实回答。“以前,我常躲在栖凤阁外,想拜托大哥一些事,结果就……看到一些奇怪的事、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说着,她的脸儿突然羞红。
  以前不觉得这样做不妥,反正顶多是把大哥气得蹦蹦跳而已,现在在他面前提起这档事,奇怪的氛围圈着她,她觉得有几分不妙。
  这种事……好像不该在他面前提……的样子……
  强烈的释然,让卫勋风几乎站不住脚。
  忽然间,觉得有点好笑。他怎么会以为采凡和其他男人有过接触?她的个性有几分倔气,除了他,哪个男人不却步?
  虽然知道不该,但好奇心还是支持着采凡问道:“既然接过吻了,那你接下来要让我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喽?”记得大哥和嫂子的动作总是“一气呵成”,他应该也是这样吧?
  卫勋风的自制力差点分崩离析,这小妮子懂得还真不是普通的多!
  “不,我不打算让你发出奇怪的声音。”卫勋风缓缓地说着,眸神中有一股预言的味道。“起码不是现在。”
  在卫勋风看来,她似乎露出了一个颇为失望的表情。
  “不过,关于你长久以来的疑问,我倒是可以给你解答。”
  “真的?”她一脸欢欣。
  早就知道他最好了!任何人听了会露出气绝身亡倒地表情的问题,他总是义不容辞地给她答案,而且保证附赠笑容一个,简直亲切得举世无双。
  她怀疑,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对她生气的时候。
  心头有种暖洋洋的感受,她似懂非懂地意识到,他一直都在呵护着她,像春风,柔柔地包围着……
  采凡又兴奋,又有种不知名的羞怯。“你要怎么解答?!”
  他笑得有几分邪气,宣布道:“我们再接吻一遍──不闭上眼睛,但你不能一直僵着。”他的食指轻抚她的唇瓣。“只要顺着感觉走。”
  “然后呢?”灼热的指点在唇上,似乎有种异样的电流炸开。
  “然后你就会得到解答。”他的语声愈来愈小,最后的叹息凝入她的檀口中。
  这样,她就会自然而然心领神会吗?
  采凡看着他墨石般的黑瞳近得倒映出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她身子一僵,却随即被他轻如薄羽的抚触化去。
  “采凡,放松一点。”他轻笑着。“我不会吃了你。”
  他的笑容如此贴近,近得连胸腔的微微震动也传递到她心间。沉沉的笑声化解了不安与紧张,她迎向了他的唇。
  一开始,看到瞳中扭曲放大的自己,她有一点点想笑,不知道自己也有这样惊慌的时候,下一刻,他鸷猛的攻势就像海浪,把她推向无法思考的边缘。
  什么睁不睁眼的问题,都被他灼热的唇舌席卷而去。采凡颤巍巍地迎向他,沉醉在他的气息之中,无法自拔。
  他的吻持续了很久很久,所以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采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终于知道,啊,原来吻会醉人,是因为醉在他的气息里,她才会不知不觉地闭眼陶醉。
  陶醉在他的气息里……
  第八章
  “银两不必计较,尽管用上好的药给他治伤!”
  升远客栈的上房里,镇日传来袅袅药香,三天两头往里头钻的大夫更让打尖的旅客与跑堂的小二怀疑,里头是不是住着个行将就木的病老头?
  谁也没得到过解答,那上房的门扉总是闭得死紧,大有擅闯者死的隐隐杀气。
  半刻钟后,一位年老的医者提着药箱,走出房门,卫函禧赫然出现在小二面前。
  “派个人上药铺子抓药去,煎好了再端过来,药汤放门口就好。”
  他施施然地回到上房,没注意人们好奇打探的眼光。看到正运气疗伤的中年男人,他不禁笑了,思绪飘回到几天前──
  颢城大街上。
  一个破衣烂斗笠的男人紧紧揪住他,臭气薰得他难受至极。
  “我叫你看仔细点,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肮脏的手指与满布污垢的指甲下,抓握的是一张已然发黑的人像绘图。
  他定睛一看,再看,抽了一口气。
  “你要找这个人?”心思已经转了几转,卫函禧偷眼觑他。
  从这男人暴戾的神情来看,卫函禧知道,此人和画中之人一定有仇。
  这真是太有趣了!
  “你知道他在哪?”
  “我们到一边去说话。”他隐隐嗅得到,一个反败为胜的好机会已经来临。“你好像伤得很重,是画中之人伤你的?”
  “他让我一无所有,我非找他填命不可!”
  此言一出,卫函禧没想到要问及其他,只是笑得很开心。
  那笑容从几天前在大街上到几天后的客栈里,都不曾收住。
  如果让君府的人知道,“正牌的卫勋风”在外头结了个大冤家,人家喊砍喊杀的要他偿命,那会如何?
  搞不好,他和君采凡的婚事就吹了;到时,还怕没有他介入的机会?
  一思及此,他愈笑愈开怀了。
  持续追索几天,辛霸的行踪始终成谜。
  午后,卫勋风待在房里,将所有递送过来的片段消息逐一排开,侧首思索着。
  可靠的消息指出,辛霸的确是进了颢城,但也是在颢城彻底失去了踪影。
  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他因为伤重、已经死在什么地方,只是没被发觉?抑或是这里有他的党羽,那些人藏起了他?
  但是,黑水寨的人都在牢里,等着老大辛霸加入被逮的行列,照理说,他不可能有援手。
  那么,他为什么平空消失?
  这时,一个君府的下人来报信,要他到大厅见君老夫人。
  “你来了这么久,也没跟你好好聊聊。”卫勋风现身后,君老夫人爽俐地招呼。“今儿个卫函禧不在,采凡也被我支开了,咱们谈一谈。”
  她心里一直有很多事想问卫勋风,苦于没有机会开口。
  如今,良机难逢,她问起八年来的遭遇,卫勋风没有隐瞒,在她关切的目光之下,将这段时间内的作为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你成了赏金猎人?”君老夫人听毕之后,惊讶地开口。“不会就是衙门常常求助的那位”风“吧?”
  他的代号“风”在衙门与罪犯之间流传甚广,没想到君老夫人也听说了。
  “正是。”
  “好!我果然没有错看你的能耐。”她微笑着,为十多年前便犀利非凡的眼光感到自豪。“把采凡交给你没有错,你不只让那小妮子服气,更可以带给她幸福!”
  “老夫人。”就在这时,君设阳的贴身亲信燕石走了过来。“属下有事禀报。”他原本随侍在君设阳身侧,但自从君设阳有了云泽公主之后,他便常常被调去跑外务;而他目前手头上的任务是──监视“卫勋风”,即卫函禧。
  “有话就直接说了,这里没有外人。”
  “老夫人,我们发现,”卫勋风“最近常常出入升远客栈的上房。”
  “哦?”君老夫人抬起眼睛,猜测道。“是买了个姑娘安置在那边吧?”
  “应该不是。”被派去监视的人仔细观察了好半晌才敢回报。“那上房里每天都有医者进出,帮忙抓过药的小二哥说,方子都是些去瘀、治伤、补气、活血的药料。”
  “哦,那可稀奇啦。”君老夫人心里虽觉得奇怪,但也说不上来哪儿怪。
  倒是卫勋风听着听着,心里打了一个突。
  去瘀、治伤、补气、活血?这些都是疗伤──疗内伤的药啊!
  若非受了严重的内伤,谁一次用得上那么多药?
  “容我打个岔。”卫勋风心里有个猜测,虽然荒谬,但他从不妄加推翻自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你们每天都监视他?”
  燕石点点头。他知道这位采凡的师父。老实说,他对未来姑爷的好感还远不及眼前这个人的一半。
  “我怕他做出不该做的事。”毕竟,让卫函禧留下来也不是没有危机。君老夫人简单地解释。“怎么了吗?”
  卫勋风直视燕石。“我想知道,在颢城里,他最近跟谁有过接触?”
  “顶着将军府姑爷的名号,与他有过接触的人自然不少,都是来寒暄问好的。”燕石的语气有几分讥诮,不怎么欣赏“卫勋风”。
  “有没有特别一点的人?比如衣衫褴褛,或行踪怪秘?”
  “这么说来,好像有一个。”燕石想了想。“几天前,他在城里给人撞了一把,反而偕同对方溜了个不见人影。”
  “那是什么样的人?”
  “那人可狼狈了!一身脏臭不说,还怪形怪状,一顶斗笠盖住大半边脸,拿着好像画了人像的脏纸头到处问人,还直凑到卫公子面前。”
  特征吻合!
  卫勋风一弹指,几乎可以当场确定,找到了失踪好一阵子的土匪头子!
  消息指出,辛霸就是以斗笠掩饰容貌、以人像图探听他的行踪。大概是监视卫函禧与辛霸的两方人马都有过不大不小的疏忽,才漏了这一条线索。
  这下可好了,辛霸与卫函禧搭在一起,一个跟他结了仇、一个从小看他不顺眼,合著是歪打正着,所有好戏全都凑在一块儿。
  怪不得那一天,卫函禧会喃喃地说着:好戏就要开锣了!
  燕石告退之后,卫勋风霍然站起身。
  “怎么了吗?”君老夫人从刚才就察觉到他神情有异,连忙问。
  “我找到悬赏中、黑水寨的寨主辛霸了。”卫勋风把挑了黑水寨,却独漏寨主未逮着的事儿,说给君老夫人听。
  “辛霸脱逃之后,一路追踪我。衙门再度贴出悬赏令,但我知道,辛霸撑到这时是为了找我报仇;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一定得要我将他逮捕归案,才算了结。”
  “如果真是卫函禧看了绘着你的人像图才藏起他,那岂不是想借他之手,把你除去?”一思及其中细节之后,君老夫人简直勃然震怒。
  她没有想到,卫函禧不只敢冒名撞骗,还敢谋人性命!
  卫勋风云淡风清地笑了笑。
  “无妨,我可以收拾辛霸。”
  无意中让燕石指点了一个方向,卫勋风不动声色地潜往升远客栈,确认了卫函禧藏在里面的人,的确是辛霸没错。
  君老夫人交代过,别在升远客栈收拾他。客栈位于市集中心,人来人往,为免伤及无辜,还是让辛霸依着卫函禧给的线索,寻到君府来。
  君设阳秘密地遣动人手,不着痕迹地把所有人从卫勋风住下的院落附近撒开,给他一片展拳弄脚的空间。
  卫勋风没有异议。他向来偏好以逸代劳的战术,只是叮咛:务必多几个人手将采凡看住,才不会让她到处溜达,误闯了禁区。
  在他守株待兔的第三个夜晚,静谧之中终于有了细微的骚动。
  徐凉的夜风带来衣衫振动声,卫勋风仰卧枝干上,看似醺然欲睡,其实正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四周。
  当黑袍男子立定在树下时,他的耳朵已经比眼睛更早捕捉到他的存在,全身立时进入警戒状态。
  “卫勋风!”虎吼声炸起。
  “别来无恙。”他微笑着,舒展的身姿将力道蕴藏得极为隐密。“辛寨主。”
  “少跟我打哈哈。”辛霸显然没有寒暄的闲情逸致。“今儿个我要你纳命来!”
  他怒视着树上从容潇洒的男人,恨他仍保持一派的悠然自得,他却不敢松懈。
  三个月前,整班黑水寨就是被卫勋风这副模样所骗!
  那一天,他施施然地来到黑水山,仰躺在大树上,以玩笑的口气说要剿下黑水寨,给衙门的官差立个功勋的机会,根本没有人把他的话当真。
  没有想到,他工夫当真了得!他赤手空拳摆平了黑水寨里所有的人,闻讯赶来的官差,接手做的仅仅是把人犯往囚车里带。
  见他锐不可当,负伤的他只好从地道先逃了出去。
  原本想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后来才发现损失比他想像中更严重,黑水寨全军覆没,所有党羽被擒,他一个人留下来,当个没有手下的寨主有个屁用?
  是卫勋风让他一无所有。他要报仇,非要卫勋风填命不可!
  辛霸握着刀,刀身因为他的恨怒而起了低沉的鸣响。
  “辛寨主好像等不及了。”卫勋风懒洋洋地从树上跃下。当他的双腿立足于地面,指掌握住了佩剑,火爆的气氛立即一触即发。“那只好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辛霸低吼一声,挥着大刀,朝他冲去。
  锵当──
  金石交鸣声乍起,一刀一剑,在暗夜中擦撞出的火花。澎湃的恨意让辛霸劈手就是重量级的一击,卫勋风持剑格挡,渐渐推开了他的刀。
  势均力敌,两人的斗志根本不分上下,从地面上追缠到半空中。
  有了这一层认知之后,两人的攻势渐发渐急,都想要速战速决,怕拖迟了会不利胜算。
  他们的目标放在击倒对方,于是剑法愈使愈快,防守却逐渐疏漏;只要露出破绽,哪怕是一丁点儿疏失,都足以致命。
  卫勋风身经百战,对此有太深刻的体认,他全心应战,誓言要把黑水寨最后的余孽缉捕归案,但是,偏就是有种奇特的直觉牵引他回首。
  好像……在灌木丛中,有什么正在匍匐前进着。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师父!”一张白皙美丽的俏颜霍然出现。
  卫勋风心神一惊,当真回首,瞧见采凡正在灌木丛间看着他。
  辛霸也转过头去,瞧见娇小的不速之客;卫勋风清楚地看到他咧开了笑意,眼神满是算计。
  采凡有危险!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击中了他。
  该死的!这种时刻、这种情况,采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得保护她、设法保护她……
  卫勋风这一分神,辛霸的大刀便毫不容情地扫了过来。
  刷一声,他的右臂便划出了一个血口子,血流如注!
  “师父!”采凡大声惊叫,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血从半空中滴了下来,一大落一大落的,洒在地上像艳红的牡丹花。
  辛霸露出野蛮的笑容。他知道卫勋风是右撇子,刻意劈中他的右臂,让他无使力处,如此一来就可以争取时间,挟持灌木丛中的少女以增加胜算。
  “采凡,走,快走!”卫勋风同步识穿他的计谋,大声咆哮。
  “我……”采凡瞪着眼前的情景,因为没有预料到会见到这种情景,而显得有些呆滞。“走?”
  “走不了了!”辛霸倏地往下俯冲。
  突然间,剧痛传来,鲜血沿着辛霸的手臂流下,辛霸忽然发现他的肩膀被掐穿了!
  他惊愕地回头看着卫勋风,而卫勋风完全了解他的惊愕,却坚持下手。
  他反手猛击卫勋风受伤的右臂,让他松开手。辛霸疼得几乎站不直腰,他衡量情况,在发现两方都负伤、知道自己讨不了好的时候,疾逃而去。
  采凡站在灌木丛中,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卫勋风右臂染红,来到她面前。
  他的表情凝肃,直瞪着她看。
  “我……”她发现,她想要说些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我……”她想要解释,但在看到他的表情时却把一切都忘光。
  “难道你娘、你大哥,都没有叫你不准过来我住下的地方吗?”为了抢下辛霸,整个君府悄悄地陷入戒备之中,他特地要人看着采凡,不得有误。
  若不是她刻意避过了那些人的注意,怎么可能到得了这座院落?
  “我……”采凡骇然。
  她以前怎么会以为,他永远都没有对她生气的时候?
  喔,瞧瞧他现在的表情,他好像想杀了她!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卫勋风一步步地逼近,表情愈来愈凝重、凶恶。“辛霸差点……”
  他没有办法完整地说出一个句子,形容采凡可能遭遇的命运,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当他看到辛霸瞥向采凡的眼神,充满算计与伤害的意图时,他的心像被人扯住。辛霸差点……差点就对她下手!
  然而,话听在采凡耳里,却变成另一个语意。
  “那个人是辛霸?”她闻言,怒气几乎立刻就冲了上来。“我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辛霸?又怎么知道,你们今晚要在这里对决?”
  她误以为,他是要怪她让几乎成擒的辛霸溜走了。
  看着他负伤的右臂,采凡心里其实是难过的,偏偏嘴硬地说道:“你明明说过,要让我当你抓辛霸时的助手,一起将他擒住,结果你却偷偷收拾他!”
  她在说什么?她好像在暗示他私自行动、独揽功劳。
  她知道他不是这种人,她也不是跑来跟他吵架的,但是却收不住自己的嘴巴。
  “再说,我娘是不准我乱跑,但你平空消失了两、三天,就算是傻子跟呆子也会忍不住猜想你去哪儿了,何况是我?”
  因为她嘶吼的话语,让他紧锁的眉心消去几缕波折。
  “我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你,才背着那些人的耳目,偷偷跑来见你。”她愈说,心里愈委屈。“没有人跟我说为什么不准乱跑,只是有人看着我不放,我心里好奇,想找你问个仔细,却不小心撞见你和辛霸过招,害你失去了逮住他的良机,难道这样也算我错了吗?”
  刚刚见到的那一幕终于让她猜到,这几日老是有人看着她、不让她上门来找他的原因。就是因为辛霸要上门寻他晦气吧?他们才不许她见他。
  卫勋风的心已经开始融化,凶恶的表情渐渐褪去。
  “依我看,这都是你的错!”泪流的冲动愈明显,她就愈嘴硬。“要不是你处处隐瞒,我也不会误打误撞地在这个节骨眼儿闯过来。这都是你的错!”
  她虽然句句指责他,一口咬定眼下的情况是他自作自受,但语间不经意流露的在乎,却让卫勋风感到一阵阵痛楚的甜蜜。
  我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你,才背着那些人的耳目,偷偷跑来见你。
  这小妮子等于是间接地承认想他呵!
  卫勋风心头一甜,正想上前去给她一个拥抱,一件空前可怕、空前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采凡,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君采凡,居然哇地一声……哭了!
  月儿当空挂,高来高往的较劲过后,大地恢复一片平静──
  只除了采凡震天价响的哭声以外。
  卫勋风在最快的时间里,将她塞入自己的怀中,好像这样做就可以把她的哭声藏起来、不被人听到似的。
  “别哭,嘘,别哭。”他安抚着,姿态非常笨拙。
  从来没有想到,采凡从酝酿哭意到泪泉喷涌只需要三次眨眼的时间。在他心目中,采凡等于淘气、等于倔强、等于好强,却从来没有等于哭泣过。
  但是她哭了,因为他而哭,来势汹汹的泪水让他手忙脚乱。
  “别哭了。”
  “这都是你的错,就连害我哭了也都是你的错!”她一边哭嚷,一边捶他,心儿其实乱成一团,汹涌的泪意也完全出乎她意料。
  她的心里其实很慌、很急。本来只是好奇,为什么一连几天见不到他,没想到却亲眼见到银光闪烁的大刀划过他的手臂,将他划出一道血口子。
  那一瞬间像走过炼狱,空中洒落他的血,红艳艳的,她的心儿像要从口中跃出。
  瞧见那一幕,她的心情一下子从轻松欢乐变质为震惊担忧。
  “你让我担心、让我害怕;就连伤在你身上,却让我隐隐感到疼痛,也都是你的错!”采凡哭叫着,毫不保留她的心情。
  她与他感同身受,他犯疼、她也跟着不好受!
  卫勋风露出微笑,为了这个,他可以心甘情愿地领下任何罪名。
  “我承认,这些的确都是我的错。”
  谁知道他此言一出,采凡反而哭得更凶,张牙舞爪的气势都软了下来。
  “对不起,其实是我不对。”先前嘴硬的说词,都只是为了掩饰心头的惶惑。她没有尝过如此煎熬的感觉,所以一时失了主意,胡乱说话。“我应该知道,娘和大哥不让我靠近这一带,一定是有他们的理由。”
  她低垂着小脑袋,啜泣地忏悔。
  “为什么我这么不听话?为什么我硬要唱反调?”她回想刚才的情景。“如果我不出现、不让你分神,也许你已经抓到了辛霸,也许你──也许你就不会受伤了。”
  她跳起身来,猛然想起应该先为他包扎伤口才对!
  卫勋风按下她。
  “你还在流血。”
  “不打紧,死不了。”他的怒气全消,想到采凡异于平常的反应都是为了他,一颗心便为她而柔软,潇洒的笑容再度扬上他嘴角。“你不必自责。”
  “为什么?”她仰起满是清泪的小脸。因为很少哭泣,所以对脸上凉凉的感觉感到十分陌生。
  “想找我、想见我、为我心疼,这只是代表你爱我而已。”他自傲兼而得意地宣布。
  像平地响起一声闷雷,采凡惊讶不已。“我……爱你?”
  “是的,你爱我。”
  他比她更早识穿她的心。她的性格还活蹦乱跳,像个孩子般地不解人间复杂事,但是情感却悄悄地成熟了。
  如果不是爱情,她不会想他、念他、腻着他;如果不是爱情,她不会心疼他的伤;如果不是爱情,她不会只因为心慌意乱,就对他乱闹脾气──
  都是因为爱情,她有了又甜又酸又苦又涩的小女人味道,从无到有,从清淡渐渐变得浓郁。
  “我爱你?”采凡歪着头思索,眼泪已经悄然止住。
  这听起来并不讨厌,相反的,在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唇角还会不自觉地扬起。
  他待她极好,虽然偶尔会把她激得蹦蹦跳,但他总是负起让她重拾笑颜的责任。和他在一起,愉悦与笑容半点不缺。难道这就是爱?
  她不了解“爱”的意思,以她孩儿般的小脑袋大概想上一辈子也想不透,但是她知道,她的确喜欢和他在一起,也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那你呢?”她担忧地看着他,一方面是介意他的回答,一方面则是忧心他的伤势。他是逞强还是怎么着,为什么不肯快些去包扎?
  卫勋风潇洒一笑。好现象,她也在意起他的感受。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会给她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他发现了她的心意,她也该来探寻他的。“你总会知道的。”
  采凡嘟着嘴,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催问。她的眼中只有他的伤,血还汩汩流着呢。
  “你可以处理伤口了吗?”她烦恼地问。
  卫勋风看了一眼伤口,虽然血流不少,但那只是皮肉伤,擦了药便不碍事。“你愿意帮我擦药?”
  采凡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卫勋风往房里一推,迳自去取来金创药,开始动作。
  第九章
  知道硬撑下去讨不了好,辛霸负伤逃回客栈,肩上的伤口鲜血淋漓。
  传闻中,卫勋风出任赏金猎人,即使布告上悬赏的对象死捉或活逮都可以,但他却不曾杀过或重挫过任何一个人,即使对方罪大恶极。
  据说,这是因为他认定自己是个赏金猎人,只负责把人犯逮捕归案,却不代表他有权定人生死。
  因此,他每次出猎,都只用最轻微却分量足够的手段控制住人犯,然后便将人犯送回官府。
  正因为如此,辛霸在货真价实的疼痛中感到极度错愕:当一个美貌的姑娘出现时,卫勋风居然把他的肩膀掐出血洞来。他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手!
  这意味着什么?
  是代表那个姑娘很重要,还是卫勋风不愿意伤及无辜的立场很坚定?
  “辛大哥,你回来了,情况如何?”卫函禧一直守在升远客栈的上房里,知道辛霸这一天就要去寻卫勋风晦气,说什么都要等到他回来。
  辛霸看了他一眼。
  这个神似书生的公子说也奇怪,不但知道卫勋风人在哪里,还妥善照料他之前的伤势。看来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正被官府通缉的危险身分。
  “你到底是谁?”
  “辛大哥为什么有此一问?”
  “这份恩情,辛某想要回报。”
  “不用了,家父说过,施恩不望报。”卫函禧道貌岸然地拒绝。老实说,他只想快点让卫勋风被收拾,其他狗屁恩怨一概不理。“辛大哥如愿收拾了卫勋风吗?”
  “没有。”如今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没有?卫函禧眼睛一眯,有丝不快。“辛大哥还会再接再厉吗?”
  “当然,至死方休。”辛霸不死心地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卫函禧的心思跑远了,都在盘算着卫勋风什么时候死,如果迟了一些会不会碍了他娶君采凡的大计,就连实话不知不觉地溜出口都一无所觉。
  “说到底,都是我们卫家人得罪了你,所谓大义灭亲嘛,我当然得把他交给你处置。”他一心以为是卫勋风与人结仇,压根儿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竟是货真价实的土匪头子。
  “卫家人?”辛霸眯起了眼睛,已经截取到最重要的字眼。“大义灭亲?”
  卫函禧看着他,赫然被他充满仇恨之火的眼神给吓着。他刚刚说了什么?“辛……辛大哥?”
  “原来卫勋风是你家的人,你倒是很有用途。”刚才的猜测很快就得到验证的机会。“如果卫勋风真的不忍伤及无辜,那么拿你去要胁他,结果会怎么样?”
  “不、不,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好。”卫函禧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不会为了我,把他自己交出来……”
  或许卫勋风还会很高兴,让他代为受死呢!
  “原来,你们还是亲兄弟!”辛霸绽开一个野蛮的笑容,没想到他们的血缘关系那么亲近。
  “放过我!你抓了我也威胁不了他的,再说我对你有恩哪。”卫函禧急切地找脱身的借口。“你瞧,我们兄弟的感情真的很差,否则我明知道你要杀他,又为何要救你?”
  “别忘了,是你自己说过施恩不望报。”辛霸冷冷地把话砸回他头上。“现在给我闭嘴!你们兄弟感情好不好,我不在乎。挟持了你,如果卫勋风买帐,算我赚到,他若不买帐,多杀你一个也费不了我多少力!”
  卫函禧浑身一瘫。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转眼间,他竟然从恩人的身分,沦落为生命堪虞的肉票!
  “出来,卫勋风,你给我出来!”
  辛霸没有想过要去包扎疗伤,明察暗访了卫勋风那么久,就是等着复仇的一刻。
  当他知道手中其实有卫函禧这号筹码,他马上重返将军府,吼叫的声音比劈雷更响。
  他不想再等了!两败俱伤就两败俱伤,就算俱亡也无所谓。一个没有属下的寨主活着也没有意义,不如痛痛快快地与夺去一切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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